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六十七

　　“是的。裘逸安住的这幢楼紧临马路，窗户也对着马路。”
　　秦奋看了魏民一眼：“在郝霞到了约定地点时，裘逸安会不会在窗口观察，看到突然间有这么多人进楼，他必定起疑心而做好应对的准备。”
　　“没错。我们采取化整为零，分散进入的措施。裘逸安即便真的看到也不会引起注意。”
　　“郝霞在什么时候进入？是在我们之前，还是在我们之后？”秦奋不愧是老侦查员，提出的问题一阵见血。
　　前进和后进的顺序是至关重要的，这一点魏民早就考虑到了。
　　“郝霞必须在我们的人都进入指定位置后才能进入。”魏民进一步的解释道，“我们给郝霞专门安排一辆带有出租车标志的车，车上只有她一人，裘逸安看到，也不会起疑心。”
　　秦奋听到魏民的解释后，伸出大拇指冲魏民比划了一下：“神探不光是神探……”
　　总的抓捕方案确定之后，下面的就是具体的行动步骤。成功与失败只在一步间，往往取决于细节。甄星支队长做了最后布置：明天上午进行的抓捕，分两个行动小组。第一小组执行具体的抓捕任务，随抓捕队员进入的还有两个技术人员，他们的任务是抓捕成功后，对他的住处实施搜查，获得裘逸安犯罪的证据。
　　第二个小组的任务不直接参与抓捕，负责对小区和楼道观察，如果抓捕中心现场需要支援，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和抓捕组配合处置。
　　甄星支队长最后强调：“今天参加研究部署的人都是这次行动的主力，并担任小组组长，要负起责任来，参加的同志们一定提高警惕，认真对待，不能出现任何纰漏，绝对不允许出现伤亡事故。”
　　
　　六十七
　　
　　郝德斌和靳池回到驻地，向基地领导做了简单的汇报，并提出想见一下郝婵养父母的心愿。基地领导考虑到郝德斌夫妻的心情和身体状况，决定让他们先休息，身体完全恢复后再派车去看望郝婵的养父母。
　　郝德斌和靳池休息了一天便坐不住了，决定先上班，周六再去看望郝婵的养父母。就在他们为看望郝婵养父母做准备的时候，周四的下午攻坚任务突然下达，必须全身投入，看望的事只能拖。攻坚任务完成已是大地回春，周六天还没亮，郝德斌夫妇就坐着汽车一路奔驰，马不停蹄地朝着郝婵养父母的家奔去。
　　郝婵养父母的家，离着他们的驻地直线并不是多远，山路绕行的距离却有二百公里的山路。二十多年后桑海沧田，主要公路都已修成平坦的沥青马路。司机是基地有二十年驾龄的老司机，对这一带的路十分熟悉，凡是乡政府一级的所在地没有他不认识的，不到上午九点便到了柳青所在的乡政府所在地。停下车方便了一下，喝了点水，司机打听好了路，继续往前赶。
　　乡政府就在大山中，去山花家没有公路，能跑车的土路也是近几年才修的，山路崎岖，路况极差，越往往山里走路越难走，坑坑洼洼的一路颠簸。
　　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大山里，再好的汽车也显示不出威力。越野车爬山越岭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令人头疼而感到无奈的是坑坑洼洼的颠簸，越野车的动力再大，也不敢提升速度，车走在路上就像蛤蟆一样，一蹦一跳。
　　坐在车里的郝德斌和靳池并没把颠簸当回事儿，他们想的是能够尽快地见到郝婵的养父母，看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家人家。车在土路上颠簸了将近两个小时，行到山高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小村庄的影子。这一发现令他们兴奋不已，精神头马上提了起来。
　　车子终于进了小山村，在村口郝德斌向人打听到了山鹰的家，几个人提着带的礼物朝前走。这里不仅陌生，偏僻，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民房之简陋难以想象，有的破损之厉害，根本就不像住房，令人感慨不已。
　　来到山鹰的门前，问应了，被让进屋里，简直惊呆了。这那里是现代人生活和居住的地方，说句难听的话，比原始社会强不了多少。什么摆设，简直就是家徒四壁。几件可怜的，像老古董似的家具，什么电器根本就看不到。这种现状让住惯了城市发达地区的人无法想象和接受。这种日子能叫生活吗，充其量也就是维持生命，让人饿不死，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
　　山里人淳朴，要求很低，活着就是日子，什么讲究，什么享受生活，从来就不知道。受自然环境的艰苦条件限制，对贫穷，单调，闭塞早以习惯，在他们的意识中，根本就没有居住舒适这个概念。
　　经受严重打击的郝婵养父体质大不如前，佝偻着，比郝德斌还小的养父山峰俊，看上去比郝德斌要大许多。行动显得迟缓，苍老的就如快要耗尽油的灯，黯淡到只能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让人看着心痛。再看郝婵的养母，简直让人无法相信，第一感觉这是七老八十，进入暮年的老太太。其实她的岁数并不大，比靳池还小，在城市属于正当年，离着老年还有一段距离，真正的半老徐娘。
