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1

　　1、大苇子沟（日外）
　　大苇沟里风光无限美好，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清清亮亮的小溪旁，是十几块大石头。一个似裸非裸，穿着件玲珑剔透薄纱的18、9岁的女子忽而打伞，忽而淌水，忽而仰面躺在石头上，忽而披一头秀发作沉思状……
　　几个穿着艺术服装的人在现场指导，一台摄影机和几架照相机“咔嚓咔嚓”的响动着。
　　杨小禾站在那个拍“青春美少女”写真的刘导演身后。
　　尤导演指导那个美女：对，头向左，扭腰，继续扭腰……右手撩一下水，好，第一组镜头拍摄完毕，准备拍第二组，服装部门，给女演员更衣……
　　剧组服装师：尤导，这里没有更衣室啊？
　　尤导一甩长发：什么更衣室？我在沙漠拍片，男一排，女一排，男的向左转，女的就更衣了……树林里大石头后边就成了，不就是一个屁股两个奶子嘛，有啥怕看的。
　　现场围了男女老幼好多村民看热闹，围观的小青年起哄：看美女脱衣喽！
　　十三爷站在山坡上看个正着，他气得直跺脚：造孽呀！造孽呀！
　　有人发现了十三爷，调侃起来：快看呀，十三爷也来大苇子沟看光屁股女人拍电影了！
　　十三爷怒气冲天，挥起拐杖一阵乱打：混账东西，伤风败俗，都给我滚！
　　尤导：这是哪来的疯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杨小禾：这是我们村辈份最高的十三爷，当过书记、村主任，平时没人敢惹他！
　　尤导：你别忘了，我们剧组是和你签了使用拍摄场地合同的，这老头来捣乱，我们剧组一旦停工，交通费、演员佣金、设备租金一天就要两三万块，你负担得起吗？赶紧把那个什么十三爷给我撵走，否则我要告你合同违约，懂不懂？
　　杨小禾灰溜溜地过来：十三爷，你就别打了。
　　十三爷生气地：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是你小子让这帮人来这里拍光屁股女人的？
　　杨小禾：啥光屁股女人啊？你说的多难听，人家那是在拍青春美少女山野情趣系列，拍写真。
　　十三爷：啥叫写真？
　　杨小禾：跟你说了也不懂，就是搞艺术。
　　十三爷：屁艺术，光屁股也叫艺术！快，你从哪儿领来的，还让他们回哪儿去！
　　杨小禾：十三爷，孙子求你了，人家就看中了咱这儿的青山绿水才来的，拍完了就走了。再说，这是我同学介绍来的，我都跟他们已经签了合同了。
　　十三爷：说，他们给你多少钱？
　　杨小禾：就用这条沟做背景，拍3天，每天500块钱。咱爷俩商量商量，要不等他们付了钱，我给您打两瓶酒孝敬你中不。
　　十三爷啪的一拐棍打在杨小禾屁股上：呸！钱糊住了你的眼，你小子白活这么大了，为这么点儿钱就忘了羞耻，祖宗的脸面都不要了，板栗湾的名声不要了？
　　杨小禾急了：你再打，我可要还手了。你又不是我亲爷爷，不就是个五服内的爷吗？有啥了不起？我亲爷爷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再说，这大苇沟是我们家的承包地啊，我爱干啥干啥，你管得着吗？拍……继续拍！
　　尤导得意地：就是嘛，各部门注意，继续拍！
　　十三爷一手抡起拐杖，又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在右手，一副拼命的架势。十三爷虎着脸对杨小禾说：让他们滚。滚得远远地，不就是1500块钱吗？我给你出！你们还愣着干吗？赶紧走！走的远远的，你们再拍，我就不客气，吃我一拐杖，挨我一石头！
