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鸿都客冒名微服私访 玉太尊凶残草菅人命

　　
　　却说鸿都客品着苦茶，吟道：“曹州山水秀，可怜百姓苦。清官玉佐臣，豺狼猛似虎。”
　　就这几句话，吓得董老板浑身打哆嗦，道：“先生可不要这么讲，玉大人却是个清官，谁不知道？你这样讲，只怕惹祸。”吓得他赶紧起来，开门出去看看，这才回来，把门关了，道：“先生，你说话我听听无所谓，若给衙差听到，您老可就是祸从天降，这些话却不敢乱讲，我是好心。”
　　鸿都客道：“你们曹州怎么人人都怕玉太尊，莫非他比老虎还厉害？”
　　董老板道：“老虎算个屁，这个玉大人，比老虎更厉害，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谁不害怕？千万不敢胡说八道。”
　　鸿都客笑道：“不瞒董老板讲，我却不怕他，你也不必胆颤心惊。济南府的宫保大人你知道吧？”
　　董老板道：“这个谁不知道，他是山东一省大员，位高权重，是个众口皆碑的好官，可惜他害了我们曹州却也不浅。”
　　鸿都客道：“此话怎讲？”
　　董老板道：“却听说玉大人来曹州做官，是他保荐的，曹州成了人间地狱，却不是这个宫保大人做的孽？唉！”
　　鸿都客道：“此话虽说不妥，却也有理。宫保大人只是闻听玉大人很有能力，却不知道他在曹州残害百姓，此所谓不知者不罪，却也不能责怪宫保大人。”
　　董老板道：“先生说的是，我却也阅人无数，想必先生是宫保大人派来微服私访的，前来曹州暗查玉大人的政绩。如此我的心里稍微安然，先生你说是吗？小老儿可否有眼光？”
　　鸿都客微微一笑，未置可否，但是董老板确实心里平宁了。
　　鸿都客道：“老板，我们俩在此聊天，话入我耳，再无别人会知道，你却也不必害怕，我在此住几天就去曹州，我们俩说的话就算是给风吹走了，却不是好？”鸿都客说着话，却把自己买的吃食摆在了桌子上，倒也丰盛，鸡肉猪头肉肘子，竟然还有一只兔子，更有一瓶好酒，连筷子都有，道：“董老板，现在你我慢慢喝几口，慢慢聊天，我请你，却不要推辞，怎么样？”
　　董老板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敢和大人您坐在一起，千万不敢。”
　　鸿都客道：“不必客气，坐了，你就把我当做江湖郎中就可以了，我还有话问你。”
　　董老板只好告罪坐下，开始二人也不多言，默默地喝酒，品尝买来的酒食，几杯酒以后，说些闲话，倒也不是很拘谨。
　　鸿都客道：“我刚才在客栈北面的杂货店里见到一位老者和一位妇人，面带忧伤，却不知道他家有什么伤心之事，想要打听一下。”
　　董老板道：“唉！提起他家，也是有苦难言，不说也罢。”
　　鸿都客道：“我就想听你说，想必又和玉太尊有关系，这个豺狼猛兽也该恶贯满盈了，却也不必怕他，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但讲无妨。”
　　董老板道：“有您老一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您老是什么官呀？肯定不小。”
　　鸿都客一笑，道：“不瞒董老板，我出省也快半个月了，专门是来替宫保大人查访玉太尊的政绩的。”
　　董老板道：“这我也就放心了，我就给您老说说也不妨，只是将来若有什么事，却不要牵连我就行了。”
　　鸿都客道：“知道了，老板放心，我走了以后，只当我从来没到过你的客栈，我们也不认识。”
　　董老板又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只鸡翅膀，道：“杂货店的老板姓王，结婚迟，店里的妇人比他小十几岁，只有一个儿子，今年才二十一岁，前不久去曹州城里，和一位一般做生意的在酒楼吃酒，吃多了，就给那个生意人说玉大人做官冤枉好人，死有余辜，却正巧给玉大人的心腹听到，祸从天降，随后就给衙差抓进了知府衙门，玉大人坐堂大怒，道：‘你这狗东西怎么谣言惑众，诋毁本官声誉，这还了得？来呀，给我拉出去站起来。’随后就给关进站笼里示众，两天不到也就给站死了，您老在杂货店见到的就是那个站死小伙子的爹娘，王老板四十岁才生的这个儿子，一根独苗，爱的跟珍宝一样，你在他那里提到玉太尊，他肯定伤心不已，泪水少不了。“
　　鸿都客道：“这玉太尊真的是恶贯满盈，恶比虎狼，就应该让他去站木笼，却也不解我心中之恨。”
　　董老板道：“谁说不是呢？可是如今这世道，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没有办法呀！”
二人沉默，不再说话，默默地喝酒，吃肉，不知不觉，一瓶酒已经喝完，鸿都客要休息，老板把残席收拾，出了房门，鸿都客叹息一声，恨得不行。却也睡不着，吟诗一首：

