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秋水 淡淡青山 第一节

　　我躺在床上睡大觉，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我。我慵懒地翻了个身，轩辕不知什么时候已早起，被窝是冷的。我拿过手机，划动界面，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囡囡，快起床。集体婚礼你可别迟到了，我在车站等你。”是轩辕打来的电话。
　　“你怎么起得那么早？”
　　“我六点赶过来，和成少全布置婚礼现场。”
　　我模糊地应着，难得一个周末，都不能睡懒觉。我漱洗后，冲一包麦片做早餐，打开衣橱，随便找了一套净色春装T恤齐膝裙穿上，脚着白色球鞋，扎着一把随意长马尾，斜背着挎包，跑下楼。才出小区的大门，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我一个趔趄，脚崴了，顺口就骂“尼玛，衰死了。”低下头，是一块黄褐色石头。我又收回往前走的脚步，转身仔细看，顿时乐得眉开眼笑，绊倒我的是一只巴掌大的山龟。它被卡在砖缝里动弹不得，我如获至宝，担心是别人家偷跑出来的，左右看了看，四周没人，拣起来带回家，放在厨房的水槽里先养着。轩辕的电话又打过来，问我在那里？得知我刚下楼，连声催我快点儿。
　　我刚跑到小区前面的马路，身后有人叫我，回头看，是谷圆圆。她带孩子逛街，电动车上挂着两大袋购物袋。我摸了摸圆圆女儿的小脸蛋。
　　“念念病好了？”我问。
　　圆圆欣然说：“病好了，多亏了你妈。你妈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昨天到户籍所给念念改了名字，本来叫常念萌，现在叫常念芷蓁。”
　　我一怔，继而放声大笑，小女孩也跟着我笑。
　　圆圆这几天休息，带女儿出来大购物。她塞给我一盒在进口商店买的食品，轩辕的电话又一次打来，我着急赶路，匆匆话别圆圆，招手叫来出租车，在车上打电话给轩辕，我改乘出租车赶去蒟蕖。
　　轩辕在部队大门旁等我，我一下车，他的目光盯着我的穿着，不禁皱眉：“囡囡，你穿得太随便了吧？”
　　我不以为然：“我这身是休闲装。”
　　“你是参加集体婚礼而来的，得穿正规的裙子。”
　　“她们不要我做伴娘。”
　　“集体婚礼里有三个新娘是你的好姐妹，你穿得太随便，给人一种不重视的感觉。”
　　我当场不悦地嘟起了嘴巴，轩辕见我生气了，马上换了语气。
　　“穿都穿了，算了。”说着揽着我走进军营。
　　军营的操场上搭起一个临时小舞台，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伸到舞台前，四周鲜花彩球装璜得喜气洋洋，扩音器正放着动感十足的摇滚音乐。周围没人，显得空旷。轩辕让我在这里先等着，他到会议厅看一看。
　　天空万里无云，蔚蓝如碧玉，微风带着薰人的薄醉徐徐吹来。
　　我坐在花圃边的石栏上，东看西看，四周没一个人，不知人都去哪里了，也许都跑去看新郎新娘去了。
　　我闲得慌，没事做，音响里正放着TROUBIEMAKER，过门之后，我站起身，甩开双手，和着音乐的节奏，迈着大踏步向着小舞台“走去”，说是走，其实比走更夸张，是“飘”上去的，来到舞台上，我继续跳着我的独角戏，我跟着音乐大幅度摆着双臂，双腿并拢，出力地扭着腰枝，沉浸在劲爆的音乐里舞着火辣的舞步。我全然不知道不远处有几百双眼睛在瞪着我，我转过身，出力蹬着腿，头一扬，动作硬生生地停下来，两眼尴尬地垂下来。
　　洪水一样的笑声骤然爆响，铺天盖地地向我扑来，我难堪之极，低着头走下舞台。轩辕笑着向我走来，搂着我，笑道：“我老婆超可爱，超甜心。”
　　披着雪白婚纱的辛歆大笑着，她上来就捏我的脸：“囡囡，你老纯了，我爱死你了！”
