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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声刚响，米小籽便起身要往外跑。
　　“米小籽，来办公室。”姜珊不失时机叫住她。
　　又怎么了？最近总是要往办公室跑，整个年级的老师都认得米小籽。
　　“被姜珊骂哭的学生”成了她的标签。
　　“你看你这次月考，哪科是你满意的？”姜姐眼神威严地盯着米小籽。
　　米小籽小声辩护：“我的语文还可以，一—零分。”
　　“你还敢说可以，开学摸底考试，你可是二百名学生中的第十九名，你看看你现在，一百五十名之后……”
　　自己也不想是这样的结果！只怪自己开学摸底考试超水平发挥，又或者要怪其他同学暑假玩得太疯，学到的知识忘得七七八八，倒像自己捡了个便宜，让老师误会了自己的能耐，又心生期盼。
　　姜姐见米小籽不吭声，便问：“你还敢不晚托？全班就你一个人没有晚托。”
　　又不是小学生，要晚托等着家长来接。再说了，每月二百元晚托费不用交呀！靠着老妈摆点青菜，扫扫大街，哪里还有余额交晚托费。再说了，自己只是淤泥，不是水泥，涂不上墙，又何苦费劲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米小籽低着头不答话。这是对付老师最好的办法，否则没完没了，要等到很晚才能回家吧。
　　“你妈妈怎么说？”
　　“她，她都听我的。”米小籽真后悔怎么会说了这种话来，好像妈妈由着她乱来。
　　沉默，两个人的沉默，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后，米小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校门的……
　　“米小籽！”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三米之外，是那个小流氓哎。她定定地站住，盯着他的方向。身后落日的余晖拉长了他的身影，头部的倒影盖住了她的小V脸。
　　想着昨天敲在他脑袋上的响豆豆，他要怎么对付自己呢？小心点为好。
　　米小籽沉默地站在那里，下意识地等着他。
　　他迈开长腿，三下二下便到了她的身边。
　　好像有什么东西举过她的头顶，要重重地落下。米小籽两手捂上耳朵，闭上眼睛，大声地：“呀！———”
　　并没有东西掉下来，米小籽睁开眼。只见他静静地站在眼前，似笑非笑地研究着她。
　　“数学才十八分，整个甲中被你丢光了。”
　　什么？他竟然知道自己才考十八分，他,这是查户口？NND，GIVEHIMCOLORSEESEE。
　　她最擅长的便是舞动十指直接让对方成为花脸猫。可是，她的手刚抬起便被一本厚厚的书挡住。
　　“教材全解，给你！”那人将书递到她眼皮前。
　　此时，米小籽的手腕振动起来，是阿妈的加急电话，叫米小籽快点回家卖菜，她要去弟弟班上搞活动，说是给学校树木除草，培养孩子的爱劳动美德。班上好几个孩子的家长报名了。米妈妈不想落后，也报了名。
　　米小籽愣了一小会，转过身，急急地跑了。
　　“书！”他见米小籽没接就跑，在身后提醒。
　　“自作多情！”米小籽豪不客气地扔下这句话，跑得远远的。
　　有意思！他拽拽地弯起嘴角。
　　转角处，米小籽停下来，悄悄地从墙角探出头，向着刚才的方向张望。
　　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她放松地拍拍胸膛。
　　嘿嘿，自恋狂，以为在甲中就要做书虫。米小籽非常舒坦地笑出声来。
　　她一转身，竟与人撞了个满怀。米小籽定睛一看。
　　哟！女同学？小短卷发，大大的细边眼镜，哈利波特款，身穿夏日田园洛丽塔，非常漂亮的奶油洋娃娃。但是，此刻，刚刚放学，对方就换掉校服出来挡着自己的去路。
　　米小籽眼睛滚圆，上下打量着女同学，女同学也上下打量着米小籽，她清辙的眼眸夹杂一丝生气的表情。
　　米小籽不能肯定是自己先撞上她，还是她先撞上自己。对方眼里带着火，八成是自己撞上她了吧。