　　尤导见十三爷这阵势，摇摇头，把墨镜一摘，两手一摊：封建啊，愚昧啊，文明的春风什么时候才能吹进着大山深处？瞧瞧，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怎么搞的嘛！这活儿还怎么干——收工！
　　杨小禾凑上去阻拦说：导演，别走啊！
　　尤导收拾东西：还怎么拍？那老头看样子要跟我拼命！”
　　杨小禾：那场地费呢？
　　尤导不耐烦地：你想得倒美，你应该赔偿我们的损失的，你知道我们租这个模特多少钱？2000块，一天！懂吗？这老头这么一搅和，狗屁拌白菜，成了个啥？不要你赔偿我们剧组的损失就不错了！
　　杨小禾：我地无一垄，光棍一条！赔也没有！
　　尤导：大爷，你是我大爷。算了，算我们倒霉，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选景，没工夫跟你闲扯了！拜拜！
　　几个剧组人员赶紧收拾东西离开。看热闹的老百姓散尽，大苇子沟山谷肃静下来。
　　杨小禾哭丧着脸对十三爷说：十三爷，这回你满意了吧！我的发财梦都让你给搅了，你得赔我呀？
　　十三爷：赔你啥？
　　杨小禾：1500块钱呀！刚才你不是红口白牙答应我的吗？还有，刚才你打我屁股的那一拐杖，看在你是长辈的份儿上就算了，可这1500块钱，你必须给我！
　　十三爷：别说1500，就是5块、5毛也没有，想得美！
　　杨小禾：你不给，想耍赖啊，你不给我就去乡里告你。
　　十三爷：你小子长本事了，好啊，告去啊，告到天边，我接着！
　　杨小禾：走着瞧！
　　说完气咻咻地走开。
　　十三爷对这青山绿水长叹一声：人心不古，妖魔猖狂，这小子把光屁股女人引进村还有理了，哼！
　　
　　2、商务局办公大楼（日，内）
　　荣大宝在向门卫打听：同志你好，孙嫣然在吗？
　　门卫看一眼荣大宝问：你是干什么的？找她干什么？
　　荣大宝：我是她亲戚，找她有点事儿。
　　门卫：她出差了，改天再来吧。
　　
　　3、村委会办公室（日，内）
　　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半了，聋会计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准备下班，他摸了摸上衣口袋发现没装钱。聋会计看一眼对面桌子坐着的方辉说：小方啊，你手里有没有100块钱？
　　方辉看着聋会计问：你借钱干啥？
　　聋会计：杨老万家孙子满月，我跟他是亲叔伯兄弟，不随礼不行啊。
　　他叹一口气：这个月我都随礼七八百块钱了，总这么随礼真让人受不了。
　　方辉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交给聋会计说：农村这种婚丧嫁娶礼尚往来确实是一种负担了，不杀杀这种陋习还真不行了。
　　聋会计点头：谁说不是啊？他说完向屋外走去。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方辉拿起电话接听：喂，你好！
　　电话里栗颖呵呵笑着说：方大支书，你可真够彬彬有礼的。
　　方辉开玩笑地：栗大厂长，有什么指示啊？
　　电话里栗颖说：我哪敢指示啊？方大支书，本厂长中午没地方吃饭了，你能不能犒劳犒劳本大厂长呢。
　　方辉不由地咧嘴苦笑：今天你还真难为我了，兜里的一百块钱刚刚借给了聋会计，实在不好意思。
　　电话里栗颖说：方大支书既然不能请我，那我请支书吃饭怎么样？你不会说我溜须你吧？
　　方辉：如果这也算是溜须，那你就多溜须几回吧。
　　
　　4、十三爷家（日，内）
　　十三爷和老伴及孙女端起饭碗正要吃午饭，杨小禾掀门帘进来。
　　杨小禾：十三爷、十三奶，我来的还真是时候，正好赶上饭口。
　　他一边说着一边身子往炕上饭桌边挪。
　　十三爷：你小子干啥来了？
　　杨小禾：那还用说，十三爷你坏了我的好事儿，快到手的1500块钱飞了，你得赔我？
