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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省城上访之旅

作品名称:乡村在呼唤      作者:笔耕潇湘      发布时间:2012-09-05 21:49:37      字数:4994

        第十一章、省城上访之旅
  大家在列车上乱歪乱站了一夜,满脸倦容。天亮了,正好早晨六点,长沙也到了。列车一停,下车的人如潮水一般涌向地下出口。出了站,我们便去找先行到达的丛木塘组的五个代表。在广场一侧,大家会合了,说说笑笑一番,决定先去找个米粉馆吃早餐。找了好远,才见到一个米粉店,腾腾的蒸汽引人馋欲。大家一拥而上,喜坏了老板娘。她答应了我们“搞好些”的请求,却端来了口味极差的食物。大家吃了每份五块的清水寡粉出来,痛骂黑心的店婆,都说以后再也不要到火车站旁边的店子吃东西。这种店子都是一锤子买卖,不求主顾生意,赚钱类似敲杆。
  早餐已经吃了,大家开始商量上访的具体办法。我提示大家,永州市驻省城办事处的人也许早就等候在信访局门口了。为了不让他们一开始就阻挡并粘住我们,我认为第一站不能去省信访局。我提出这样一个方案:第一站,省移民局;第二站,省人大;第三站,考虑纪委或省委,然后再到信访局去。
  大家对我的建议表示赞同,于是到路上招停两辆的士,直奔省移民局。省移民局大楼正在作为酒店装修,门前杂乱地堆积着建筑材料。绕到后门,门卫室的小门框上挂一块很小的牌子:“湖南省移民局信访接待处”。门口积尘不少,看来很少有人光顾。清水衙门啊!看到这景象就让人心冷。我们千里迢迢跑过来难道就为了找这么一个破地方?就这么一个破地方能为我们伸张正义吗?犹豫和疑虑像阴云弥漫每一个人的心头。
  还是七点半,没到上班时间。三五个人开始找厕所。后院是几栋住房,没有公厕。有人献策:“去大楼,大楼上一定有厕所。”于是几个人进了电梯,胡乱奔到六楼。出了电梯间,中间一条过道,两排房门上钉着牌子,清一色的移民局的科室名称。哦!原来就是这儿啊,衙门还是在的,各种科室齐全!我们再去各层看看,四至七屋为单位机关,三楼以下和八楼以上为大酒店用房。搞清了方向,同时也找到厕所了。方便后,大家下了楼,从容地等着上班时间的到来。
  上班了,接访室的房门打开了,一个富态的中年人出现在里面。学明当先,我们一行九人拥了进去,和那个人诉说有关问题。那人一边笑吟吟地听着,一边拿抹布到处擦拭搞卫生。他搞得差不多了,随意拿起我们的材料看看,然后说:“我带你们去找领导,局长就是你们永州人呢!”我们一听就有些欣然,心想这下更有希望了。
  大家坐电梯上了七楼,被引入局长办公室。局长不在,中年人让我们到另一间办公室坐着等待。过了一会儿,那人来报:“局长来了。”大家起身过去,眼前出现的不是想像中威严的长者,却是一个容貌端庄的中年妇女。她正在与人通话,讲的一口类似长沙话的普通话,听不出乡声。她一边说话一边踱步,凉鞋的皮带在地板上拖泥带水,发出沉闷的拖沓声,让人想起市井妇人慵懒的步履。我坐在沙发上,脚下绊了一下,却有一双后跟细长的皮凉鞋。它们俏皮地摆放那儿,让人联想到这位老乡领导下班之后另一番楚楚绰约的风姿。
  电话终于打完了,局长放下电话,瞄了一眼我们递给她的文件,换成标准的永州话:“你们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早几天我特意为这事到永州去了一次,也晓得了区里和浯溪电站签订合同的事。这个事不好办,那边是区政府,不是我们的直属单位,我们只有建议权,没有处分权,因此我们也帮不了你们的忙。都是老乡,我敞开心扉和你们说实话,免得你们多走弯路。下面你们再去有关部门反映一下。我这里可以给你们签个字,盖个章,表示你们来上访过,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好吧?你们能理解吗?”
