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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作品名称:民办教师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3-06 13:46:08      字数:3979

  两人说笑一番,赵绪民把王耕田作了介绍。赵支书说:“你说名字我就知道了。张家庄张支书的女婿。你考上大学,张支书在乡上开会,还贡献了一条好烟请客呢。”
  “我老丈人,改不了炫耀的毛病。”王耕田回道。赵支书说:“该炫耀。我这村里,至今还没一个大学生。我说过了,谁家娃第一个考上大学,我敲锣打鼓给娃披红挂彩,唱三夜大戏。”
  “你重视教育,会有这一天的。”鲁校长深受感动。赵支书说:“教育从娃娃抓起。绪民这些年做的不错。还要再加把劲儿。你教出的娃娃考上大学,村里首先奖你。”
  赵绪民说:“考上大学,跟初小关系不大。”
  赵支书把眼一瞪:“屁话,万丈高楼从地起。没有你教他识字的基础,他能懂啥?”
  支书家里的烧好了茶,喊叫端茶。赵绪民忙着去了,端来的却是一人一碗米酒煮荷包蛋。每碗两个。打牌的三个老汉在他们进门时早溜了。赵绪民谦让着不喝,被叔叔说了几句。
  喝罢茶,又炒来新鲜的瓜子和花生,抓一盘才收的干核桃,摆在小方桌上,请鲁校长几人品尝。农村里,只有殷实的家庭,常备这些待客的干果。
  赵绪民结结巴巴地说他想出去挣钱还债,学校要请人代教。老支书听了,脸上的表情从万里晴空渐渐变成乌云压城。
  “你说丢就丢,学校是韭菜园子?全村群众把娃娃交给你,娃娃是群众的啥?是大家的希望。农民靠啥翻身?靠娃娃读书。你这样弄,是不是寒了大家的心?”老支书丝毫不给赵绪民留面子。赵绪民说:“我日子过不去。”
  “你家是有困难。你想过沒有,你出去打工,谁管你两个娃?两个娃才多大,总不能让他俩当家过日子吧?”
  “跟我姐说好了,大宝读初中,礼拜六放学去她家。小兰送她那儿上学。家里收秋了,不种麦子,让地荒着。鸡和猪处理了,大门上锁。”
  “下这么大的决心,出门挣不到钱呢?”老支书问。赵绪民主意已定,他说:“别人一双手,我也一双手。别人有力气,我也不缺。人家能挣得到,我咋就挣不到?”
  王耕田把在地里跟赵绪民商定的方案对老支书说了。老支书默默抽烟,好半天不发话。大家能看出来,支书不同意这样做。
  “绪民的困难也是事实,学校帮不了他,这样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鲁校长解释。
  “不能给调来一个好老师吗?”
  “好老师到处都缺,中心小学才三个公办教师,耕田是唯一上过师专的。你要好老师,我也想要,去哪儿找呀。”鲁校长说出实情。老支书摇头,连连叹息。老支书虽然一百个不愿意赵绪民离开,却也拿不出好办法。村上如今是空架子,代表上级政府催公粮收上交款逮计划生育对象,没有集体资金,也无力帮扶任何一位困难群众。去乡政府要钱,比要乡领导的命还难。乡上累欠的招待费已过六位数了,无从补缺。逢开会,乡领导首先哭穷,弄得村干部也张不开口。年终发不下工资,分干部下来收缴计划生育超生罚款。逢腊月,干部和群众的日子都不好过。
  经过与老赵支书再三商议,决定由陈小春来当村初小代教。全额领取赵绪民的工资。赵绪民去叫来陈小春。鲁校长和王耕田一见,第一印象还不错。挺文静的姑娘,长相秀气,中等身材,穿着朴素大方,没有城镇姑娘赶潮流的洋打扮。鲁校长问了她几个问题,姑娘都流利地作了回答。当问到她想不想当老师时,姑娘说:“想啊。哪有地方让我当老师呢?”
