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四灵童分学妙法 七渡河岁节时聚

　　这日，桃木成独自一人在文泉涧练功，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雨，河边的几只白尾鹿抬起头看了看，便往高处走了。桃木成想起羽罗说过，白尾鹿登高乃是大雨将至之征兆，于是赶紧跟着几只白尾鹿往山上走。没走几步，雨便像瓢泼似的，顷刻之间，大雨挂满了整个山谷。白尾鹿开始在雨中狂奔，桃木成也跟着跑了起来。突然脚下一滑，摔在了泥里，鞋子都甩出去好远。跑在后面的一只白尾鹿听到喊声，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便朝着木成的鞋子奔了过去。木成从泥里爬起身来，看到那只白尾鹿叼着自己的鞋子，身子却陷在了河边的流沙里，等他跑到跟前，白尾鹿已经只剩了半个脑袋露在外面。木成解开腰间的绳带，在白尾鹿的鹿角上缠了几圈，口中念着飞升诀，想将它从流沙里拽出来。可白尾鹿像是生了根似的，任凭木成如何拉拽都纹丝不动。木成将绳带另一端甩在河边的榕树上，又对着榕树施法，榕树的枝条立刻向上窜长，将白尾鹿从流沙里拽了出来。木成赶紧上前抱住白尾鹿，生怕它再掉了进去。白尾鹿哀嚎了两声，木成回头一看，只见白尾鹿的两条后腿不知被什么东西啃食了大半，汩汩地冒着鲜血，于是木成赶紧抱起白尾鹿去找羽罗了。
　　“羽罗姑姑，你快救救它吧。”木成抱着白尾鹿跑进了大殿，身上的雨水和血水滴了一地。
　　羽罗赶紧放下手中的灯草，铺了一个垫子在地上，说道：“快把它放到上面。”
　　木成走到跟前，轻轻地将白尾鹿放在了垫子上。
　　羽罗说道：“木成，你先按住它的颈侧，我去取药来。”
　　木成点了点头，右手按在了白尾鹿的脖子上。过了一会儿，羽罗手中捏着一株仙瑶草走进殿来。这仙瑶草上开着一朵伞状的黄花，羽罗摘下花蕊，喂在了白尾鹿口中。刚吃下去，白尾鹿的腿上的伤口便愈合了，不一会儿，被咬掉的地方也重新长了出来。木成轻轻抚摸着白尾鹿毛茸茸的肚子，问道：“羽罗姑姑，这是什么花？好厉害啊。”
　　羽罗答道：“这是仙瑶草，有很强的再生能力，损伤一叶而能生十叶，若是吃下它的花蕊，便可使受损的体肤恢复如初。”
　　“太厉害了！”木成赞叹道。
　　“木成，你从何处把它抱回来？”羽罗问道。
　　木成答道：“从河边，我的鞋子摔掉了，它去帮我捡，结果掉进了河边的流沙里。”
　　羽罗说道：“那不是流沙，是地生狼。”
　　“地生狼是什么？”木成疑惑地问道。
　　羽罗答道：“地生狼本是生在河中的猛兽，因其肆意咬食天禾山中的生灵，被天禾圣母封印在流沙中，久而久之便在流沙里生了根，只有在雨天方能浮出流沙，刚才就是它咬了白尾鹿。”
　　木成听得入迷，小手还在轻轻抚着白尾鹿，这时，白尾鹿突然站了起来，变成了一个玉面红唇、剑眉星目的孩童模样。木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惊诧地说不出话来，倒是那孩童先开了口：“我叫呦鸣，谢谢你救我一命。”木成还是呆站着，羽罗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木成惊喜又胆怯地问羽罗：“他怎么变了？”
　　羽罗答道：“他们是山间的神鹿，所以能化作人形。”
　　木成听完笑着说道：“不用谢！我叫桃木成，若不是要帮我捡鞋子，你也不会被地生狼伤到。”说完又转向羽罗问道，“羽罗姑姑，可以让呦鸣哥哥留下来陪我玩吗？”
　　“这你要问问呦鸣愿不愿意。”羽罗说道。
　　木成问道：“呦鸣哥哥，你可以留下来陪我玩吗？”
　　呦鸣笑着说道：“我刚才和家人走散了，他们现在肯定很着急，我先回去告诉他们，再回来陪你玩。”木成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呦鸣说道，“我很快就来找你。”木成还是低着头，呦鸣便笑着说道，“怎么，是怕我不回来吗？那你跟我一起回去便是。”
　　木成听完高兴地蹦了两下，又转过头看着羽罗，问道：“可以吗？”
　　羽罗说道：“你若想去便去吧，记得早些回来。”木成点了点头，兴高采烈地拉着呦鸣往出走。
　　“等一下。”羽罗突然叫住了两人。
　　木成回头问道：“怎么了，姑姑？”