  我再次想起8月30号在永州市移民局的事。她就是我们想见而没有见到的人,事过数日,却在这里见上了。老乡局长的话虽然无力却让人听着温暖。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们只好点点头。局长在我们递给她的上访报告上批复:“请冷水滩区政府及移民部门和业主协商,积极处理有关遗留问题。”然后写上年月日,盖上鲜红的大印。
  拿着批复过的文件,我们一行就出去了。来到大街上打的,却半天打不到。这地方偏僻,只有载人来去的,很少有空车。偶尔有一辆空车也因不好调头放弃了生意。我们只好边走边向路人打听,终于走到省人大,看见两个持枪的门岗威严地侍立左右。在我们犹豫着怎样和他们通融时,发现大门一侧有一间平房,也挂一块牌子:“湖南省人民代表大会信访接待室”。也好,不用和当兵的打交道。我们走了进去。
  对应移民局的冷清,这里热闹非凡,上访的人一堆一堆的。我去一个窗口排队交验身份证后领了一张表格,到另一个窗口去接受访问。里面坐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伙子,穿着很粗糙的衣服,样子整个就是一个民工。我这样说并非贬低民工的意思,而是疑心接访我们的不是真正的公务员,而是请来的临时工。就像各单位都请民工来做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儿一样,接访这样的活儿也是许多官员腻歪的烦心事。
  黑脸小伙严肃地看了看我们递给他的资料,另写一张A4纸并盖上大印,递出来说:“介绍你们到省信访局去上访。”
  哦,我们就这样又被打发了!
  下一站,纪委。可是听说这个衙门和信访局以及省委在一起的,我们只好去那儿了。学明曾经为城建的事去过,轻车熟路,带领大伙到省信访局去了。昨晚耽误了睡眠,一路上睡意袭来,人就像抽去了筋骨,软绵绵地走路都飘飘然了。
  在学明的带领下,大家找到了位于八一路的信访局。这儿才叫人多,大厅里坐满了各地上访的人。我们依次排队等候,拿来身份证登记,再到接访处排队。
  长长的队伍慢慢地挪动,终于轮上我们了。我和学明前去诉叙和应答,对着一个银行一样的小窗户。里面的人听了个大概,说:“具体细节你不用和我讲了,你们这个是做出了一个方案的是吧,就是没有执行,对不对?那这样吧,我给你搞个复函,让你们的区政府按期执行就是了。”我提出要求具体解决,里面的人说:“只能这样了,这个复函会以电子邮件的方式发到永州市委信访局去。你们的目的就是要督促他们重视这个问题,切实把你们的问题给解决了嘛!就这样吧。”
  一阵噼哩叭啦敲击键盘的声音,随后打出一页纸来,盖了红印,从小窗口递出来。我们的事就算完了,轮到下一位了。
  我们只得重新回到大厅坐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千辛万苦跑到省里来就这么一个结果?这真的被陈忠善不幸言中了!中国目前的信访体制竟然是这样地荒唐——你告哪个单位,最后落到哪个单位为你解决;你告谁,最后落到谁为你解决;原发地在哪儿,解决也在哪儿。这就是中国“冤案累累”却解决不了的真正根源,也是层层举报腐败不仅没有结果,反而遭遇打击报复的根子。上边不直接解决,推给下边,下边本身就是腐败的源头,也是冤案的制造者,还解决个球!你敢重复上访,就该挨打,甚至被关了。我们可爱的政府总是不遗余力地“和谐”、“维稳”,可是,如果连民意上达的唯一渠道——上访——也成了绣花枕头,老百姓真的找不到说话的地方了。
  大家坐了一会儿,心有不甘,决定再去纪委。学明说:“纪委就在这个楼上六楼。”
  大厅的门口有保安守着,我们上前,保安便挡住。我们说明情况,保安说:“只能去两个,其他人在下面等着。”
  很自然地又是我和学明上去。找到那儿,是一个很老的老者坐在那里,年纪在七十岁以上。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觉得奇怪——这么大年纪了还没退休吗?但他坐在这里就是领导,就是我们要找的一尊菩萨,一个活神仙。我们期望着从这尊活菩萨的口里吐出福声,便将报告递给了他。老者只一翻,更不细看,抬头问:“你们到地方纪委告过吗?”我们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因为我们的报告上没有盖上红印章,这骗不过人家。如果扯谎反而给人以不诚实的感觉,那样你有理人家也不帮你讲话了。
  老者说:“我们这里的程序是必须从县一级纪委告起,一级一级地上访,不能越级,否则不能受理。这样吧,你们反映的问题还是先回去,到地方人民政府的纪委反映,能解决当然好了,实在不行再到我们这里来。”说完报告就丢给了我们。
  这样啊!我们无话可说了。老者在办公桌前坐了几十年,屁股都坐出了茧子,自然不会想到我们来一趟长沙有多不易。因此,我们不忍难为他老人家,只好出门下楼。
  守在楼门口的新生和祚军热切地望着我俩:“解决了吗?这么快就下来了?”
