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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案:血色古玩(3)

作品名称:北平缉凶录      作者:踏日      发布时间:2022-07-01 18:27:34      字数:5507

  四、
  天黑得很沉,四周都黑漆漆的,警队办公室里却被灯光照得通亮。
  夏风朗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任千里坐在对面,眼睛紧紧盯在笔记本上。
  “好不容易查到醉風堂,醉風堂主人却早就死了,现在线索又断了……”任千里抬起头,看着夏风朗说。
  “也不尽然,咱们把已知的线索捋顺一下,说不定就能把那几个被害人的共同点找出来!”夏风朗把烟头按熄在烟缸里,坐直身子拿过笔记本。
  “第一,咱们知道醉風堂是前清福贝勒府中的书房,这个福贝勒就是醉風堂主人。皇上迁到天津头一年,福贝勒就被段大总统抄家,带着几个福晋在西直门外住了大杂院,第二年痨病不治而亡。
  “第二,大清国时,福贝勒得势时却不参与政事,是个名副其实的败家子,却玩儿了名堂,深得皇上喜爱,是个解闷儿玩乐高手。醉風堂那时,只有昆曲京剧鼓曲戏法儿那些出了大名儿的角儿才能进得去表演,赵三爷也是其中一位。
  “第三,福贝勒一生酷爱收藏,古玩字画玉器珠宝不计其数,抄家时损失大半,但有一小部分不知所踪,就是这一小部分,也是数目惊人。
  “第四,妙语儿,就是福贝勒书房贴身小童,后来拜了赵三爷为师学习古彩戏法,当时也是为了给福贝勒取乐方便。据查,妙语儿现在改名赵新福,福贝勒出事以后,也从赵三爷那里出了徒,但没流落江湖,跑到了奉军部队当了大头兵,没干上两年又跑回北平,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几年时间竟然做生意发了大财,现在是北平丰玉美商号的老板。他对曾经的福贝勒和醉風堂非常熟悉,这也算是一条线索,明儿咱们可以拜访一下。
  “还有就是,我怀疑贝勒府失踪的那部分古玩字画会不会和那几位被害人有关系?”
  “当时那部分字画很神秘地就失踪了,会不会是妙语儿,就是赵新福卷走的呢?账本上都有记录,东西就悄没影儿地没了……”任千里看着夏风朗又掏出烟,赶忙划着洋火儿,帮着点着了。
  “不好说,我总是有种感觉,那个妙语儿和这些案子脱不开干系?”
  “有理由吗?”
  “没有特别有力的……”夏风朗摇摇头,看着窗外厚重的夜色,“就是没来由的想法。而且,从四起案件被害人的尸体来看,凶手报仇的可能性非常大,剜眼割舌这些行为都是在泄愤……既然醉風堂破落消失了,福贝勒也早已在多年前得了痨病身亡,那凶手为什么还要把醉風堂主人的名号抬出来呢?这很大可能就是寻仇……”
  “福贝勒没有子嗣,两个儿子都是幼年夭折的,那几个福晋也都是柔弱女子,死的死散的散,就是活着如今年纪也大了,家都败了,还能有谁过了这么多年冒着风险报这个仇呢?再说了,那些倒腾古董的能和当时的贝勒爷结什么仇?”任千里伸了个懒腰,缓缓道。
  “所以说,我觉得妙语儿和这案子有关系?”
  “一个当年的书房下人能为主子做这么大的事儿?”
  “这个倒没有头绪,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没有任何证据,明儿先会会再说……”
  “妙语儿!怎么叫了个娘们唧唧的名儿……”任千里叨咕着,摇摇头。
  “如今人家可是叫赵新福,堂堂北平大商号的老板,你可别轻视了这人,还会变古彩戏法呢!走,回家睡觉,明天说不定就能揪出个线头儿来。”夏风朗站起身,披上大衣说。
  