  “赵老师请假一年,你来代理。有没有信心?”王耕田问她。姑娘说:“我没有经验,怕教不好。”
  “让赵老师带你一个星期。每个月去中心小学作一次教学进度汇报。”
  “我试试看,尽最大努力。教不好,领导别怪。”姑娘说。
  “要尽最大努力教好。要是教得好,一年过后,中心小学可以考虑继续留用你当正式的民办教师。”鲁校长说。姑娘兴奋得脸色通红。她在家干家务,从没有想过有份工作当老师。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份找上门的工作,既兴奋又惊讶。
  “学校一群娃娃,管教也不容易。绪民把经验多传授些。遇到困难,你与老支书,还有村主任多沟通。村级初小,村干部也是监管的领导。”鲁校长对陈小春说。姑娘满口答应。
  事情说妥了,鲁校长和王耕田准备离开。老支书诚心留客:“时候不早了,别说走的话。山里住处差些,也能住下你们两位。吃的喝的不缺,也饿不着你们。”
  “我们下午不走,去看看学校的校舍,了解些学校的情况。晚上住绪民家,再商量些具体问题。总得把学校的事安排好了,才能回去。”鲁校长跟老支书解释。三个人离开支书家,叫上陈小春,一起去学校。
  这个村在当地最高的雷公山上,村名便叫雷公山村,初小也是叫雷公庙初小。校舍便利用的是村庄人家最高处的雷公庙。传说村庄以前的大财主与家丁巡山,突降暴雨。一行人在一棵老橡树下避雨,财主被雷电烧死。后人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悲剧,便建了雷公庙,祭拜雷神。由于山高,夏秋之际,经常是山下红日当头,山上雾气缭绕,电闪雷鸣。一年比山下多降几场暴雨。老庙宇建在高处突出的山包上,一间正殿,左右两间偏殿。木架结构,土坯封墙。原先有院墙环围,改做学校时,拆了前边的围墙和门楼,修整为操场。高大的松树环卫着整个建筑。若作为岀家人的清修之地,倒不失清静,作为学校,多少有些阴森森的。百年前的老房子,房顶瓦檐不齐,房脊的泥塑基本脱落,瓦上生满暗绿色的苔藓和肉乎乎浅绿色的瓦苏。当年的雕梁画栋早已被岁月的风尘磨蚀干净,呈现在几人面前的,是经年烟熏和风雨侵蚀的黑乎乎将要腐朽的木头。窗户上的花鸟雕刻几乎没一处是全的,只有立柱下的青石雕琢柱础,还彰显着曾经的气派与华美。
  正殿推了雷公神像,改为教室,一旁偏殿是老师办公的地方,另一旁偏殿堆放些村集体遗留的老旧物件。学生们的课桌,是整块的松木板,以房子的宽度量身定做的。两旁留两尺宽过道。粗糙的木板早被一拨拨长大的儿童磨光,泛着木头被汗渍浸染的褐黄色。整个教室,大门是唯一透光的地方。不论春夏秋冬,寒冷酷热,上课必须开门。否则,教室里便漆黑一团。
  “这样的校舍,也太破旧了。”王耕田第一次来雷公山。觉得这里比他呆了十多年的龙王庙还差。鲁校长说:“我和村里商量多次,集资建所新学校。这个村人口少,拿不出建校的资金。乡政府只是嘴上表态,没有实际行动。我们面临的困难,既缺教师,也缺校舍,还缺地方政府的支持。希望你将来能改变一切。”
  王耕田答应着。感觉肩负的责任越发沉重。下边各村初小,没有一处是新建校舍。利用的像庙宇、仓库、牛栏等等,将就了几十年。山区初级教育再这样下去,没法面对孩子们,也没法面对送孩子入学的父母。陈小春也是在这里上完初小的,不用别人介绍,她对学校环境十分熟悉。赵绪民介绍说:“校舍除了屋顶下暴雨,有几处漏雨之外,其它方面还是比较好的。安全方面需要注意的有两点。第一,山里的男娃匪得很,周围全是大树,平时要严禁娃娃们爬树。第二,山上雷电多,打雷闪电,别让娃娃们在大树下。迷信不是科学,没有雷神。大树容易遭雷击,人在树下危险。”
