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甄星被提为刑警队的副队长，以前的师傅加探长反倒成了他手下的兵，一下子适应不了，尤其是在交代任务的时候还真抹不开面。
　　“别扭扭捏捏的，当了队长怎么还跟个小脚女人似的。”魏民严肃而出于本意的开着玩笑，“还学会不好意思了。队长就要有个队长的样子，我现在是你地兵，有嘛话就直说，该命令的命令，该吩咐的吩咐。”
　　甄星听魏民这么一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就算给我帮忙吧。”
　　“这叫什么话，我还让我在刑警队混不混？”魏民很随便地说，“你好好的把你的队长当好，我把我的侦查员干好。不管你是队长还是我这个兵，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魏民从刑警队到刑侦支队的重案大队，混的时间最长，属于资格最老的，却从来没摆过架子，从不倚老卖老。他风趣地说：“咱尾巴短，充不了大尾巴鹰。”即便是甄星提升为支队长后，魏民和他还保持着以前的关系，一老本分的干好自己该干的活儿。不仅在工作上支持，很多事为甄星提前想到，就连家里很多事都离不开魏民。
　　刑警队忙起来连轴转，十天半个月在案子里滚，回不了家是常有的事儿。家里的事儿没时间管，爱人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是一肚子委屈，难免会埋怨几句，两口子吵几句在所难免。夫妻间吵架了怎么办，要么两个人沟通，再有就是通过外界的干预。在甄星家里不管是爱人，还是孩子，甚至他的父母，只要是魏民说出的话，他们都觉得有道理，所以就爱听。甄星和媳妇发生矛盾，一般都是甄星的父母或媳妇给魏民打电话，让他出面说和。
　　12•19案发生后，甄星和侦查员们都把精力扑在强奸杀人案上，关键时刻，孩子重感冒，高烧40度2。爱人带孩子到医院，被大夫数落一顿后，住院治疗。要光是孩子生病住院，媳妇也不会这么着急。不怕没有事儿，就怕事儿赶事儿，这事儿要是挤到一块，必定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孩子的奶奶听到孙子生病住院竟然不告诉她，心里急得就跟火上了房，急急忙忙的做好面汤卧果，盛在保温饭盒里，风风火火地直奔医院。心急火燎的老太太在上楼时一脚踩空，摔在楼梯上。老太太顾不得自己却紧紧地护着饭盒，急着起身，还没站稳又摔倒，顺着楼梯往下滚，一直滚到休息台才止住。老太太不顾一切，只想着去拿饭盒，刚一起身，疼得她一下子又坐在楼梯上，“哎呀哎呀”直哼哼。一个正上楼的人看到问明情况，跟正上楼的两个人一起，先把老太太架到楼上安排坐下，问明情况，跑到病房告诉了甄星的爱人。
　　乔艳一听老太太摔着了，脑袋嗡的一下子就大了。就怕她老人家惦记才没敢告诉，没想到还是赶来了。乔艳不敢怠慢，顾不得孩子，跑去一看，老太太已经动不了了，赶紧去找护士。疼得呲牙咧嘴的老太太顾不得自己，把保温饭盒递给乔艳：“赶紧拿去，给孩子吃，一会儿就凉了。”
　　乔艳强忍着对婆婆说：“您老人家就只知道疼孙子，您现在都这样了，还顾撸那么多干嘛。”说着便和护士一起把老太太扶到轮椅上，推着来到骨科门诊。
　　大夫开了单子，乔艳推着老太太去照相。在等片子的功夫，又急急忙忙跑到儿科病房，看儿子没什么事儿，又赶紧往骨科门诊奔。片子拿出来了，老太太的脚踝骨是开放性骨折，需要住院治疗。乔艳一听“住院”俩字，差点没瘫在地上。这一个小的住院，就已经让她忙得不可开交了，这老的又来凑热闹，家里还有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公公，两老一小凑在一起，到底顾撸哪一头。乔艳的父母也有慢性病，只能照顾自己，家里外头都指望她一个人，怎么顾撸的过来。万般无奈，乔艳只可给甄星打电话。
　　“你光知道你那忙了，”甄星一接电话脑袋就大了，“那么多的人都扑在案子上，谁都回不了家，你说我这当队长的，能扔下不管，到医院里去照顾病人吗？”
