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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实测工程,每一步都是斗争

作品名称:乡村在呼唤      作者:笔耕潇湘      发布时间:2012-09-11 10:49:25      字数:4483

  11月1日,星期一,电站终于放水了。在我们不懈的努力下,区政府通知荷叶塘组测量水能泵工程,举村上下一片欢腾。按照组里群众的要求,我们几个村民代表和另外几个村民一起租了一辆面包车回到荷叶塘。动身之前,我们已经梳理好了要落实的项目,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力求如实测量出水能泵工程的各项数据和丈量遗漏未予登记的旱土的面积。
  到了村里,官方和电站的人还都没到,我和学明、学军沿着河道从村南往北查看,对被淹没的零星旱土进行摸底。溪水果然降落下去,淹没近一年的溪流及两岸的田地再一次显露出来。然而尚且湿润的淤泥中没有一星绿色,再顽强的杂草也已从根部腐烂,田地间是一遍死寂的荒凉。两天前,看到水位下降,镇上几个无聊青年在上游倾倒了两箱甲氰菊酯,据说只是为了看鱼儿中毒时乱窜的样子取乐。溪流里聚集的鱼儿真多啊!就像南京大屠杀一样被集体处死,大大小小的鱼尸白花花地飘浮整条河谷。它们鼓胀着肚子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熏人的臭气。这种灭绝生灵的做法不由让人想起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人性向善,因为珍稀而备受称赞;人性本恶,私欲的张扬往往是一切社会矛盾的根源。
  等到九点多钟,区、镇领导和电站代表才姗姗来迟。区里仍然由唐祥义负责今天的工作,他要求组里选出几个代表和他们商谈,并派车去把满保接来,虽然他的到来毫无用处,却可以尸位充数,算村里的领导在场。不久满保来了,会谈开始。唐祥义打官腔做开场白,说趁着现在库区降水,先把有关数据测出来,以后慢慢地算。我表示反对,提出先把折算的依据和标准定下来,然后再去测量。水利局的李工程师对此次测量的技术负责,他跳出来和唐祥义一起表示反对,说那样耽误了时间。
  我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无须过多地论证,也不会耽误什么时间,但它是一个前提条件,就像宪法之于子法一样。为了直观说明问题,让官员和旁听的乡亲们明白我的意思,我对着唐祥义说:“比如农村里办喜事,我现在要向你家杀(买)一头猪,那么,我首先得和你谈好价格吧?如果不谈好价格,我吃了你的猪肉,现在的肉价是十元一斤,事后我只付你一元一斤,你愿意吗?”老百姓一听就明白了,大家纷纷要求“讲好价格再去量!”唐祥义还想狡辩,李工隐约其辞,说按2002年的水利工程定额计算。这一块专业性极强,在座的可能除了他谁都不懂,为了防范中他的圈套,我坚持按国家最新的结算定额标准结算,在测量完成后写上此语,三方签字,否则这个测量没有意义,我们拒绝。
  唐祥义没办法,只得勉强答应了这个要求,于是大家向工程所在地走去。今天的测量由区政府、镇政府、浯溪电站、水利局、村干部、组移民代表六方组成,足见其阵容完整,具备客观、公正、权威的要素,测量结果不可小觑。
  在路上,李工追赶着向我诉说清白:“我是一名技术干部,心里是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的,不会站到开发商的立场。可是你们误会了,总认为我会对你们不利,把我当敌人对待。”
  他这样极力表白,我只好说:“哦,是这样啊!只要你能站在公正的立场说话,不使老百姓吃暗亏,我们就很感激你!请问李工,你今天是代表哪一方来的呢?”
  李工一派天真:“我代表区政府!”
