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若无与昏睡(一)
作品名称:《失魂世界》 作者:茉露 发布时间:2021-05-16 10:41:56 字数:6556
在惊慌的逃窜中,若无踉踉跄跄地从密林退到悬崖边。森林仿佛一日之间失去了活力,起伏的轮廓变得深黑,墨色的天空不见一丝阳光,冷空气从北方扑过来,受惊的群鸟齐齐飞向原始森林深处。
她颤抖着,喘着粗气,心砰砰直跳,像一只被围猎的兔子想要逃跑却无路可逃。她往悬崖下看一眼,晕眩感油然而生,不敢再看。前有追兵,后无退路,我该怎么办?若无想道,猎人就要追上来,把我当作野生动物一样捕获,这世上把我当作人的人,用手指头能数得清,而且他们也不把自己当人看。
悬崖有三四层楼高,崖面发出银白的光,从崖顶到崖底是一条向外偏的斜线,也可以说成一面很陡的坡,想要毫发无损地下到崖底是不可能的。若无担心自己会死,按目前的情形,死的概率很大,尽管如此,她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把她当做野生动物抓到笼子里逗弄、虐待、宰杀。没有谁的肉体不死,早死晚死罢了。何况有的人活着如同行尸走肉,和死没区别,而有的人肉体虽死,却勇敢地为自己活着。
猎人们快速穿过灌木丛的沙沙声和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许多双野兽般的眼睛放射出贪婪的凶光,手里端着刀枪和各类捕猎的武器逼近。若无满脸惊恐,紧缩肩膀,一步步地往后退,忽然脚底一滑,滚下悬崖。我的一生要结束了吗?结不结束有什么不同?我的人生仿佛一个长长的梦,我还在长梦中做梦中梦,每个梦中梦都能醒来,但这个长梦从我记事起到现在,从未醒来。醒不过来,无所谓结束。
若无的梦发生在灵国(灵国是精神世界的名字,它还有一个世俗世界的名字,此文不做介绍)——世上所有荒唐的事循环上演的舞台,无数不同形式的苦难重复着,传说已经重复了几千年;又像一个腐朽又牢固的高压锅,巨光照不进来,还压得人透不过气。若无以为出走森林,就能揭开盖子,逃离高压锅,可盖子既无尽头,又坚不可摧。
身体撞击的疼痛伴随若无往下滚,她的意识变得模糊,时而脑袋发懵,想不起自己是谁?时而恢复意识,目睹自己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临死前她还没弄清自己到底是谁,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以前我常问自己,我是谁?是祖宗定义的那个我,还是丢弃所有身份所有头衔的那个我,抑或是人类社会出现以前无人定义的我,才是真的我?我一直想做自己,寻回最原始的本性,弄清我从哪里来,也想搞清祖宗的定义,因为我身上带着人类的共同记忆、基因、潜意识之类难以抹灭的东西。在我生活的这片辽阔的土地上,一切都是统治者们定义的,灵国人也是按统治者们的定义做人,至于我是谁,真相是什么,谁爱去追究,谁有时间去探索,谁敢有异议?从小到大,我亲身体会到灵国人每天活在谎言里,无时无刻不在说谎,或者毫无意识地说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谎。
