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帆风顺(1、2)
作品名称:一碗毒鸡汤 作者:岁月无言 发布时间:2022-06-06 17:24:02 字数:5346
(一)
借光
对于白杨镇中学取得如此辉煌的成绩,吕松涛颇感欣慰和自豪。虽说此事与他没有啥关系,但可以往上贴呀!如果没有他成立了“白杨镇中学教学改革研究小组”,研究出如此科学有效的教学方法,中学怎会取得如此辉煌的成绩呢?在教育领域摸爬滚打多年的他,练就了一身的宣传和包装的能力。他根据当前的教育、教学理念,结合柯东的教学实际,给自己的教改模式起个名字,叫作“小组合作式学习模式”,还整理出了一大叠材料。其实,这种教学模式一点儿都不新鲜。几年前,就被提出来了。但问题是,他成功了。有时,他也感到很迷惑。全县的学校都曾经尝试过这种教学模式,为什么别人都失败了?偏偏柯东就能成功呢?
一天,他鼓起了勇气和柯东探讨这一问题。“为什么别人都失败了?你却成功了?”
柯东说:“一些教师将‘自由’视为洪水猛兽。其实,‘自由’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一个学生朝气蓬勃、奋发向上。所以,我在教学管理过程中,尽可能多地给学生‘自由’。学生越是‘自由’,就越高兴,就越积极向上。”他看了看吕松涛,想弄清他是否明白了。又接着说:“别人虽然也搞什么小组合作呀、探究呀,但他们只是在形式上给了学生‘自由’。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非常担心:学生一旦有了‘自由’,会更加难管。会无组织、无纪律。实际上,他们对学生的管理,是更加严苛了。学生长期受到压抑,就会越来越萎靡不振,越来越颓废不堪了。”
在县局组织的经验介绍会上,吕松涛旁征博引,滔滔不绝地讲了近一个小时。但却曲高和寡,与会的那些校长们、主任们,竟无一人认同。甚至有人在会后嘻嘻哈哈地对他说:“唉——老驴(吕),你他妈的真会吹牛逼!”
吕松涛不生气,他在心里说:“我成功了!”
柯东想:“如果让自己去县局介绍经验,一定会把自己难为死。可是吕松涛却能洋洋万言。”又想:“自己的那点儿干巴巴的‘经验’,经吕松涛这样一包装,竟如此的丰满。真是‘人是衣服马是鞍’呀。”
教研室的郭主任,是县政协委员。县政协每年都有到全县各地、各单位考察调研的任务。吕松涛了解这一情况,他想让县政协的官员们来白杨镇中学,考察考察他领导的“白杨镇中学教学改革研究小组”,借以扩大自己的影响。
他去求郭主任帮忙。郭主任觉得这件事很简单,因为他和县政协刘副主席的关系不错,就答应了。他去和主席商量此事。主席想:“我们去哪儿调研考察都行。更何况白杨镇中学取得如此好教学成绩。就应该好好地考察考察嘛!”所以就答应了。他还说:“咱们县新来个副县长,姓王,才四十岁,是主抓教育的。要是能把他请上,可就更好了。”郭主任赶忙说:“对对对,要是能把他请上,我可就有面子了。想想办法,把他请上!”主席说:“好!我试试。”
却说这位新来咋到王副县长,年轻有为,精力充沛,干起工作来号称拼命三郎。属没事找事型人才。自从接替了那位老迈的、保守的、主抓教育的副县长之后,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干出政绩来。像到白杨镇中学考察这种事,他焉有不去之理。他盼望着这样的事多一些才好呢!教育局的领导们听说副县长要到白杨镇中学考察、调研,都争先恐后地陪同前往。王副县长考虑靠他们几个不足以做好如此重要的工作,就又邀请了几位人大委员和一位人大副主席。就在新学年开学刚刚一个星期,他们一行浩浩荡荡开往白杨镇中学。
吕松涛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的研究成果会受到领导们的如此重视,甚至副县长竟然带队前来,他激动万分,说自己只是做了一点点儿微不足道的工作,却让领导如此重视,真是深感荣幸。领导们对吕松涛和柯东的成果走马观花般的看了一遍,然后对他们大大地赞扬一番。并激励他们,要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调研回来,领导们一致认为:像吕松涛这样的精明强干之人,干学区主任这样的闲差,实乃糟蹋人才。恰巧此时,有一位小学校长得了肺癌,吕松涛凭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又加之上下活动,毫无悬念地打败了众多的竞争者,终于熬成了校长。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校长和主任们,立马对他刮目相看。暗地里都说:这小子真他妈的走狗屎运了。
吕松涛在上任前,对柯东说:“我走了。你不要等着上级领导来巴结你,你要主动一点。现在,白杨镇中学的副校长一职一直是个空缺,你琢磨琢磨。”
柯东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吕松涛又说:“我现在和政协刘副主席拉上关系了,等哪天有空,我出面,咱们聚聚。”
柯东说:“那敢情好了!谢谢大哥!”