　　羽罗走到两人跟前，在手心变出一对玲珑球，说道：“你们把这个挂在身上。”
　　木成拿起一个玲珑球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玲珑球，里面装了芫荽，能驱散地生狼。”羽罗说道。
　　“谢谢羽罗姑姑。”木成拿起另一个给了呦鸣，两人挂着玲珑球出门去了。呦鸣带着木成穿过山茶花海，走到了一片树林里。林子里的树都生得奇怪，笔挺的树干上光秃秃的，没有一个枝桠，只在顶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不少细长的树叶，将林子的上空遮挡得严严实实，林子深处泛出的金光给所有的树干都镶了两条金边。
　　木成从未来过此地，越走越黑，于是紧紧地握着呦鸣的手，呦鸣安抚道：“别怕，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有亮光的地方。”木成听完点了点头。
　　两人走近之后，木成看清了刚才的金光是从一潭深水里发出来的。潭水对面卧着几十只白尾鹿，看到两人走来，便都起身踩在了水面上。说来也怪，这群白尾鹿竟没有沉入潭水，而是踏过水面朝两人走来。呦鸣俯身变作白尾鹿的模样，走到中间的一只跟前，耳语了一番，那只白尾鹿鸣叫了一声，所有的白尾鹿便散开了。
　　呦鸣将头扬起，变回了孩童模样，说道：“木成，我们走吧。”木成小心翼翼地跟着呦鸣穿过鹿群往出走。
　　走远以后，木成问道：“呦鸣哥哥，刚才那是什么地方，你们能站在水上？”
　　呦鸣答道：“那是包包上湖，我们就住在湖边，湖中之水比铁还重，所以能站在水上而不落入其中。”
　　木成又说道：“呦鸣哥哥，我们去河边抓螃蟹吧。”
　　呦鸣说道：“刚下过雨，地生狼肯定还在流沙中游走，现在去太危险了，我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木成听完兴奋地跳起来说道：“太好了！我们快走吧！”
　　呦鸣带着木成在林子里绕来绕去，来到了一棵大树旁。呦鸣伸出一根手指，先在树上画了一个圆圈，又在圆圈上横着划了一道，树皮上便开出了一个圆形的洞。
　　只听“扑嗵”一声，从洞中跳出一个鹤发童颜，身着彩衣的老头，那老头伸了伸懒腰，说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呀。”
　　呦鸣作揖说道：“不好意思，树公公，打扰你休息了。我们想到龙神树顶上去玩，您能送我们上去吗？”
　　树公公打量了两人一番，慢条斯理地说道：“送你们上去当然可以，不过你们空着手来，又打扰了我休息，我现在也是有心无力呀。”
　　呦鸣回头问道：“木成，你身上带了什么吃食没有？”
　　木成摇了摇头。
　　树公公又说道：“什么吃的都没有？那我怎么有力气送你们上去？”
　　木成听完这才反应过来，便说道：“你这老头，还要向我们两个小孩讨要东西。”又说道，“呦鸣哥哥，我带你飞上去便是。”
　　说完便盯着树冠中间的一个豁口念起了飞升诀，呦鸣没来得及阻拦，被他一把拽着飞了起来。
　　呦鸣在空中喊道：“龙神树的树枝相互盘结，我们飞不上去的。”
　　说话间两人便飞到了刚才的豁口，刚要冲上去，周围的几根树枝突然伸了过来，将两人弹到了地上。
　　树公公哈哈大笑，说道：“你们飞不上去的。”
　　木成生气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飞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龙神树的树枝。那根树枝在空中甩动着，三两下便又将木成甩了下来。木成又尝试了几次。
　　呦鸣拽住了他，说道：“木成，这龙神树枝急若流星，飞不出去的，不然我也不会带你来找树公公了。”说完又转向树公公说，“树公公，你就行行好，送我们上去吧，下次我们定不会再空着手来了。”
　　树公公捋着胡子说道：“好吧，这小毛孩还真是执拗。这次就送你们上去吧。”说完对着刚才的洞口念起了口诀，洞口立刻变成了一道矮小的门。
　　“谢谢树公公！”呦鸣边说边拉着木成往门里走，走到门口，木头回头做了个鬼脸，然后连忙跑进去了。
　　里面是一个盘旋而上的楼梯，两人沿着楼梯往上走，上面有一个和树干上差不多大小的洞口。两人从树顶的洞口中钻了出来，眼前豁然开朗。龙神树的树顶上长满了毛绒绒的小叶子。