　　十三爷“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怎么二三不知，四六不懂？你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招进来，给光屁股的女人照相，辱没先祖，败坏老杨家门风，我治了你，全村人个个都说好，都支持，你小子不来谢我，还来讨要1500块钱，真是混到家了！你再啰嗦，我用拐杖把你打出去！
　　杨小禾毫不畏惧地：十三爷，你给不给钱？
　　十三爷：除非黑炭变白炭，鸽子下鹅蛋！
　　杨小禾：那我就不走了，天天上你们家来吃饭！
　　说完他返身上炕拿了个馒头就大口咬起来。
　　十三爷气愤地瞪大眼。
　　十三奶：快吃吧，锅里还有！
　　杨小禾：这还差不多，十三奶，你不知道，我快到手的1500块钱没得着，屁股上还挨了十三爷一拐杖，都肿起来一大绺儿，坐都坐不下！他也太狠了点儿吧！
　　十三爷：你咋不说你办的现眼事儿！
　　杨小禾：啥现眼事儿啊？人家那是拍写真，是艺术！
　　十三爷：屁写真，屁艺术！
　　杨小禾：反正你不给钱，我就在你们就家吃，在你们家住”
　　十三奶一拉十三爷的衣服，小声地：不就1500块钱吗？要不给他算了，省得他缠人。
　　十三爷：美得他！他不走，我就去找小方，找派出所。
　　杨小禾：你找派出所啊，我还怕你不找呢！你找派出所我就告你个轻伤害，哎呦，我的屁股好痛啊！
　　
　　5、小卖部（日，内）
　　一张小方桌，两把小板凳，桌上做了三个小菜，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黄瓜蘸酱，一盘拌猪头肉。栗颖盛了两碗米饭：还愣着干啥呀？你不是饿了吗？开吃吧！
　　方辉拿起筷子：荤素搭配，色味俱全，手艺不错啊，将来谁娶了你，是谁的福分。
　　栗颖：去你的，我才不去给人家当厨师，整天在厨房转磨磨呢！
　　方辉忽然把舌头伸出来：西红柿炒鸡蛋你放的啥？
　　栗颖尝了一口：糟了，我把做粥的碱当成盐面儿了。
　　二人相互对视一笑。栗颖姥姥挑开门帘进屋：呦，来客人了！
　　方辉：姥姥回来了！
　　栗颖：姥姥不在家，我就叫方辉过来和我一起搭个伙！
　　栗颖姥姥看了眼桌子：你们快吃吧，我已经吃了。栗颖，人家小方头回在咱家吃饭，太寒碜了，姥姥再给你们加个菜去。
　　栗颖：姥姥，今儿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呀！你不常说，反正随了礼，掏了钱，要细嚼慢咽吃他个小半天吗？
　　栗颖姥姥又从外屋端进一盘罐头里的炸鸡翅来：我刚才用油炸了，又酥又香，趁热吃！今儿在你六姨奶家吃的小孩百日喜宴，这个憋气呀，弄了七八张桌，从上午10点半就开喝了，喝得东倒西歪，现场直播了好几个，弄得大人吵孩子闹，我看着心烦，吃了两口就回来了。小方正好在这儿，看到了吧，村里东家、西家大事儿小情儿都要凑份子随礼，一年到头辛苦挣俩钱都扔到酒桌子上了！弄得聘姑娘，娶媳妇，盖房子这些大事儿都没钱办了。
　　方辉：姥姥说得对，我也正琢磨怎么抓这件事儿呢！
　　栗颖姥姥：老聋也去随礼了，被人家灌了个大醉。
　　这时，村委会广播喇叭响了起来，十三爷喊道：小方书记，听到广播马上到村委会来。小方书记，听到广播马上到村委会来……
　　方辉快速扒拉了两口米饭：我吃好了，谢谢栗颖还有姥姥，这炸鸡翅真香。
　　他说完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栗颖问姥姥：姥姥，今天你怎么这么大方啊？那一盘炸鸡翅要卖十几块钱呢！让方辉这小子白吃了！
　　栗颖姥姥：傻丫头，村里有讲究，新姑爷上门吃第一顿饭，饭桌上少不了鸡的……吉祥如意！
