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魏民对第二起强奸案的怀疑难以消除，在他看来其中一定隐瞒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作为一名老侦查员，别说疑点重重，即便是经过精心策划后的编造，稍一注意也能看出破绽。
　　为了查清事实，排除疑点，魏民和小刘又找到了郝霞。
　　“受害人报案我们就得受理。”魏民话锋一转，“但是，只有构成刑事犯罪的案件才会立案侦查，破案后将嫌疑人抓获，要追究刑事责任；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要蹲大狱，这一点你明白吗？”
　　魏民的话让郝霞一震，裘逸安被抓后要蹲监狱，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本不想报案。“你跟他要真没这事儿就去报案，否则……”爸爸的话把她逼的无路可退。
　　“裘逸安在对你实施强奸之前，你们两个是否有语言上的交流？”搞清细节，对案情分析判断后，才能做出正确的定性。
　　“我，只说了一句‘你来了’，别的没说什么。”
　　“就这么简单吗？”魏民严肃地看着她，“在我们面前不能隐瞒，必须实事求是地把那天是的情况说出来，这一点你明白吗？”
　　魏民这么问明显是对自己的怀疑，郝霞有点恼羞成怒：“这，不就是报个案吗，你们至于搞得，那么复杂吗？”
　　“案件侦查是极其严肃的事儿，你回答我们的问题就得了，不要回避。”魏民很严肃地看着她，“必须把当时的情况如实讲出来。”
　　“我……”郝霞微低下头，“我、说的、都是真的。”郝霞竭力掩饰着她的心虚。
　　魏民单刀直入：“你父母是在什么情况下回家的？”他必须打消受害人的侥幸心理。
　　“什么情况下……我不是说过了吗……”郝霞心里一揪，这说明警察对对她所说的有怀疑，只可装作没听明白。
　　“我再说一遍，你不要回避，你要说清楚，你父母进屋时你们在干什么？”魏民不想让她有回旋的余地。
　　“噢，是这样，我们正，不是，裘逸安正在……”
　　“上次你不是说你们俩人正在床上滚吗？”魏民打断了郝霞的话。
　　“我……”郝霞察觉到说走了嘴，赶紧遮掩，“我是说，当时，我跟他挣崴，所以，就，在床上滚来滚去。”
　　“好汉强奸不了打滚的女人。你是结过婚的人，应该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魏民紧逼一步。
　　“这……”郝霞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是受害人，不仅要对你说的话负责，还要对你所报的案件负责，必须把事实说清楚了，这样才好定性。”
　　“定性……”郝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报案，难道还要定什么，性吗……”
　　“这个……”魏民意识到话问的有点儿太专业，解释道，“够得上蹲监狱的案件公安局才会立案侦查，够不上就属于民事案件，属于自诉案件，自己到法院求起诉，由法院受理，你明白了吗？”
　　“够不上……”郝霞想了一会，“你什么意思，是说……”郝霞有些激动，“我报案，难道、有错吗？”
　　“群众报案是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我们会提供帮助。”魏民极其严肃地说，“有一点你应该明白，报案就必须把案件发生的经过如是讲述，便于我们正确的分析和判断，以利于对案件侦查。”
　　“我……”郝霞心里有鬼，话说的就不硬气。她和裘逸安真心想爱这么多年，虽然各自都结了婚，但这些年彼此来往一直未断，心甘情愿的事儿，怎么会强奸呢？说句心里话，她是不愿意报案的，既然已经报了案，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只能一口咬定，“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是否清楚你比我明白。”魏民盯着郝霞，“作为当事人不能含糊其辞，否则，直接影响案件的侦查。”
　　“我……”郝霞以为报案就是凭她随便一说，一糊弄就过去了，没想到这警察竟然真儿里找真儿，一追到底。
　　事情真相趋于明朗，受害人为什么还要坚持，想方设法地回避呢？魏民心里清楚，郝霞已经坐在火山口上了，真相是说不出口的。要想把事实搞清，抓获裘逸安是关键的一步。
　　
　　“犯罪嫌疑人与被害人认识”是魏民在接触强奸杀人案后的第一反应，或者是职业敏感的本能反应，显然是不成成熟的。当有了新的思考后，他觉得这种看法是有根据的。他对甄星说：“柳青会不会是因为被包养而被杀害呢？”
