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一年一度的春运拉开了序幕，全市的旅行社在政府的行政大厅召开重要会议。而全市的文艺工作者也在市政府的会议厅集中开会。会议厅与行政大厅紧邻一墙之隔。
　　慕容带领欧阳与乐团的几位首席出席会议，彩排也暂时停止。我闲来无事，和几个同事趁主管不在，想溜出大院，到附近的超市看服装展销。
　　“囡囡。”辛歆在一棵大树下叫住我。
　　我愣了一下：“你不是去开会了吗？怎么还在这？”
　　“在等书记和团长还有清泉，那个马来西亚大赞助商要见他们。”
　　我要赶时间，不和辛歆多谈，和同事像做贼似地坐上电动车，正要离开大院，忽然又被人叫住，我一回头，吓了一跳，是欧阳。
　　欧阳一瞧我们这阵势，眼里露出一丝不快。我知道瞒不过欧阳，脸上堆出尴尬的笑容：“团长，这不是没事做吗？超市在搞大促销，听说是狂甩价，一折哦。我们想去看一看。”
　　“上班时间，哪里都不能去。”欧阳严肃地瞪着我们，“都回去，爱干嘛干嘛，就是不能离开乐团。”
　　我们悻悻然地转头，欧阳又叫住我，说书记和清泉没空，叫我和她一起去市政府开会。
　　我一听，头皮就发麻：“团长，你知道的，我最怕开会了，那种会，不开三四个小时是不罢休的，都是长篇大论，听得我想打瞌睡。”
　　“少废话，放好电动车。”欧阳面无表情地说。
　　一旁的辛歆暗自偷笑。
　　我无可奈何，乖乖地跟着欧阳和几个首席坐上乐团的商务车去市政府开会。我路过行政大厅，好奇地环顾了室内，意外地见到轩辕昶和轩辕旭及曲玉梅坐在前排，聚精会神地听政府官员在台上做会议报告。轩辕还不时低头做笔记，很是认真。
　　我和欧阳辛歆等人走进会议厅，一坐下来，我就开始犯困，不停地打呵欠，把辛歆等人给逗乐了。欧阳时不时转头看过来，锐利的眼神杀也不能阻止瞌睡虫的侵袭，我还是呵欠连天。
　　我不断地在“钓鱼”，鱼没钓到，人却差点掉进“水里”，出了一个大洋相，把同事逗得失声笑起来。好不容易开完会，我也解放了。欧阳有意问我领导在会上都讲了什么，我是一问三不知。欧阳很生气，说我来尽给她添乱。
　　我蛮不讲理地说：“你明知我不喜欢开会，还强拉我来凑数。”
　　欧阳说：“你是我见到的最会钓鱼的一个。”
　　“团长，你见的钓鱼太少了。像我这种钓鱼是最常见的，我这种钓鱼叫垂头钓鱼，有的还是打着摆子钓鱼，有的是直椎钓鱼。”
　　“什么叫直椎钓鱼？”欧阳不知不觉掉进我的坑里。
　　“就是挺直腰，头稍微低一些，别人以为在思考，其实是在睡觉。”我做着样子说。
　　欧阳被我滑稽的模样逗得忍不住放声大笑：“你这小孩子的脾气怎么几年来没见改进？我真不明白轩辕怎么当你像宝一样？一听到有人把你说重了，他就生气。”
　　“真的？哎呀，我老公真好，护妻情深。”
　　“看把你给美的。”欧阳说，“上星期，你妈和模特队的几个骨干喝茶，也叫我和轩辕去。模特队的队长司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对轩辕印象特好，她说轩辕什么都好，唯一不足之处就是眼光差，娶了一个没素质的女子，你妈当时脸就拉长了，她们并不知道你是芷蓁的女儿。轩辕也很生气，他说他老婆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千金不换。调皮淘气是天性，换了别人他还不干了，他就喜欢你的性格，脾气一发就过，可爱真诚，像白纸一样。”
　　我得意地笑了，一股人流从行政大厅走出来，我一眼看到轩辕，我随即向轩辕走去，挽着他的左臂。
　　辛歆翻着眼说：“看把你得意的。”
　　我笑眯眯地说：“那当然。”说完唱了两句英文歌曲，“我曾穿越荆棘，我曾与狼共舞，只为追寻你，前往你身旁。”
　　轩辕一脸宠溺地凝视着我：“这是什么歌？”
　　“狼群。”
　　“你不会把我比喻成狼了吧？”
　　“狼不好吗？狼是专一、忠诚的动物，聪明孤傲，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这张嘴真会说话。”轩辕揪着我的耳朵。
