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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苗家山寨

作品名称:风之候鸟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1-07-06 11:22:28      字数:4588

  再次醒来,是傍晚时分。她这一觉睡得很好,身体没有酸痛感,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她抬了抬身子,望向门口,房门是大开的,傍晚通红的斜阳照在对面的屋顶上,一只母鸡带着一群鸡仔咯咯答叫着走进她这间房。女孩子端着一碗鸡汤一碗饭进来,一边赶走鸡群,一边把晚餐放在方凳上,看着她已经睡醒,笑着打招呼。
  “醒了?”
  “嗯。”安懿支起身。
  女孩子说:“你可真能睡。”
  安懿看着女孩子闪着真诚光芒的眼睛,问道:“我睡多久了?”
  “有十天了。你昏睡了整整八天,每天发着高烧,烧得可吓人了。前面那几天,我们村的赤脚郎中天天来看你,连卜卦千金婆都来了,我家里人担心救不了你。”女孩子率直地说。
  安懿又问:“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是我哥从洪水里救上来的。救上来时,你昏迷不醒。从山脚下抱着你一路回到山寨,你沉得像江里的大石头。回到家一检查,你的左腿被洪水撞折了,救回来后,你开始发高烧,我妈给你洗脸擦身,我哥给你喂药喂水,你一边吃药一边吐,可难喂了。夜里出大汗做噩梦还大哭,我哥整夜整夜地守着。”淳朴的女孩子很坦率。
  安懿听了这番话,内心涌起阵阵热潮,这家人是好人,她的恐惧和担心是多余的。
  “吃饭吧。”女孩子把碗端在安懿面前。
  安懿先喝了口汤,汤里放了好些嫩嫩的鸡腿肉。她咬了一口鸡肉,味道鲜美,好吃极了。可能是饿极了的缘故,一碗饭一碗汤她很快吃完了。吃过了晚饭,她向女孩子提议想洗个澡,女孩子没异议,出去准备洗澡水。
  太阳一下子下山了,山里的夜晚黑得很快。安懿望着暮色如墨汁般涌进屋内,咩咩的羊叫咯咯答的鸡叫随着太阳下山也安静了下来。
  女孩子走进屋,告诉安懿,洗澡水放好了,在冲凉房里。她扶起安懿,安懿吃力地站起身,女孩子不说二话,背起安懿走出了房屋。安懿大吃一惊,女孩子个儿没她高,却有着一身的力气。冲凉房在对面的一间小屋,一个中年女人在冲凉房里兑好水温,放好一张小凳子。另一张高凳放好一套干净的衣服,女孩子放下安懿,让她坐在小凳上,母女俩退出冲凉房并带上门,让安懿放心地洗澡。
  安懿脱下衣服,用葫芦瓢一勺一勺地舀着温水淋在头发上,女主人准备好了一块檀香香皂,她洗了头接着洗澡,想着十天前的那场大洪水,想着那四个同伴,她的心在阵阵发冷发抖,眼泪不由自主地滑下来。
  女孩子在门外轻轻敲门,叫她洗快点,郎中来了,要给她换药。
  她擦干身体,穿上土布衣服,女孩子敲门进来,背着她回屋。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安懿坐在床边等着换药,她抬头时与郎中的目光对视,郎中一看到沐浴过后的安懿,顿时目露震惊,眼前的女子有一头瀑布般的乌黑长发,五官清纯秀丽,气质脱俗,整个人如隽永诗词,好似古典工笔仕女,他如泥塑木雕似地定住了。
  女主人用方言叫了一声郎中,并轻轻推了一把,郎中恍若梦中醒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给安懿换药。
  在换药的过程中,郎中问安懿是怎么掉进洪水的?
  安懿平静地说跟几个同学踩自行车来旅游,在原始山岭中遇到了大雨,被洪水冲走了。
  “踩自行车?你从哪里来?”郎中惊讶地问。
  “江苏。”
  郎中和那对母女顿时惊呆住了。
  “你工作了吗?”郎中又问。
  “我刚大学毕业。”安懿说。
  郎中脸上布满了无比的震惊,半天没再问话。
  换好药,郎中让安懿好好休息,过两天再换药。女孩子用毛巾给她擦干长发,安懿躺上床,盖上薄被并掖好蚊帐,女孩子和母亲退出房,让安懿早点休息。
  腿有伤,安懿睡得并不安稳,不能翻身,全身保持一个睡姿,很不舒服。她是被一阵公鸡报晓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屋里黑漆漆的。旁边有人起床,火柴划亮,她转头看去,是那个女孩子,原来女孩子一直陪着她。
  女孩子提着煤油灯下床开门,外面蒙蒙亮,山里的晨雾堆积在屋檐下还未散去。她没了睡意,静静地听屋外的一切声音。听着根本听不懂的方言,犹如听到催眠曲,她又闭上眼睡过去了。
  山里的早晨格外清新,青黛色的屋顶笼罩着炊烟雾霭,树梢上缭绕着轻纱似的氤氲,四处鸟声啁啾。安懿嗅到阵阵浓郁的桂花香,听到那赶集似的鸟鸣,她悠悠醒来。她坐起身,左腿稍微可以挪得起来,但还不能多动。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探头进来,安懿刚想打招呼,男孩子已跑开了。
  她挪移到床边,女孩子快步进屋,端着脸盆提着桶。
  “刚才那个男孩子是你弟弟吧?”安懿刷了牙漱了口便问。
  “是的,他说你醒了。”女孩子停了停,问安懿,“和我们一起吃早餐,可以吗?”