　　乔艳一听就急了：“现在是两个人一起住院，你让我怎么办，总不能把一个人劈两半儿吧。”乔艳一赌气挂了电话，可难题却解决不了。怎么办，她想到了魏民。魏民赶紧安慰，并告诉乔艳别着急，马上给他一个干物业的朋友打电话，叫他安排一个得力的人，去医院照顾老太太，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魏民忙中偷闲，借着到医院附近核实线索的机会，跑到医院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甄星爱人一看魏民，喊了一声：“魏哥……”眼泪就掉下来了。魏民看着乔艳头发跟个乱鸡窝，心里不是滋味，既为乔艳抱不平，又为甄星太忙离不开而感到同情，不知该说谁，该表扬谁。
　　“别哭了。”魏民冲着乔艳竖起大拇指，“真了不起，这事还真亏了你，要是放在你嫂子身上，早就趴下了。”
　　女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管付出多大，只要得到认可，受到表扬，心里所有的冤屈都会在瞬间烟飞灰灭，累死累活也心甘情愿。“看你说的。”乔艳擦了擦眼泪，“我有嘛本事，这也是逼在这了，只能硬挺着。”她看着魏民，“嫂子不像你说的，她可比我能干多了。”
　　“那边老太太怎么样？”魏民问道，“物业派来的人，你觉得行吗，如果不满意咱们再换。”
　　“真是太麻烦你了。”乔艳十分感谢地说，“多亏了物业派来的这个人，可真帮了我的大忙了。不仅干得头头是道，而且心细，连我没想到的事儿她都想到了，真得好好的谢谢你这物业的朋友。”
　　“等你嫂子下了班，我叫她晚上来替你，你也回家好好的睡一觉，歇一歇。”
　　“不用了。”乔艳十分感谢地说，“嫂子也有一大摊子事儿，就不麻烦了。”
　　“没事。”魏民笑着说道，“孩子大了，不那么操心了。”
　　不管怎么说，一场即将出现的暴风骤雨，就这样被魏民给压下去了。魏民告别了乔艳，又跑到老太太住院的病房，看了看，安慰了几句，便又急急忙忙地忙他的案子去了。
　　不管是工作，还是家里，魏民就是甄星的依赖对象。在案件侦查上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儿，会有意识地和魏民坐在一起，聊一聊，期盼着魏民的“侦查灵感”给些启发。甄星知道人们说魏民的“绝招”不是有一个人就能轻易学到的，能得到一点启发就是收获。
　　魏民认为，在侦查中灵感不会凭空出现，是在案件侦查中不断思考的回馈，既有偶然和突然性，也有一定的必然性。在案件侦查中一旦出现，一定要领悟透了，谨慎且灵活的运用，绝对不能死板教条或过分依赖，否则，不仅会把你囿于其中，说不定还会把你带入歧途。
　　在这起案件的侦查中，魏民会不会有“灵感”出现，既是甄星所关心的，更是他所期待的。不为别的，只为多打开一条侦查思路。
　　
　　郝霞被强奸一案，能否立案的关键在于能否找到裘逸安，把案件发生的经过调查清楚。魏民的侦查灵感又出现了“裘逸安与第一起强奸杀案有关”的想法。这种观点太过特殊，既说得上是奇思妙想，又让人匪夷所思。这种近似荒唐的想法，光凭嘴说不行，得有证据支撑。
　　为了尽可能多地掌握第一手材料，魏民和小刘来到裘逸安工作的公司。这是一个台湾来大陆投资的第一批吃螃蟹者干的独资公司。接待魏民和小刘的保卫部郭部长和魏民早就认识，后来又成了邻居。郭部长行伍出身，转业到一个纺织厂，任厂副书记，保卫科和武装部由他主抓。后来厂子不景气，职工纷纷下岗，正好他的一个亲戚与台湾有关系，从中牵线，公司建立后，郭部长主动下岗，到这个公司担任了保卫部的部长。
　　郭部长一边倒茶递烟，一边笑着说：“你老兄是大忙人，有事儿直说，不管是公事儿，还是私事儿，兄弟我绝对全力以赴。”
　　“你们公司有个叫裘逸安的吧？”魏民直截了当。
　　“谁？”郭部长听后一惊，“你是说我们裘总——你们认识？”郭部长试探性地问。
　　魏民摆了摆手：“他今天来上班了吗？”
　　“哎呦，”郭部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人家是副总，公司的二把手，老总器重的人，你说他来不来上班，我怎么知道。”
　　魏民笑着说：“你给问问。”
　　郭部长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且麻烦：“这事儿，我得直接去看，让别人去容易引起误会。”郭部长说着出了办公室。
　　时间不长，郭部长回来对魏民说：“今天裘总还真没来上班。我问了办公室和技术部的人，都说没看见，问到哪去了，都说不知道，我试着给他打手机，没想到连着打了几次都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