吕松涛有些厌倦地说:“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说见外的话。你我之间还用得着客气吗?可以这么说,咱俩之间是互相借光。没有我,你的研究成果忽悠不出去。县长他们也不会来看咱们哩。没有你,也就没有研究成果。”
柯东点头称是。
吕松涛果然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大约一个月后,柯东接到他的电话,说已经和刘副主席约好周日见面,让柯东去县城找他。又问柯东是否有好一点儿的酒,柯东说没有,吕松涛说:“算啦!我带上两瓶。”
柯东问:“需要我带一些礼物吗?”
吕说:“初次见面,人家怎能收你的礼物?你什么都不要带。只管来就行。”又说:“其实,刘主席是个很好的人,平易近人,没有官架子。我能当上校长就靠的他。”
柯东在步行街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知音堂”酒楼。他觉得餐馆的名字很有韵味。走进去里面的餐厅果然很特别,尽是些容纳四人台的小屋子。柯东在二楼选了一间靠窗子的。喝着水等人。
不一会儿,柯东的电话响了,一看是吕松涛,就赶忙下楼接迎。老远就看见了吕松涛和刘副主席。吕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提着个盒子,里面装着两瓶酒。刘主席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衣。他的个子要比吕高些,眼睛却很小,给人一种笑眯眯的感觉。
刘副主席一把握住了柯东的手,说:“柯东!好样的!你们的研究成果把咱们县的教育救了。”
柯东激动得脸红了,忙说:“谢谢刘主席夸奖谢谢刘主席夸奖!”
三个人上了楼,刘副主席对服务员说:“炒个土豆丝,”
吕松涛忙说:“不行不行!菜都提前订好了。”又对刘副主席说:“主席你就听我的吧!”不一会儿,服务员就上了三个菜,有豆腐蒸虾仁、蒜香蒸排骨、清炖甲鱼。
刘副主席一见,就说:“咱们都是农村人,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干嘛要那样铺张?”
吕说:“不铺张不铺张,难得刘主席有空,咱们就要四个。再来一个素的,要不再来个乱炖?”
“太多啦太多啦!太浪费了。”
吕说:“那也得凑够四个吧!”
三个人边吃边谈,吕说:“上次,要不是您组织领导们到我们那儿调研,谁认识我们呀!一说竟把县长也请上了。哎呀——真是了不得呀!”
刘副主席笑了,说:“王县长干起工作来雷厉风行。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从不拖泥带水。是个挺好的人。我一说到白杨镇调研,人家立马就答应了。”
吕说:“我能有今天,全靠那次调研呀!全靠你呀!”
刘反驳说:“话也不能那么说。要是你们没有成果,那也白搭。归根结底,打铁还需自身硬。你们有东西,有货。”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吕就话锋一转,说:“今天,我们还是有事求刘主席帮忙。”他看了看主席继续说:“柯东现在是主任,只是抓一个年部的教学工作。他想抓全校的教学工作。想干副校长。”
刘点点头,思考一会儿,说:“这件事我愿意帮忙。因为这是对咱县教育有益的事。柯东职位越高就越能快速地推广你们的研究成果,这是好事呀!但是,我得把话说在前头,我只是个副主席,没有决定权。但我能呼吁,能向领导们建议。成不成的,我决定不了。”
吕松涛和柯东赶忙对刘副主席千恩万谢。吕松涛对柯东说:“刘副主席的大恩大德,咱可不能忘了。帮咱们多少忙了。”
没过多久,刘副主席就在一次政府办公会上提出自己的建议。王副县长及教育局的领导都希望自己能干出政绩。把全县的教学成绩抓上去,让老百姓满意。所以,都认为刘副主席的提议有道理。柯东很快就如愿以偿,成白杨镇中学的副校长。
至此,柯东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全部计划,他的野心如愿以偿了。虽然他采用了卑鄙的手段,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但他的目的是高尚的。因为,只有他当上了副校长,才能在全校推广他的教学方法。
(二)
方华的回忆(2)
柯东自作主张买了两部手机,然后兴高采烈地将质量好的给方华用,结果热面孔贴到冷屁股上。柯东发狠说:“以后,我的工资我做主!”