　　呦鸣说道：“踩上去试试。”
　　木成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轻轻地踏了几下。呦鸣猛地在他背后一推，木成“哎呀”一声，还没来得及念飞升诀便倒在了树顶上。身下的枝条立刻将他弹了起来，木成又惊又喜，兴奋地在树顶上蹦跳着玩了起来。
　　“呦鸣哥哥，你也来玩呀！”木成喊道。
　　呦鸣应了一声，纵身一跃，跳了过去，刚刚站定的木成又被弹了起来。两人玩了许久，累得躺了下来，木成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惹得呦鸣哈哈大笑。呦鸣坐起来吹了三声口哨，哨音一停，树冠里飞出两只扇着翅膀的松鼠。松鼠飞到两人面前，从肚皮上的袋子里掏出一把坚果，放到了呦鸣和木成的手中。
　　木成好奇地看着手上圆溜溜的果子，问道：“呦鸣哥哥，这是什么呀？”
　　呦鸣答道：“这是龙神树的果子。”说完从手里取了一颗，向上一抛，那果子便悬在了空中，靠近呦鸣的松鼠张开嘴巴，朝着空中的果子喷出一团火焰来，“砰”的一声，那坚果便裂开了。呦鸣伸出右手，果仁正好掉在他手心里。“给你尝尝。”呦鸣把刚烤熟的果仁递给了木成。
　　木成开心地将果仁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咬着，边吃边说道：“真好吃啊！”接着他学着呦鸣的样子，取了一颗坚果扔在了空中，另一只松鼠也喷出一团火焰来，将坚果烤裂了。木成兴奋地边嚼边跳，又接连不断地朝空中扔着坚果，直到嘴里塞不下才停了下来。
　　“这松鼠真厉害。”木成边吃边说。
　　“不是松鼠，他们是火龙鼠。”呦鸣笑着说。
　　“呦鸣哥哥，这树公公怎么住在树里？”木成问道。
　　“他们生于树中，因而住在树中。”呦鸣答道。
　　“他们？还有其他树公公吗？”木成接着问道。
　　“是呀，世间树木凡长足百年，多有树仙生于其中。”呦鸣答道。
　　玩了许久，两人又躺下来歇息，木成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呦鸣见天色已晚，就变作白尾鹿驮着木成回天禾宫去了。
　　到了殿前，羽罗姑姑闻声从殿内走了出来，将木成抱在怀中说道：“辛苦你了。”
　　呦鸣摇了摇头说道：“不辛苦，羽罗姑姑，那我便回去了。”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羽罗姑姑，木成醒来若是找我，你就告诉他我明日再来找他。”
　　羽罗点了点头，呦鸣转身回包包上湖去了。
　　第二天，木成一睁开眼就跑到羽罗跟前问道：“姑姑，呦鸣哥哥呢？”
　　羽罗说道：“他昨日将你送回来就走了。”
　　木成听完就往外跑。
　　“木成，你去干什么？”羽罗问道。
　　“我要去找他。”木成答道。
　　“你不要去了，他走的时候说今日还会来找你。”羽罗说道。
　　木成站在门口问道：“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呀？”
　　“你先在殿前练功，他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羽罗说。
　　木成垂头丧气地走到殿外开始练功，用过午饭也不歇息，两个小手托着腮帮子，坐在仓囷殿的门槛上发呆。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便抬头看一眼是不是呦鸣来了。等了许久，终于没了耐心，站起来准备去找呦鸣。
　　就在此时，呦鸣跳进院子里，笑着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木成高兴地跑过去说道：“呦鸣哥哥，我看你半天没来，正准备去找你呢。”
　　呦鸣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嘛，以后我每天来陪你练功好不好？”
　　木成听完兴奋地抱着呦鸣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不许骗我。”
　　呦鸣说道：“不会骗你的，就从今天开始吧。”说完便和木成去文泉涧练功了。日落后又陪着木成到流花台解毒，直到天完全黑了才往包包上湖走。
　　