  安懿一怔,看来她原先的忧虑是根本没必要的,简直是庸人自扰。她点点头,洗了脸,问女孩子要了把梳子,她把一头长发随便束起来,女孩子又背她走出屋子,向厨房走去。
  厨房很宽,正中放着一张不上漆的圆桌,这家人都坐在桌边准备吃早餐。安懿来到厨房,女主人扶她坐下,安懿来到这里十几天了,正式面对这家人。
  她坐好姿势,一抬头,与一对紧紧注视她的目光相遇,这是那个端着煤油灯的男子,不用问,安懿凭第六感知道是他。眼前这个年轻男子有着一张极其清俊端正的脸孔,剑眉星目,理着时下当兵的板寸头,相当清爽,土气的山里穿戴也遮挡不住自身由内而发的泼墨挥洒的秀逸风采。山里人也能孕育出这么好看且充满阳光的帅气男子,安懿也一时看呆了。
  两个人像磁石般相互看着,足足有一分钟,大家不禁发出了会心的笑声,笑声惊醒了安懿,她发觉自己好失态,一时显得不知所措。
  儒雅的中年男人开口说话,说得是一口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姑娘是哪里人?贵姓?”
  安懿说:“免贵,姓安,我叫安懿,懿是懿德的懿,江苏扬州人。”
  中年人笑了,说:“姑娘姓安,与我们有缘呐。”
  安懿不解地问:“怎么说?”
  “我姓宁,叫宁泰华,籍贯常州。”
  安懿顿时来了兴趣:“您是常州人?怎么在这里定居?”
  “当年师范大专毕业后响应号召到边远山区来教学。”宁泰华看了眼坐在身边的中年女人一眼,说,“结果走不了了,留在了这里。”看得出,宁泰华年轻时是英俊非凡。
  老婆婆也开口说话:“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乡里乡亲的人。”安懿吃吃地笑起来,这是半个多月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看到安懿巧笑嫣然,餐桌上的气氛欢欣起来。
  谈话中,安懿得知宁泰华育有两男两女,大女儿嫁了人,也在村里。大儿子叫宁冠初,小儿子叫宁冠祺,小女儿叫宁冠锦,老婆是本地苗族人,叫吉娟娅。老婆婆是吉娟娅的母亲。
  “听说你刚大学毕业,读的是什么大学?”宁泰华问安懿。
  “音乐学院。”
  宁泰华微笑颔首着,让安懿安心在这里养伤,不要有顾虑,伤好后送她回家。听到安懿要走,宁冠初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眼神。吃过早餐,安懿回到自己的屋休息。宁家父子拿上工具出门,宁冠锦进屋换下拖鞋,穿上胶质凉鞋也准备外出。
  “你们这是去哪里?”安懿问。
  宁冠锦笑说:“山洪冲断了山里的水渠和河里的木桥,爸爸和哥哥这几天在抢修水渠,我和妈跟村里人到山里砍树修木桥。”
  安懿明白了:“修得怎么样了?”她问。
  “我哥那几天整日整夜守着你,见你烧退了他才出门。没时间修桥。”
  安懿的内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她平静地问:“你哥在村里做什么?”
