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间小插曲

　　吃了晚饭，躺在床上，许晨回想着他在白天去面试时，人事部徐主任说的那些话。徐主任的话，算是对他即将入职的公司的介绍。
　　铁路器材？接触网零部件？电气化铁路？这些词汇对许晨来说，犹如天方夜谭，听徐主任介绍时，他完全是一脸懵的状态，根本不知道那都是些啥玩意。徐主任似乎清楚他的内心想法，简单介绍了，也就不再多说了，和他聊了聊内地这些刚刚起步的小企业与沿海区域那些大型企业的不同。企业的发展历程，最初的状态，往往是类同的，由家族内部成员充当着不同的角色，一人身兼几个身份是常有的事。别说是这家小企业了，沿海区域那些大型企业也是由家族式小企业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不想那些了，还是先顾当前吧。
　　幸好，许晨租的民房接着网线，他就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网，在网上开始查询和“电气化铁路接触网零部件”有关联的文字介绍。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在搜索栏输入几个字，竟然一下子冒出来上百页内容。这该看哪一篇呢？检索资料，在原来的工作中，是时常会遇到的。连续忙活几个小时，忘了周围的一切，也是存在的。他并没有觉得头疼，点开搜索到的内容，一字一字地开始阅读。
　　他正在读的这一篇文字资料，是电气化铁路的发展历程，没有过多的专业词汇，都是外行人能看明白的大白话。要是不看这个，他还天真地以为现在的火车还停留在蒸汽机阶段。他第一次见火车是乘坐公共汽车去县城读高中的时候。坐在车里，隔着透明的玻璃窗，他目睹火车头拉着一排满载着货物的车厢，冒着直冲云霄的黑烟，怒吼着朝着远方飞奔而去。当时，他并没有笑话中的念头。有个笑话是这么说的：你看火车爬着就那么快，要是站起来跑，那还不飞起来？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俩字——震撼。是的，太震撼了。只不过，震撼之余，火车也给他带来了一些烦恼。那列火车飞奔而过后，待黑烟散去，落在地上的小小的煤块顿时映入了他的视线中。站在栅栏外等待通行的人，很多紧紧捂着鼻子、嘴巴。空气中依然飘着浓浓的烟味。或许是初次遇见，有着新鲜感的缘故，他没闻见别的味道，只是觉得有点浪费。火车道的两旁竟然是黑的。要知道，国家的煤炭资源是非常紧张的。在他的家乡，到了冬季，总会出现抢煤事件，价钱也被那些黑心经销商抬得高出平时好几倍。那也没辙啊，别的季节都好说，冬日里没有煤，没法生炉子，取暖就是摆在人们面前的最大难题，价钱贵，那也得买一些。
　　看了几页文字介绍，许晨对“电气化铁路”总算有了一点点认识。1974年，电气化铁路事业在新中国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发源地竟然在传说中的“凤鸣岐山”所在地，一下子给他带来了亲切感，虽说他不是那儿的，但说大点，那儿所在省份就是他的家乡。他顿时来了劲，口渴极了，也没空喝水，明明水杯就在手旁，伸出手就能端来，他却没有腾出抓着鼠标的右手，也没有腾出托着腮帮子的左手。他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查资料，尽快了解更多的内容。
　　快要憋不住了。许晨只能苦笑着停下手头的活，跑出了出租屋，去释放肚中的废水。洗了手，他洗了一把脸，借着灯光瞅了眼镜子中的自己。他笑了笑。镜子中的他也笑了笑。他紧握着拳头为自己加油，镜子中的他在为他鼓劲。他承认他算不上帅哥。“帅”这个字和他是没有关系的。他那张脸给人的感觉，一个是普通，另一个是太普通了，放在人堆里，很难一眼瞧见。