　　“对不起呀，我，我不是有意的。”
　　“你当然不是有意的，但我是有意的。”
　　啥？她有意的？米小籽真是不解了。
　　“你以后离我哥远点！”
　　什么？你哥？
　　“哼，哥哥！有什么了不起，有种就叫你哥与我哥单挑!”米小籽踏出一步，肩膀故意重重地撞上她的手臂。
　　“你！”
　　“哈哈哈！”
　　对方的小脸蛋一定气歪了吧。米小籽放肆地哈哈笑着跑开。
　　想想真是不对劲，自己哪来的哥哥，竟放出狠话。先不管了，这种情境之下能气着她是最首要的事。
　　米妈妈嘱咐米小籽挣钱要紧，先卖完菜，扫街迟点去没事，没有时间固定。
　　米小籽今天没心情卖菜，看着一摊菜，还剩菜芯，丝瓜，长豆角等等。她心生一计，从眼前的杂货店花一块钱买一捆包装绳。将菜扎成两元一堆，捡来三根小树枝，将钱布袋叉在树枝上，写张纸条贴在布袋上：自动售菜，二元一份。
　　最简单的无人超市生效。
　　她得意地歪着头，放心地到街尾去。
　　奇怪的是，整条街的垃圾已经收拾完毕，就连垃圾车也安安稳稳地放在垃圾站冲洗得干干净净。米小籽正在纳闷，一眼瞥见小卖部围着几个穿甲中校服的男同学在买雪糕。廖皮也在，他正有滋有味地吸着雪糕上的绿豆儿。
　　不会是他们干的好事吧？米小籽疑惑地盯着他们，他们几个嘻笑着从米小籽身边经过，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又好像没有看到米小籽，又回头神经兮兮地看一眼米小籽。
　　就说嘛，看他们那副欠揍的表情，就知道雷锋与他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米小籽望着他们走远，好奇心驱使她悄悄地跟上去。
　　转角的另一条街，廖皮正蹲在台阶上快速地抄作业。
　　米小籽一个箭步上去，抓住廖皮的作业本像抓住他的致命把柄似的：“哈哈，这回你死定了，抄作业！”
　　廖皮快速地抓起另一本作业本，一边跑一边喊：“赤脚，赤脚，救我，嫂子突袭我呀！”
　　几个男生围上廖皮，人堆里还有那个小流氓。
　　“嫂子，嫂子来啦！”几个人向着米小籽嬉笑。
　　NND，谁是谁的嫂子？赤脚！这名字真丑，就算只是个花名，也真是丑爆啦。
　　小流氓没有笑，他上前，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兄弟帮你扫街，开心吧。帮你节省时间，回家好好读书去呀。来这搅什么局呀？”
　　他以为他是谁呀？赤脚小流氓，竟像个老妈子管起自己来了。
　　“要你管？”
　　“考个八十一分给我瞧瞧！”
　　“要你管？”
　　情急之下，米小籽除了这句，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怼他，考十八分，真的不是光彩的事。
　　对方一行人簇拥他嬉笑着走远了，留下米小籽一个人气呼呼地站在原地，小流氓还不忘回头看一眼米小籽气绿的脸。
　　米妈妈回来，真不敢相信，米小籽的菜卖完了，街扫了，晚餐也煮好了。
　　“你怎么做到的？”
　　“无人卖菜，放个袋子，要的拿去。”
　　“你真大胆，你不怕人家拿了菜不扔钱进袋子吗？”
　　“才二块钱的事，人家不屑于贪这点小便宜。再说，真不给钱，说明她确实有困难，不是正好可以帮到人家嘛？”
　　“如果将钱袋子拿走呢？”
　　米小籽算了算，分了六份，共十二块钱，拿走就拿走吧。
　　米妈妈没辙，抱怨米小籽太大胆。
　　米妈妈突然想到一件事，今天接到老师的电话，投诉自家女儿交作业只交一页纸，要家长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尊重老师云云。
　　米妈妈很少过问米小籽的作业，这次忍不住问了。“你作业做好没？”
　　“还没完，你手机给我看看老师发的作业。”
　　米小籽快速点开微信查看老师发的做业。不对劲啦，妈妈在班级群发了好多主张意见，这是直言进谰吗？怪不得老师总是抓着自己不放。米小籽气得快要流鼻血。
　　“妈，你怎么在班级群里乱说话？”