一闭眼又睁开眼的功夫,若无滚落到碎石杂乱、坚硬、枯萎发黄的草地上,犹如躺在由巨大的痛感铺就的硬床上,身上也仿佛覆盖着由刺骨的痛织成的被子,体内的痛就像死神的手把她身上的血一点一点地往草地上挤,撞得她的小腿骨折变了形,还抽走她所有的力气,动也动不了,和植物人没分别。以前有人希望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了,什么也记不住,只要乖乖听话就好,而我也曾空有肉体,不敢做自己想做的,不敢说自己想说的,也不敢反抗,后来我反抗强拆我家的房子,不久又选择出走森林,逃离人的社会,现在还是栽了跟头。
认识我的人都叫我“若无”,我本来不叫“若无”,妈妈先给我起一个叫“全有”的名字,奶奶却认为这名字不吉利,怕我承受不起,反而惹得厄运缠身,于是叫我“若无”。邻居们私下里咬着牙齿说,“本来就该叫若无,怎么能让他们家全有呢,若无才行”。唯独妈妈叫我“全有”,可她寡不敌众,“若无”叫开了。其实我叫什么,一点也不重要,“全有”也好,“若无”也罢,不过是家人给我戴上一个他们主观的面具。在我未成年之前,奶奶突然不喜欢“若无”了,还可以改成“归零”,反正我叫什么无所谓,户口本上写啥名字无所谓。我真实叫什么名字?我是谁?从远古到现代已经隔了漫长的岁月,人类已经在自己身上戴了一层又一层的面具,想要用一个姓名告诉你是谁,或证明某种运气,或代表某种希望,或者还原人的真实本质?太难了,也没必要纠结,这不是主要的。
“若无,若无!”随着凄凉的喊叫在空寂的山谷回荡,叶游从另一座山快速地向若无奔来,还发疯似的咆哮着,完全不像他原本的声音,也不像人的声音,像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狼叫。我和叶游从小认识,他对我已经够有情有义,我不想拖累他。看,崖底散落一具动物的遗骸,只有半个发白的骨头架子,猜不出什么动物。一个月前,我在一座山的半山腰看到对面山头有只瘦弱的小山羊摔下悬崖,另一只健壮的山羊站在崖顶转来转去,不知所措的样子。它找不到救同伴的方法,对着天绝望地唤着,“咩咩咩”,表达心中的悲哀与无助,难过地俯视着垂死挣扎的同伴,等同伴一动不动就转身离开,头也不回。从我记事开始,每当妈妈在我面前转身离开并且头也不回时,我的心像让人捅了一刀,痛得抽搐。爸爸上吊后,妈妈独自抚养我。当我满一岁的时候,妈妈就去大城市打工,把我交给爷爷奶奶照顾,一年到头只有春节才回家一趟。爷爷奶奶快到退休的年纪,可他们是农民,没有退休和节假日可讲的,要一直干到死。每天早出晚归,他们有时让身体不便的阿太(曾祖母)照顾我,陪我玩泥沙;有时带着我下地干活,让我在田边玩泥巴。五岁那年,妈妈改嫁,一边是爷爷奶奶不同意,一边是五叔五婶千方百计地赶妈妈走,乱七八糟地吵闹声就像情感的一次核爆,震动着我家的房子,房子似乎摇摇欲坠。我害怕,吼叫,痛哭,阿太抱着我,我仍不停地抹泪,哭累哭饿了,也睡觉了,醒来后,妈妈已远走他乡。
不一会,叶游的脸在若无眼前晃动,“若无,撑下去!若无,撑下去!”一个劲地叫着,怕若无只要一闭眼再也醒不过来似的。若无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回答他,只看见叶游的脸变得模糊不清,连脸部的轮廓只剩一团一团的,一个没有眼睛、鼻子、嘴巴的脸渐渐消失,若无的思绪变得混乱,没办法确定自己身在何处,所遇何事。叶游的哭泣声正离我远去,我的眼睛仿佛让死神盖上了黑幕,看不见任何东西。实际上我在灵国极少见到真实的东西,常常有一只手遮住人的眼睛,不让人看到真实的情况,我只是空有一双眼睛,大多数情况下,不懂如何睁开眼观察世界,尚未死亡,就已经半失明。