　　他有着他的独特魅力——有才华。读高中时，好几位老师，还有对他最好的曹老师也对他说，他有当老师的潜力。填报高考志愿时，他并没有听从曹老师的建议，他报考了理工类院校。读大学的第一年，他的才华在运动会上，被他发挥到了极致。他笔下的稿子，时不时地通过广播站的广播，游走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好些女生特意跑到他的跟前，目睹他的庐山真面。他爱笑，眼睛本来就眯着呢，一笑显得眼睛更小了，瞧着带着一点点傻样，这话是陈璐后来说的。他当时根本不晓得那些。有女生前来，他当然要热情招呼了，他就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他一笑，身旁的女生就跟着笑了，笑里藏着别的深意。他那时满脑子装着学习，没有别的念头，哪管那些事。直到陈璐成了他的女朋友，刻意提了这个情况，他才有意观察了一阵子，他觉得她纯粹是嫉妒他的才华才故意那么说的。但她的话，他听了进去，不再有事没事都在笑了。他的笑，他全部压在了心里。
　　这次对着镜子笑，许晨也觉得有点神奇，他心里明明没有那个潜意识，怎么脸上却有了那个表情呢？这一笑，他坚定了他以前的想法。他的笑里，哪来得傻气？他再次瞅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离开了原地，耳旁却传来了一阵呻吟。
　　这是咋回事？他站在原地，竖起耳朵，认真倾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努力探寻着，还真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竟然是他的邻居。他租房的这户人家距闹市区有点远，空房就显得有些多。他住在最高层。他不喜欢人多，那样显得乱哄哄的，他喜欢静，就刻意问了房东，哪一层人少？他得知算上他，顶层目前只住了两户，他果断地要了顶层。房东给他说有两间房的光线最好，一间租了出去，要是他愿意，就把另一间租给他。他肯定愿意了。阳光给人的感觉是积极向上的。房子里要是没有阳光，绝对没法住。
　　许晨走到邻居的窗前，窗帘没有完全遮住玻璃窗，留下了窄窄的缝隙，透过那道缝隙，他朝里瞅了一眼，小电影中的高潮情节映入了他的视线中。他觉得他的心跳马上加速，他的脸火辣辣的烫。他迅速离开了，如同做贼心虚那般，急慌慌地跑了，差点绊倒了。
　　回到屋里，许晨喘着粗气，继续查阅资料的念头早没了影子，他喝了一口水，竟然给呛着了，他不断咳嗽着，咳得眼泪横飞着。真是见了鬼了，他想着，咳了约莫半分钟，他才算稳住了自己，用手指抹着眼泪。再喝了点水，重新坐在电脑前，眼睛瞧着电脑屏幕，脑海里却是另外一幅画面——刚才瞧见的那一幕依然在他的心里徘徊，似乎不愿意离去。真是奇了怪了，他越是刻意控制自己，脑海里那幅画面越是清楚。同时，他也察觉到了，他的下体有了强烈的反应。他真想狠狠地抽他一耳光，他又为他感到悲哀。和陈璐交往那么久了，他还不知道女人的滋味是啥样的呢。他的好些同学，还没毕业，就把女朋友拉到床上，把在新婚之夜该办的事给办了。再看他，从校园时期的恋爱到毕业后，掐指算算，已经有四个多年头了，他俩仅仅在外面穿着衣服抱着睡了几个夜晚。第一夜，他是鼓了劲的，一定要把陈璐拿下。他刚刚暴露了内心深处的念头，她的眼神里就放射出了一道冷光，踹了他一脚，把他心中的那团火给压得没了影子。她对他说，要是他想得到她的身体，最起码要到她决定把自己交给他的那天，要是他忍不住了，就去找旁人吧。他只能投降了。但他提了一个诚恳的请求，让她用手满足下他心间的欲望，她狠狠地掐着他的大腿内侧、翻着白眼应了。至于以后的那几夜，别的歪心思他也有，却没梦想成真。