　　“作为学生家长，一点真话都不敢说，我带出来的孩子也肯定唯唯是诺的软骨头，或者只是马屁精。”
　　“妈，前提是，老师什么也没说，你一个人自导自演独角戏。”
　　怪不得呢，姜姐三天两头的要自己去办公室喝茶，原来是妈妈没让姜姐好过，她当然要让她的孩子也不好过。米小籽想着想着，伤心，快要淌下泪来。希望只是自己多想的负能量。
　　米妈妈没有注意米小籽的心情，重重地说：“字写好一点，这么丑。”
　　扫街大妈，竟嫌自己字丑。
　　“阿妈，你有没有想过做其它职业？”
　　“没想过，如果真要想，我想写作。”
　　米小籽不敢相信地盯着妈妈的眼睛。
　　“怎么了？我扫街，拿的是大笔，我写作，手执小笔。一样的笔，有什么不对！张雨生还在世的话，他一定会是个伟大的作家。他说好些得诺贝尔奖的作家大都在四十多岁才开始写作，四十多岁，正是我这样的年龄，一生中最美好年华。”
　　张雨生是谁？米小籽不得知。
　　“他是歌星，妈妈最喜欢他的《大海》。”
　　好吧，代沟，米小籽喜欢的是洛天依，塔希提岛的月亮，电鸟个灯泡……
　　什么嘛，好的不学，尽是稀奇古怪。
　　第二天一早，奇怪的事发生了。好多菜摊照抄米小籽昨天的做法，无人售菜，一个个小菜摊，挂个破布袋。卖菜家长送小孩上学，要买菜的自便。
　　米小籽穿过整条步行街，再走一小段，便到了学校。自己能派位到甲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近入学。妈妈曾经很自豪地夸赞她自己的眼光，买了一个四十平米的学区房，就算是用尽半生积蓄，价值无限。
　　米小籽一踏进教室，便被陈嘉鱼拉住：“走，陪我！”
　　“去哪？书包，书包，重！”米小籽的书包卡在两张书桌之间，前进不得，后退不能。
　　“买糖吃，嘻嘻……”
　　陈嘉鱼拉着米小籽风风火火地穿过教学楼，要到远远的小卖部去买大白兔糖。
　　“好吃吧？”陈嘉鱼的眼里闪着光，好像天底下最美好的事便吃上一颗大白兔糖。
　　米小籽看到一个被宠溺坏的小姑娘正无忧无虑地吸着太白兔糖，眼里闪着光。
　　“你有哥哥？”
　　“算有吧。”
　　“很疼你吧？”
　　“是的吧。”
　　“很会打架？”
　　“能打！”
　　“廖皮的脸是他弄的吧。”
　　“不是，他自己撞到树杆上。”
　　“借我用用可以吧？”
　　“要干嘛？”
　　“与一个人的哥哥单挑。”
　　“谁？”
　　“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搞笑，要打了，还不知道敌人的情况，要知彼知已呀！”
　　确实是太大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陈嘉鱼看到米小籽沉默不语，便安慰道：“没事，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帮你将对方打个落花流水，敢惹上我姐妹，有好果子吃，看看我结实的肌肉。”陈嘉鱼撸起袖子，抬起手臂，在米小籽眼前晃了晃。
　　米小籽相信陈嘉鱼能打，但自己说了哥哥单挑，不能拿个女的凑数吧。她只好说：“打架，是男孩子的事。”
　　“迟到了，还不快点进教室！”姜姐突然就出现在她们身后，将两个人吓得“哇”一声往教室里跑。
　　“报告！”
　　“报告！”
　　政治老师正在上课，点头让她们进来。两个人相继进得教室坐定。
　　陈嘉鱼撕下一小块作业纸，写一些字，反手一扔，便到了米小籽桌面。
　　“刚才的谈话，不知姜姐是否有听到……”
　　米小籽在旁边夸张地画上姜姐生气的漫画表情，轻轻一扔，又到了陈嘉鱼桌面。
　　陈嘉鱼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槢槢生动的姜姐，心里暗想，自己与米小籽前世肯定是亲姐妹。
　　“米小籽！”政治老师叫她站起来回答问题，可她一点都没听进去呀。
　　“陈嘉鱼，你替她回答。”
　　一阵沉默，两个都回答不上来。
　　爷爷级的政治老师笑眯眯地说：“你两个就站着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