  “他在青岛当兵刚回来不到半年,村里有什么事他都会去做。”
  “他平时做什么?”安懿问。
  “哦,他,他有什么就做什么。”宁冠锦欲言又止,想了想又说,“我哥在攒钱,他想挣多点钱,让村里尽快通上电。”
  吉娟娅在院子叫唤,宁冠锦和安懿打了声招呼,跑了出去。老婆婆提着一个背篓也出了门,家里只剩下安懿一个人。
  安懿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腹胀忽然有股胀气,内急直往下坠。安懿睡不了了,她慢慢地起身,穿上拖鞋,一步一挪地移到门口。外面阳光灿烂,照着宁静的小院。铺着板砖的院子在晒着一地的花生玉米苞和一些草药。院门是紧阖的,透过门缝看到上了一把铁锁。
  安懿迈出门坎,墙壁角放着两只箩筐和一根扁担,她伸手够着扁担,当拐棍使用,一步一步地穿过院子的场地,走到对面的冲凉房,推开门,里面没有马桶,她又走到冲凉房隔壁的一间小屋,推开门,是厕所。厕所是七八十年代那种模式,一条斜斜的小深沟槽直通墙外的粪窖。墙角搁着一口小缸,一条小胶管在一滴滴地淌着水滴落在水缸里,墙上挂着一只葫芦瓢和一个小竹篮,篮里放着一打草纸。厕所很干净,没有异味,这在农村是极少有的。这家人相当的干净,一定是跟男主人有关。
  安懿关上门,挪着站在沟槽上,慢慢脱下裤子,慢慢地蹲下身。她一边解手一边用葫芦瓢舀水冲。完事之后,冲干净厕所,她又到冲凉房洗下身,平时在家里她解了手立即用水洗干净,这已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女孩子要干干净净,身体才像花儿一样娇艳。奶奶常把这话挂在嘴边。
  她走出冲凉房,阳光好极了,她不想进屋,拿了张小竹凳坐在院子中间晒太阳。院子挺小,厨房隔壁是猪圈和牛栏,这户人家把猪圈和牛栏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那股阵年粪便臭味。大门边种植着一棵手腕粗的四季桂,此时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花香不时随风飘散,让人心旷神怡。安懿仰着头望着天空,瓦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云雀在白云底下飞过,屋脊上有两只漂亮的鸟儿在跳来跳去,一座山脊巍峨地高耸在屋后,峭壁上垂挂着碧绿的石斛兰和翠云草,还有许多她不认得的植物。山里的空气清新甘醇,大山博大深厚,宁静幽远,她喜欢这种地方。
  院门响了,有人开锁进来,是宁冠初。他乍一见到安懿坐在院子中间,怔了一下。
  “你怎么出来了?”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厨房门前的水槽边拧开水笼头洗手。
  安懿说:“我想出来晒晒太阳。”
  宁冠初走进厨房,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水果,递一个给安懿。
  安懿接过水果,这种水果她从未见过,形状像苹果,表面粗糙,颜色是褐色的。
  “这是什么果?”安懿不解地问。
  “蜜梨。”宁冠初取出身上带的一串钥匙,上面别着更多的是小型工具,有剪刀、指甲剪、起子、各种军刀。
  安懿愣了一下,看着宁冠初在削水果,水果皮削得又薄又均匀,她诧异地问:“你当的是什么兵?”
  “原来在海上陆战队服役,后来转去当舰艇兵。”
  “当兵当了几年?”
  “有十二年了。”他递给她削好的水果。
  她咬了一口,嗯!又甜又多汁,好吃极了。她边吃水果边盯着宁冠初阳光般的帅气面孔,轻声对他说:“谢谢你。”
  宁冠初一怔,抬眼凝视安懿,深邃明亮的目光直看得安懿心里像小鹿乱撞。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想到要参加这种极富挑战的活动?”宁冠初问。
  安懿定住了,眼前这个男子开口问得话让她震动了,与众不同的视觉观点让她对他一下增添了许多的好感。
  “我喜欢,大学毕业后马上要工作,想想以后工作了,可能就没多少时间去玩了,所以想趁这个机会和同伴出来走走,看一看外面的世界,领略山地特有的风光。”
  宁冠初的目光久久落在安懿脸上:“你们不会看天气吗?”
  安懿摇头:“会看就不会出事了。”
  宁冠初说:“你这一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安懿全身一震,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肩膀负荷重物,都勒出血痕,双脚十个脚趾磨出了许多血泡,脚心也磨掉脚皮,袜子扯都扯不下来,还有脚踝膝盖大腿全贴着药膏。”
  安懿已经泪如雨下,低下头哭了起来。她踩车半个多月,一路上没人过问她,哪怕一句也好,那四个人一句也没问过,尤其是方子娆甚至冷嘲热讽恶言挤怼,她的心伤透了,而眼前这个男子,一开口就说到她的心里面。
  “还好,没事了,好好休息。”宁冠初轻言细语地说。
  安懿抬起头,抹了把眼泪,问道:“你救我上来时,看到我背着包吗?”
  “看到,现在包放在我爸屋里,过一会儿我拿到你屋里。”
  “那段时间,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吧?”安懿心有不安地说。
  宁冠初面露惊愕地看着安懿:“别这么说,好吗?看到你全身是伤,小腿都折了,我妈当场就哭了。你烧了几天几夜,外婆都愁坏了,生怕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这样没了。”
  最后一句让安懿破涕为笑,宁冠初是一个谈话的好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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