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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村在呼唤》第八章、翟局长道歉,会议纪要泡汤

作品名称:乡村在呼唤      作者:笔耕潇湘      发布时间:2012-09-02 10:35:36      字数:5666

  电站和区政府的人走后,我们召开了一个简短的村民会议,商定26日那天仍然由每户抽出一人组成群访团到市信访局去。从过去的种种迹象来看,这次去的人太少的话,根本就造不出声势,只能被政府“和谐”掉。
  7月26日,又一个星期一。早上七点半,赶在政府机关上班之前,我们村民代表一行四人来到市信访局门口。不久,从黄阳司赶过来的二十多个乡亲在祚军的带领下也来了。
  没过多久,市信访局的大门打开了。我们走进去,夹在其他上访群众中间在登记处登记了一下,然后直接要求保安开了后面的铁门让我们上楼去找领导说明情况,保安看了我们的约谈协议,电话请示了领导,得到许可后打开了铁门。于是十多名群众一起涌了上去,仿佛赌着一口气,群众对一惯尊守的信访条例也因政府的不讲信用而有意小小地践踏了一回。
  到了二楼,我们在一长溜办公室间寻找领导。翟方奇局长不在。姓周的副局长接访了我们。他看了我们的报告和约谈协议,不得不重视起来,打电话给区里和镇里,并通知了业主方。一个小时后,各方人马先后到达,会议如期开始。让人恼火的是电站方的来人仍然是王龙和刘监理。当我们责问他们为什么不按约定来“能拍板的”主要领导时,他们谎称老总又到北京有事去了,然后便保持沉默。
  会议在最大的一间会议厅举行。周副局长一番官腔开场白后,接下来我们逐条说出我们的上访诉求,要求业主方给出答复,那一老一少低垂着头,只是不开口。几位区领导和市领导先后要求他们表态,他们均默不作声。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状态。区人大主任唐祥义此时也气得脸色铁青,在旁边再次小声地说出“想把他俩揍一顿”的话。
  眼见市、区领导都奈何不了他们,村民们愤然拍案而起:“走!去找市委王天锡书记!”
  市、区的领导见移民群众公愤起哄,慌忙站起来劝阻,但显得非常勉强,放任我们涌出会议室去了。这时我多了一个心眼,安排桂嫂和一个小伙子坐在会议室监视浯溪电站的两个人,防止他们趁我们走了之后跑掉。黄阳司镇干部刘如国紧紧跟在群众后面,用几乎哀求的声音说:“你们这是何苦呢!你们这样跑去瞎闹只能害了我们这些小萝卜头啊!”
  下了楼,十多个群众正在大厅里坐着等着我们,听到我们开会的情况,大家气愤填膺,鼓噪起来,一齐奔出大门外,向市委办公大楼拥去。
  到了巍峨的牌楼下,要过第一道门岗。两名保安见来人甚众,匆忙前来阻拦。我们说:“不要阻挡!我们是去找王天锡书记的!库区移民,来的也不是头一回了,不认识吗?”
  保安连声说:“知道!知道!”挡了东走了西,挡了西又走了东,实在挡不住,只好叫我们在登记薄上签字。
  我说:“好,签一个吧,也不难为你们。”就在登记薄上划拉了几下。
  保安放了行,赶紧电话通知里面的弟兄们。
  进了门岗,去市委办公大楼还有一段路程,里面花坛草地,水池喷泉,广有百亩。在这样的市中心,市委办公大楼能占有这么一大块风水宝地,让它空闲起来只长外国引种的草,的确牛逼得厉害。到了第二道门岗,也即办公大楼的门口,数名保安如临大敌,模样凶悍,叫嚣着不许进去。其中一名穿警服的保安头儿,口沫四溅地叫嚣得更凶;群众叫喊着要往里挤。双方僵持在大门口。
  我大声质问:“我们的问题一般的领导解决不了,我们要向市委王天锡书记反映情况,为什么不能进去?哪条法律规定老百姓不能见书记?”