一天,方华发现钱包里柯东的工资卡不见了,就断定:肯定是让柯东偷走了。一问,柯东就理直气壮地承认了。方华就有了一种失落感。她说:“男人是耙子,女人是匣子。男人挣回来的钱要让女人保管,这是天经地义的。这些年,我没有浪费一分钱,咱家的日子能到这种程度还不是我省出来的。”柯东撇撇嘴,说:“我没有说你不会过日子,也没说你浪费钱。就是因为你太会过日子了,我才要保管我的卡。”
后来,又见柯东动不动就和领导们吃吃喝喝,还时不时地送礼,就和柯东吵架,因为柯东每浪费一分钱,她都心痛的如刀割一般。理性上她也明白柯东干的是“正经事”。可就是看不得他浪费钱。
她痛恨柯东的野心。“当官有啥好处?又操心又受累,还有风险。消消停停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即使不当官,凭我的能力,也能让日子过得不比当官的差。”
她经常回忆从前的日子。尽管清苦却充满了温馨和甜蜜,充满了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那时的他们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柯东每到星期假日,就搞副业。寒假时倒卖年画、炮仗,暑假时外出打工。他们还在老家种了一块地,星期六、日柯东就回去耕作,等到秋季收获后,就把收获的土豆或小米卖给同事们。最主要的,柯东每次回家,都会把挣到的钱毫不保留地交给她。而她,也没有辜负柯东的辛苦,从没有浪费过一分钱。那时的柯东是多么天真可爱呀!
她常常回忆和柯东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在小餐馆吃饭,第一次“命令”柯东给她干活,第一次做爱等等。他们生活中的“第一次”,她都喜欢回忆。因为那里面包涵着她全部的欣喜和心酸、幸福和痛苦。最让她难忘的,就是第一次领工资时的情景。
两个人师范毕业后,都回到了白杨镇中学任教。柯东教历史,她教语文。一开始,柯东对自己所教的学科不满意,说:历史是副科,不受人重视。但后来历史也纳入了中考学科,柯东就慢慢地喜欢了。
因他们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就不能结婚;但每到星期、假日,方华只能去柯东家,因为她已经无家可归了。后来,他们索性就在白杨镇租了间房子,过起了非法同居的生活。
虽然具体的日期她已经忘了,但她不会忘记那个初冬时节、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位同事兴高采烈地进了办公室,夸张地、大声嚷嚷,说:“哎呀——来工资啦!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啦!”
那个时候,政府经常拖欠教师的工资,有时,竟然拖欠三、四个月,所以大家都不相信。“真的吗?真的吗?”
“谁骗你们谁是小狗。会计刚从银行回来,让我通知你们去领。”还吓唬着说:“快去呀!去晚就没啦!”他见大家还是不信,就从裤兜里拿出一叠钱(当时发工资用现金),高高地举着,说:“这——这就是我领的工资。”
大家全信了。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写教案的、判作业的、侃大山的、辅导学生的,全都站起来,骂骂咧咧地领钱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了柯东和方华两个人,他们没去。因为上次方华随大家一起去领工资,到会计室后,会计却告诉她,说:“你们新参加工作的,工资关系县里还没入轨,暂时还没有你们的工资。”方华是个敏感的人,觉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灰,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有上次的教训,所以这次他们坐着没动。
不一会儿,刘丽云第一个回来了,对柯东和方华高兴地说:“会计让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工资来啦,让你们快点儿去领。”
闻听此言,方华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多么艰难、漫长的等待呀!有钱人永远不会明白那种让人羞辱的感受。
方华母亲入院治疗,几乎将柯东借来的五千元钱全部花光了。他们就是用那所剩无几的钱完成了一年的学业。毕业时,同学之间三三两两地合影留念,他们没有参与,因为他们没钱;朋友之间相互赠纪念品,他们谁也不送,因为他们没钱;要好的哥们姐们,还要到饭馆聚餐,他们连想都不敢想。他们只盼望着快点儿毕业,快点儿离开学校——那个让人无地自容地方。
参加工作后,他们的生活进入了最最艰难的时刻。他们没钱买衣服,就一直穿着一身自认为合体的衣服,如果脏了,就在晚上洗净、晾干。如果不干,就用火烤干,第二天再穿上。每个月的伙食费,没钱结账,就欠着。最让他们羞辱的是,有两位同事结婚,请大家喝喜酒,可他们竟然没钱随礼,就没有参加。那个时候,他们的全部期望就是能到工资,以解燃眉之急。然而,第一次领工资就碰壁了。
终于能领工资了,方华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抑制着内心的情绪,谨慎而又平静地来到会计室。会计看见她,就说:“你们的工资全来了,三个月的,一个人一千多块。两个人就是三千多呀!”
“啊——这么多!”方华幸福得有些眩晕。
她小心地在工资表上签上自己和柯东的名字。会计打趣说:“柯东的工资你也领?还没结婚呢就当家了。”
会计室里还有几个无聊的人,他们也附和着说一些无聊的话。有的抱怨:“这年头可是变天了。女人是越来越来厉害了,男人是越来越没有地位。”有的怂恿:“对男人就应该这样。不给他钱花,要是犯错误,晚上再让他跪搓板。”有个女的则预测:“一看方华就是有福之人啊!找个好对象。你们看柯东整天就知道干活,不这个不那个,还没结婚呢就把工资交给方华,将来一定是模范丈夫。”
那位女人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方华。她坚信自己就是一位有福之人,因为她的柯东就是一位任劳任怨、体贴入微、责任心强的好男人、好丈夫。从此刻起,他们所面对的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他们的生活将变得蒸蒸日上、红红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