　　栗颖害羞地：姥姥，你瞎说啥呀！
　　
　　6、村委会办公室（日，内）
　　十三爷和杨小禾谁也不理谁，十三爷抽着旱烟。
　　杨小禾忽然站起来：我不等了，这点儿事儿让方辉裁判，鬼才信他呢，你们都是村官，百分之百他准向着你！我直接去乡里反映。
　　十三爷拽住他：不中，村里就是一级组织，不能大水漫了桥。没有村里的调解，乡里也不会受理。
　　方辉走进屋来：十三爷，你们这是怎么了？
　　十三爷：我成了被告了，这小子讹上我了。小方，你学问高，你给断断。
　　方辉：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啊？
　　十三爷：是这么回事。今儿上午这小子不知从哪儿引来一群人拍什么光屁股写真……辱没先人呢！
　　
　　7、大街上（日，外）
　　聋会计显然是喝多了酒，趔趄着脚步往家走。两个村民赶过来拦住聋会计：他聋叔啊，告诉你个喜信儿啊，后天是我家的二小子生日，别忘了去喝喜酒啊。
　　聋会计：你家二小子不是喝过生日酒了吗？
　　村民甲：我说的是十岁生日。
　　聋会计满嘴喷着酒气：胡扯，哪儿有给孩子做10岁生日的？
　　这时，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也过来凑热闹：聋哥，我那儿你也得到场啊！
　　聋会计纳闷地：麻五儿，你个光棍汉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有啥喜事儿啊？咋儿？有对象了？真要有了，我第一个去喝你的喜酒！
　　麻五儿：聋哥，我不是说娶媳妇喝喜酒。
　　聋会计掰着手指头：那是啥？让大家随礼总得有个理由吧，老人祝寿啦，小孩子生日啦，满月啦，考大学啦，孩子参军啦，有病住院出院啦，买彩票中奖啦，大人结婚啦，生小孩啦，盖房子上梁啦，盖完房子住新房，搬家啦，都要摆喜酒，都要随礼。麻五儿，你说，你属于哪一个？
　　麻五儿：我给全村各家各户娶媳妇、生孩子、做寿的开销一年就快3000块了，我的小本本上一个个都记着呢！我也要摆酒，把礼钱往回收一收啊！
　　聋会计：理是这个理，可人家都要找个借口，你个单身汉有个啥借口？
　　麻五儿一瞪眼：理由总会有的，对了，我养的老母猪下了十二个崽子，你们都来贺喜吧！
　　众人大笑：人家给生孩子的妇女送面，哪有给母猪道贺喜的？
　　麻五儿：我还要盖猪圈呢!这个理由总成吧！
　　水灵嫂推着卖豆腐的车子过来：麻五儿，快回家去吧，我教你个高招，谁要再让你去随礼，你就空手去白吃，看他们谁还给你信儿！
　　
　　8、村委会办公室（日，内）
　　十三爷：情况就是刚才我说的这么个情况，小方，你是村支书，你看着办吧！
　　杨小禾：反正十三爷不给我1500块钱，我就天天上他家吃去！
　　十三爷：明天我就关上大门，看你小子怎么进去？
　　杨小禾：我跳墙照样能进去，我就不信，你们家不能总关着门过日子吧！
　　方辉坐在中间：好了，别闹了，听我说两句。这件事儿，虽然十三爷出发点是好的，是在为咱们村弘扬正气，抵制邪气，反对低俗，可是做法有些过激，人家毕竟是持有省有关部门合法的拍摄许可证的，并且已经和小禾签了占用场地的拍摄合同，所以我认为十三爷您真的应该赔偿给小禾这1500块钱。
　　十三爷瞪大眼：方辉啊，你就这么断案啊！我想不通，我把那些个拍光屁股女人的混蛋撵出村有啥不对？难道让他们胡作非为？让村里那些半大小子们看见都学坏呀！
　　方辉给十三爷倒了杯水：十三爷，您老先消消气。但是你想一想，你说得都是道德和精神文明层面的；再者，如果他们敢拍太低俗、太暴露的东西，我相信自然有文化主管部门阻止干涉他们拍摄和播出的。
　　杨小禾：就是嘛！人家那个女的根本没有露屁股，不就是扭扭腰，露一下胳膊和大腿，这有啥嘛！
　　十三爷：哼，我要不去，兴许他们就要露了。
