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了不得的胡芍药

　　陈默从县城回来之后，把崔鸣父子的事儿仔细说给了陈布语，也把贾青莲这些日子的变化说给了陈布语。
　　“可惜了崔鸣那孩子了，原本在驴堆集时多好的一个孩子，懂事儿知理儿的，咋的跟着爹娘进了城就变得那样了呢？崔鸣他爹护犊子这事儿倒让人能够理解，就是他受贿枉法的事儿理解不了，拿着俸禄吃着皇粮，咋的还贪着别人的行贿呢？”陈布语听了陈默的诉说，摇着头说，“这就委屈了贾老师了，一个女人家中年丧子，又丢了男人的依靠，多招人可怜啊！”
　　“爹，我答应会经常过去看看贾老师。”陈默看着陈布语。
　　“应该的，应该的！”陈布语马上点头说，“不光这个时候要经常过去看看，等你成亲之后也要经常去看看。经常去看看她，她心里就会觉得有人在挂念着她，心里也就有了念想儿，心情就会宽松了些。”
　　“爹，这两天我想带着金叶子去城里给她买两身衣裳，人家不要咱们家彩礼，给她买两身衣裳也是应该的。”陈默转过话题向陈布语说。
　　“这个也是应该的！”陈布语眨眨眼琢磨着说，“今儿晚晌我去你两个姑姑家看看，跟你两个姑姑家打个招声儿，让他们两家琢磨着帮你的亲事儿应承下来。”
　　陈默并不因为家境的窘迫而埋怨父亲，从下学到今儿的这几年，自己每天都陪着父亲风里来雨里去忙活着那几亩地，每年只有冬季一手卖粉条子的成手进项，但是，这几年他亲眼看见父亲还没有把这成手的进项暖热，一年四季欠下的化肥、农药、种子等债项很快就把这进项分割得所剩无几。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日子看不到有啥子能够起色的希望。
　　“爹，哪天你跟我表姨唠扯唠扯，看能不能把我这亲事儿早一天操办了。”陈默看着陈布语说，“我这早一天成家，人们就会早一天承认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了，再与老少爷们儿们有啥子交往，老少爷们儿们就会放心了。”
　　陈布语当然很清楚，在老少爷们儿们的印象里，一个没有成亲的人在人们心里是靠不住的，不是那种“嘴上没毛办事儿不牢”的靠不住。“嘴上没毛办事儿不牢”，指的是年轻欠考虑，办事儿往往会顾此失彼。而一个没有成家的人在人们心里的靠不住是人们心里的一份恐惧，一个没有成亲的人无家无室，没有啥子后顾之忧，向谁借钱不还跑了，你都没地方找他要去。他琢磨了一阵儿陈默的话，点了点头。
　　陈默看着陈布语，见陈布语点头，他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了些宽松。
　　“这两天你要带着金叶子去草庙城里，顺便找个算命先生给你们栽个最近的日子。”陈布语思忖了一阵儿，抬头看着陈默。
　　尽管陈默不相信算命先生的掐算，但在父亲的面前他还是点了点头。
　　“日子栽下来了咱们也好做准备。”陈布语看着陈默说，“日子不确定咱们也没法儿准备。”
　　陈布语的话刚落音，胡芍药一脸春风地进了院子。
　　陈默见表姨胡芍药进了院子，心里先是一惊，但他马上笑着迎着胡芍药打了声招呼：“姨！”
　　“这事儿咱们趁热打铁，本来我说明儿让陈默跟金叶子去县城里转悠转悠呢，谁知道金叶子她娘吃过早饭就带着金叶子去了我们家，说他们不要你们家的彩礼，咋的也该买两身衣裳算是彻底把这事儿板上钉钉子了！”胡芍药屁股还没坐下来，嘴巴里像竹筒里倒豆子似的向陈布语说，“我琢磨着人家说的也是理儿。本来她们娘儿俩说要今儿让陈默带着金叶子进城呢，我琢磨着也没有跟你打个招呼，怕你一时手里紧张难堪，就找个理由把日子推到了明儿。今儿我这过来不光是通知你们爷儿俩明儿这个日子，也是过来让你们爷儿俩做个准备，手里不宽敞就赶紧想法儿筹备。”
　　“刚才我还在跟陈默琢磨这事儿呢。”陈布语见胡芍药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笑着向胡芍药说，“陈默说这两天应该带金叶子去县城买上两身衣裳，我琢磨着晚晌去他两个姑姑家先筹借点儿钱回来，应酬着让陈默先给金叶子买两身衣裳。另外还有一点儿也麻烦你在金叶子她们娘儿俩面前说说，看能不能早点儿把陈默和金叶子的事儿给操办了。”
　　“这边有这个想法儿，我就在她们那边多吹吹风儿，争取越快越好。”胡芍药听了陈布语的话，马上说，“既然你们家想着早一天把这事儿操办了，那就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说不准我在她们那边一吹风她们就答应了。”