　　“哎哟，你轻点儿，你手劲大着呢，耳朵被拧断了。”我痛得大叫。
　　百羚叫着：“别撒狗粮了。”
　　同事和朋友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冬至这天，辛歆叫我去吃火锅，同时还叫了轩辕、清泉、秦卓雍，也请了张颉予、欧阳和慕容，叶芷蓁跟模特队到海南去演出了，没有回来。欧阳和我一样，都不敢吃太辣的，另点了海鲜火锅。
　　“火锅就是要吃辣的才过瘾。”辛歆又一次这么说。
　　欧阳对辛歆说：“你是孕妇，少吃辣椒，别到时长痔疮了，可就麻烦了。”
　　辛歆大睁着眼，她没想到欧阳的说法居然和我一样，她憋不住，说道：“姨妈，你的嘴巴怎么也和囡囡一样毒啊？都在咒我长痔疮。”
　　张颉予说：“她俩是一个德行。”
　　一桌的男人放声大笑，欧阳也笑得欢。
　　我开心地吃着鲜嫩的八爪鱼，秦卓雍告诉我，有个消防官员跟他买了上百套质量最好的劳工布手套和厚胶手套，生意慢慢好起来了。
　　“是按照我原来的价格买吗？”我说。
　　“是呀，他说质量过关，他下次还跟我们拿货。”
　　清泉微笑说：“看来吵架能生财。”
　　慕容说：“那也得看人来。”
　　秦卓雍说：”这话说对了。那消防官员临走时突然问我，上次跟他吵架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在乐团工作？我说是啊，怎么啦？那人说，那个女子长得非常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灵气逼人，一抬头一低眉，眼波灵动，溢彩流光。可就是那张嘴毒得不得了，说话像针扎似的让人受不了。我说你就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黎晨曦说：“那家伙看来对囡囡上心了。囡囡，以后别跟陌生人说话，知道吗？”
　　一帮人发出畅快的大笑声，我扬了扬眉，同意黎晨曦说的话。
　　文斓神色焦虑地走过来，拉辛歆到一边，两人嘀咕着。不一会儿，两人又跑回来，辛歆直接问我：“囡囡，我记得你会唱一首英文歌，好像叫《Wolves》？”
　　我点头，不解地问：“怎么啦？”
　　“太好了！”文斓欢喜地叫着，她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四年前，她父亲借钱给一个老朋友，三百万，说好借一年，连本带利三百三十万，可是一年过去了，这个朋友却玩失踪，三年人间蒸发，告到法院也没用，这个老赖的房产钱款全转移到国外了，国内账户上没有一分钱，把文斓的父亲气到脑溢血。就在前天，文斓的母亲听说老赖的母亲快不行了，母女俩日夜守在医院，联合法院的人和警察终于逮到偷偷跑回来的老赖的儿子，可这老赖的儿子说他父亲去年就死了，家里没钱，警察把他抓起来。就刚才，那个姓赖的突然说，他父亲告诉他，确实赖了朋友一笔三百万巨款。他是SelenaGomez的超极粉丝，若有人能唱出她的Wolves，声线和质感都要达到SelenaGomez的水准，他明天就叫家人从香港汇款过来，三百三十万，一分不少。文斓承诺，若我能完整唱出这首歌，三十万就送给我。有这么好的事？我答应了文斓。
　　文斓和辛歆立即分头行动，辛歆去借服装，文斓请欧阳帮忙，借乐团一用，事成之后，给欧阳三万，演奏员每人三千，欧阳为难了，乐团没人会爵士鼓，不料清泉说他会。
　　欧阳大喜过望，立即用手机调兵遣将，借乐器。
　　半个小时之后，辛歆借到了服装，我当众展开，我的妈呀，是一条肉色露肩高开衩长裙，与SelenaGomez在MV穿的那条极其相似。与此同时，乐团九个持不同乐器的成员也到齐了，爵士鼓也借到，欧阳也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出乐谱，两名警察押着那个姓赖的来到了餐厅。
　　我在餐厅的经理办公室化着妆，辛歆把我绾成髻的长发解下来，快速用卷烫器把我的一头长发烫成松散的大波浪，大厅里响起了音乐，演奏员在练习试音，以最快的速度适应曲子。半小时后，我化好妆，穿上长裙和恨天高，辛歆和文斓母女抚掌大笑，我的装扮与SelenaGomez神似，堪称维妙维肖。当我走进临时改成舞台的大厅，顿时引来一阵响雷般的掌声。