人总有一死,我死在自己手中,死在他人手中,也死在自己生前搞不懂的原因之中,像一头猪让人送上锋利的刀架前,却不明白主人把它养那么肥,原来就为了这一刻,命运之神等我这一刻,等了好久。叶游,对不起!不能再陪你,我看不见你,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无边无际的静,痛感也一下子跑掉了。我曾无数次地想,当人死了,我们会去哪里?是回到我的神那里,向她忏悔我的罪过,还是进入地狱,接受阎王的惩罚?我能上天堂吗?我配上天堂吗?我只是平凡人,天堂地狱或许都与我无关,再说人间和地狱没什么区别呀。如果人间不是地狱,为何爸爸在我几个月大的时候把脖子挂在梁上,丢下了我?爸爸从边境解甲归田以后,医生诊断他患上了精神分裂,爷爷奶奶为他操碎了心,“那时你爸经常胡说撞见冤鬼,疯疯癫癫的”,村头领(村子最高管理者)常常上门给他做所谓的心理治疗,做所谓的思想工作,爷爷认为村头领这种治疗只会越治越糟糕。灵村人嘲笑爸爸“一个疯子”,连带我一起嘲笑“他是疯子的女儿……他是小疯子,他爸是大疯子……”
“若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叶游脸上的愁云紧锁着,以医生的身份仔细快速地检查若无的伤势并且简单地处理伤势以后,一把抱起若无,躲到一个隐秘的丛林里。若无已昏迷,大脑里的意识却异常活跃,和清醒时没两样,甚至比清醒更活跃,里面有闪电,有乌云,就像一个正在爆炸的原子弹,意识四处迸溅,思想到处游荡,绽放。
我能感觉出自己脱离了肉体,当我用手往自己身上摸的时候,空空的,什么也抓不到。难道我现在是一股意念,还是一个已死的鬼魂,或者是一个未死的灵魂?其实我的一生算不得清醒,和周围的人一样昏昏沉沉地搅成一锅混沌发臭的粥,当我不想跟他们黏在一起,就是出走森林的时候。我的脑海凌乱极了,前方跳出叶游在溪流抓鱼的情景,另一边传来我逗小猴子的哈哈笑声,这里一个过去的我,那里一个过去的我,像电影镜头同时播放着从前我们在森林的点点滴滴。
一年前,若无第一天向着这片茫茫森林前进时,日头仿佛地狱之火要把她烘干,她的眼睛只能眯成一条缝,脸上火辣辣的。她孤独地走着,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带,以原初的姿态去面对大自然,面对造物神,也不打算回去,下定决心成为森林小小的一份子。在出走前两个月,她从精神病院获知叶游去世的消息,因找不到叶游的尸体,她半信半疑。如果叶游没死,他会躲到哪里呢?若无唯一想到的地方就是森林。
除了她,路上走着几个乞丐样的人,蓬头垢面,灵城不欢迎他们,一碰到穿制服的人,就会被打得半死,或送进精神病院,只好逃到野外游荡,也死在野外。其中一个乞丐从灵城开始跟着若无,有时离得远,有时离得近,若无并不确定此人是不是跟着他,还是仅与她同道,心里未免有些害怕。不远处是一条漂浮着垃圾的河流,她想甩开那乞丐,沿着江边走,那滚滚河水带她回到儿时某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她的祖母叹着气说,“好大的雨,估计今年收成不好,又要饿肚子了,可这不是最要紧的,最怕不够纳粮。”她的祖父冒雨赶到农田察看稻谷,脚底打滑,掉进沟渠里,全身湿透,喝了很多水,挣扎很久才爬上田埂。回家后染上风寒,肺部也发生严重感染,送到医院不久便撒手人寰。他做了一辈子农民,也在农田里遭到致命一击。祖母哭着说,“老头子,你走好,守好我们家的农田,不要让外人夺走,不要让洪水夺走,谁也不能抢走,那是我们家的命根子。”
