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简单任务

　　乍暖还寒时候，树下飘来的枯叶还在微风中揉搓着地面发出沙沙声时，树叶新的嫩芽已经悄无声息地舒展开来，各色花儿含苞待放，仿佛一只只彩笔正欲书写美丽的画卷；枯草地的泥土中冒出淡绿色，形成绿色的地毯，鸟儿们在清晨的空气中展开歌喉鸣唱。太阳像一位和蔼可亲的母亲向大地洒下金光。
　　在如此美丽如画的清晨，滴水岩市龙门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宿舍，依然有人还在赖床不起。
　　“邱师哥，有急事，速回单位。”正在宿舍酣睡的邱林生摁下手机接听键，传来小师妹璐瑶如百灵鸟般的声音。早晨七点方才睡下的邱林生心中有点不快，昨晚的一起烧炭的自杀案件一直忙碌了一个通宵。轻生的那名男子用一卷胶布将旅馆房门的缝隙封死点燃一盆木炭。燃烧的木炭不久后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男子就这样草率地结束了自己宝贵的生命。现场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自杀的动机还是一个谜，不得而知。不过，年轻人轻易地放弃生命的做法让邱林生感到震惊莫名。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草率地就自己轻生，撒手人寰容易，可是父母、亲朋、兄弟姐妹将何以面对？
　　这是有文化的人的自杀方式，这已经是第三起炭烧自杀了。世界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让人越来越看不懂，越来越揪心。
　　“什么情况啊，小师妹？”邱林生心中有点不悦。
　　“一起绝密案件！”电话那头传来小师妹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
　　“马上！”
　　邱林生挂断了电话。
　　小师妹的话让邱林生亢奋，仿佛被闪电击中，全身细胞开始活跃起来，又可以大干一场了。
　　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啊？会是怎样的一起案件呢？邱林生从高低床上弹射下来，一面快速地穿衣，一面心里嘀咕，就让这个美丽的周末逃跑了，我不在乎！小师妹口中的“绝密”二字深深刺激了邱林生的神经，不仅仅驱赶走了朦胧睡意，也让大脑快速地运转起来。
　　刷牙、洗脸、梳理头发、整理着装，无数个动作一气呵成。邱林生虽然离开部队已经好几年了，部队的优良作风却一直没有丢掉。临推门而出时，他最后又在镜前凝视了数秒钟，镜前一位英俊挺拔的小伙正在凝视自己，那是一位资深刑警，而非大家眼中的菜鸟刑警。他紧绷的脸展露出微笑，绝密案件我来了，他生打了一个响指。
　　去单位的路上，邱林生可谓健步如飞，一路小跑，引来行人驻足观望。
　　邱林生没有敲门，而是径直推开了大队长邓一民办公室。办公室进门左侧的一张长条的黑色真皮沙发上，两名军人装束的陌生男子正襟危坐，屋内的气氛压抑，似乎连空气也凝固在了一起。一民大队长起身，示意邱林生在对面的一张单人沙发落座。茶几上的两个陶瓷茶杯里正冒着热气。
　　邱林生敏锐地注意到两名军人的眼神除了严肃，隐隐地还透出一丝焦虑。
　　“这两位是来自山西的飞行大队的同志，带队的这位是大队长巫龙，另外一位同志是吴宇干事。”
　　“这是我们刑警大队第一探组的探长邱林生，他可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现在是我们刑警大队的得力干探。希望你们合作愉快。”邓一民语速极快地为大家介绍。
　　邱林生和巫龙、吴宇一一握手寒暄。
　　“客套话我就不讲了。我们长话短说。现在组织委派你一项简单任务，做好协助调查工作。昨晚的事情，现勘人员已经向我通报了，初步判断为自杀。这起案件我会安排其他人跟进，你就不用管了。辛苦了！这两位军人不远千里过来，是关于飞行大队一名飞行员无端失踪的事情，你配合一下。”
　　“是。”
　　旋即，邱林生将两名军人迎进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进门的右上方钉着一块小木牌，上面黑色的正楷写着“一探组”三个字。三人分宾主落座后，相互又寒暄了几句便进入正题。
　　探长邱林生从巫龙口中了解到：失踪的飞行员叫张少峰，籍贯云南腾冲，现年二十四岁，三个月前离开部队后便失去联系。其父母则是滴水岩市龙门区月光之城标准国际学院的副教授。同时，巫龙为邱林生科普了一下歼-10战斗机的知识。据巫龙介绍，歼-10战斗机，北约代号火鸟，是中国中航工业集团某公司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自主研制的单座单发第四代战斗机，战斗机已进入实战飞行阶段，未来一两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部队便会大规模的装备歼-10战斗机。而就在这关键阶段，飞行员张少峰却人间蒸发了，张少峰掌握着歼-10战斗机的所有关键参数。
　　“失踪的原因有许多，可以是做了一名逃兵，或者和有妇之夫私奔或者只是开了小差，说不定哪天就出现了或者其他一些原因。”邱林生打趣地说。
　　“我们大队人员是经过严格政审，层层选拔后方能胜任，我们可以说是精英部队，而且部队有着钢铁般的纪律，这你是知道的。一名军人三个月杳无音信太不正常，我们不认为是张少峰开小差，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巫龙信心坚定地说。
　　“你们不认为这是一起简单的失踪？”邱林生瞅瞅昔日的战友，单刀直入地问道。
　　“我们最担心的是张少峰不能保守绝密信息，这也正是部队首长最担心的地方。”巫龙皱着眉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隐晦地说出了军方的担忧。
　　“何况张少峰的履历的是相当漂亮，大好的前途还等着他呢。”巫龙沉默了片刻后做了这样的补充。
