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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余 音 3

作品名称:渡 劫 之 路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2-02-20 15:08:07      字数:2954

  十年后的一个傍晚,他又坐在黛湖边的一条长椅子里,陷入沉思。在他身边扶手处,搁着一根做工考究的手杖。此时被夕阳染红了的湖面,在轻风的吹拂下,波光粼粼的;彼岸的环湖树丛,变成了一条金黄色的林带。林带后已是林林总总的高楼,把远处的西南诸峰都遮蔽住了。尽管几年前,他听了哥哥梁进的话,也买了这黛湖公园西南边新开发的商品房,但总认为在黛湖周边造这么多高楼,多少把黛湖的风光有点破坏了。众人也议论纷纷,有的人归罪于开发商的唯利是图,但更多的人说是政府没有规划好,认为开发商打造一个既能看湖又能看山的楼盘,卖好价钱是资本的本性使然,应该有政府出来管束资本,不让它侵害了其他人的利益。尽管是“既得利益者”,他也认同这些说法,但当然不同意有些人的主张,把这些建筑都一拆了之。如果真的拆了,一是让住在其中的成千上万人怎么办?二是这将是多大的一种浪费啊?
  他坐在自家的阳台上,虽然能见山,也能看湖,但还是常常走入公园,在这黛湖边坐上一会。有时看着在湖中游弋的那对白天鹅或那对黑天鹅,思绪万千。这一对对相依相伴的黑天鹅、白天鹅,是真正的“鸳鸯”。人们常把不离不弃的夫妻比作“鸳鸯鸟”,其实,自然界中的鸳鸯鸟之间并不忠贞,漂亮的雄鸳鸯(也就是鸳),会吸引许多雌性鸳鸯(即鸯)为伴。在自然界中,黑、白天鹅倒是终生厮守的“夫妇”,对后代也十分负责的鸟类。常常为了保卫自己的巢、卵和幼雏,敢于与那些入侵相害的动物如黄鼠狼、狐狸等等作殊死搏斗。在世界各地,都有许许多多关于天鹅的美丽的传说,有凄美的爱情故事,也有励志性的故事。传抪最广的恐怕要算安徒生写的“丑小鸭”故事了,好像要告诉人们,是一颗天鹅蛋的话,终将成为一只美丽的天鹅。
  在两年前他丢掉了拐杖,但走路总有点不稳,配了一根手杖,倒让他有了一点老派的绅士风度。但这根拐杖也好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要忘了自己是一个包括腿已瘸的残疾人,令他丝毫也不敢松懈战胜自己的斗志。
  十年中,他这位曾经的“远洋诗人”,在H市文坛也小有了名气,成了白梦那些同学口中的“漏网之鱼”。他的小说《赤风号》与他的另一篇小说,一直在那家网站前十名的排行榜上。可他似乎怕人看不懂他写作的用心,几年后,又为小说《赤风号》写了一首导读性的小诗:
  
  怨天不公老渔人,豪情壮举付遗恨。
  怒海惊魂非故事,文章用心有谁问?
  
  十年来,他伤心过,但没有痛不欲生。他甚至想:老天给他的苦难,都是为了成就他。
  十年中,他也常常想到白梦。她希望他重新坚强,重新站起来;他都做到了。
  他也飞过一次美国,在旧金山那宛如巨龙凌空的金门大桥上,心如潮涌地写下了“花街海湾似相识,梦里已觅几百回”和“女神像前人茫茫,金门桥上心难已”等诗句。这也是他故地重游,以前在船上当水手时,他跟着船也到过旧金山、纽约等地。不过当时的他,是那么年轻、单纯,只会张大嘴不住地赞叹。而如今,他已是一个饱受过苦难的残疾人。
  他也深刻地记得,在那天回来的飞机上,随着飞机的爬高,恍若变倾斜的大地,河流、房屋、远山,及那片亮晶晶的湖,都迅速地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迷蒙,而大地更加显得莽莽苍苍。心中不由得充满一种博大感。很快飞机钻进云层,舷窗外翻腾着一团团浓浓的白雾。这时,他注意到机舱内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了一点人声。当他把脸重新转向窗外时,飞机已钻出云层。仿佛天外有天,云海上方晴空万里,中天的太阳光芒万丈。他这时发现外层的舷窗玻璃上,在阳光下有一丝丝发亮的斜痕——他不清楚这是空气中的微尘,还是雨点中的微粒在上面刻下的,他当时非常惊叹这些粒子的力量,竟在如此坚硬的玻璃上顽强地留下了存在的痕迹!
  但他也常常地想,人生的意义,难道真的只是要像“度劫”的大蟒一样逆袭,冲天一跃而腾飞吗?
  他研究自己、思索人生,想要彻悟人生,乃至宇宙的真相。头脑中常有一片星空。
  可今天,他没有像往日那样,能平心静气地坦然安坐了。
  他进公园时,那位最早向他传抪上帝福音的老太,显然已不认识他了,又像十多年前一样给了他一张纸片,纸片上还是写着——
  