　　甄星听后陷入了沉思。在改革开放后，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些以前没有的现象都统统冒了出来，“二奶或小三”就是一个新事物下派生出来的新名词，因被包养导致杀人的案件虽屡有发生。以被害人的自身条件来看，不排除在这个案件中这种因素的存在，但可靠性有多大值得怀疑，能不能主导案件侦查的方向，甄星没有把握。“假如柳青被包养，为什么在被强奸杀死后，还要把阴道挖走呢？”
　　“这只是一种假设。”魏民解释道，“受害人不被包养，也不能排除与嫌疑人认识的可能。被包养不过是诸多认识因素中的一份佐证。”他看着甄星，“现场勘查排除了图财害命，结仇的可能性又难以确定，奸情杀人也不充分，矛盾就变成了焦点，而彼此认识则是产生矛盾的必然条件。”
　　甄星琢磨着魏民的话：“你的观点还是要把侦查的重点放在与柳青有亲密接触的人身上？”
　　“这应该是侦查的重点。”魏民强调道，“在排查与柳青认识的人时，范围要广，要安排足够的力量。”
　　甄星苦笑着说：“在侦破小组的领导中我属末位，在警力的安排上我说了不算。”甄星有些无奈，“关键是，在此前调查过的与柳青认识的人中又无任何收获，我找不出新的理由，你让我怎么办？”
　　“我认为现在的侦擦方向有点偏离……”魏民还想接着往下说，又怕甄星一时接受不了这种观点，赶紧又把话拉回来，“按部就班很难发现重点，不能仅限于柳青现在打工单位。”魏民进一步地说，“既要拓宽思路，又要抓住重点，才会事半功倍。”
　　“你的观点再好没用，关键是能不能被认可。”甄星对魏民说，“你是老侦查员，案件初期的侦查必须把铺开在面上的工作做完，在没有突出的线索情况下，盲目地把警力集中在一点上，会顾此失彼。”
　　案件侦查是一种体力与脑力的消耗，是智慧和意志的挑战。个别的人不在破案上下功夫，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成心作对，抑或是不提出一点反对的意见驳斥一下魏民就对不起自己。
　　“认识，谁跟谁认识？他对嫌疑人和受害者了解多少，没事儿信口雌黄，太武断了吧，不显示一下自己心里不舒服？”
　　“别听他那一套，看把他能的，倚老卖老，没事儿竟在那胡说八道瞎叭叭，小心把侦查方向引入误区，让大伙跟着他东奔西跑白受累，到头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从有利于破案的角度出发，魏民希望有人对他的观点在反驳的同时，提出自己的看法或建议，以此提高或修正自己的观点。可像样儿的话一句也听不到，不过是随口发泄一下情绪而已。
　　“否认别人看法就应提出自己的观点，这才是正常的探讨。”
　　再说魏民“嫌疑人和被害人认识”的观点太武断，是瞎蒙时，有人站出来驳斥，“别人是蒙的，可人家有蒙对的时候。你倒不乱蒙了，拍着胸口想一想，提出过自己的看法吗”。反对的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破案既要有要领，还要有路数，在展开思路的基础上，要机动灵活，随机而变，根据发展及时调整，不能死板硬套。巨细不分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舍本求末得不偿失。如何用力是一种艺术，展开思路发现和辨别线索则是一种智慧。
　　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魏民和小刘忙了该干的那份儿任务后，见缝插针地忙他们认为该忙的。
　　“我说师傅，别人都能休息一会儿，就咱们俩马不停蹄，又不是指挥部派下来的，干的再多也没人知道，受累不讨好，到底值不值得？”一向干多说少、任劳任怨，从不发牢骚的年轻侦查员小刘都累得有点受不了了。
　　魏民看着小刘混身疲惫地样子，也是心疼。一上午马不停蹄，大中午的刚吃完饭，好不容易有点儿难得的喘口气的时间，却又被自己挒着到处跑，还真够他受的。“坚持坚持吧。”魏民笑着说，“咬咬牙，等案子破了让你好好的休息休息。”
　　“拉倒吧。”小刘冲魏民一呲牙，“整个重案队就数你忙，跟着你这样的师傅，还能有我休息的时间？”
　　小刘说的没错，别人可能有点儿休息的时间，魏民没有，队里一有难题就交给他。鞭打快驴魏民是心甘的，队长遇到难题他不帮忙心里过意不去，该干的活撂在那里不干心里不落忍；更何况甄星是自己带出来的徒弟，当了支队长后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不分担谁分担，总不能看他的笑话吧。他这样干却苦了小刘。
　　“谁让你选我做师傅，要想多学就得多吃苦。老话说得好，不吃苦中苦，难得好功夫。”
　　魏民真要少干点儿谁也不会说出嘛来，就凭元老级的资格也没人敢和他比，岁数大了吗，就应该照顾。可他不行，这是不是使年轻人有种危机感，用这种反对的声浪来促使他少干一些，给年轻人一点喘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