　　到了第四十九日，木成躺在流花台上，熟练地展开左手，经过多日解毒，他掌心紫色的莲花已经变成了白色。天禾圣母口中念诀，从花心中飘出最后一股黑烟，被流花台周围的花吸走了。天禾圣母伸出右手，在莲花上轻轻地晃动了几下，那朵莲花便化成了一颗莲花印，贴在了木成的掌心。木成看了看掌中的莲花印，说道：“师父，这莲花怎么贴在我手上了，快给我去掉。”
　　“这莲花多漂亮，留着吧。”羽罗笑着说道。
　　“不要，我又不是女孩子，我不要贴花。”木成大喊道。
　　天禾圣母笑着说道：“木成，你心中默念殿内的一件器物，再看看手中的莲花印。”
　　木成听完便照做了，只见他掌中的莲花转了三圈，停在了一个方向，木成朝莲花的方向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了刚才心中默念的香炉，于是兴奋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法术？好神奇呀！”
　　天禾圣母答道：“这是定方子，能知世间万物的方位，你若不喜欢我收回来便是了。”
　　“喜欢，喜欢，多谢师父。”木成连忙说道。
　　天禾圣母接着说道：“木成，你身上的毒已经全部解了，来天禾山这么多天，也该回七渡河看看，明日羽罗姑姑送你回去。”
　　木成开心极了，看着呦鸣问道：“呦鸣哥哥，你跟我一起去七渡河吧。”
　　呦鸣听完面露难色，羽罗说道：“木成，呦鸣哥哥晚上要和家人住在一起，不然就不能再出来陪你练功了。”
　　木成听完说道：“那好吧，呦鸣哥哥，等我回来你还要再来陪我玩哦，我给你带好吃的。”
　　呦鸣点了点头说道：“等你回来我每天还来陪你。”
　　木成将呦鸣送出门去，羽罗问道：“定方子乃上古珍宝，圣母为何将它给了木成？”
　　“虽是上古珍宝，于我却无大用，木成聪慧，将定方子赠与他，日后降妖也有助力。”天禾圣母答道。
　　第二天一早，羽罗便带着木成下山了，木成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回头一看，呦鸣从远处跑了过来。
　　木成高兴地迎上去问道：“呦鸣哥哥，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呦鸣笑着说道：“木成，这次我就不陪你去了，以后有机会再去，我来给你送些龙神树果，你带到七渡河给大家尝尝。”
　　木成接过呦鸣手中的袋子说：“谢谢呦鸣哥哥。”
　　羽罗带着木成飞在空中，快到七渡河时，羽罗问道：“木成，你可还记得你刚来天禾山时，麦婆婆来看过你？”
　　“当然记得。”木成答道。
　　羽罗接着说道：“那日来的并不是你的婆婆，而是天禾圣母为了安抚你，变成了麦婆婆的模样。”
　　“我早就知道了。”木成说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羽罗疑惑地问。
　　“我一吃食盒里的红豆糕，便知道不是我婆婆炸的。”木成笑着答道。
　　羽罗嗔怪道：“你这孩子，中着毒还这么机灵。”
　　两人到了七渡河边，水面上缓缓漂来了两个金盘莲叶，羽罗扶着木成跳上了一片莲叶，自己站在了后面。
　　快靠岸时候，木成看到麦婆婆带着如鱼，如也和玄童站在岸边。于是大声地喊着：“婆婆！婆婆！”边喊边从莲叶上跳了下来，冲进了婆婆的怀里，然后又和姐姐弟弟妹妹抱在一起，蹦跳着转圈。
　　羽罗见状便说道：“麦婆婆，我奉天禾圣母之命送桃木成回七渡河，现在把他交给你我就放心了，木成已经拜天禾圣母为师，十日后我再来接他回天禾山。”
　　麦婆婆说道：“多谢大仙。”
　　羽罗颔首微笑，说道：“无妨。”说完便回天禾山去了。
　　羽罗走后，麦婆婆带着四个孩子往回走，她牵着木成的手问道：“白山，天禾圣母真的收你为徒了吗？”
　　木成点头答道：“是的，婆婆，师父还给我取了新名字，叫桃木成。”
　　麦婆婆听完满脸欢喜。如鱼着急地说道：“太祖师父给我们三个也取了新名字，我叫如鱼，姐姐叫如也，弟弟叫玄童。”
　　木成高兴地说道：“太好了，我们都有新名字。”
　　如鱼接着说道：“婆婆去找太祖给你也取了新名字呢。”
　　木成说道：“是吗？叫什么？”
　　如鱼笑着说道：“我不告诉你，你猜。”
　　木成胡乱猜了七八个名字都没猜对，急得抓耳挠腮。
　　“哥哥的新名字叫玄安。”正当如鱼洋洋得意的时候，玄童脱口而出。