　　方辉：十三爷，那只是你听村民传说和自己的推测，可这不等于既成事实啊，断案是要靠事实说话的，十三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对杨小禾说：杨小禾，你先出去一下，等会儿我叫你。
　　杨小禾向办公室外走去。
　　十三爷：这么说，我反而没理了？难道是我输了
　　方辉：确实是这样，还有，十三爷，你那根拐杖也该歇歇了。你在村中辈份高，威望大，这不假，但是板栗湾也是在共和国一个天空下，大家天天收看电视，中央出台的新政策新法规，板栗湾的人和北京的人，和全中国的人同一时刻收听、收看到，现在是法制社会，动不动就挥拐杖打人的作风确实应该改一改了。
　　十三爷：我的拐杖不打好人，打的是老荣家那些不孝顺父母的，打爹骂娘的，坑蒙拐骗的，我不打好人。
　　方辉：不要说打荣氏家族的人，就是打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不行啊。十三爷，你这根拐杖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用它帮你走路，而不是帮助村民改正错误。
　　十三爷梗起脖子：小禾不学好，我就打了，看他怎么样？难得把我下大狱！
　　方辉：您老别上劲儿！您真要把别人打坏了，那就得上法院，打坏了自家人，也算是家庭暴力。法律很明确，家庭暴力施暴者也是要被追究责任的，电视里报纸上这样的案例可是不少啊！
　　十三爷认真起来：小方，你没蒙我吧！
　　方辉：十三爷，平时咱爷俩说笑话是说笑话，刚才说的可是真格的啊，一旦犯了法，就晚了，您老一世的英名就毁了。万幸，小禾死盯着你承诺他的那1500块钱，打屁股那一拐杖，他自认倒霉没有主张权利，要不恐怕1500块解决不了问题啊！
　　十三爷：1500块钱我倒不在意，关键是觉得脸面上挂不住啊。
　　方辉：十三爷，你放心，一会儿我一定给足你的面子。他说完走出办公室。
　　
　　9、村委会大院（日，外）
　　杨小禾正坐在村委会门外墙角抽烟，看到方辉从屋里走出来，杨小禾不由自主地站起身递给方辉一根烟。方辉摆摆手说：小禾，刚才我的嘴皮子快磨破了，十三爷终于答应给你1500块钱了！
　　杨小禾高兴起来：不是给，是赔，本来他就理亏嘛！倚老卖老，仗着他是荣家族长，好像是个大家长，全村人都怕他，都得听他的，说的不对也得听，我就不服这个劲儿！
　　方辉：可十三爷毕竟是咱们村德高望重的长辈，他的一些做法可能偏激，可能守旧，可能过分，但十三爷的心肠始终是热的，出发点也是好的，他是想主持正义的……
　　杨小禾：就是有时候跑偏，动不动就抡拐杖。要说主持正义，方辉，我觉得你还算一个，你看，我放狗咬你、打你，你都没恼我，这次还秉公断案……
　　方辉：那次，我不是也不冷静，和你练起了少林拳……好了，不说过去的事了，你出去给十三爷赔个不是，毕竟十三爷是长辈，得让他把气消下去，听见没？十三爷气不消，他能给你1500块钱？
　　杨小禾：中！
　　
　　10、村委会办公室（日，内）
　　十三爷刚把一袋烟抽完，方辉领着杨小禾进来。
　　方辉用眼睛示意杨小禾，杨小禾会意，来到十三爷跟前弯了一下腰，算是鞠躬：十三爷，别生气了，孙子给您道歉了，我不该把那些拍写真的人领来，不该当着外人顶撞你……
　　十三爷：好了，知道错就中了，我还以为你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呢！要说有错，我也不该上去就抡拐杖打你两下子，中了，你那1500块钱，我给你补上，回去冲你十三奶要去就中了，她是我们家的财政部长！
　　杨小禾：谢谢十三爷了。
　　方辉：我问你，小禾，这1500块钱你准备咋花？
　　杨小禾：还没想好呢！
　　十三爷：快去集上买件衣服，也把自己打扮成个人样！