  这时有两个信访局的干部跑过来劝解。这两人平常没见过,原来他们的职责是专门在市委大楼前拦截进一步上访的群众。他们的说辞虽然无力,但拉拉扯扯到底使我们不得入内。其中一人大言不愧地说:“你们想见王书记吗?去见胡井兆可能还要容易些!”
  我大声责问:“你是什么干部?报上名来!你给我写个条子,把这句话也写上,我马上坐飞机到北京去——就你这样的素质也能混上这个公差,还不自羞!”那人便红了脸,吱吱唔唔起来。
  保安把大门守得更紧了。两个干部招架不住群众的怒火,急忙打电话给市信访局翟局长。不久,翟方奇就坐小车过来了。他匆忙下车,大步赶过来,信誓旦旦地说一定给我们满意的答复,认真帮我们解决问题。说完这些,他语气一转:“但是,解决问题要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不能在这里闹,闹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是不是?老魏?”翟局长把注意力放到了学明身上。他认定了学明是头儿,也很懂擒贼擒王的道理。学明和我们几个主心骨一起商量了一下。大家觉得翟局长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便再次相信他,让大伙同他一起步行回到市信访局的会议室里。
  几位领导和电站的两个人仍然在会议室坐着。见我们回来了,负责监视的两个村民嘘了一口长气。大家重新坐下来。这一次,翟方奇局长再次主持了会议。前次的协调会议纪要也是在他的主持下给搞出来的,我们对他抱着极大的希望,见到他就像经过漫漫长夜见到了第一抹晨曦;见到他就像久旱的禾稻遇上了一场透雨。
  这次市、区领导都发硬话了,口气明显比以前严厉。翟局长责问:“对于荷叶塘组移民群访的问题,5月10日由我主持,市里搞出一个集访协调纪要,你们浯溪电站的邓工代表郝老表态并认可了的,为什么不按纪要实行呢?”
  王龙低垂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你就是翟局长吧?今天我们来这里之前,郝总向我们交待过了,只有见到市里主要领导或者您才能说话。”王龙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文件递给翟局长,继续说,“我这里有两份文件,一份是我们公司回复5月10号那个会议纪要的复函。对于各项赔偿,我们公司严格执行国家和湖南省政府有关方针政策和有关规定,按照湖南省政府批复的《湖南省祁阳县浯溪水电站技施设计阶段建设征地移民安置实施规划设计报告》执行。另一份材料是《浯溪水电站冷水滩库区建设征地移民安置任务及补偿投资承包合同》,根据这个合同,所有安置赔偿事项都包干给冷水滩区人民政府了,已经不关我们的事。按说今天这个会我们可以不来,但是为了表示对市委领导的尊重,根据郝总的指示,我们还是来参加这个会议。”
  在座的主要领导纷纷传阅王龙拿出来的两份文件,看过之后都沉默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说出硬话来。
  翟局长如芒剌在背,脸上现出尴尬的表情。那份移民安置报告尽管有明显不合理的地方,却是省政府批准了的;在那份包干合同上签名的是冷水滩区区委书记,正处级,虽与他平级,却兼市委常委,手握实权,不是一个信访局这样的清水衙门可比的。翟局自知拿他没有办法,走出会场,在廊道上打电话叫冷水滩区的主要领导过来。面对这个烫手的山芋,他只能扔给弄出这个山芋的人。
  在冷场的间隙,在村民群众愤怒的责骂声里,电站的两个人再也不吱声了。翟局长打完电话,见会议厅里闹哄哄的,只好走进来不住地劝解。他眼光游移,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自信。他亲自向我们道歉:“我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合同,这个问题复杂了,不是我的权力能够解决的。在此,我向你们表示歉意!下面,我已经把冷水滩区的刘副区长叫过来了,他是全权管理库区移民工作的,他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久,刘宁波副区长匆忙赶到。他个子高大,体形单瘦,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翟方奇连忙向大家介绍:“这位就是你们冷水滩区的刘宁波区长,负责移民安置赔偿的全盘工作。现在,由他来处理你们的问题。”
