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四十四

　　四十三
　　
　　 蒯兆欣的一声喊，让两个马上就要打起来的老太太突然停住了手，不约而同地回头看着蒯兆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蒯兆欣走上前去，伸手架着婆婆的胳膊，轻轻地喊了一句：“妈，您来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到村口接您。”
　　 向孝梅心头一热。谁心里都明白婆婆和妈妈谁亲谁近，媳妇非但没和她妈妈和起手来打自己，反而过来搀扶，喊声中透着贤惠和孝顺，看起来真是冤枉了人家孩子了。
　　 两亲家坐在屋里，蒯兆欣给婆婆倒了一杯茶：“妈，您喝茶！”而后又轻声细语地说，“您们老姐俩慢慢说话，有事儿喊我。”说完，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出去了。
　　两亲家相互看了一眼，心里虽有很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钱玉珍琢磨这不是一般的小事儿，闺女要真嫁一个不行的男人，那不是活受罪嘛。这种毛病就得抓紧去看，如果拖着给耽误了可就真的麻烦了。既然她婆婆来了，就得当着面好好说说：“我说亲家母，咱那儿子是不是有嘛毛病……”
　　 “毛病……”向孝梅被钱玉珍突然扔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闹懵了，“什么毛病，孩子你是看见过的，结结实实的一个小伙子。”
　　 钱玉珍一听亲家母领会错了：“我说的不是这个……”
　　 向晓梅突然觉得亲家母在成心挑毛病：“亲家母，有嘛话就直说……”
　　 “我直说……”钱玉珍赌气说道，“那方面，你好好想想……”
　　 “那方面……”向孝梅不明白，那方面究竟指的是哪方面，“有话尽管说，别绕来绕去的，把我都给弄糊涂了。”向孝梅着急的看着亲家母，“你说吧，有嘛毛病，咱到医院去看去……”
　　 “唉……”钱玉珍也急了，“你个老东西，又不是大姑娘，怎么还听不明白？”她埋怨道，“我也不跟你打哑谜了，就是男女那点事……”
　　 “男女……”亲家母的话让向孝梅心里“咯噔”一下，她万没想到亲家母会说出这种话来。一个大男人那方面没有能耐的话，那还叫个男人嘛，“你是说咱那儿子，在、那方面……不行……”她冲亲家母直摆手，“不能……这怎么可能呢……”向孝梅竭力反驳，“绝对不可能。”她怕亲家母不相信，“我养的儿子，我还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嘛……”钱玉珍提高了八度，“别的事你这当妈妈的知道我不反对，如果这种事儿你也那么清楚的话，让人听着可就有点意思了……”
　　 向孝梅被亲家母的一句话给噎在那。要说也是，这当妈妈的怎么会知道儿子的这种事儿。“你怎么，知道……”向孝梅以攻代守。
　　 “我是不知道，可你那儿媳妇，我那闺女能不知道吗……”
　　 “儿媳妇……”向孝梅心里突然明白过来了，怨不得这些天儿媳妇接二连三地往娘家跑，回娘家最多就是两三天，还是一个人回去，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这么说他们俩到现在还……”
　　 “你那意思哪？”钱玉珍十分不满的冲着亲家母埋怨道，“到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哪。”她冲亲家母拍着手，“你说结婚有这样的吗，你倒是给我说说……”
　　 “我……”向孝梅如雷轰顶，她感到羞愧，觉得既对不起儿媳妇，也对不起亲家母，更对不起……谁都对不起了，就好像自己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大事儿，无颜见江东父老。来时的满腔怒火被兜头一盆凉水，浇得比霜打的茄子还蔫。谁家的闺女愿意嫁一个不是男人的废物。她暗自埋怨儿子，平时能耐都到哪去了，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却硬不起来了。
　　 “亲家母。”向孝梅抓住钱玉珍的手，“你只管放心，我回去后立马把这事搞清楚。如果是咱儿子的毛病，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绝没半个不字；如果不是因为他有毛病，我会把这事办得好好的，保证让闺女满意……”
　　 “但愿如此……”钱玉珍双手合十，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裘逸安正满肚子怨气地喝闷酒，听到有人进屋，捏起一颗果仁扔在嘴里，把眼皮稍往上翻了一下，就算知道谁进了屋。