  我的心里就咯登一下。其实今天来的电站代表也许只是一个傀儡,因为那个承包合同,我们真正的谈判对象是区政府。李工做为一个技术干部也许有其天真的一面,然而他真的能如他所言站在公正立场说话做事吗?这不能不让人打个问号。
  我们要求从渠道的源头量起,大家来到流叶坝的坝基上开始测量进水口的砌筑工程。镇纪委书记同一个村民负责丈量;李工负责指导并登记;电站方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胖子、我和学明同时登记测量数据。刚把进水口工程量测量登记完毕,准备进一步向前丈量,守侯一旁的丛木塘的村民要求先把他们那个被水冲毁尚有残迹的水能泵测量了再进一步测量我们的,因为他们那个就在一边。大家考虑到不用再返回来作业就答应了。丛木塘组的村民在进行丈量作业时有些不规范,电站方负责登记数据的胖子愤愤然拂袖离去。一时冷场,测量被迫停了下来。他的情绪化的举动触动众怒,丛木塘的村民叫骂起来。
  一个区干部追上去劝胖子回来,被胖子拒绝了。大家以为测量不能进行了,唐祥义和李工说:“给我测,有我们在场不怕他不认帐!”于是继续测量渠道,一路向主体工程靠近。但我总觉得今天这事又将有始无终。因为电站方的傲慢,所有人这一天的工作将会白费。
  测完主体工程,已经晌午了,大家准备回去吃中餐。区政府官员和电站方的代表谢绝了村民留餐的好意,坚持驾车去镇里酒店吃喝,因为他们有政府提供的三百万工作资金,吃了可以报销。他们的车队走后,满春热情地接我们到她家去吃饭。农家土菜土酒虽然没有酒店的豪华,却是我们在城里难得吃到的美味。酒酣饭饱,我们到桂嫂家门前去等待官员们回来。学明将测量数据粗略折算了一下,整个水能泵工程大概能得到三十万元左右的赔偿,因为有几个重要的项目被拒绝赔偿,这个结果比我们之前的要求一百多万元有较大的出入,但比电站方只给两万元的赔偿强得多,也比历次谈判后区政府答应的十万元强。
  下午两点过后,政府和电站的人吃完中饭从镇里赶过来,没有进村与我们汇合,直接往流叶坝走。我叫他们过来时,唐祥义说:“你们组的已经测量完了,现在必须测流叶坝的,因为测量这三个水能泵是我今天的工作任务。”
  我们从这边赶到流叶坝去。在测量流叶坝的过程中,周围几个组的村民都来围观,加上测量的人,坝基上站满了人。丛木塘的唐中子和我商量,要求唐祥义今天把流叶坝的工程量一起测量出来。流叶坝是一个古老的水利工程,全部由巨大的条石砌成,气势雄伟,功能卓著,为周围三村五组所共有,如果现在修建起来没有五百万元也拿不下来。正因为是公有的财产,浯溪电站只赔两万元也没有人出头争执。就着这个机遇,我们附带提出了实测的要求,但立刻遭到唐祥义的拒绝。他说那是解放前就有的东西,没有可测的,就是两万元。
  我与他争辩:“无论是国务院471号文件,还是水法水利法,对水利设施的定义都没有规定建造的年限,凭什么说解放前建造的工程就不予赔偿?”
  唐祥义说不出充分的反对理由,就以这不是他今天的工作任务为由婉拒。在历次的接触中,我觉得唐主任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我们之间相处得也还可以,但他现在代表的是区政府,是我们的谈判对象,因此就少了那种虚与委蛇的客套。官民之间的矛盾就像按在水里的皮球,只要手一松就会露出水面。还是因为那个包干合同,现在真正的赔偿方是区政府,少丈量一点区政府就可以少赔农民一点,因此想方设法忽悠老百姓,连哄带骗,尽量拖延,实在骗不下去了就直接拒绝。
  流叶坝村的水能泵和丛木塘村的一样就在流叶坝基上,相对简单,不久就测量完毕。我要求测量队继续完善我组的水能泵工程测量数据。唐祥义说:“都测完了,还有什么?”我说:“上午测的只是工程量,整个渠道大部分是从田地间开辟出来的,占地面积近两亩,也应该测量出来,列入征收项目。”唐祥义便做出很气愤的样子,但又说不出拒绝的理由。李工说:“我是专门搞这个的,从来没有量过水渠的面积——这个面积是没得测的。”
  这样又碰到了政策的瓶颈,我不具备李工的专业知识,只好暂且搁置这个问题。于是我提出第二个问题:作为水能泵工程组成部分的对岸灌溉渠道要求测量,因为这个项目在浯溪电站的赔偿目录里有的。唐祥义和李工不置可否,后来李工和唐祥义分别去看了看,渠道蜿蜒绵长,足有三四百米,如果量下来按目前电站的赔偿标准150元每米计算,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心里暗暗叫苦,就是不愿意去测量。
  大家聚集在流叶坝行人桥工地,面对被用来堆放建筑材料及施工破坏的养殖鱼塘,部分村民认为新建的行人桥址占用了我组的土地,要求赔付一定的征地款,并且这口池塘的生态环境已经被堆放的建筑材料破坏,不能养殖,要求一起征收。唐祥义的怒火终于暴发了,他大声地吼叫着:“你们确实刁蛮得很啊,得寸进尺了!这个钱是那么好得的吗?”