　　杨小禾：哎，十三爷，我听你的。
　　他说完屁颠屁颠地就走了。
　　方辉：十三爷，经过这一回，您老那把拐杖该退休了吧？
　　十三爷：你调解的话，有道理。可是我自己琢磨，我不让他们拍伤风败俗的电影，不应该吗？我做错了啥了？
　　方辉：您治理歪风邪气，没有错，错就错在了抡这根拐杖上！人家小禾屁股上的一绺伤是不是你打的？
　　十三爷：可我赔的1500块钱并不是打人的钱啊！
　　方辉：十三爷，我给您讲个故事吧。有个汽车刹车失灵，在乡间公路上不小心撞了个赶牛车的老大爷，牛被撞死，老大爷的腿被撞伤，大卡车司机向老大爷询问补偿条件，老大爷要求，牛赔偿2000元，因为牛得去集市买，自己的腿5元，回村买块纱布，包扎一下就成了，因为腿是自己身上长的，流点儿血，受点痛，不算啥。
　　十三爷想了想问：你说我没吃亏？
　　方辉：你还赚便宜了。十三爷，我再给你讲个故事，玉皇大帝问啄木鸟，你每天吃三个虫子，够吗？啄木鸟回答说，不够；玉皇大帝又说，那三天吃九个虫子呢？啄木鸟答，足够、足够！小禾那孩子就是只啄木鸟，实诚啊！好在那伤口疼几天就会好。
　　十三爷明白过来，笑道：你个小村官，够机灵。这样好，这样好，和谐啊!
　　
　　11、村中心广场（黄昏，外）
　　大栗树上广播喇叭响起方辉的声音：在家的党员干部注意了，明天下午召开村两委干部会议，在家的党员干部、村民代表务必准时参加。
　　
　　12、村委会方辉宿舍（夜，内）
　　打开的电脑屏幕上全都是孙嫣然的靓照，方辉拿起手机给孙嫣然拨号。手机里传出电脑语音：对不起，你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方辉失望地喃喃自语：这些天嫣然干嘛去了呢？为什么总是打不通电话？”他说着登录微信聊天。
　　时间不大，孙嫣然的上了微信，方辉赶紧震动了一下并留言：这些天你干嘛去了？为什么电话总是打不通？
　　孙嫣然：我还在省里参加培训，手机关了。
　　方辉：前几天栗花节，大跳他们几个同学来看我了。
　　孙嫣然：他们也跟我联系了。看得出，他们在为我们弥合。
　　方辉：我想听听你的声音，我们电话聊吧！
　　孙嫣然：好吧！煲电话。
　　方辉打电话：暂时先不谈这些不愉乐的事，跟你说说我当村官的事吧！我们村的山野菜加工厂就要隆重开业了。
　　孙嫣然：看来，你还真把那个村官当成大事业了，隆重开业，才十几个人的小厂，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上班后才知道，我们在校园里，那些天真的想法多么地幼稚可笑，书本上那些大道理与我们眼里的现实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单位里好多年轻人都在谈论房子装修，汽车排量，减肥秘方，裙子的质地，股票基金等等……
　　孙嫣然：方辉，这些现代元素你好像都无暇顾及了，一头扎进了那个小山村，鸡毛蒜皮，婆婆妈妈，农村里繁琐事终会把你缠死、累死……方辉，别傻了，你的学历，才识都是优秀的，窝在山沟里就是浪费人才。我也很想你，想你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可现在这一切变得如此遥远，我现在内心很矛盾、很痛苦，上次，在市里大街上对你发了那么大的火，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方辉：嫣然，来板栗湾看看吧，换个环境，换个心情，这里肯定不是世外桃源般美好，但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原始、贫困、落后，相信你来了之后一定会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有我。作为一名被县委组织部门正式派到这里服务和学习的大学生村官，我绝不做匆匆过客，一定要让这里的山水和世代居住的人们变个模样……