　　此刻，陈璐并不在身边，许晨该咋办？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心中的欲火已经燃烧到了极点。他想到了冷水。对，冷水。他把下身脱得光溜溜的，光着脚丫子，端着盆子跑到水池子跟前，接了一盆冷水，就朝着下体冲去。连续冲了几次，他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苦笑着跑了回去，擦着下身，穿着裤子，想着一些事。游走在耳畔的呻吟依然存在，声音似乎变得稍微大了一些，如同正坐着过山车，迎着风朝着高山爬去。突然，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了一声怒吼，之后就变得静悄悄的。小电影，他还真没看过，读大学那几年，先是一门心思在学习上，没去过校外的网吧。即便是要上网查资料，也不会去校外，学校图书馆就可以查，网速还不错。认识了陈璐，他的校园生活，除了学习便是和她一块逛街、压马路、逛公园，哪会去干别的？
　　许晨看了时间，刚过夜里9点。他知道在遥远的沿海城市，陈璐刚刚加完班回到宿舍。他掐着时间，估算着她都在忙活啥。他似乎瞧见了她正迈着灌满铅的双腿，慢腾腾地走到了宿舍门前，无力地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带子，用绑在上面的钥匙打开门；用刚刚积攒的那点点力气一脚踢开，走了进去，躺在床上就再也不愿意动弹了。这样的状态，别说是她了，他夜里下班回来，时常是那个样子。连续忙活时，察觉不到累，等走到宿舍门口，困意便上了头。她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才坐了起来，去了洗漱间。他的目光也紧跟着。他瞧见她浑身上下脱得精光，站在喷着热水的花洒下。雾气很快充满了整个淋浴间，洁白的胴体隔着厚厚的水雾，若隐若现地闪现在他的眼前。
　　许晨吞咽着口水，他梦见陈璐光溜溜的样子，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的下体再次有了反应，心间那团刚被扑灭的火又开始燃烧了。或许是耳畔没了呻吟的缘故，这次，他很容易就压住了心间的浴火。
　　许晨拨通了陈璐的电话，耳畔传来了一阵悦耳动听的彩铃。他跟着彩铃，小声哼唱徐誉滕的那首《做我老婆好不好》的副歌部分。那首歌，在那一年，传遍了整个珠三角的街头巷尾。甭管是哪个男人，都会在女朋友或者老婆的面前，有意无意地哼上几句。在二人世界的KTV包间，他把那首歌唱了好多遍，唱得陈璐的眼窝总是成了红红的。他这人，一方面是有才华，另外是唱歌好听，勾走女人的魂是绝对有可能的。想当初，他们就是在KTV包间里确定了恋爱关系。同样是在KTV包间里，他唱着歌把他的初吻献给了陈璐，同时又夺走了她的初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依然在哼唱：“如果明天的路，你不知道往哪儿走，就留在我身边做我老婆好不好？”
　　陈璐在电话那头尖叫着埋怨着：“瞎吼啥呢？”
　　许晨才察觉到电话接通了：“想你，才吼了几嗓子。”
　　“你不怕，有人找上门来修理你。”
　　“才不会呢，歌神在免费给他们开演唱会呢。我这嗓音和香港80年代的双杰、三王一后可以媲美。他们应该从我手里买票才对。”
　　“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变得那么自恋。还双杰，三王一后呢？你是有关正杰的发型潇洒，还是有许冠杰的个子高？”
　　许晨不吭气，任由陈璐继续数落他：“再说谭咏麟、张国荣、陈百强，还有梅艳芳，这些巨星，还能不如你？你唱得那叫啥吗，我是不想打击你，才给了你指尖那么点的鼓励，你就成了气球能飘上天了。要谦虚，要低调，你这人，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一天不拿鞭子抽几下，就忘了自己姓啥名啥了。哎！你真叫我操心。”
　　“那是你爱瞎操心，老是爱管闲事，我这么大人了，还能管不住自己。我看你，比当年的曹老师还要爱管事。”
　　“你能管住你才怪呢。要不是我时不时地敲打你。你早走了弯路。别以为有些事我不知道，你一个人出差在外面究竟干了些啥坏事？天和地，都在替我看着呢。你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在这边，第一次跟着旁人出了趟差，你竟然就沦陷了。你说你这防线咋样？事实摆在这里，还用我多说吗？”