  第二天上午从致雅斋出来时,天上飘起了雪花儿,洋洋洒洒的,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夏风朗长出了一口气,白色的哈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远处的钟鼓楼若隐若现隐藏在雪雾中。
  四家古董铺子都重新查访了,终于找到了有价值的共同点,那就是这四名受害人,都经手过福贝勒曾经收藏过的古董珍品,低买高卖,狠赚了一大笔。
  但那些醉風堂里的古董是怎么到了铺子里,伙计们却一无所知,经过手的掌柜们都横尸街头,货物来源这条线自然也跟着断了。
  但这对夏风朗来说,至少明确了侦查方向,因为这个共同点无疑是最可疑的。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北平城的古玩行还有谁经手过这批古玩字画,要用最快的速度查访出来,一定要比凶手快。
  跑在凶手前头,不但能阻止他再次作案,还能堵住他。
  
  路面的雪越来越厚,随寒风打着旋儿,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大小买卖铺户的门脸儿也显得有气无力,整条东市大街都死气沉沉的,好像被雪掩埋了一般。
  夏风朗掖了掖警用大衣的领子,顶着寒风朝前走着。
  “这鬼天气,警车被上头征用,连黄包车都看不见……”任千里顶着风依然自顾自地嘟囔着。
  “走吧,好在离东直门不远,咱得紧着点儿,赵新福是个大忙人,见一次可不容易!”
  两个人顶风冒雪还没走出去多远,就听见后面有人扯着脖子大声喊着。
  “头儿……头儿……”身后雪雾中,一个黑色身影飞跑着靠近了。
  夏风朗仔细看着追过来的人影儿,原来是警队的便衣探员——吴清闲。
  可能正是叫了这个倒霉名字,这人整天都显得忙忙叨叨,让别人觉得没有一刻清闲。
  “头儿,可下找着您了,我顺着这几家古玩铺子一路追过来,刚到一家就说您刚走。好家伙,可把我累苦了……”
  “别废话,有事儿快说。”夏风朗知道,吴清闲这么找自己,一定是有事儿,而且一定是大事儿。
  “等……等我把气儿喘匀了啊……”吴清闲手拄着膝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古树街出命案了,死了一个……一个日本人,大东亚商社的。”
  “日本人怎么了?死了就出现场啊,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下午把线索汇总到我这儿。”
  “不……不是……那孙子也被剜眼割舌了,和那几个掌柜的死法一样!”吴清闲急促地说。
  
  五、
  “死者笠井上男,男性,五十一岁,日本人,大东亚商社商务顾问,主要负责收购中国古董,运往日本和美国波士顿,曾任波士顿美术馆亚洲部主任,民国十一年到达中国,在北平城古玩行中,此人很有名气,是个大买主,出手豪爽,眼力奇好,主要擅长鉴别字画和瓷器。尸体今早在古树街东口被扫大街的发现,据检验吏……哦不……法医确认,死亡时间大致是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属寅时。同样是针刀刺入脑髓,然后剜眼割舌,印堂处有‘醉風堂主人’印文……其他的法医还在检查……”
  刚到古树街街口,警队探员郑茂就迎上来,向夏风朗汇报了大概的案情。
  “现场怎么样?”
  “现场弟兄们都看了,没留下有用的线索,即使有,也被这场雪埋住了……不过,法医提了一句,被害人很可能和凶手有过搏斗,这和前几次不同。”
  
  夏风朗在雪中就望见了法医吴婷珊在一具尸体旁忙碌着,作为警察局长的次女,吴婷珊接受的完全是西洋教育,留学法国学医六年,回国后却迷上了法医这行。在性格上,也和姐姐吴婷玉完全不同。
  吴婷玉属于那种大咧咧的外向性格,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用夏风朗的话说,就是水泊梁山的好汉投错了胎。
  吴婷珊却内向而高傲,做事一丝不苟,不太会给人留情面。
  