　　孙嫣然气愤地：方辉，怎么搞得，越听你的话越假，这不是理想，纯粹是空想，不要说凭你一己之力很难成功，就是成功了又能怎样？在村里待下去，你不也变成了农民。我不想再说了，你想想吧！
　　说完，关了手机。
　　方辉无奈，两眼睁得大大的，双手枕在头下看房顶。猛地，右手攥拳击打了一下床板，从床上站起身来。他把窗子推开，如潮的蛙鸣，看着满天的星斗和悠悠的远山出神。
　　
　　13、村委会办公室（日，内）
　　方辉和十三爷、水灵嫂、聋会计焦急地看表，等着杨板山来开会。
　　杨板山气喘吁吁地进来：对不住，我来晚了，昨儿是我小官庄的妻侄女出嫁的日子，刚喝完喜酒赶回来！开会啥内容？
　　水灵嫂：就是治理你这些喝大酒的。
　　方辉：好，各位村两委都到齐了，咱们开会。今天会议的议题就一个，落实乡里推进市级文明生态村建设会议精神，重点治理红白喜事摆酒成风，随礼成风的问题。大家都谈谈看法。
　　十三爷紧了紧外衣：我先说两句，我同意乡里的精神，同意整治，就咱们村来说，大伙都过上了好日子，国家惠农政策一个接一个，过去的“三提五统”不用交了，种粮不交皇粮国税了，还给退耕还林补助，种粮补助款，孩子上小学、中学都不花钱了，看病有了医保，老了有养老保险，这几项，一年每家每户得省下多少钱？拿这些省下的钱用来搞养殖，搞种植，养栗蘑，养鸡养牛该有多好，可村里好多人，偏偏弄个名堂就吃了喝了赌了去！又懒又馋，攀比讲阔，这样下去不得了。
　　杨板山：理倒是这个理，可把话还得说回来。人家有钱，摆酒吃喝，没钱，借钱摆酒吃喝，这关村委会啥事儿？别忘了，现在，树、地都承包到个人了，人家吃一看二眼观三，鸡鸭鱼肉兔子王八，又没花村委会的钱，咱们管得着嘛？还是研究点儿正事儿吧！
　　水灵嫂：板山你是担心这一抓堵了你的吃喝吧？啥事是正事儿？我看眼下这就是正事儿。
　　杨板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是上百年的老例儿，娶媳妇、盖房上梁、搬家温锅、生孩子送面，小孩满月、老人祝寿，加上现在的考大学参军，老例儿新例儿，谁也改变不了。
　　聋会计：我不管老例儿新例儿，我就知道一张张百元大票抽出去我心疼。
　　杨板山：哎，老聋，你现在把大票送出去了，等你儿子结婚时候，一发请柬，不都回来了，你不吃亏啊！顺便还慰劳了肠子肚子！
　　聋会计：那你摆酒席，买肉、买菜、买酒、买茶、买糖不得花大把的银子？绕了半天，吃的请的两头费。去年，我专门记了帐，去年我们家光人情往来，随礼就花了7千多，真要命啊！现在我还欠着小方个人200元呢，等着下月去乡里领干部工资才能还上。像我这样的村里不是少数。
　　十三爷：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以前我没记账，现在记账了，结果翻看账本一看那钱就像高粱叶子哗啦啦掏出去可真不少啊。
　　水灵嫂：就是。好像一年到头挣的钱不少，实际攒不了几个，都是这样随了份子跑了。
　　方辉：好，咱们班子就算达成了一致意见。接下来就研究用啥办法治住这股乱随礼歪风。
　　
　　14、大街上（日，外）
　　光棍汉麻五儿粗手粗脚、憨头憨脑，看见谁就塞给谁一个自己用大红纸写的请柬。
　　麻五儿：后天，到我家去喝喜酒，一定要去啊！
　　村民甲：麻五儿，你是要娶媳妇还是生小孩啊？
　　旁边帮忙麻五儿发请柬的蓬蓬头说：人家还是光棍哪来的孩子？
　　村民甲：蓬蓬头，你是不怕热闹啊？哪儿有事你就在哪儿露脸啊？
　　杨小禾：麻五儿是我的好朋友，遇到这大事，我能不帮他吗？
　　村民甲：啥大事？