　　百姓乃仇寇，凶残急事功。
　　冤魂何其多，血染顶珠红。
　　处处腥风雨，山山虎豹同。
　　杀民若杀贼，太尊好元戎。
　　踏进曹州地，凄凉无人声。
　　人间似地狱，凄凄乌雅鸣。
　　怎解心头恨？碎尸点天灯。
九州多遭难，人间不太平。

　　却说次日，鸿都客算清房钱，多赏了董老板几十个铜板，随后告辞，就要上路，董老板叮嘱道：“先生，我知道您老不是平凡之人，您老虽说不怕，却也不敢大意，凡事小心，最好不要多说什么，不怕官，只怕管，目下玉大人在曹州可是他说了算，您老要是吃了亏，可划不来。”
　　鸿都客道：“知道了，承蒙关照。”
鸿都客离了董家小栈，继续上路，一路上摇着串铃，处处招揽生意，却也无人找他。就这样悠悠转转，转转悠悠，竟然走到离曹州也就四五十里的地方，快晚上的时候到了马家集，这个村镇只有三家客栈，去了两家，却已经客满，住不进去。其实鸿都客对于是否住宿却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现在晚上有了寒气，不愿意露宿野外，身体健康却很重要，还是找家客栈，比较好，虽说花几个钱，人却在享受，亦安然，于是，去第三家客栈看看，看是否能够安歇，谁知这一去，又撞到了一个故事，这真是：

　　江湖鸿都客，美名传天下。
义薄云天人，侠义古今夸。

　　鸿都客到了客栈门前，却见客栈里好安静，仿佛无人，推门进去，叫了一声道：“有人没有，客人住店。”
　　倒是出来了一个人，好像是店小二，睡眼惺忪，少气没力，道：“客人，实在对不起，我家客栈现在不做生意，老板不在，什么都没有，您老自便。”
　　鸿都客觉得奇怪，道：“你家开客栈，哪有把人往外掀的道理？你却说个缘故。”
　　店小二道：“唉，不好说的，您老若真的要住，也就住吧，店里无人，只有我一个，伺候不周，没吃没喝，连水都没有，您老住吗？”
　　鸿都客知道必有缘故，道：“劳驾，劳驾，出门人怎么都可以将就，有床子有被子就好，别的不需要。”
　　店小二见鸿都客倒好相与，不像是不讲理的蛮横客人，遂也就打开了一间房子，道：“那您老住吧，给您方便一下，房钱给不给都行，想吃喝就去街上，有事喊我就可以，我困了，就在门房睡觉。”
　　鸿都客心里好笑，心道：这里的人都怎么了？我鸿都客来到曹州，尽出故事，却不知道这家又怎么了？哪有开客栈不收房钱的？今晚必见分晓。于是，安顿了行李，出了客栈去吃饭。
　　鸿都客到了街上，吃了一块三层饼，喝了一碗鸡蛋汤，权当是吃了晚饭。随后却又买了很多酒食，包了一大包，拿回客栈来了。
　　看看天黑了，那个店小二懒洋洋的出来锁了房门，就要进屋继续睡觉，鸿都客叫道：“小二，你过来一下。”
　　店小二来听见呼唤，就过来到了鸿都客的房里，问道：“您老有什么吩咐？”
　　鸿都客道：“也没什么事，你再给屋里点几根蜡烛，我请你喝酒。”
　　店小二一听就开心，道：“这怎么敢当？我没有好好伺候您老，怎么还要叨扰您老？”
　　鸿都客道：“没事，四海之内皆兄弟，你能让我进来，这就是恩惠，起码今晚我不会露宿街头，我买了很多酒食，自己也吃不了，和你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闲话，却不寂寞不是，去吧，把屋里弄亮堂一点，我们俩吃酒。”
　　店小二真的很开心，当下去拿来几根蜡烛，点亮，鸿都客房子里亮堂堂的，小二又搬来桌子，鸿都客把自己买来的酒食摆了上去，小二拿来筷子，酒杯，二人便坐了下来，倒也安静，无人打扰，很惬意的感觉。
　　鸿都客问道：“小二，你们掌柜的呢？”
　　小二道：“我们掌柜的去城里收尸去了。”
　　一句话，鸿都客就知道，这家客栈又出故事了，究竟出了什么故事？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