　　“好吧。办公室讨论永远解决不了谜团，我们还是先接触一下张少峰的父母，看看他们的说法怎么样？”邱林生内心深处也认为此事不是那么简单，不过也不赞同军方的说辞，感觉有点危言耸听了。但他没再发表看法，毕竟不是新上班的菜鸟，让资深人士笑话，无非是一场简单的协助调查而已，何必计较太多呢？
　　“同意。”
　　“走，一起去老家味道餐厅，那里的腊猪蹄的味道相当不错。”
　　春日的午后，天气惬意。清晨的泥土的寒气已然被和煦的阳光赶走，暖风熏得游人欲醉。邱林生一行三人驱车前往五公里外的月光之城。
　　月光之城是一个山脚下新建的乡镇，右侧乃是著名的潜龙山脉，月光之城便是从山脚左侧的一片平原上拔地而起。因每个月圆之夜，月光洒在小镇美丽得仿佛画儿一般而得名。月光之城的道路为双向八车道，这在滴水岩市的乡镇算是超前卫的意识。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宽阔的道路两侧建造四四方方的小区，四四方方的学校，四四方方的广场。行路人悠缓地走着，小贩们沿途叫卖，不时的有几个小朋友从树丛中奔出，嬉笑打闹而去。邱林生在一个有着方形围墙的大门外停车。大门两侧矗立的欲飞冲天的火箭模型相当吸引人们的眼球，三人眼前的建筑是月光之城的标准国际学院。
　　经邱林生出示证件后，三人步行入内。校园内有一大片绿色草坪，草坪四周成行的绿树苍翠欲滴。一栋弧形的红墙大楼便出现在眼前，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气势不凡。大门右侧是无数栋红墙的小别墅，据学校保安介绍，张少峰的父母便是住在拐角处的那栋别墅里。
　　门旁的一棵冬日里干巴巴的柳树在春姑娘的唤醒下，柳条长出了鹅黄色的嫩芽，微风里枝条随风摇曳，好似小姑娘正在溪边的石头上梳理着小辫子。篱笆墙内更是姹紫嫣红。花园的一个小池塘边的一颗桃树上盛开着粉红色的桃花，桃树旁是开着黄黄的迎春花的迎春树；稍远一点的玉兰树上的白色的玉兰花仿佛黛玉病怏怏的玉脸，一阵风来，飘落下几片玉兰花，仿佛飞舞的蝴蝶，煞是好看，三人不禁喝起彩来。
　　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啊，邱林生一面感慨，一面上前轻扣门扉。
　　来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岁开外的戴着近视眼镜的女士。邱林生从长相上看，判断是张少峰的母亲，他看过部队提供的张少峰的照片，比对之下便得出这样的结论。他说明来意后，三人被女士迎进别墅一楼的会客厅。趁主人去厨房沏茶的空档，他仔细打量起客厅来。客厅正对面是书架，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名目繁多的书籍；客厅左侧是一排花架，上面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式室内花草；客厅右侧是一排气派的全玻璃的落地窗，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花架上的植物顿时明亮起来了。
　　女主人给每人端上一杯青花瓷茶碗泡的绿茶，素雅的茶碗便暴露了女主人书香门第的高雅。邱林生、巫龙、吴宇三人一一揭开茶盖，旋即一股淡淡的茶香袭来。真是好茶，邱林生经不住内心喝彩。
　　“少峰在部队调皮了吗？如此兴师动众的，我很是担心。”女主人一脸忧郁，首先打破沉默，怯怯地问道。
　　“嗯，是的，张少峰同志在我们部队一直表现优异，你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巫龙接过话，微一沉吟后继续说，“这个倒是没有，只是失联了，我们例行家访。之前我们有过通话，我是大队长巫龙。”
　　“失联？”女主人用手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本就紧张的脸变得更加郁郁寡欢起来，“我们老两口也打过几次电话，都联系不上他。起先，我们以为是少峰执行部队安排的特殊任务去了，虽然着急，也没有想那么多。今天才知道，他居然和部队失去了联系啊！”
　　“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搞清楚怎么回事，您老也别太着急了，事情总是有水落石出的时候。”邱林生安慰道，“您想想，张少峰有什么关系密切的人或者蹊跷的地方或者向你们暗示过什么？或者女朋友什么的。”
　　女主人陷入沉思。
　　窗外一对长着褐色羽毛的麻雀落在窗台上，沐浴在阳光里，用嘴啄着羽毛，不时地发出“叽叽叽叽”的叫声，似乎在呼朋唤友。
　　“少峰一直都是听话的孩子，没有奇怪的地方，只是考虑到年龄问题，我们一直张罗着女朋友的事情。感觉少峰不是怎么上心，我怀疑他有密切的异性交往。”女主人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出现血丝，那是念子心切的眼神。
　　“有具体点的情况吗？”邱林生急切地追问，脑海里出现一道劈开乌云的凌厉的闪电，内心深处也有种被闪电击中的感觉，仿佛有天上的神仙指引迷津，神奇的第六感袭来。
　　“没有，只是做母亲的一种奇怪的感觉而已。”女主人想仔细理清混乱的思绪，却似乎又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两人都没有继续讲话。
　　巫龙尴尬地端起茶碗小口的啜饮茶水，随行的干事则傻傻地看着擦得光亮照人的黑色的大头皮鞋。
　　邱林生似乎抓到了什么，但又说不出来。稳住，稳住，勒住狂乱的野马的缰绳，不能让它失去控制，邱林生在内心深处告诫自己，我们需要足够的耐心，我们不是菜鸟侦探，我们天生便是做刑警的料。
　　儿女在痛苦而漫长的成长进程中难免伴随着一些小秘密，一些不为人道的小动作，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我们都是过来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