　　“那次是意外，绝对是意外。”许晨嘴硬着，语气却弱了许多，“不要把意外总是挂在嘴边，出现意外不要紧，要紧的是在以后如何避免那一类事的再次发生。再说了，我都真诚地向你坦白了，你咋还抓住不放呢？看我，当时多真诚的，都给你跪下了。”
　　“得了，我也不和你瞎扯了。一句话，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虽说那里算得上咱们的家乡，却也算不上熟悉。大家伙都是刚毕业没多久，经济实力也都一般，谁不笑谁，谁也帮不上谁。只能是尽自己的最大能力了。不管咋说，只一点，你要管住你，更要管住你的下半身。要是敢做出啥丑事，小心我一刀砍了你的命根子，你就安心去当太监吧。”
　　“你光说我。那你呢？光让我守着童子身。”
　　“你还是童子吗？说那话，也不害羞？”
　　“那次是在特殊情况下，我一点点意识也没有。”
　　“没有意识？你还能有生理反应？骗鬼呢。”
　　那句话，噎得许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错，那次，他还真有生理反应，要是没有的话，怎么可能发射炮弹呢。他也恨自己，为何当时没有坚持到底，要是不喝或者少喝点，不去桑拿会所，肯定就没有后面的事了——他的处男身竟然被一点点印象也没有的按摩女用嘴夺走了。隐瞒，他当时想过，但他又觉得那件事，他绝对不能隐瞒。纸是绝对包不住火的，更何况，在那件事之前，他刚刚惹怒了陈璐。他真诚地坦白了，还跪着求了好一阵子，差点当了太监，她才黑着脸原谅了他。那件事后来成了话把子，她时常摆在桌面上，他唯有以沉默来面对，以后续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他能把持住自己。
　　自打那件事以后，许晨和旁人出差，甭管是见了谁，绝对不沾酒，也不喝旁人递来的饮料，只喝随身携带的白开水，也不去桑拿会所、KTV之类的娱乐场所。即便是旁人组团去放松，把各种好处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会动摇，搞得很多人在背后说他不行。那么说，就那么说吧，随便他们怎么说，自己行与不行，他知道就可以了，用不着和那些无聊人浪费口舌，有那些工夫还是多干点正事吧。
　　许晨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回头了，又不是坠入深渊。”
　　陈璐说：“我的话，是在给你提醒呢。要是你没回头，我早把你给休了。想当初，追姑奶奶的帅哥，能排二里地呢。就你那样的，不是我乱说，排个几十公里，一点点问题也没有。”
　　“说那些干啥？到最后，你还不是落入我的魔掌中？”
　　“跳出你的魔爪，我分分钟能办到，不要太自信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就这样，他们胡乱聊了一阵子，就挂了电话。
　　这次回到家乡找工作，许晨对陈璐说是出差，这次时间长，一个半季度呢。他想着等他安顿下来，再请假过去一趟，说他被裁员了。这边的工作该怎么解释？那就更简单了，就说是亲戚帮忙找的。
　　别看陈璐一个劲地数落许晨，那是她心里有他，才会那么说，要是碰到旁人，她才懒得管呢。这些，他都清楚。他还知道她的情况也不怎么样。裁员在她的身边，那也是天天都有的事。那些事，不是他现在要关心的事。他在当下，要先在这个虽说是他的家乡，却显得很是陌生的城市里扎根发芽才行。
　　明天，许晨要去面试成功的这家单位报道，他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情况呢？他不知道。他只明白他又要在一条新的道路上奔波了。
　　折腾了整整一天，许晨确实累了，刚关了灯，钻入被窝，脑袋粘在枕头上，他就梦见了周公在向他热情地招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