江面飞动着密密麻麻的蚊子,散发着恶心的臭味,携带着灵国所有脏东西向东南方位流向大海。大海像个神秘的大容器,容纳着人类的罪过,当它忍无可忍,发脾气,刮台风或者发生地震和海啸的时候,就会把罪过还给人类。从我家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就到海边,我坐在柔软的沙滩上,好奇地问叶游,大海深处有龙宫吗?他笑着回答,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满怀憧憬地说,有一天我要离开尔虞我诈的陆地,到龙宫居住。他劝我别活在动画片里。我难过地说,现实太残酷了,只想活在动画片里。
叶游望着呼啸汹涌的大海,像回忆非常遥远的古老往事,讲诉着他跨过大海出国读书时跟着一伙刺身裸体的人参加游行的事。他们裸条条的,沿途向路边的女人大胆地展现身材,引得女人们尖叫不已,他们的脸上透着自豪、得意、享受,我在灵国从来没见过这种情景,如果有个男孩只穿内裤,人们会在背后说闲话,如果女孩只穿内裤上街,人们会“疯子、荡妇”地骂,如果屡教不改,直接拖进精神病院。
不止大海受污染,到处是已开发的山水景区,人工的景色像戴着面罩——人工强加给它们的面罩,灵国的管理系统的宣传和监控也同步跟上,景区立着许多为系统歌功的宣传栏。“你喜欢哪个地方。”叶游问我。我指向一片留住原始风貌的山。叶游闭上眼睛,我也闭上眼睛,我用安静的声音引导着叶游,“听,那来自大自然的召唤,原始的召唤,叶游,听到了吗?回归吧,回归吧,他们在召唤我们回归呢?”叶游却略带嘲讽地说,“可我听到的是大自然的愤怒,听,你们居然忘记我赐予你们那自由的权利,忘记你们的血性,忘记你们的勇气,你们消灭那可贵的血性和勇气,你们忘记了人是什么。有本事,别回来,继续做你们的奴隶!”我睁开眼,看到叶游学着以他所理解的大自然的愤怒的声音在教训人类,那滑稽又好笑的表情,令我忍不住放声大笑。
出发森林之前,同厂同宿舍的女同事问若无,辞工以后去哪里?实际上她辞不到工,只能自离,白做一个月。她指给女同事看,去那边的森林里。女同事惊讶地睁大眼睛说,那地方属于生命禁区,有很多可怕的动物,很多人在那里失踪,尸首也找不到。女同事的话并不令她泄气,她早已知道森林的可怕。我感到自己的一言一行离那个最初的我隔着漫长的距离,哪怕距离之间布满各种艰难险阻,我也要回到原点,寻找我的爱人,感受人类最初的生活,非做不可,也决不回头。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我们已经忘记祖先扎根大自然的技能,可灵城还不是暗藏杀机,未必比森林安全,当我沿着河流走的时候,一伙人正在河边打捞尸体,灵城常有人跳江,或发生凶案,尸体沉到河里,几天后又浮起来。
云雾飞舞在高低起伏的群山上,群山像古老的传说吸引着若无,累得腿脚疲乏时,她才站在日思夜想的群山脚下。她警惕地回头,不见任何人影。一开始,她只在森林外延的草地徘徊,远远地望着森林,却不敢踏进,更别说融入它了。草地介于灵国和森林之间,如果她既无法融入灵国,也无法走进森林,只能在草地流浪。在灵国的方向还有田野和小村落,更远处是由钢筋水泥组成的一个叫灵城的城市,电视台报道的文明城市,又像人的囚笼;在黑乎乎的森林的方向,似乎有两只凶恶的眼睛盯着她,人类的祖先早已体会到它的残忍,若无已做好心理准备,去体验她想象中森林那自如的生活。