　　靳池心酸的泪水在眼里打转，不忍看的她一个人默默地走出屋，站在院子里独自发呆。眼前的现实让她无法相信，已进入二十一世纪，社会发展到物质如此丰富，生活水平逐年提高，有的地区已进入小康社会，而她们还在这么艰苦的贫困线上挣扎，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靳池无法想象，现在尚且如此，二十年前郝婵刚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是怎样的生活状况，她的养父和养母，乃至家里人的生活该是怎样一种状况。她想象不出来，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在这么艰苦的岁月里，不仅把郝婵养大，还供到高中毕业，一家人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心血，经受了多么大的经济和精神上的压力，在一种什么精神的支撑下，才会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做出如此巨大的付出。靳池感叹，这是怎样无私无怨，道德高尚，令人敬佩的养父母。
　　郝德斌在另一间屋里看到了山花的哥哥山鹰。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绝对不是一个刚刚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说是四十多岁没有人不相信。经过再三询问，山鹰的父亲才道出缘由，郝德斌在心里不由得为这个年轻人感到万分的惋惜，情不自禁得在内心哀叹，这老天是怎么了，疯狗怎么专咬病鸭子？如此接连的打击怎么都落在了这一家人的身上，老天不公啊，你老人家就不能可怜可怜一下这么善良的人吗！郝德斌不知道这么一个老实憨厚的家庭，在遭受如此惨痛的双重打击下，是怎样挺过来的。
　　正在院中发呆，触景生情的靳池被郝德斌喊到了屋里。郝德斌指着放在床上的两件小衣服让她看。还沉浸在为一家人的艰难生活而悲伤的靳池，一下子难以回到现实中。郝德斌再次指着放在床上的几件衣服问道：“你还认识吗？”此时的靳池定睛仔细一看，就感到有一股血往上涌，大脑嗡的一下，天旋地转。靳池万没想到，她看到的摆在床上的那两件小衣服，竟然是郝婵被抢的那天穿的。
　　靳池被惊呆了，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双手哆嗦着抓起衣服。她的眼神儿凝固了，思维倒转，二十年前，闺女被抢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混身颤栗，双手发抖，抓着衣服，只喊出一个“我……”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靳池眼前一片模糊，郝德斌反复地安慰着：“不要太伤心，事情已经如此，一切都已过去了……”郝德斌心中的痛苦并不比靳池小，不知怎么表达才能安慰靳池，只可反复地劝说，“过去了，都过去了……”
　　一切早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变成了过去，再难重返，而物是人非却会把人带入万分痛苦中难以自拔。靳池在老家面对公安的同志送的DNA鉴定时，心里仍然顽固地抱着一丝侥幸的幻想，期盼着DNA鉴定出现了错误，被杀害的不是郝婵，而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摆在眼前的小衣服是郝婵当初被抢时穿的，比DNA的鉴定更具说服力，震撼力更大。
　　睹物思人，摆在面前的却是物在人亡，这一切把她的侥幸彻底无情地打了个粉碎，不得不相信发生的一切是无可辩驳的，更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无可辩驳的摆在那里，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默念着，郝婵不在了，我的宝贝女儿真的不在了，妈妈再也见不到你了……作为妈妈，怎能接受这么一个残酷的现实。
　　在告别的时候，郝德斌和靳池掏出了身上所有的现金，而山花的养父母却执意不要。郝德斌喊了一声：“老哥哥”，两行酸楚的泪不由自主地滚落出来，“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就算是兄弟对哥哥一份最真诚的感激吧！”郝德斌抓住郝婵养父的手，不由分说地把钱塞在手里，拉着靳池疾步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