　　裘逸安一肚子的愤怒没处发泄，只可以酒浇愁。抽刀断水水复流，以酒浇愁愁更愁。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临到头上大都抛到九霄云外。
　　裘逸安糟糕程度达到了人生的顶点。心爱的人投进了别人的怀抱，不喜欢的却非逼着娶回家。春宵一刻值千金，扯淡，简直就是倒春寒。他感到奇怪，自从和郝霞有了那事儿，郝霞的身影在眼前一现就全身热血沸腾，为什么面对躺在身边、年轻貌美的蒯兆欣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蒯兆欣爱裘逸安，是裘逸安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娶进家门儿的媳妇。结婚是两个灵魂的相融，进入彼此的内心，化作一个整体。郝霞是裘逸安的初恋，是他的唯一，对蒯兆欣没有任何感情。和一个不爱的人分享爱，是对爱的亵渎，对灵魂的出卖，是不可饶恕而难以救赎的罪过。
　　他想不明白，蒯兆欣一副心甘情愿的架势，究竟图的是什么？每当夜晚躺在床上，裘逸安的灵魂既像在夜空中的游云，又像水中的浮萍，飘忽不定，找不到寄托的地方。
　　星期六是公休日，因公司有急事儿需处理，到公司把处理的事儿处理完，想找哥们喝酒解闷儿，一摸口袋只有二十几块钱，才想起这几天在外面吃饭的次数太多了，造成经济严重超支。他急急忙忙回到家找妈妈要钱，却不在家。过了中午十二点，即便妈妈回来要了钱，再想出去喝酒也晚了。没办法，踅摸点儿吃的，找了半天，见只有半盘昨晚剩的菜和一点花生仁。没人给做，也只好将就。
　　向孝梅满腔怒火回到家中，一进门见儿子一个人正在喝酒，从没对儿子发过脾气的她肺都气炸了。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还有脸喝小酒。向孝梅再也控制不住，上前抄起酒瓶子，一挥胳膊便摔在了地上：“我让你喝，喝、喝……一天到晚除了喝，你还有嘛本事？”
　　向孝梅进了裘家的门儿，前面几个生的都是丫头，人们都说她是一只会下软蛋的鸡，让她心里冒火。盼星星，盼月亮，盼的眼发蓝，终于如愿以偿地生了一个儿子。
　　二十多年含辛茹苦没有委屈，反倒有一种荣耀感，是这个小生命给她争回了面子，让她在众人面前挺直腰杆儿抬起头，把扣在头上“只会生丫头片子”的帽子扔的远远的，让她体会到母亲的尊严，在众人面前有了说话的底气。裘逸安就是她的命，是一家子所有人的命。这么多年胆颤心惊，总算把儿子养大了，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了，本以为该松松心了，没想到操心的事儿反而更多。
　　向孝梅想不明白，这一辈子究竟是该谁的，欠谁的，难道是上一辈子造的孽，要这辈子还不成？压在心头二十几年的怒火就犹如火山瞬间喷发。
　　
　　四十四
　　
　　公司的车间主任属于中层领导，待遇要比一般的员工高得多，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不辞而别？韩仁政离开不要紧，偏偏在案件发生后走，是正常的离开嘛？韩仁政和受害人柳青走得那么近，在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产生了矛盾，发生了冲突，一时冲动而激情杀人？韩仁政的疑点上升，魏民和小刘赶紧到临时指挥部汇报，市刑侦局重案支队长立即拍板：“查，一查到底！”
　　寻找韩仁政的任务交给了魏民，到哪去找却是一个大难题。只有找到他才会把事实搞清，才能最后确定，这起案子到底是不是他干的。当务之急是通过什么方式或渠道，到什么地方才能把这个韩仁政给找到。
　　
　　刑事侦查中的特殊情况是经常出现的，侦查没有波折也就失去了侦查的诱惑性。不断探索，不言放弃的性格，就是冲破迷茫的最好动力，也是对侦查员的吸引力，这就是侦查的魅力。
　　魏民是老侦查员了，经验丰富，以善于啃硬骨头著称，最拿手的是在案件侦查已走进死胡同，别人都感到希望渺茫，陷入绝境的时候，他却能另辟蹊径，获得令人惊喜的突破。
　　中国这么大，地域如此广，一个人隐藏起来如针掉进大海。没有头绪不要紧，关键在于能否主动去寻找，积极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扩大线索来源。没有坐享其成，不去寻找，线索不会往你脑门儿上撞。
　　不管是红色的，还是灰色的，只要能为我所用的，魏民统统调动起来。大胆谨慎是侦查员应具备的基本的素质，魏民反复斟酌，觉得和韩仁政不错的庞德彪是可用。他和小刘直接找到庞德彪。
　　正吃晚饭的庞德彪一见是魏民，就知道是为了韩仁政来的。
　　“我知道了你反映的有关韩仁政的情况后很重视，这次来找你，就是有些事情想向你当面了解一下。”魏民直截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