  我们的正当要求多次被区政府工作人员无理拒绝,并且遭到唐祥义的喝斥,村民群众的愤怒已经膨胀到极点,现在集体暴发了,村民们吼叫着拉了电闸,阻止工地施工。唐祥义叫喊:“(桥)不修就莫修!哪里是我要在这里过路?水能泵一起停测都成,再过几天,电站重新储水,再也不会降水,你们又要赔偿,鬼都不答理你们!”
  愤怒的村民闻言,如火上浇油,真的要去拆除手脚架。我适时制止了他们。然而唐祥义仍然口沫四溅地吼叫着。
  我不由怒斥道:“你发什么脾气啊?你们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群众提出任何要求都没有错。如果是有理诉求,你们得按国家政策办;如果提的要求不符合政策,你可以向群众解释清楚。做为一个领导者,动不动就发脾气,未免素质太差了吧?
  “移民群众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被你们毁了,你们欺负老百姓文化低一点,不懂政策,就任意削减赔偿;能说出两句话的又被你们骂成刁民。其实真正不讲理的是你们!你们倚仗权势,榨取民脂,简其就是强盗,打着鲜明的幌子,干着抢劫的勾当!”
  全场静声。唐祥义收色不住,走到我面前说:“我刚才没发脾气嘛!只是我这个人嗓子大,你们不要见怪。”
  按照唐祥义的说法,水能泵工程已经测量完了,大家往回走。到了村后坡下,我再次提出丈量灌溉水渠的要求。唐裤义把李工及镇政府的周书记一起叫到一边商量,然后把我叫过去,答应只测量经过竹林的一小段,经过田地的一大段不予丈量。我要求一起量,他们置之不理,量到田地边时就收工了,只登记了短短的五十米。我指出,这条灌溉渠是随着水能泵工程一起产生的,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根本没有计入责任田的面积,因此我们的要求是合理的。李工说:“这个恐怕不符合政策,我得回去查一下。”
  我说:“不管是水利法还是水电移民赔偿这块,据我所知,没有一个条款规定经过稻田的水渠不予赔偿的。”
  李工不语。
  唐祥义说:“经过稻田的水渠肯定已经计入稻田征收面积。电站方当初征地时可能画过图,有原始根据的。”
  我说:“当初征地就按分责任田的面积征收的,不可能把渠道计入在内;既然你也不能肯定这个事,那么我们今天把这个数据测量出来好吗?如果没有计量征收,你们予以赔款;如果已经计量征收了,我们不要求赔偿。这样也免得下一次再来一趟。”
  唐祥义说:“如果没有计量征收,我们下一次再来测量不是一样的吗?”说罢和李工悍然离去。
  我追着他们的背影说:“还有水能泵的管道,也得量下来吧。”唐祥义回头答道:“那个铁管你们拆回去当废铁卖掉吧!”
  村民们要求测量旱土面积的请求也同时被拒绝。
  在村民怔怔的目光里,官员们向停在村中的座车走去。这时聚集的村民竟然集体沉默,没有一个人叫喊吼闹了,大家已经出离了愤怒。当强权凌驾于老百姓头上不再讲理的时候,就成了一种比匪徒更加可恶的东西!
  我们赶回村里时,两级政府和电站方的人已经驾车离去,了无踪影,我们的手上只留下一份不完整的没有经过三方签字认可的测量数据。
  我这时才感觉浑身的疲惫,嗓子也干涩沙哑了,回首今天的测量过程,简直每一步都是斗争。在号称法治的国度,为什么普通老百姓想维护自己的权力就这样艰难呢?
  暮色苍茫,我们几个从城里回来的人已经没有回城的班车可搭,只好到镇上叫一辆“非法营运”的面包车坐回去。
  感谢这种“非法营运”,它让我们这些买不起车也不能享受公车的平民不至于在外面冻馁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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