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二天清晨，于慧慧照样起来得很早，站在阳台上看着被云朵遮住的太阳喃喃自语:“今天应该没有太阳了。”
　　说完，走进去摇醒了正在做美梦的赵美。
　　“怎么了？”
　　“要去上课了。”
　　赵美揉着迷蒙的双眼，说:“才几点啊，等一会儿不行吗？”
　　“要不我先去了，你再睡会儿吧。”
　　赵美撑开迷离的双眼说:“我这就下来，马上就好。”
　　大约十分钟过去，赵美擦擦脸，看向正在看书的于慧慧说:“你还真是用功，就这么一会儿你也得看书。”
　　“不然干什么？”
　　赵美脑袋里想了很多词，玩手机啊，聊天啊，胡思乱想啊。但是面对如此努力的于慧慧，这些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停打着哈欠的赵美跟着于慧慧出门了，一路上，赵美一直是弯腰慵懒的样子，而于慧慧则是大步流星很有干劲的样子。
　　李丽醒来后，看了一眼赵美空空的床铺，拿出赵美送她的口红在手里用劲地揉搓几下，然后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吴峰这边又来到学校的宿舍里，让李伟在楼梯来回踩踏，而吴峰则站在三楼的中间位置，听着那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对着旁边的女生说:“这个声音和那天的一样吗？”
　　女生摇摇头说:“不一样，这个听不太清，那天我听得很清晰。”
　　这一天下来，不少人路人都对赵美指指点点，她们都认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时对于慧慧也抱有相当的敌意。但是于慧慧好像没看到一样，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每次赵美听到一些不好听的话或是看到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心里脆弱的时候，就看向于慧慧，内心就会坚定下来。
　　食堂，于慧慧的盘子里只是放着少量的青菜和一份米饭，而赵美则是无肉不欢，不仅菜样多，还大多是肉。
　　“慧慧，你吃这么点能吃饱吗？”
　　“已经习惯了，饱暖思淫欲，吃的太饱会让人失去斗志，而且空腹更利于思考。”
　　于慧慧慢条斯理地吃着盘子里的青菜，赵美则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自己的饭，不时看向于慧慧，生怕她吃完后将自己扔在这儿。
　　几天下来，赵美对于慧慧的毅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只是体验了几天就有点吃不消了，真想不到于慧慧可以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怪不得她的内心那么强大，面对别人的指责可以当成没事人一样。
　　宿舍里，蔡芸芸和李丽正在高兴地聊着天，当于慧慧和赵美进来后，说话声戛然而止。
　　于慧慧还是老样子，直接走到桌子旁看书。赵美还想缓和气氛，开口说：“你们俩没去上课吗？早知道给你们带点吃的回来了。”
　　赵美看向李丽的桌子上一堆零食空袋子，“李丽，好吃吗？”
　　“嗯。”李丽这才想起来自己吃的零食正是赵美买的，只好不冷不热地说了一个嗯字。
　　赵美听到这敷衍的话，一股怨气在胸中横行，心想我又没得罪你们，至于这么对我吗，什么朋友，什么姐妹，都见鬼去吧，老娘不伺候了，真希望杀钱莉莉的那个人把这两个贱人也杀掉，这样还省心一点。最好把于慧慧也杀掉，让你起床起得那么早。
　　赵美想到这些，心里竟有些舒坦，看来以后得多想想。
　　后来赵美还是忍受不了于慧慧苦行僧似的生活，选择独自一人。
　　学校里多了一个孤独的身影，低着头走路，原来的大嗓门也慢慢变得细弱柔丝，和当时的蔡芸芸一样，自卑又敏感。尽管这样还是会受到许多人的小声议论，论坛上的帖子也一直热度不减，许多人为了博取关注，甚至会将赵美的走在路上的照片还有在食堂吃饭的照片发到论坛，然后配上一个恶心的标题，以供大家批评。网友们还给她起了个外号-污尸者。
　　赵美也会偷偷翻看论坛上的帖子，但不是想要看那些帖子写了什么，只是想知道自己这件事情的热度下去没有。
　　赵美找到辅导员要求删帖，但是学校只是把那个最先揭露的帖子删除了，沟通无果后气哄哄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结果论坛里又出现一条新帖子，“污尸者强硬要求校方删帖，无奈被拒，怒骂学校无良，老师无能。”下面还配了一张赵美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时怒气冲冲的照片。
　　赵美回到宿舍忍不住翻看下面的评论，越看越生气，越想越委屈，最后直接爬在桌子上哭起来。
　　李丽看见后，摇摇头叹息。于慧慧像是没听到一样照常看着书。
　　蔡芸芸看见她这幅样子，有些不忍，抽出几张纸巾放在赵美旁边，“别哭了，忍一段时间就过去了。”
　　赵美看到蔡芸芸释放善意，抓住蔡芸芸的手说:“芸芸，一切都会好的，对吧？”
　　蔡芸芸说:“只要你相信。”
　　赵美感动得点点头，“芸芸，我们下午一起去上课吧。”
　　蔡芸芸露出为难的样子，慢慢松开赵美的手说:“我下午有事，要回趟家。”
　　赵美脸色突变，充满怒气，猛地站起来，她了解李丽是什么样的人，对她没有多少期待。但是蔡芸芸一方面向她释放出善意，一方面却又疏离自己，假仁假义，两头都想讨好，什么人啊这是，你要想善良就善良到底，赵美一瞬间怒气冲天，连带着这些天受到的委屈都转投向蔡芸芸。
　　但她也只是怀着怨恨的目光瞪了蔡芸芸一眼，然后冲出宿舍直到学校北边的一处湖边才停下，因为只有这里没人。由于这附近正在施工，以前的凉亭已经拆掉，到处都是黄沙和石子，以前的恋爱圣地也变成了荒凉的样子。