　　陈布语点头答应着说：“你这样一说，我还真得早做准备。”
　　“我跟你们爷儿俩透个底儿，金叶子她娘心里特满意咱们家陈默，金叶子也是。这事儿只要咱们这边没毛病，这事儿就没有毛病。所以说，你们想早点让金叶子进门，我肯定这事儿一准能如你们爷儿俩的意。”胡芍药说，“要不这样，我把陈默的生辰八字记下来，再找金叶子要她的生辰八字，我找人给他们两个合个日子出来。”
　　“那成！”陈布语马上同意了胡芍药的提议。
　　“这事儿啊，总算可以松口气儿了！”胡芍药接过陈布语的话，很舒心地出了一口长气说，“等把金叶子娶进你们家，那时候才算真的完全放心了。”
　　“这事儿多亏姨给操心了！”陈默看着表姨胡芍药感激地笑着说。
　　“你这孩子啊，不要跟姨说这外道的话。只要你能成亲了，只要以后你的日子过得舒心了，姨操这份心也值得。”胡芍药转头看着陈默说，“可能你是不觉得，得知你的亲事儿还没有个着落，我这心里火烧火燎的不踏实。你这事儿有眉目了，我这心里也松了口气儿。”
　　“姨，你的心情我知道。”陈默笑着说，“毕竟咱们是亲戚，你不着急谁给着急呀！”
　　“知道姨的心情就成，以后要争气把日子给过得红火了，姨心里会更高兴。”胡芍药心满意足地笑着说，“你这娶金叶子，她毕竟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到时候她娘家什么嫁妆也没有，这也是咱们这儿传了几百年的规矩。到时候姨给你添两床新铺盖，我跟你两个舅舅再说说，让他们两家实惠些给你添箱，别买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送过来。这边还有你两个姑姑，让他们两家也实惠些，这样的话，婚后三、五年你都不用考虑床上用品的添置。至于以后你的日子该咋的过，你现在心里就要有个琢磨。说句实话，这实话也不中听，你总不能把以后的日子过得依旧是眼下的光景吧。”
　　“姨，我心里有数。”陈默看着表姨胡芍药，笑着说，“虽然说眼下这个家的光景是赤手握空拳，我相信以后这个家的日子一定能红火起来。”
　　“有这个志气就成！”胡芍药点了点头说，“明儿跟金叶子去草庙县城自己要多细心些，一定要多琢磨着咋的能让金叶子对你欢心，咋的能让金叶子对你放心，咋的能让金叶子对你塌心。虽然她有过一次婚姻，可能要比那些没有经历的女孩子考虑事情多一些。可毕竟她是个女人，女人都有个通病，就是经不得别人的好话。到时候你要多看些她的脸色，好话说得不能让她觉得就是在拍马屁。要是你的好话让她觉出了硌应，那就会让她觉出你不踏实。”
　　陈默仔细地听着表姨胡芍药的话，不住地向胡芍药点着头。
　　胡芍药又转脸看着陈布语说：“明儿午晌陈默和金叶子去草庙县城，后天你跟我一块儿去一趟落凤坡，跟金叶子的爹娘说说话儿，也能让她的爹娘看出是咱们对这门亲事儿的重视，人家女儿嫁过来人家也会放心。”
　　“是的，这个理儿是应该走的。”陈布语点了点头说。
　　“这个时候是该花钱的时候，去的时候你别心疼钱，买上四瓶好一点儿的酒，再买点儿别的东西。这样会让他们家看到礼物就能觉出咱们对这门亲事儿的诚心诚意。”胡芍药紧盯着陈布语，“反正你跟前就陈默这一个孩子，这辈子也就这么一宗子娶儿媳妇的喜事儿，这个时候哪怕你鼓着肚子硬撑，也要把这事儿撑得体面。”
　　陈布语琢磨了一阵儿，点了点头。
　　“不管咋的，这事儿千万不能耽搁了。我刚才进来就说了，这事儿要趁热打铁，因为还有夜长梦多的说法儿。你们想着要及早把金叶子娶进来，我就天天去催着这事儿。还是那句话，你们这边一定要提前准备好亲事儿的费用。”胡芍药说。
　　“这个我也知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事儿要是不及早办了，说不准哪天别人也会给她牵扯别的人家，她要是一比较这边和别人家的家境，说不准就给比较得动了心思。”陈布语说，“所以说，这些日子还得多劳累你多跑跑腿儿。今儿晚晌我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亲事儿所需要的花费。”
　　胡芍药向陈布语点了点头，然后转脸看着陈默说：“还有，明儿从县城里回来之后，一定要在路上做好金叶子的思想工作，及早去驴堆集把两个人的结婚证给办了。结婚证给办了，在官府里你们就是夫妻了，她就算是有啥子想反悔的，也来不及了。咱们是自家人，姨不会说没有用的话，换的上是别人家，我可不会给他们出这样的点子。因为这样的点子听起来有些损，有点儿给人设坑让人跳的意思。咱们这边是亲戚，我只想着把你的事儿能给安安稳稳地办成了。”
　　陈默点了点头。