  小心翼翼地进入现场,夏风朗也蹲在尸体旁边,吴婷珊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算是打招呼了。
  “有好几处外伤啊!”夏风朗望着尸体,皱着眉头说。
  “对,这次和之前的现场不同,尸表检验得知,被害人死因是利器刺穿心脏,从第三第四肋骨之间刺入,除此之外,胸腹部还有其他两处较大外伤,双手和脖颈处有轻微外伤,都不是致命伤……”
  “被害人具体身高是多少?”
  “五尺二寸……”
  “在日本人里,这身高算是很高了,而且很强壮,怪不得凶手没有一刀毙命,但还是在被害人倒下后,做出了和对待其他被害人一样的行为,刺入脑髓,剜眼割舌,难道这真是一种仪式?”
  “致命伤和胸腹部外伤看伤口痕迹,凶器为针刀的可能性很大……”
  夏风朗的眼神盯在了被害人的印堂处,那枚印文早已被雪花掩盖,吴婷珊适时地把毛刷递给夏风朗。
  把尸体额头上的雪轻轻扫开,一枚“醉風堂主人”的印文显露出来,夏风朗仔细观察着,一言不发。
  “不对呀……”夏风朗突然说了一句,马上从怀里掏出四张照片,和尸体印堂处的那枚比对着。
  “这几方印章都不一样,有微小差别……过来照相,快!”过了半天,夏风朗站起身,对着任千里说。
  “会不会是因为盖在皮肤上,没有盖在纸张上平整,所以印文会有变化?”任千里比对着几张照片和现场的那枚说。
  “不是,虽然我是外行,但只要仔细比对,其他几方印章的印文都略显呆板,每个字的收尾处也略有不同。要是这么说,第一名被害人封二爷印堂处那枚应该是真的‘醉風堂主人’,咱们给莫老先生看的正是第一方,以先生的眼力不会看错,之后这几方都是仿制的。”
  “这可就有意思了!”任千里摸着下巴说。
  “我觉得这次作案的凶手和以前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人……”吴婷珊在旁边说道。
  “怎么说?”
  “看被害人的体表伤,我感觉这次的凶手是个个子不高的人,被害人不算高大,但很强壮,两人肯定经过搏斗,凶手才得手。而第四起案件的被害人冯掌柜身高是五尺五寸,致命伤却是眼窝被刺穿到达脑髓,没有其他外伤和搏斗剐蹭伤,是一击毙命。”
  “虽然这个假设不算严谨,但从印章来看,很可能是几个不同的人,都掌握着这么一方,准备作案时使用。”夏风朗依然盯着照片,接着说。“还得再去请教莫老先生一趟,确认一下……对了,吴清闲你去查一下这个笠井上男最近两年收购的古董,有没有出自醉風堂的。”
  
  下午时分,夏风朗才抽出时间到了丰玉美商号。在这之前,莫三山看了那几张照片,确定了夏风朗的猜测。
  封二爷被杀案的那方印章,才是真的。其余几方,均为仿刻。
  五起案子,五方印章,一方真,四方假。
  难道凶手真是不同的人?
  夏风朗边走边琢磨,不知不觉间已经和任千里到了东直门内的丰玉美商号。
  这是一座三层的独立灰砖洋楼,看上去非常气派,虽然雪还没停,但还是接连不断的有人进出,热闹异常。
  两个人很顺利就见到了商号老板赵新福,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和很多新派人物不同,赵新福一身细棉布长褂,外面套着件一字襟棉坎肩,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
  引起夏风朗注意的是,面前这位大商号的老板,确实如任千里所说的“娘们唧唧”,虽然他本人也很注意收敛,但举手投足间还是不自觉地显露出一种女态。
  夏风朗没有过多客套,亮明身份后开门见山地提出了问题。
  “赵老板,我们想了解一下福贝勒府的醉風堂,听说您曾经是福贝勒身边的近侍,烦劳您给说说……”
  “醉風堂啊……”赵新福靠在沙发椅里,盯着夏风朗说,“都过了多少年了,怎么又提起那地儿了?”
  “和最近的几起案子有关,您受累。”
  “哦,醉風堂也没什么,就是福贝勒府中的一处书房,说白了,就是贝勒爷消遣的地儿,说书唱戏变戏法儿,都是在那儿,书房一半在岸上一半压在水上,三面靠水,夏天隔窗能垂钓,冬天坐在屋里头能赏雪。对过水面儿上还有一处台子,贝勒爷在堂前一坐,对面就开戏,舒坦着呐!”
  “那您在那儿伺候了几年?”
  “我呀,在那儿生人,我爹是贝勒府的包衣奴才,我打小儿记事起,就在贝勒爷身边了,懂事儿以后认了几个字儿,留在醉風堂给贝勒爷研磨铺纸,做了书童。其实,那儿没什么说的,后来皇上去了天津,段大总统进了北平,把府给抄了,树倒猢狲散,贝勒爷痨病儿也没了。”
  “您是怎么学起戏法儿了?”
  “嗨,那不也是为了伺候爷嘛!我不光学了戏法,京戏评书大鼓我都能唱几嗓子,平时没事儿给爷唱一出儿演一出儿的。”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赵新福说了声“进来……”
  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俊朗男人推开门走进来,微微弯了下腰,恭谨地说:“东家,慈仁堂的伙计过来送药了,已经放到厨房煎了,这是方子,小伙计带回来的……”说着,年轻人把一张纸放到桌上,退出去了。
  夏风朗迅速看了一眼药方,把那几味生药牢牢记在心中。
  “您身体有恙?”
  “老毛病了,总得用药溜着。”赵新福把药方放进抽屉,看向夏风朗,“您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兹要是我知道的,保证知无不言。”
  “那可先谢谢您了,我听说当时醉風堂里的古董都被抄走了,但还有一部分失踪了,您知道这事儿吗?”
  赵新福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回忆。“贝勒府确实有不少古董,珍品全在醉風堂里。但那些玩意儿我完全不懂,只是知道随便拿出一件,换几处好宅子一准儿没问题。至于您说失踪一些个,我还真不清楚,抄家那阵子我正跟着师傅学着戏法儿呢。”
  “那醉風堂现在还存留着吗?”
  “早没了,抄家以后,忘了哪年了,着了起子天火,贝勒府都烧了一半儿,连带着醉風堂也成了灰儿了。”
  夏风朗听完点点头,又聊了几句闲天儿,才和任千里站起身。“多谢赵老板,您这儿也忙,我就不叨扰了……”
  