  “解决个屁,人家不受理,他说要先从地方告起。”
  我们再次在大厅坐下,无计可施,心里沉重。困乏重新袭上身来,我伏在桌子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学明大声喊:“东林,走了!”我惊醒过来,满脸倦容。大家一起没精打采地往外走,去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找个地方睡觉。大家都困倦不已。
  找了一条长街,终于找到一个吃快餐的地方,每人十元的消费,饭尽吃。吃的虽然是公款,事没办好谁也不想放开胆子大吃大喝。
  从快餐店出来就专心找旅馆,其时早就有一两个旅馆老板瞄上了我们一行。经过选择,我们去了一家看了看,三十元一个床位,三人间一百元,在省城还算比较实惠,于是我们要了两间,草草擦洗一把,准备补睡。
  这时,丛木塘的聚集我们的房间,商讨下一步的行动,特别让人伤脑筋的是怎样回去的事。
  唐中子说:“我是不回去的了,就这样回去还有脸见人吗?除非市里来人接我们回去还差不多。”
  “可是我们走了这么多的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谁来接你?”
  “那只有到北京去,到了北京,下面一定会派人来接的。”
  话虽这样说,北京还有多远啊!前途何其迷茫!
  大家心里黯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街上的车流如洪水一样奔腾,其声急促,促人异梦。我从不太愉快的梦里醒来,已经是五点钟光景,薄暮时分,夕阳斜照。大家美美地睡了一觉,先后醒来,精神都好多了。新生率先出门,旋即回来:“丛木塘的又出去了,他们到省委大院去了。只留了一个懒鬼在屋。”
  我们重新回到上访的事上来。该去的地方已经去了,没有一个地方能给人满意的答复。如果就这样回去怎么向老百姓交差呢?大家商量了一下,省委大院还是要去的,但现在太晚,明天再去。如果明天在那儿也搞不出名堂,明天下午就去坐火车上北京。主意拿定,大家嚷嚷着出去走走,一路观光至火车站,看了到北京的车次,然后找个地方吃晚餐。
  一路上人潮涌动,美女多穿短裤,露着光洁的大腿,姿态火暴。但大家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亮眼,也无心观光,仍旧回旅馆。此时却没有睡意了,抬头看电视。电视实在又是无聊的东西,于是从老板柜台上买两副牌,四个人打三百分。到晚上九点多钟,丛木塘的回来了。唐铁生过来说:“永州市信访局的人追过来了,刚才跟到旅馆来看过。他们上午在信访局守到十点钟没等着我们,就走了。”
  大家会心一笑,为当初的英明决策而得意。
  唐铁生继续说:“下午我们再去,就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追问你们的下落,‘荷叶塘的呢?’我说‘上午看见过,后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肯定不会再讲出你们的下落来。”
  学明说:“他们来了就来了嘛!就是要他们来呢!”先前警惕的事情现在反而成了某种露骨的期待,心里反而生出某种欣然——这样就可以就坡下驴,不用辛苦去北京也能有脸面回家了。到此,牌兴已尽,当初讲好输了要付钱的,结果输了的不付,赢了的没讨,大家开始睡觉。
  次日天明,我们起来洗漱罢,要出去时考虑到很有可能不再回来,就结了房钱,下楼出店。门口一溜摆开几家早餐摊,食者甚众。我说:“就在这里吃吧。”摊主立刻热情相迎。大家围一张桌子坐下,敲着筷子等米粉,一辆加长面包车从街道上拐进胡同来。车门开处,跳下四五个人,正是永州市里来接我们的。有区里的也有镇里的干部。我们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叫一起过来吃早餐,并笑称早餐我们请客,中餐就要吃他们的了。潭镇长笑道:“你们蛮会打算盘啊!”但是结账的时候,他们执意要付账,负责经济的新生只好做罢。
  餐后,我们就在马路边开始了谈判。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交涉,我们狠话讲了,要诉求的问题也说了,能答应的不能答应的领导都一兜儿应承下来,只想把我们哄回去交差。我们只好半推半就地上了汽车。
  车子是区政府领导从永州租过来的,整车人包括司机都是老乡,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美女,于是开起很恣的玩笑。唐中子笑称要领导请大家去玩一回,领导只笑不答。唐中子就说:“那我们请领导吧!”
  刘如国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洞庭湖,处级干部可以用笤帚扫;我们是什么角色?我们是塘里的鲫鱼,怎敢在大风大浪里闯?再说,这长沙人欺生哩,担心敲你的竹杆!”
  我便笑骂唐中子:“才出来两夜就忍不住了?回家睡老婆吧!那样有三大好处:一不怕抓;二不怕染病;三不要钱。”
  满车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表面的欢声掩盖了此行的悲怆。不久,汽车拐上高速公路飞奔起来,四小时后回到冷水滩,正好晌午了。在干部的授意下,车子开到滨湖酒店,大家挤成一桌,草草地吃了一餐,然后各奔东西散了。当然,走在最后的是潭镇长,他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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