  翟方奇说完,只站了一会儿就悄悄地溜出了会场。刘宁波坐到翟局长空出来的座位上,轻言款语地宣布会议重新开始,就很少说话。听着大家带着怒火的责问,他有选择地做些软弱的解释。这样耽搁下去,不觉到了下午两点,大家的肚子都饿起来。刘宁波说现在大家去吃饭,吃完饭继续开会。
  村民们表示反对。我们已经看出了在座的每一个领导烦躁不安的表情,他们都想开溜,但找不到借口,不得机会。现在只要让他们走出这个会场就再也休想要他们回来。我悄声示意桂嫂去门口站着,挡住唯一的出路。桂嫂五十多岁,粗壮结实,是村里有名的泼妇,这时却对我言听计从,立刻走过去堵在门口。果然是一妇挡关,县官莫开。刘区长被阻在里面出门不得,只好耐心解说,极力保证他下午一定过来继续开会,直到把我们的问题解决为止;其他的官儿也焦躁不已,纷纷帮腔许诺。我想,光这样阻着不许走也不是一个事儿,刘区长既然这样说了,就信他一回吧。况且他们也跑不了——如果他下午不来,我们就又闹到市委办公大楼门口去,看他能躲得了吗?
  于是我轻轻示意,叫桂嫂让开了道。官员们遇赦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出了会议厅。刘区长已经说过了,中午区里请客。其实我们肚子同样饿得咕咕叫,于是大家一起去小炒店吃盒饭。
  下了楼,出信访局大门,王龙和刘监钻进他们停在街道上的小车,新生赶紧跟着坐了进去。陈忠善已经坐在里面。他们便先行一步,大伙则徒步向就餐的小馆子走去。
  餐馆在三百米外的体育馆侧面。一下子涌去三十多个人,店员们忙碌不已。在呛人的烟味中,饭食一份份端出来,是八块钱一份的快餐。吃了饭,我们三五个人同了王龙回到会议室。路上我半玩笑地问王龙为什么不答应放水实测,他说:“我已经请示了郝总,郝总没有给我这样的权力,你们要求我签字等于把我开除!这个字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签的,你们要把我关起来也行,反正我是不会签字的。”其态度既诚恳又顽固,让人感到丝丝凉意而又无可奈何。是啊!在强大的资本面前,一个普通的员工和广大老百姓算得了什么呢?屁民,是这个时代特色的词语。
  吃完中饭的村民陆续回到会议厅,忽然发现那个老家伙刘监理不见了。大家传问,有人说就在等饭吃的时候疏于防范让他开车跑掉了。人们又发现,几个一般的干部也回来了,就是不见了刘宁波副区长。在大家纷纷猜测刘副区长会不会再回来时,门口进来一个陌生人,身材高大,脸阔额宽。他站在主席台前左右扫视一遍,眼里闪着冷峻的光芒,完全不是刘副区长那号书生似的斯文像了。他往主席座上一坐,厉声说:“刘副区长下午有个重要会议,不能过来了!我是区委副书记秦功智,下午的会由我主持!”
  接着又进来几个满脸严肃的人,纷纷在主席位上就座。其中一个眼镜男被介绍给村民是区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刘勇会。刘宁波走了,村民们扼腕慨叹,现在却来了更强大的官僚,然而村民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儿欣喜,大家感觉到的是一股隐隐的杀气——这些人不是来解决我们的问题的,而是来解决我们的。
  秦副书记咳嗽两声,场面安静下来。他接着说:“上午的会议我虽然没有参加,但主要的问题我还是从刘区长那儿了解到了。你们反映的问题是对的,是有理诉求,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你们的上访要依照法律的程序去做,要选出村民代表,只能来五个人,不能这样乱哄哄地上来,更不能去冲击政府机关。你们这样做是错误的!这是初次,就原谅了,下次就不能再去违法乱纪了,否则会受到法律的惩罚的!”