  出了商号大门,刚拐过街角,夏风朗就停下脚步对任千里说:“我说你记。”
  “好!”任千里赶紧从怀里掏出笔和本子,“可以了……”
  “真琥珀八分、绿豆粉八分、黄蜡(制)一钱、乳香一钱、水飞朱砂六分、上雄黄精六分、生白矾六分、生甘草五分,没了,就这么多。”
  “头儿,您这过目不忘的能耐还真是神,以前就是听说过,今儿算是见识了……”任千里把本子揣进怀里,竖起大拇指,“这是刚才赵新福那药方子吧?”
  “对,不管有没有用,咱们先明白明白他用这副药究竟是管什么的。”
  “那去咱们警局后身儿弘济医馆问问吧,我有一表叔在那儿坐堂。”
  
  两个人赶到弘济医馆时,雪已经停了,天却更加寒冷了。
  医馆里人不多,任千里去里面找到坐堂中医,把笔记本递了过去。
  “这方子可有来头儿,你们算是找对人了,别人还就未准知道……”任千里的表叔戴上花镜,慢悠悠地说,“这几位药材都很平常,是间生药铺子就能买到,这方子是管疯狗病的,可防可治。”
  “疯狗病?”夏风朗和任千里同时问。
  “对,恶狗伤毒,不管是民间还是医家都说是无药可医的症候,但偏偏是叫花子们有这个不传之秘。说起来还是雍正朝时的直隶总督李卫传下来的。李卫曾经就是叫花子出身,后来药方在皇宫御医处流传,民间如今也是无法得知此方。家祖曾经是御医,知道这药方珍贵,才誊抄下来,所以说你们问对人了。”
  
  “这就对了……方子一准儿是福贝勒福利流出来的。”出了医馆大门,夏风朗就对任千里说,“去致雅斋调查时,伙计说过封二爷养着一条狗,天天带着遛弯儿。封二爷被杀后,这条狗也就没了音信儿。”
  “那就是说,凶手在行凶时,被封二爷的狗咬了?那一准儿是赵新福啊!”任千里瞪大眼睛,“回去抓了吧!”
  “先别急,再多再合理的推理,如果没有证据,就全都是扯淡。这么着,派几个弟兄,轮流着盯起来,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报给我!”
  “得嘞,可算是见着亮光儿了,这孙子娘们唧唧的,还真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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