　　赵美站在湖边，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她稍稍弯腰看向草绿色的湖面，想着这水可真脏啊要是跳下去死相也太难看了。此时许久未见的严厉跳出来抱住她说:“有啥想不开的，可不能跳下去啊。”
　　赵美挣扎着推开那人说:“你是谁啊？松开，给我松开。”
　　严厉松开手说，“我松开，你可不能跳下去啊。”
　　“我本来也没想跳下去。”赵美无缘无故被一个陌生男子抱着，心情特别烦躁。
　　严厉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还以为你要跳下去呢。”
　　赵美看清来人是蔡芸芸的小学同学说:“哼，你跳我都不会跳。跟你那个同学一样，假仁假义。”
　　严厉有些不乐意地说:“是我抱得你，又不是芸芸。你骂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骂芸芸。她怎么得罪你了？”
　　“你去问她啊，问我干什么。”
　　严厉认识到自己的语气有问题，可能会影响到她们室友的感情，缓和说:“芸芸如果得罪了你，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
　　“哼，你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
　　严厉说:“你怎么火气这么大？”
　　赵美想了一下这几天的遭遇，带着怨气大声说：“要你管。”
　　严厉看她这么凶，嘀咕一句，“生气的女人惹不得啊。”
　　赵美看严厉要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上次在这儿丢了一百块钱，我来找找看。”
　　赵美噗呲一声笑出来，“可真有你的。”
　　严厉看她笑话自己，“你要是丢了一百块钱，你不找？”
　　赵美想着如果自己丢了一百块钱肯定也会回来找，便笑不出来了。
　　严厉很认真在那左翻翻右找找，一会儿扒开石头缝看看，一会儿在沙堆里翻翻，赵美看着他这幅样子心情竟然好了许多。
　　“哎，那个严严……肃，我帮你找吧。”
　　“不是严肃，是严厉。”
　　“都差不多，赶紧找吧。”
　　过了半小时，严厉终于在沙堆下面发现一张发皱的红票子。
　　“我就说嘛，一定在这。”严厉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块钱递给赵美说，“谢谢你帮我，给你一半。”
　　赵美为了给李丽买那支口红，生活费已经花超了，现在五十块钱摆在眼前，不要白不要。
　　严厉又说:“你和芸芸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严厉见她不想说，只好说:“芸芸如果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不要介意。她也是个苦命人。”
　　“她有什么苦命的，不过是一个会装可怜的贱人罢了。”
　　“别这么说她，有的事情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话也会理解她的。”
　　“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
　　听到严厉模棱两可的回答，赵美的好奇心也被勾出来了，“到底什么事情，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了。”
　　“你讨厌吧，我要走了。”严厉转身离开。
　　赵美追上去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刚刚还帮你找钱来着。”
　　“你也收了我的钱，我们只是雇佣关系。”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还要我的钱。”
　　“切，不说算了，搞得我很想知道一样。”
　　赵美站在原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生气的样子。
　　严厉停下脚步，看着后面的生气的赵美说:“我真的不能说，这样会毁了她一辈子的。”说完就离开了。
　　晚上，宿舍里，于慧慧一如往常认真地看着书，赵美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机。李丽坐在蔡芸芸桌子前，两人一起看着电视，有时大笑，有时讨论剧情。
　　赵美听着后面的笑声，觉得无比刺耳，咳嗽一声，走到于慧慧旁边故意大声说:“慧慧，你每天这么看书，眼睛都没有近视，是怎么做到的？”
　　于慧慧只说了一句，“保持距离。”
　　赵美又说:“你应该有什么办法吧。”
　　于慧慧又说:“保持距离。”
　　赵美见找不到话题，只好愤愤地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听着后面传来刺耳的笑声。
　　随着后面的笑声频率出现的越来越快，赵美也越来越生气，突然她想起了严厉下午说的那句“会毁了她。”
　　赵美心里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既然会毁了她，那一定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应该会产生一定的轰动性。如果我找到这个秘密，把它公开出去。依照现在信息更迭的速度，或许她们就会把我这件事情给忘了。到时候我就能正常生活了。但是严厉嘴那么严，我该怎么能让他说出来呢，这个要好好计划一下。不好，我忘记留严厉的联系方式。算了，问蔡芸芸要吧，反正是她对不起我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