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十一

　　“这是真的！”赵婶一看向孝梅急了，赶紧收回笑，很认真地说。
　　“你这么捉摸人，就不怕下辈子得报应？”她一把抓住赵婶的手：“我怎么得罪你了，至于这么寒碜我吗？”
　　赵婶看到她那副样子，既觉得好笑，更觉得好气，实在忍不住，笑着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赶紧清醒清醒。”她又摇晃着她的身体，“别不是一高兴把心智给迷了吧？”赵婶说着又给了她一巴掌。
　　挨了打的向孝梅摇了摇脑袋，睁大眼看了看赵婶，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听谁说的，这个孩子是我的亲孙女？”
　　“公司的人说的。”
　　“这种事儿，公司里的人怎么会知道？”
　　“是公安局的人告诉公司的。”
　　“公安局的人……”向孝梅看着赵婶，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那天来了两个穿白大褂的，说是给孩子检查身体，现在想想，应该是公安局的人来抽血，给孩子做鉴定的。向孝梅想到这里高兴的差一点晕过去，双拳紧攥，高昂着头，忍不住大声地喊起来，“我有孙女了，我真的有孙女了——我当奶奶了，我真的当奶奶了……”
　　
　　八十
　　
　　该到的不一定都能到场，本应参加追悼会的裘逸安既不知道，也无法参加郝婵的追悼会，假如真的有条件参加，他还有脸参加吗？
　　裘逸安从郝霞的嘴里得知山花的孩子是他亲骨肉时，简直不敢相信。他之所以那么冲动的把山花掐死，完全是因为她与别人有了孩子激怒了他。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是这种结果。裘逸安明白了，山花之所以不告诉他孩子是谁的，是因为还没到时间。
　　山花死了，死在自己的手里；孩子成了孤儿，是自己一手造成。面对发生的一切后悔吗，说不后悔那绝对是骗人的，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无法挽回，后悔又有什么用处？
　　回到囚室的裘逸安紧闭双眼，回想着郝霞告诉他的一切，惊的他冷汗直流。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这一切，如果早知道了真相，就不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会对生活充满乐观和向往。如果早知道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就会证实自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以喜悦的心情去面对美好的未来。如果知道山花屋里的孩子那是自己的闺女，绝对不会对山花做出如此荒唐而残忍的事来。如果……
　　是自己把自己蒙骗了这么多年，还是愚昧荒唐，固执，抑或是愚蠢造成的？他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刚愎自用的讳疾忌医，拒绝到医院做检查，一切真相就会大白。一个高学历的高级知识分子，承认自己无知不仅荒唐，简直太失自尊。得知真相后的裘逸安自惭形秽，深悔荒唐作祟，鬼使神差地让荒谬把自己推到了极点，竟至把自己送上了绝路而不知。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裘逸安寻找不到答案。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一切都已成为既成事实，再难改变，除了面对别无选择。这难道这就是裘逸安的命运？裘逸安不相信命运，而他选择与命运抗争的方式犹如搂头一闷棍，并从此进入浑浑噩噩的状态，再也无法摆脱。
　　已经失去自由的裘逸安面对死刑的判决，除了自己折磨着自己，已无力自拔。
　　
　　追悼会是肃穆的，郝婵的遗体摆在吊唁厅的正中央。化妆师高超的水平让躺在那里的郝婵栩栩如生，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微笑，如果换个地方，俨然就是一副睡熟的样子，让人看了既欣慰又痛心。
　　参加追悼会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泪眼伴着一张张表情严肃的脸看着让人有些发瘆。泪珠就是无声的语言，默默地述说着一切，把难以表达的一切，都化在这无声的泪水中。
　　向孝梅抱着孩子，走到郝婵的遗体面前，对怀里的孩子说：“叫妈妈，叫妈妈——这是你的亲妈妈！”
　　抱在怀里的孩子突然奇迹般地张开小嘴，模模糊糊的喊了一声“妈妈”。尽管发出的声音不是那么标准，也不是那么清晰，但在场的人们都听到了，孩子嘴里发出“妈妈”二字是真真切切。
　　郝瑞独自一人走到姐姐郝婵的遗体旁边，呆呆地看着，两行悲痛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悲痛，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姐姐的遗体前，痛哭失声。
　　靳池痛不欲生地看着郝婵的遗容，只哭了几声便晕倒在地上。郝德斌和郝霞上前紧紧的抱住她，悲痛难以自制的她在众人的呼喊中，浑身颤抖地喊一声：“我那苦命的……”
　　郝婵的追悼会是在简单、素雅、肃穆，又带着几分庄重的气氛中举行的。
　　郝婵的脸上是带着微笑的，追悼会也是在悲伤中带着一份惊喜中结束的——终于回到了故乡，回到了爸爸妈妈的身边，回到了亲人的身边……