　　“还有，有的事儿姨也不能说得太明了，说得太明就不像做姨的身份了。这些事儿你就自己去琢磨吧。”胡芍药看着陈默，一笑说，“在成亲之前，她要你去哪儿就跟着她去哪儿，哪怕她让你去外国，你也跟着她一起去外国。跟她一起出去的时候别太规矩，现在有句话叫啥子？先上车后补票。明白啥意思不？”
　　陈默给表姨胡芍药的话说得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
　　“这事儿你也别笑，眼下这样的事儿不稀罕。”胡芍药看着陈默，一本正经地说。
　　“姨，这样的事儿我知道。”陈默笑着说。
　　“这个时候不能学得太老实实诚了，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在她面前你得学点儿坏，不过这样的坏你得看准了火候再用，不能瞎用乱用。”表姨胡芍药很经验地说，“到火候了你使点儿坏，她会觉得因为你心里有她。这坏要是瞎用乱用，会让人家觉得你浮浪轻薄。”
　　陈默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表姨胡芍药绝对是一个说媒拉纤的高手了，有表姨牵扯这门亲事儿，怕是表姨已经在落凤坡那边五迷三道地给金叶子她们娘儿俩铺设好了轨迹，接下来金叶子她们娘儿俩就依着表姨铺设的轨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看来，这说媒拉纤绝对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要懂人性，知人情，掌人心。
　　“陈默，你姨为你这门亲事儿真的是费了大心思了。”陈布语看着陈默说，“这辈子你谁都能忘，就你姨不能忘！没有你姨为你操这份心，真不知道你的亲事儿还会拖到啥时候呢！”
　　“看你这话说得，我都承受不起了。”胡芍药转头看着陈布语，笑着说，“这话说得像是陈默欠了我多大的恩情似的，能有这么严重？给陈默操这份心是我应该的，要是陈默这孩子就这样单着，人家知道咱们这样关系的人会背后戳我脊梁骨，说我保媒拉纤也没为陈默操份心。或者人家说谁谁谁的外甥老大年龄了还没找到对象，我听了这话心里能好受？陈默成家了，以后日子再过红火了，人家要是说起陈默，我就能在别人面前挺着腰杆说，陈默那是我外甥，那时脸上该有多光彩！”
　　陈布语给胡芍药的话说得满脸的笑。
　　“老话说，亲戚巴望亲戚好，邻居巴望邻居好。我要是不为陈默操这份心，就不够亲戚的说道儿了。”胡芍药说，“以后来说，我们家那边哪天需要你给操心了，你能不给操心？”胡芍药紧盯着陈布语说，“既然是亲戚，就要做到亲戚的情分。没有这样的情分，就不叫亲戚了。”
　　“还是你说的这话在理儿。”陈布语向胡芍药点了点头，“亲戚间，需要操心了，有啥样的能为就使啥样的能为。”
　　“所以说，我给陈默操这份心你们也别觉得像多大的恩情，就是亲戚间的一份情分。”胡芍药说，“这事儿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你这些日子多跑点儿腿多费点儿心，合计着这场亲事儿下来得多少的花销，你就抓紧时间筹备多少，别等到时候难堪了。”
　　“晚晌我就去他两个姑姑家，还有他两个舅舅家，让他们也多费点儿心，就算是他们几家给抬，也要把这场亲事儿抬出些景气来。”陈布语接过胡芍药的话说。
　　“我呢，就不在你们这儿啰嗦了，你们不是想着早一天让金叶子过门吗？我这就赶往落凤坡去，把你们的想法我敲打着说给他们听，让他们心里也有个准备。”胡芍药看了看陈布语和陈默，“陈默把你的生辰八字写张纸给我，另外别忘了，明儿早上吃过饭陈默去我们家等着金叶子，明儿午晌你们两个去草庙县城转转。”
　　陈默依着表姨胡芍药的话找了纸笔，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胡芍药接过陈默递过去写有陈默生辰八字的纸张，小心地对折叠了几次，然后又小心地塞进了自己的衣袋，起身就与陈布语和陈默爷儿俩告别。
　　“看这事儿把你张罗得，连顿饭也不吃！”陈布语见胡芍药要走，马上很难为情地说。
　　“事儿不确定下来，哪有心思吃饭呀！你们爷儿俩放心了，等陈默办事儿的那一天，我一准会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到时候我还要陈默给我敬两杯酒呢！”胡芍药说着，就抬步向院子外走去。
　　陈布语和陈默爷儿俩马上跟在胡芍药的身后，说着些感激的话把胡芍药送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