  神爱世人直到将他的独生子赐给我们,
  叫一切信他的,(去掉了重复句),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看来这多少年里,老太一直坚持不懈地劝着世人,只是她人老了许多,与母亲一样已白发苍苍。这令他想到了与母亲的约期已近——他清楚,母亲不会再让他等下去,又会托人的为他找对象了。他认为母亲的愿望,是不切实际、甚至是非常自私的——怎么能让人家嫁给他,只是一辈子服侍他呢?但他也想到过母亲还能服侍他几年呢?特别是看着越来越苍老的母亲为自己做事,心里也不好受。可他已几次向母亲提出请一个钟点工,都遭到了母亲的拒绝。
  “现在我还做得动。”母亲总是这么一句话。
  “就让钟点工来买买菜、擦擦地板。”他告诉母亲,“化不了多少钱的。”
  “妈不是舍不得这些钱,”母亲强调道,“我还做得动,闲着也是闲着,也不见得闲着会对身体好。”母亲又带岀了一句,“不过,也快了!”
  他明白,母亲说“也快了”的意思,那年他让母亲再等他十年,母亲答应了。多少年已过去了,母亲表面上再也没有提这事,但在母亲的心中怎么会忘记呢?他自己又何曾忘记了这“承诺”呢?他从母亲想到父亲,又从父亲想到母亲。在他的感觉中,父亲在高高的天上,始终俯视着他;而母亲就是隐忍的大地,包容着他的一切,乃至弱点,缺陷,等待他的自我觉醒。
  随着“约期”越来越逼近,他心中也越来越不安。
  他也想到过那位曾给他讲述了《神父与上帝故事》的老太,他把她视为航海界前辈的遗孀。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心想她也许仍在别处传抪上帝福音,但根据她的年龄,又猜想她也可能已去了上帝那里,有了永恒的幸福。不过,心想上帝让她有这样的一生,也有点讲不过去,过于残忍了啊!在公园门口时,他也想过问一声那位至少已两次向他传抪福音的老太,但又想到不知姓甚名谁的,怎么打听?就作罢了。
  
  当那一对白天鹅和一对黑天鹅,又出现在他视线中时,他的心顿时仿佛被揪了起来,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明信片上,双手合十于胸前的小女孩的虔诚脸庞。
   
  古老的烛光
  虔诚的脸庞
  这已是我心中永恒的图像
  ……
  远方的姑娘,
  我也将以你的祝辞
  为你祈求上苍
   
  这是他收到明星片时,心中吟唱过的歌。自那份明信片后,他就再也未收到过白梦的信。他也不知究竟为什么?
  他也问过好像还与白梦有联系的方芳,方芳说她也不知道;但又劝他说要“谅解、理解”。他没有再问下去。
  他想到方芳曾主动地说起过一个“听说”:有一位不幸的女子,被人奸污后又得了一场重病。医生告诉她,她已丧失生育功能,如果把孩子打掉,她以后就再也没有子女了;但如果把这个(本身无罪的)孩子生下来,可能会危极她大人的生命,让她自己选择到底怎么办?当时,他默默地听完了方芳讲的故事,只是在心中想,自己与这可怜的女子“同是天下沦落人”。
  当下,他忽然想到在白梦临走的前一天,他让她写信来时,她既点头,又说会永远为他祈祷。他恍然大悟:那时她已拿定主意,不会、或者说不可能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他赶忙掏出了手机,但只是点了两下,就打消与方芳通话的想法。
  往事、磨难历历在目,他心中翻腾着,头顶上渐渐一片星光。 
                              
                                    2021.10.28 于上海野奴泾畔
  2021.12.28第一次修改于野奴泾畔
  202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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