　　“你们两个头上怎么长了犄角？”木成摸着玄童额头的犄角问道。
　　如鱼仿佛没听到似的，低着头往前走。
　　木成戳了戳如鱼，说道：“呦，你何时变得这般温婉寡言了，玄童，快告诉哥哥，你们头上的犄角是怎么回事。”
　　玄童答道：“我和姐姐吃了护灵山上的夭桃，然后……”
　　没等玄童说完，木成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如鱼看到木成如此取笑自己，追着他跑了起来，边跑边喊：“不许笑了！”
　　“好了，都别闹了，我先带你们去拜见灵山太祖去吧。”
　　麦婆婆对正在嬉闹的四个孩子说。于是四人又一路嬉闹着跟着麦婆婆往通天殿走。到了通天殿，木成跟着三人一起拜见了灵山太祖。
　　太祖说道：“桃木成，如今天禾圣母收你为徒，你便要潜心修习，待学成后，和他们三人一起降妖伏魔、保苍生太平。”木成听完连连点头。“你们分别数日，快回去团聚吧。”太祖说道。
　　麦婆婆谢过太祖后，带着四人回云塔了。一进门，木成便看到了桌上摆满了吃的。
　　“婆婆不让我们吃，说要等你到了才能一起吃。”玄童嘟着嘴说道
　　木成听完笑着说道：“玄童不要生气，咱们快一起吃吧。”说完拉着大家围坐在桌旁。如也伸了伸胳膊，上蘑“咚”的一声跳在了桌上，吓得木成蹿了起来，喊道，“姐姐，这是什么东西？”
　　如也说道：“别怕，这是上蘑，是我们在上山练功时遇到的。”
　　木成听完坐在凳子上，仔细地打量着上蘑，又从盘子里夹起一块儿椒盐酥饼，递到了上蘑跟前。
　　如鱼大笑道：“笨蛋，它不会吃的。”
　　木成悻悻地将椒盐酥饼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嘀咕道：“这么好吃的酥饼，你不吃我吃。”
　　“慢些吃。”麦婆婆看着狼吞虎咽的玄童说，然后摸着木成的脑袋说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好赶上花斗节，明天婆婆带你们一起去玩。”
　　“什么是花斗节呀？婆婆。”木成问道。
　　麦婆婆说道：“花斗节是七渡河迎接暑天举行的盛会，所有人都会身着花衣，带着鲜花做的食物与大家同享。”
　　“太好了，可以穿新衣服了。”如鱼高兴地说。
　　木成听完诧异地说：“婆婆，我也要穿花衣吗？”
　　“当然要穿，婆婆都给你做好了，吃完饭给你试一试。他们三个的都试过了，你去了天禾山这么久，应该长高了一些，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如也和如鱼听完相互看了一眼，开始偷笑了起来。木成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吃完饭后，麦婆婆取了一件花衣出来，木成看到这件绣满了牡丹的大红色花衣，立刻就明白了如也和如鱼为何发笑。
　　“婆婆，我不想穿红衣服。”木成委屈地说。
　　“来，先穿上看合不合身。”麦婆婆一边说话一边把花衣抖开，套在了木成身上。
　　木成本就生得朗眉星目，长身玉立，在红色花衣的映衬下更是器宇不凡。如鱼和如也竟也连连点头说好看。木成将信将疑地跑到明心草前，左看看，右瞧瞧。
　　麦婆婆问道：“大小合适吗？”
　　木成说道：“婆婆，我是男孩，不能穿红衣服。”
　　婆婆说：“谁说男孩不能穿红衣服？这红衣服多漂亮！再说了，现在重新缝一件也来不及了，婆婆明年再给你缝一件你喜欢的。”
　　木成听完只好作罢。
　　“一会儿你们去帮婆婆摘些槐花回来，我要准备明天花斗节的食物。”麦婆婆说道。
　　如鱼说道：“好的，婆婆。”又转向另外三人说道，“咱们现在就去吧。”
　　婆婆说道：“刚吃完饭，你们歇息一会再去。”
　　如鱼提起竹筐，带着三人边往外走边说道：“婆婆，我们先去摘槐花，回来再歇息。”
　　“那你们注意安全，摘完就回来。”麦婆婆叮嘱道。
　　“知道啦。”四人齐声应道。
　　四人出了云塔，一路欢脱地跑着，不一会儿便到了百花谷。眼前好一片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景象。四人沿着小径往前走，看到不少人已经在摘花了。
　　“如也，你们也来摘花吗？”一阵婉转清脆的声音从牡丹园中传了出来。
　　如也答道：“是的，跳麻姐姐，我们来帮婆婆摘槐花。”
　　跳麻姐姐接着问道：“这是玄安吧？”