　　专业的乐团就是具备专业级的水准，仅半个小时，同事已熟练地掌握了曲子，因我常哼这首曲子，对这首歌相当熟悉，过门一响，我即刻跟上节奏。根本不用彩排，我已正式用英文唱起了这首《Wolves》。
　　
　　你的眼眸透露着一丝沉重，
　　是爱还是放手，
　　沉重的现实如甘露，
　　清醒还是买醉，
　　不要逼我做出选择，
　　我只想重温，
　　我们曾一起共度的仲夏之夜，
　　仰望点点繁星，
　　我曾穿越荆棘，
　　我曾与狼共舞，
　　只为追寻你，前往你身旁。
　　
　　我一路沿着墨色浓重的小径前行，
　　抬头仰望月球的背面，
　　只为追寻你，前往你身旁，
　　我在每个过客的心中搜寻爱的痕迹，
　　喝下太多的酒才稍稍缓解心头之愤，
　　都是为了你，都是因为你，
　　我曾披荆斩棘，
　　我曾与狼共啸，
　　只为追寻你。
　　
　　你的指尖摩挲着我的肌肤，
　　带我领略从未踏足之境，
　　我就这样不假思索的盲从，
　　越过这垒垒高墙一窥其中奥妙，
　　我只想重温，
　　我们曾一起共度的仲夏之夜，
　　独自在醉意朦胧间，
　　仰望点点繁星，
　　我曾穿越荆棘，
　　我曾与狼共啸，
　　只为追寻你，前往你身旁。
　　唱到高潮时，辛歆与欧阳在为我和音，这和音配得完美，这一晚，我们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文斓母女在一旁手舞足蹈，连姓赖的也起身跟着节奏扭动着四肢。
　　两天后，我的银行卡上多了三十万，我高兴极了，跑到大舅的公司买了十四条不同颜色的最贵的真丝围巾送给欧阳、辛歆和十位同事，以及轩辕、清泉和秦卓雍。那三十万我不想独吞，给了欧阳、辛歆、清泉每人五万。他们是出大力的人。
　　同事尝到了甜头，找欧阳商量，乐团能否抽出精兵强将组成一个小型电音乐队，双休日晚上能否到各大正规的场所演出？欧阳说到时开会研究。
　　欧阳在会上提议组建电音小乐队，立即得到全体员工的热烈响应，但僧多粥少，只能抽签，小乐队不能挂乐团的牌子，必须另起名字。演出所得钱款除了上缴一部份到乐团财务，其余钱款当场平分，提议获得一致通过。因乐团是实力很强的大型乐团，这次抽出成员组成电音小乐团，演绎当前世界最流行的音乐，消息一放出去，自然引起各界广泛的注意，生意很快找上门来。
　　电音乐队挂牌森狼乐队，由欧阳领队，张箬筠主唱，清泉是主要鼓手。森狼乐队的成员除了平时参加乐团正常的演出，晚上还到各个高级场所演出一到两个节目，收入是水涨船高。到了年底，乐团的演出是相当繁忙的，世界各地跑遍，回来时已是来年新春假期末期。尚雅和风雅联手在市里的大型体育馆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时装表演秀，森狼乐队受到盛邀，参与演出。
　　这次的时装表演可谓是盛况空前，广告已做足，两万多张门票不到半天就售罄。全体工作者都认真对待，热火朝天地忙前忙后。
　　我在后台准备演出的服装，因天气寒冷，我外加了一套棉被似的羽绒服，辛歆是我的发型师，欧阳是我的化妆师，两人真是多面手，她们的技术都已达到专业级的水平，我在她们的打造下完全变成一个充满野性的精灵。
　　叶芷蓁在服装间和助手准备上百套的华丽旗袍，忙得是大汗淋漓。模特队的大姐们也都在忙着化妆，穿旗袍。
　　我坐在化妆镜前抹着烈焰红唇，镜里出现一张困惑的圆圆的小脸蛋。我转过身，做着坏坏的表情，迈着猫步向那天使一样的小人儿走去。辙辙圆溜溜的眼睛露出无比的惊恐瞪着我，我对他一瞪眼，他吓得张嘴就哭，直钻进轩辕怀里，我要亲他，小家伙仿佛见到了鬼似的，吓得哇哇大哭，当场把我给笑死。轩辕也跟着笑，轻声安慰儿子，哄了小半天，辙辙才停止哭声。张颉予带着丁丁来了，轩辕旭和史咏带着盼盼来了，欧阳那对可爱的小活宝也跟着慕容来了，我同样不放过这对可爱的小活宝，耍魔术似地变出两只毛茸茸的毛蜘蛛，这毛蜘蛛是真的，恶整了两个小活宝，把他们吓得连摔两个跟头，弄得后台淹没在一片笑声中。