　　杨小禾：是这样，麻五儿不是咱们村的养猪专业户吗？养了十多头猪，前几天一头老母猪一下子下了十五个小猪仔，麻五儿比生了儿子还高兴啊，就张罗着摆酒席！
　　村民甲把请柬还给麻五儿说：给老母猪生小猪随礼，这不是胡扯吗？我不去！
　　杨小禾不依不饶，把那张请柬硬塞到村民甲手里：三柱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一个村住着，山不亲水还亲呢，你们家大小人情，麻五儿哪次没去？还不该还人家麻五一个人情吗？一年，麻五儿的一半猪白养，都随了礼了！拿好，到时候记得去啊！
　　村民甲又不情愿地把那张揉皱的红纸请柬揣进口袋。
　　杨小禾小声对麻五儿：麻五儿，我卖力地给你发请柬，你这场喜酒张罗下来，可要分给我一半劳务费啊！不要反悔啊！
　　憨厚的麻五儿点点头：成！
　　
　　15、村委会办公室（日，内）
　　方辉：我这几天琢磨了几条，大家看中不？一是村里成立红白喜事理事会，理事长吗，我看由德高望重的十三爷兼任。大家举手表决。
　　杨板山：这个差事就得十三叔干，村里没有第二个人能服众。
　　十三爷：好，官衔好大啊！我就不推辞了，将就了！
　　方辉：您老德高望众，这个理事长，非你莫属。第二，加大宣传力度，喇叭里反复广播，墙上张贴通知，向群众宣传随礼风的害处，倡导乡风文明新农村新风尚。第三就是制定硬性措施。这是最难操作的。
　　杨板山瞪大眼：小方，我可跟你说，你进村撤了小灶，断了我的酒顿，这中，因为那是公家，可今天村里出禁令，怕是不会容易，人家有钱摆酒，谁管得着？
　　方辉：这确实是个难题，总不能把一般的聚餐喝酒一概禁止，什么样的酒场不违规，什么样的酒桌违规，违规了又该怎样办？这些都得考虑进去。
　　杨板山显得不耐烦：这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村里的事儿复杂的很，一刀切，准出乱子。十个手指分长短，老百姓就这样，你明明为他好，有的也不一定理解。咱们这个理事会就是个村规民约，就是土政策，村民犯了你的村规民约，多摆了几桌酒，收了礼金，又不违反国家的大宪法，你说咋个办？
　　方辉：板山叔说的有道理，我看确实不能一刀切，得有所区别：娶媳妇，聘闺女，老人祝寿，生小孩，乔迁新居这五大件以外，只要不超过10桌，不大操大办，不耽误生产，理事会就可以批准。
　　十三爷：中，除此五大件以外的，一般就不批准。比如孩子考大学，一年咱们村就考上二十几个，二十几户家家摆桌，这还了得？盖房子上梁啦打井啦等等全部不能批准。
　　聋会计：要是人家悄没声地摆了酒咋办？收了礼咋办？
　　杨板山：啥时候咱们村委会有执法权就好了！
　　水灵嫂：道走车，河行船，各有各的路术，村民不自觉犯了，也不能把人抓起来啊！
　　方辉：不能抓人，这是必须的。不行抓人还不兴咱们去添乱去说服啊？这样让主客双方“两费”变“两省”，老百姓就该认识。
　　十三爷：不破不立，是疮就得捅破才能好，第一刀最关键。
　　聋会计：我看这第一刀就该砍向麻五儿，蓬蓬头正满村撒请柬拉人头，撺掇麻五给母猪下猪仔摆喜酒呢！蓬蓬头是他的策划大师。
　　十三爷不高兴地：简直是胡闹。这一刀有主了。小方，你看呢！
　　方辉想了想说：初战必胜，我们全员出马。
　　杨板山：别，我先请假，我这两天要去省城看我的儿子——要是没啥事儿，我先走了。
　　水灵嫂小声地：板山耍滑头，关键时期就溜号。
　　
　　16、村委会大门口（早晨，外）
　　村委会门口的墙上张贴着一张通知，早起的人围着村委会门口墙上的通知看。
　　广播里传出方辉的声音：各位村民注意了，下面广播通知，板栗湾村两委会关于提倡文明新风反对大操大办，铺张浪费办红色喜事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