　　木成看着园中的这个漂亮姐姐愣住了，如也连忙答道：“是的，跳麻姐姐，他就是玄安，你可以叫他木成。”
　　“木成，你这次回来得巧，正好赶上花斗节。”边说边从自己的竹筐中托了几朵牡丹出来，放进了如也的竹筐中，接着说道，“这是我刚摘的牡丹，你带一些回去给麦婆婆。”
　　如也说道：“谢谢跳麻姐姐，我们去摘槐花。”
　　“快去吧。”跳麻说道。
　　四人接着往前走，停在了一棵粗大的槐树底下。
　　如也说道：“上次摘夭桃摔在地上了，这次我们一定要小心。”
　　如鱼听完说：“上次是我太心急了，这次肯定不会摔下来的。”说完便撸起袖子准备爬树。
　　木成见状连忙说道：“这么高的树，爬上去也太费劲了，我送你上去。”说完往前走了两步，双手环抱着如鱼，口中念了飞升诀，“噌”的一下飞到了空中，吓得如鱼紧闭双眼，大喊了一声，再睁眼已经坐在树杈上了。
　　如鱼惊喜地问道：“你竟然学会了飞升之法？”
　　木成笑了笑，又回到地上把如也和玄童也送了上来。玄童高兴地举起双臂，叫嚷着还要再飞。
　　如也说道：“我们快些摘槐花吧，婆婆还在家里等着用呢。”
　　如鱼和木成听完便开始捋槐花了，玄童嘟着嘴扯着槐花的枝条，连花带叶一起扔进了自己的小竹筐里。四人比赛摘花，你追我赶，不一会儿便装满了竹筐，木成又抱着三人飞回到地面。回家的路上每个人小心翼翼地提着自己的竹筐，生怕筐里的槐花掉出来一朵。
　　回到云塔，如也先把铺在槐花上的牡丹取下来，说道：“婆婆，这是跳麻姐姐给的牡丹花。”
　　婆婆笑着说道：“太好了，那我一会儿再做点牡丹红豆糕。”说话间就把四筐槐花泡在了装了清水的木盆里，轻轻地用手揉搓着，四个孩子也学着麦婆婆的样子，搓洗着漂在水面上的槐花。麦婆婆说道，“你们帮我洗槐花，我去和面。”四人听完点了点头。
　　麦婆婆称了半斤黄米面，倒进釉亮的盆里，又续了一斤糯米面进去，一手绕进温水，一手搅拌打圈。不一会儿便把面揉成了团，铺在刷了油的篦子上，盖进滚开的蒸锅里。揭开老碗上的芦苇秆做的盖子，倒出泡了一夜的红小豆，肚胖头圆的豆子全都跳进了雾气缭绕的铁锅，麦婆婆握了五根筷子，一边撒进牡丹花瓣，一边在锅里打转，从红糖罐里掏出几块儿，沿着锅口滑到锅里。玄童跑到跟前，偷偷地舔了一口放在灶台边上的搅拌豆子的筷子，又舔了一口。麦婆婆提起蒸锅的锅盖，玄童揪了一小块儿滚烫的面团塞进嘴里，又揪了一块儿。麦婆婆把蒸好的面团揉成条，切了块儿，在手里转成了片，放一勺牡丹红豆馅，包成了半圆。沿着边溜进冒着青烟的油锅，金黄的泡沫包裹着一个个半圆，捞出来在篦子上堆成了小山。几个孩子洗完槐花，全都围了过来，一人一个，小口地咬着油炸红豆糕。麦婆婆炸完红豆糕，又开始做槐花饼和槐花饭，直到深夜才做完。
　　第二天一早，麦婆婆提着昨日准备的食物，带着四人去参加花斗节了。七渡河的所有人都身着花衣，聚在河边，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用鲜花做成的美食，河中也飘满了用小木盘装好的鲜花糕点。麦婆婆带着如也和如鱼，把食物码好摆在桌上，又叫木成带着玄童，放了一些在河里的小木盘上。
　　玄童跟着木成到河边，看着小木盘里可口的小点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木成笑着端起一盘点心，玄童一口一个，几下便将盘子里的五个小点心吃完了，然后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开始帮木成往盘子里摆红豆糕。
　　“快过来看！有花舞表演。”如鱼朝着木成和玄童喊道。
　　两人听完，胡乱地摆完剩下的糕点，跟着如也和如鱼跑了过去。几人又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终于到了最前面。只见中间搭了一个花朵形状的舞台，台上的人全都身着花衣，载歌载舞。
　　如也一眼便在其中认出了跳麻姐姐，兴奋地喊道：“跳麻姐姐！”
　　跳麻听到后朝着如也挥了挥手，过了一会儿，转着圈来到了四人跟前，要牵着他们一起跳舞，如也和如鱼便上台跳了起来。麦婆婆见木成和玄童站着不动，便在他们身后推了几下，两人被推上台，胡乱地蹦跳着。跳累了便坐在河边吃花糕，喝花茶。
　　木成抱怨道：“这花斗节好没意思，大家跳来跳去的，真不好玩。”
　　跳麻姐姐说：“花斗节可不光是这些，晚上的花火表演才好看呢。”