  秦副书记果然厉害,虚晃一枪后,专门找我们的空子。我愤怒地打断他:“你这是污蔑!”
  但他不予理会,只管说他的。不久,他的发言结束了,随后进来的三四个干部中又一个发言。内容大概相似,空洞,干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等于在耗废时间。之后,又一个黑脸大汉发言,口口声声称自己也是从农村里上来的,深切了解农民的疾苦和不易,并表示理解我们的诉求,认可我们的诉求是有理的。但是,我们要求水电站放水实测的措施目前不能实行,要等到枯水季节才能放水,因为现在正是双抢抗旱阶段,许多抽水机要抽水抗旱,因为水位上来了,机位相应抬高,如果降低水位,那些抽水机就会抽不上水。黑脸大汉这个以农抗农的对策果然有效,在座的领导看到了制服我们的杀手锏,都活跃起来。大家纷纷发言,认定这个理由是正确的,是不可易移的。我们的强硬气势一度被压制下去,一时找不出更有力的反驳手段。你说电站的做法是非法的,要求无条件放水实测被淹的实物,他说农业抗旱是重要的,一县一区几个乡镇的抗旱比起你一个村民小组的事儿来重要得多。
  这时,王龙手机响了,他站起来走出会议室去接电话。秦副书记也走了出去。不久,秦副书记回来,稳重地坐下来,王龙却再也没有回来。我感觉有异,新生也有同样的忧虑,我俩交换了一下眼神,新生借故上厕所出了会议厅,到处寻找一番,回来后他悄悄地对我说:“王龙走了。”
  我不由愤怒地在桌子上敲了一拳,质问区领导为什么让王龙走掉。
  秦副书记说:“他走掉就走掉!没有关系,会议我们照样开!”
  接下来区政法委书记刘勇会做总结报告。他强调要综合考虑问题,村民反映的问题已经引起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市委将以周副局长为首组建一个专门的联合调查小组,把整个库区遗存的问题全面梳理一次,再拿出一个整体的解决方案来。因此,请上访的村民耐心等待,要相信政府会把问题处理好的,会给村民一个圆满的答复的。
  这时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垂落的太阳从西窗斜照进来,那些陪坐的干部们都有些不耐烦了。秦副书记重新发言,他的措辞更加强悍,不容置辩地说了两句明天帮你们解决之类的虚辞之后,毅然宣布散会。官员们哗啦啦站起来离开了会场。我们手里唯一的一张王牌王龙已经跑路了,面对官员们纷纷离去,我们无可奈和,只好也跟着站起来,极不心甘地离开会议厅。
  走出市信访局的大门,大家聚在一起议论着,恍如梦中一般不相信就这样被打发了。不经意间,身后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一时间人去楼空。仿佛一把无形的笤帚把我们像垃圾一样扫了出来,一种被遗弃被愚弄的感觉油然而生。大家站在马路上,两眼茫然,不知所之,久久不忍离去。
  夜色降临,街上华灯溢彩,城市达人的狂欢又要开始了,然而这景象在我的眼里忽然变得那样陌生。从村里出来的老乡们不习惯在外面过夜,就像家养的鸡鸭见天黑就恋家一样,此时都站在马路边翘首企望,忧心可能赶不上最后一趟回乡的班车。我们商量了一下,学明打电话叫熟人开来两辆面包车,组里出车费把乡亲们送回去;我们住在城里的也各自散了。
  党中央三申五令民生无小事。民生问题历来是党和国家高度重视的问题,无论什么社会形态,无论是什么社会制度,当前国际上关注民生已经是各国政府的一个大作为,只有解决好民生问题,才能理直气壮的讲保障民权。然而到了地方政府,他们的做法和中央的政策大相径庭。如果不是亲历亲见,谁敢相信我们的父母官们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满怀期望、苦苦等候三个月之久,以为是把尚方宝剑的《会议纪要》,在7月26号这天,在市、区两级政府官员的手中变魔术似的被抽干了精髓,变成了一张废纸。我们维权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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