  陈小春记在心里。赵绪民同时叮嘱陈小春:“每天让大点的学生抬几桶水,教室是土地面,打扫卫生时一定要洒水。进入冬季,娃娃们提火笼取暖,教室二十几盆炭火,记得不要关大门,以防中毒。这儿不在村中间,比较孤单,你把作业拿回家批改。晚了,你一个女娃,不安全。”
  有几个正上初小的孩子,看到学校有人来,便跑上来看热闹。来的是四五个小男娃,个个长得倒也端正、壮实,但脸上多泥垢,甚至有一个拖着鼻涕。耳朵及耳朵背后、脖子、小手等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黑垢甲积多厚。娃娃们放了学,爱在山上和田地里疯玩,衣服多污脏,有些已辨不清本来的颜色。王耕田对陈小春说:“你到学校,督促学生勤洗澡,上学把手脸洗干净,从小养成讲卫生的习惯。”
  陈小春有些羞愧地答应着。她从小也没养成勤洗澡的习惯。上初中后,才渐渐改变。王校长的话触动了她的短处。是应该从娃娃们抓起,改变村庄人的生活习惯了。王耕田同时建议:“下午,娃娃们多在家疯玩,也给大人增添了麻烦。你在不忙的时候,可以召集他们回学校,集中写作业,朗读课文、做数学游戏,文体活动等。让学生们及早适应学校有规律的生活,收一收山里娃的野性。”
  “我记住了。”陈小春十分认可王校长的建议。她是个闲在家的姑娘,赵老师做不到的地方,她能做到。
  王耕田围着校舍走一圈,特地看了学生厕所。回头对赵绪民说:“绪民,走之前跟老支书说说,安排一个人,砍两棵树,把男生厕所改一下。茅坑的口太宽,别说小孩,大人也能掉下去。加两根木头,只留五六寸宽的口合适。”
  “我明天亲自做。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我的失职。”赵绪民回答。王耕田的细致,鲁校长看在眼里,心里十分欣慰。
  晚风轻抚山峦,耳边松涛阵阵。落日已挨近了西边遥远的低矮山头,夕阳将天际染成了桔红色。几抹流云,像罩在火焰上的淡淡轻烟。山间小路上,农人们荷锄晚归。村庄人家,升起缕缕炊烟。放牧归来的牛羊,步伐匆匆。赵绪民的一双儿女,早站在场院边。没有妈妈的两个孩子,妹妹依偎在哥哥身旁,哥哥揽着妹妹的肩膀,面向学校的高处,翘首企盼爹爹和客人早点回来。孩子们还不知道,艰难的生活,使他们从小没了妈妈。同样是生活所迫,照看他们相依为命的爹爹又将离开他们,去寻找生活的出路。命中注定,兄妹俩幼小的心灵,要承载更多的别的孩子感受不到的孤苦与离别。年幼无辜的他们,能承受吗?去亲戚家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他们能适应吗?世间草率结婚,动辄离婚的父母们,在你们率性而为时,冷静下来,多替无辜而年幼的孩子们想一想吧。不要自私地只为自身着想。你们把他们带到人世间,就要为他们的成长尽一份责任。不尽这份责任的父母,永远有愧于父母的称号。
  赵绪民安排好学校的一切,教会陈小春如何当好一名小学教师,告别学生们,安顿好两个孩子,依据村庄伙伴们留下的地址,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煤区,是民工聚集的地方。一条条山沟,机器轰鸣。一群群的民工,住在简陋的原始工棚里,到地下几百米深处的地方,开采煤炭。在这里打工,是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有人把开采煤炭的民工,称为埋了没死的人。常常因为简陋的设备和违规的采掘方法,导致事故频发。赵绪民能在这里找到生活的出路吗?只习惯教书和种地的他,身心能适应这种生活吗?一切都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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