　　郝婵走了，山花走了，柳青也走了，这一次是真的都走了。她是带着微笑走的，因为她不仅听到了妈妈喊女儿的声音，听到了弟弟喊姐姐的声音，更听到了自己的闺女喊妈妈的声音……
　　这是郝婵一生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虽然来的过于太迟，但她应该是高兴的，也是满足的……
　　
　　八十一
　　
　　紧随郝婵追悼会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山鹰器官移植手术的实施。郝德斌和靳池动身时算了下时间，等到山鹰的移植手术结束，看到结果再回基地不迟。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刚回到老家，就接到了基地的电话，一项新的科研项目已经下达，上级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攻关。基地邢主任要求他们只要郝婵的追悼会一结束，立即乘机返回。任务紧急不敢耽误，郝婵的追悼会结束，把郝婵的遗体下葬后，他俩带着遗憾便蹬上飞机，匆匆地往基地赶。
　　山鹰的器官移植手术正在紧锣密鼓，有条不紊，一步一步地推进着。
　　看守所是负责羁押犯罪嫌疑人的场所，不是医院。为了保证移植器官的存活，在执行死刑的早晨，裘逸安被秘密的转移到天沽市人民医院特殊的手术室。这里不仅有一流的医疗设备，更有高超的器官移植专家，他们在这个领域不仅在全市首屈一指，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法院的法官还有执行警察等有关人员都一同来到了医院。一切准备就绪。
　　早晨八点，法院的法官当场对裘逸安进行了身份验证，而后宣读了经最高法院的核准判决。裘逸安被执行注射死刑，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医生立即进行了器官提取的手术，并以最快的速度将器官送到了为山鹰做移植手术的手术台前。
　　裘逸安的生命就这么毫无价值的结束了，唯一一点值得欣慰的是，最后一刻的这个决定，或多或少的为他短暂的人生增添了一丝色彩，发出最后的一丝亮光，成为他一生中最后的可赞之点。
　　在历史学家中，一百个人的眼中会有一百个隋炀帝，就如同秦始皇一样，不管他的功过如何评说，他的路是自己选择的，命运也是由他自己造成的。你感到惋惜吗，而又为谁惋惜？一个才华横溢，前途无限的年轻人，一个刚刚开始体验人间生活的美好，本应怀揣无限美好的憧憬，装着无数个美好梦想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人生何止是苦短，更多的则是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性。一失足成千古恨，在人生的长河中，每个人都会经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选择，经历无数的沟沟坎坎，在无数次坎坷中的一步迈出，往往就决定或改变了今后的命运，稍有不慎便把一切毁于一旦。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世界上没有不犯错误而走完一生的人，人的一生中会犯无数次大大小小的错误，留有遗憾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人的性格是复杂的，世界上单一性格的人极少，大部分人都有双重甚至是多重性格，既会做出对他人造成伤害的事情，也会做出对他人有帮助的善事或义举，只看到一点而忽视另一点，都是片面而不公正的。
　　
　　山鹰的手术是在谨慎而又周密计划下实施的，对每一个细节都做了充分的准备。为防不测或意外发生，专家们制定出了不止一套详细的预案。实施手术专家无论是主刀还副手，都是在这个领域中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和高超的移植技术的专家。
　　山鹰的父母虽然因年纪大路途远未到场，但在手术室外，众多的志愿者都如他的亲人一样，每一个的心都被紧紧地牵动着，屏住呼吸，神经紧绷，翘首以待。
　　当山鹰被推进手术室后，志愿者们虽然不是手术的直接实施和参与者，紧张的程度一点也不比那些直接手术的专家们小，每个人都在期待中经受着煎熬，心脏几乎快要从胸腔中蹦出来。紧张的程度就好像在空气中参入了可燃元素，让人感到窒息。这种达到可燃点的空气，如果有一个火星自天而落，将立刻被点燃……
　　长时间的等待，长久地期盼，在无法抑制的关键时刻，手术室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一个令人们期待了太久的，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终于传来：移植手术获得圆满成功！
　　在场的人顿时沸腾了，每个人都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地欢呼着相互拥抱，跳着，蹦着，旋转着，彼此祝贺……
　　
　　随着郝婵的遗体被火化了，裘逸安被执行了死刑，山鹰的手术成功，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类似的事情也会随之终结嘛……
　　路，在每一个人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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