　　“是吗？还有花火表演！”木成听完激动地说道，“我一定要站在最前面看。”
　　天渐渐黑了，木成不停地问着：“怎么还不开始呀？”
　　玄童也学着木成的语气说：“怎么还不开始呀？”
　　麦婆婆抚摸着两人的脑袋，让他们再耐心等等。突然“嗖”的一声，一个白色的火球从水下蹿了出来，飞到空中绽成了一朵白色的火花，瞬间照亮了夜空。火花转瞬即逝，木成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嗖”的一声，水下又蹿出了一个紫色的火球，继续在空中绽开。水下接二连三地窜出了几十个火球，待到火花都熄灭后，河面又升起了几十根火柱，在水面上扭动着，一会儿连成两条火龙，在水中游走，一会儿变做一对火凤凰，在水上翱翔，最后全部散开，变成了千姿百态的花朵。四个孩子看得目瞪口呆，表演结束后，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意犹未尽地说个不停。
　　第二天一早，几人围坐在桌旁吃早饭，麦婆婆问道：“如也，你们前几日去南沟里练功，可曾看到沟里的草莓长好了没？”
　　“长好了，婆婆。我们休息的时候吃了不少呢。”如鱼抢着答道。
　　“那你们今日带着木成一起去摘草莓吧。”麦婆婆说道。
　　如也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婆婆。”
　　如也吃完饭帮婆婆刷着锅碗，如鱼和木成也吃完了，只剩下玄童坐在桌前，磨磨蹭蹭地喝着碗里的粥。如鱼催了又催，最后拽着玄童出了门。
　　到了南沟，鲜红的草莓躲在叶子后面若隐若现，铺满了沟底的滩地。玄童蹲在地上，摘下一个草莓就塞进了嘴里，如鱼和木成跑到前面也摘了起来。
　　如也喊道：“摘到大的留回去一些给婆婆吃。”
　　如鱼和木成听完连连点头，然后仔细地在地上找寻着。如也从袖中掏出一块儿方巾，垫在了竹筐底下，大草莓轻轻地放在里面。
　　“咱们玩捉迷藏吧。”如鱼突然站起来说。
　　如也和木成说道：“好呀！好呀！”
　　玄童嘴里塞满了草莓，顾不上说话，只好连连点头。
　　“木成刚回来，对这里不熟悉，这次你们藏，我来找。”如也说道，说完摘下头上的发带蒙住了眼睛。如鱼飞快地躲在了灌木丛里，木成也飞上了一棵榕树，只剩下玄童站在草莓地里，东跑跑，西窜窜，找不到藏身之处。听到如也倒数着，“五，四，三，二，一。”玄童连忙用手捂着头蹲了下去。如也摘下发带，看到蹲在地上玄童哈哈大笑，说道，“玄童，你藏得也太明显了。”说完走到玄童跟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玄童站起来傻笑着看着如也。如也继续喊着，“如鱼，我看到你了，快出来。”如鱼躲在灌木丛中不为所动，如也环视了四周，没有发现两人的藏身之处。正在此时，上蘑探出头来，朝着灌木丛的方向点了点头，如也心领神会，飞快地走到灌木丛跟前。如鱼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便“噌”地一下从灌木丛钻了出来，吓得如也“哎呀”一声，往后一个趔趄，差点被石头绊倒在地，木成纵身一跃，跳到了如也身后，将如也扶住了。如也连忙说道，“谢谢木成。”
　　“一家人不必道谢，”木成接着说，“如鱼，以后不许这样了，女孩子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如鱼听完吐了吐舌头，说：“哎呀，知道啦，咱们快接着玩吧，这次你来找。”说完从如也手中拿过发带，蒙住了木成的眼睛，然后悄悄地给如也和玄童耳语了几句，两人听完都捂着嘴生怕笑出了声。
　　木成问道：“好了吗？”
　　如鱼喊道：“等一下，还没好。”
　　只见三人盘腿而坐，低声念诀，如鱼和如也各自变成了一个草莓，躲在叶子后面。玄童憋红了脸，又变成了一根木棍，在草莓地里蹦来蹦去。木成再喊了一次，没人回应，便取下了发带。看到蹦跳着的木棍，大笑着走到跟前，一把抓在了手里，玄童只好变回了原形，嘟着嘴说：“我好告诉婆婆你们欺负我，每次都第一个把我抓住。”