我抬头仰望这片莽莽苍苍的森林——这片无数次地召唤我,我的内心也无数次渴望它的神秘事物,我不像站在大象脚下不知畏惧的蚂蚁,而是个懦弱的人,心跳加速,敬畏又恐惧这未知博大的世界。村庄,我熟悉,城市,我也熟悉,未曾生出这般感觉。可我一想到在灵国所受的苦,一想到人间的凶险,森林未必如此险恶,我的心变得平静了。
若无没想到魔爪已伸向森林。当她从悬崖摔得半死不活以后,叶游抱着她藏在一米高开着束束白花的茅草里,猎人们已把两人重重包围,有的手拿砍刀,有的端着上了膛的枪,有的拎着铁笼,有的拉着大网,无一例外都是眼冒红光,警惕着任何出没的野生动物,以实现他们的发财梦。贪欲使他们急红了眼,已分辨不出人与动物,把生活在森林的人当作野生动物。你想解释?他们自以为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就像个凶恶的暴君鄙夷其他动物,滥用权力,大开杀戒,已容不下任何解释。
气氛极度紧张,叶游呼吸急促,猎人的脚步声正向他靠近。忽然“嗖嗖嗖”几声,有样东西像离弦的箭窜过茅草、灌木丛和密林。“有梅花鹿!”所有猎人都追向那类似梅花鹿的动物。等猎人不见踪影,密林恢复安静,叶游才抱着若无从草丛中出来,若无已进入深度昏睡。
我想从我昏睡的人生中醒来,于是逃离工厂,逃离灵国,一身轻松地走进森林,就像灵魂进入不同的维度。森林里四处无人,浓密参天的大树和动物细细碎碎的声音围住了我。通往森林深处好像有很多路,似乎又没有路,我站在一块生着杂草青苔的断壁上,进退不得。断壁残垣是古长城,自古以来,灵国许多最高的管理者宣称为了防止野蛮人入侵,才修建长城。久而久之,长城内的人像圈养的猪,长城外的人像野生动物,哪怕现在长城变成断壁残垣,灵国人潜意识里的长城依然屹立不倒。做依赖性的家禽家畜好还是独立的野生动物好,人类为此争论了几千年。我也理不出个头绪,只想体验自由的生活。
从森林深处流出一条清澈的小溪,若无赌博式地沿着其中一条小分支溯流而上。一路上,脚下常常窜出小蛇和蜈蚣,头上飞着蜜蜂、蝴蝶,吊着小蜘蛛,还跑动着小松鼠、小白兔和其他不知名的小动物。她就这样一惊一乍地沿着小溪绕过好几座山,也不知走了多久,越往前走,树林越密,溪水越小,最终这条支流消失在一片灌木丛中。重重密林困住了她,她在原地团团打转,惊慌又谨慎。
忽然,密林中闪出一个黑色的人影,鬼魅似的向若无扑来。若无重重地倒在草丛的水坑里,一副滚烫的身躯压在她身上,臭舌头在她脸上乱舔。“放开我。”她边叫边打,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她看见一张好丑的脸,天啊,我身上是什么鬼东西,是黑猩猩,是猴子,还是戴着野生动物面具的人?当人释放他的兽性,和野兽有什么区别?总之它不属于文明的动物。
“真好!在灵城找个鸡都难,找到了鸡又被抓,忍了那么久,本想在森林随便找个动物解决,谁知森林还藏着美女?”此处远离人烟,压在若无身上的人褪去道德的伪装,露出膨胀的欲望,如发情的野生动物般饥渴,在热闹的城市,他是正人君子,是道德模范,是贫民光棍,也是不得不压抑性饥渴的男人,于每一个难眠的夜晚煎熬着,找不到一个能够痛快发泄的地方,直到兽性大发,逼到荒山野林来捕猎,而若无就是他等待许久的令他垂涎欲滴的猎物。在大自然面前,他撕碎了早已令他窒息、压抑、痛苦的面具。
若无一口咬住怪物的脖子,怪物一巴掌打到她的脸上。若无绝望地想,无论我逃到哪里,都逃不出魔鬼的手掌心,灵国是男性管理者支配的世界,森林仍是雄性的世界,我宁愿咬舌自尽,也不会让怪物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