　　这两只毛蜘蛛是水清的宠物，不咬人，但样子好吓人。我就喜欢看人出洋相，毛病改不了。
　　时装演出过了小半程，轮到我上台了。我在强劲的音乐伴奏下，登着水晶高跟鞋，迈着野性十足的脚步登上T型台，轻启朱唇，唱着活力四射的流行超爆劲歌。辛歆与欧阳也不闲着，她们在我身后做着最完美的和音配乐，有了她们倾情的配合，我的每一次演唱都能达到最好的水准。除了我的演唱，还有清泉的笛子独奏，文斓的古筝、辛歆的大提琴也依次上台献艺。
　　整台晚会的表演精彩纷呈，叶芷蓁的嘴巴从头到尾都合不拢，这台晚会让所有的合作方都赚得盆满钵满。
　　
　　时装演出结束后，乐团接到盛情邀请函，再度挥师北上，到几个一线大城市进行演出。
　　我们大队人马走出火车站，马不停蹄地赶地铁。挤上地铁，大家的目光都愣住了。只见一个黑人睡在座椅上，一个人占了五个人的位置。同一节车厢的人都避而远之，放之任之，视而不见。
　　我们乘坐的地铁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到目的地，而全体人员却没一个敢站出来叫那个黑人起来。我实在气不过，在中国的土地上，有些外国人特别自我，享有着超国人的待遇。我走过去，不耐烦地叫了两声：“哎，醒醒。”
　　黑人不知是睡得沉还是故意装睡，我连续叫了三遍就是不醒，我恼火了，用脚踢黑人的腿，声音提高了五度：“醒醒，醒醒！”
　　黑人醒了，他转过头，用不屑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睡。我愤怒了，大叫道：“这里是公共场所，你凭什么睡在这里？！”
　　黑人站起身，像个两米高的大猩猩站在我面前，一车的人显然也被这个黑巨人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
　　黑人用轻蔑的目光看着我，用傲慢的语气说：“我是外国人。”中国话说得不清不楚，可是是人都听得出他在说什么。
　　我鄙视地说道：“外国人就了不起了？外国人就高人一等了是吗？”我呸了一声，把声音又提高五度，“告诉你，这里是中国人的土地，在中国的土地上，绝不允许外国人作威作福，藐视中国的法律。”
　　黑人冷笑一声：“在我眼里，根本没那回事。中国的女人把我当做宝，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被这个黑人狂妄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愤怒地骂道：“我是中国人！你才是一文不值的东西！你给我滚出去！”
　　“笑话，我是留学生，每年十万的奖学金，我高贵着呢。”
　　我气得不得了，却装着平静地说：“高贵，是吧？”我转过身，抚了下耳鬓的发丝，突然一个转身，以疾风般的速度飞起一脚，横扫过黑人的面孔，在他发愣的片刻，我快速补上一个连环脚，每一脚都踢在黑人的脸上，黑人被踢懵了，这时地铁到站，车门打开，我顺势跃起，抓住扶手的铁把，身体凌空，双脚用尽全力踢向黑人的胸口，把他踹飞出车厢，庞大的身体横在门边，正准备进来的乘客吓得闪到一旁。黑人爬起来，我冲上前再补一脚，把黑人直接踢到站台上，我穿的是七寸高的高跟鞋，鞋跟坚硬无比，把黑人踢得爬都爬不起来，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对那黑人叫道：“滚出中国！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地铁启动，把黑人丢在了站台。
　　我转过身，车厢里的人都在看着我，我若无其事地说：“我这个人素质很差，有狭隘的民族情结。”
　　“囡囡！”王清泉叫了一声，扑上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辛歆扑上来，也紧紧拥抱着我。
　　欧阳捏着我的脸，说：“囡囡，你给我上了感人的一课！”说着把我揽在她肩头，像母亲一样拥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