　　木成笑着说道：“弟弟乖，下次一定最后再抓你。”说完接着四处找着如鱼和如也，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没看到两人。正当着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师父给自己的定方子，于是伸出左手，心中默念着如鱼的名字，手中的莲花印转了三圈，木成朝着莲花指着的方向走了过去，分辨出了如鱼变成的那颗草莓，说道，“我都找你到你了，还不快变回来。”如鱼听完不为所动，木成张大嘴巴趴在地上，假装要把那颗草莓吃掉，如鱼连忙大喊：“不要！”然后变回了自己的模样。接着木成又用定方子找到了如也。
　　如鱼看着木成的手掌问道：“哥哥，这是什么呀？好厉害。”
　　木成答道：“这是师父送我的定方子，能看到世间万物的方位。”
　　三人听完很是惊奇，抓着木成的手掌看了又看，让木成用定方子找了许多东西。
　　如也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快回云塔去吧，不然婆婆又要担心了。”如鱼和玄童又缠着木成用定方子表演了几下才肯作罢。
　　转眼间木成已经在七渡河待了九天。
　　“木成，明天就要走了，还想吃什么好吃的？婆婆给你做。”麦婆婆问道。
　　“婆婆，这几日你每天都做这么多好吃的，我的肚皮都快撑破了。”木成边说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那婆婆带你们去挖点野菜蒸着吃。”麦婆婆笑着说道，木成听完点了点头。
　　麦婆婆提着装着小铁铲的碎花布袋，带着四个孩子出门了。绕过两道河湾，在一片花椒树前停了下来。只见麦婆婆一手捉着长了绒刺的野菜，一手握住铁铲，推进土里，往上一扽，野菜便提在了手中。轻轻甩掉菜根上的酥土，塞进了布袋里。如也和如鱼学着麦婆婆的架势，从土里挖着野菜，木成和玄童拨开浑身是刺的灌木，钻进旁边的酸枣丛里，边摘边吃，还留了些大个的装进了裤兜。一回头，碎花布袋已经被装得满满的了。木成和玄童一人一边，抬着装满野菜的袋子回到云塔，裤兜里的酸枣已经漏了一半。麦婆婆拎出木盆，把布袋里的野菜抖在地上，一撮一撮地扽去菜根，再放进木盆里。半桶水倒进去，野菜随着水波开始摇晃，搓洗几次后，裹着纱布攥干水分，玄童偷偷地捏了一片叶子咬了一口，瞬间皱起了眉头，趴在水瓮旁边，灌了几口凉水才解了满嘴的涩。麦婆婆取出用半个葫芦做的瓢，舀了面粉抖在野菜上，双手搂着野菜翻腾几次，翠绿的叶子霎时间裹了一层白霜。然后摞了几层在铺了棉布的篦子上，提着篦子边的两条细绳，搁在早已烧开的锅上，再在锅盖上压了半个石头。木成和玄童抱了一堆干柴填进火膛，填了三五次柴就出锅了，蒸好的野菜翻晾在芦苇板上。几个孩子端着木碗，围站在芦苇板前，麦婆婆给每人碗里夹了几块儿，便又是一顿饱餐。
　　吃完饭，麦婆婆开始给木成收拾行李了，叠好了这几天给木成新做的衣服，又用木盒装了不少点心。
　　“木成，你此去天禾山，切记要尊师重道，潜心修习仙法。”麦婆婆语重心长地说道。
　　“婆婆，木成记住了。”木成听完点头应道。
　　第二天，麦婆婆带着四个孩子到了七渡河河口，木成委屈地抱着麦婆婆，麦婆婆轻抚着木成，说：“木成乖，去了天禾山要听师父的话，下次婆婆再给你做好吃的。”木成在麦婆婆怀里点了点头。
　　“木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七渡河上传了过来，木成回头一看，竟是呦鸣跟着羽罗一起来了。
　　“婆婆，他就是呦鸣哥哥，我带回来的龙神树果子就是他给我的。”木成指着呦鸣说道。
　　“木成，我们来接你了。”羽罗轻声说道。
　　木成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呦鸣跳上河岸，提起木成手中的行李，又牵着木成跳上了莲叶。看着莲叶越漂越远，如也和如鱼倚在婆婆身上悄悄地抹着眼泪。
　　玄童朝着岸边跑去，边跑边喊：“哥哥别走！哥哥！”
　　麦婆婆连忙追过去，把玄童抱在了怀里。
　　“玄童，哥哥下次带你一起去。”木成站在莲叶上说。出了七渡河，木成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哭了出来。
　　呦鸣放下手中的行李，安抚着木成：“木成，你别难过，回了天禾山我每天都陪你玩。”
　　此后数年，四人分别在七渡河和天禾山潜心修习，但有年节，必会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