　　文斓对我说：“箬筠，你这个样子哪里像结过婚的人？超逗逼。”
　　众人放声大笑，在她们的笑声中，我的脸孔热辣辣地，仿佛烧着了似的。轩辕笑得更欢，低下头狠狠地啄着我热烘烘的脸盘。
　　集体婚礼有十五对新人，他们走上舞台，一字排开。成少全做主婚人，轩辕做证婚人，分别上台讲话致辞。
　　我坐在观众席上，仍隐隐约约听到窃窃的笑声，我知道还有人在笑我。婚礼仪式结束后，我被三个好姐妹叫过去和她们合影。辛歆和我合影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做着各种各样搞怪的表情，把负责拍照的干事小午逗得笑个不停。
　　婚宴在饭堂举办，我刚坐下，一个女子走到我旁边，趁宴席没开始，对我说：“哎，给你介绍一对象，保证合你意。”
　　我讶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看样子她是伴娘。我开玩笑地说：“我的要求很高的哦，你介绍什么对象给我？”
　　“一健身教练，长得很帅的。他也很逗乐的，会跳各种现代舞。你长得那么漂亮，身材美到爆，你和他真的很合适。”
　　身后传来两声大声咳嗽声，我转身看去，成少全和轩辕还有部队两位领导黑着脸在看着我们。
　　“囡囡，你跟不知情的人开什么玩笑？”成少全严肃地对那个伴娘说，“她都已经结婚了，你少操这份心。”
　　“啊？你结婚了？一点都看不出来。”伴娘极不好意思，起身溜到一边。
　　炊事员摆菜上桌，我也上前帮忙。门外走进两位空军军官，样子威风凛凛，让人称道。成少全和轩辕迎上前，与两位空军军官握手，他们是应邀来参加这次的集体婚礼。炊事兵小卫告诉我，那两位空军军官是这里的常客，与成少全轩辕是好友。小卫指着其中一位面容刚毅、英姿勃发的中校对我说，那个军官三十六岁，空军学院毕业，军人家庭出身，是个真正的心比天高的人。
　　“还没女朋友，周围的人介绍了一个营的女子，一个都看不上。”
　　我咋舌：“这么牛逼呀。”
　　话一出口，逗得班长和几个炊事兵忍不住笑起来。
　　听到笑声，轩辕回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带着些许责备，我马上闭嘴。看到我瑟缩于轩辕的目光，炊事兵笑得更欢了。
　　班长把一碟精心烹饪的糖醋鱼端上领导的桌面上，那位中校吃了一口鱼肉，把班长叫过去，毫不客气地指责他做的鱼不好吃，把鱼给做砸了。
　　我最讨厌这种摆官架子的人，看不得班长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菜被人否定，忍不住悄声怼了一句：“上房子扣屁眼。”
　　尽管我说得小声，但当时班长正被责难，四周很静，我的一句怼话被人听得清清楚楚，窃窃的笑声小声地响起了一片。那个中校转身看着我，脸色铁青，目光犀利如利刃。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面若冰霜，语气狞厉地斥问我。
　　成少全和轩辕始料不及，喜气的场面倏然转变，从严夏一下子变成隆冬，猝不及防地怔忡住了。
　　“问你话呢！”中校厉声喝道。
　　嚣张什么呀？我根本不怕他，我迎着那吞噬人的目光，毫无怯意地顶回去：“我说你上房子扣屁眼——自己抬自己，你狗咬皮影子——没一点人味儿。”
　　话音刚落，整个饭堂不可抑止地哄堂大笑，所有的官兵都大笑起来，成少全和轩辕别过头，也控制不住地跟着笑。
　　中校气极，觉得好丢脸，站起身怒视着我：“你谁啊你？有种再骂，换新的骂。”
　　我不示弱地又骂两句：“你不就是一中校嘛，就一倒走的小母牛，插鸡毛的蝙蝠。”
　　笑声变得更是歇斯底里，如开闸的洪水，一浪高过一浪。
　　“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中校气得急赤白脸，指着我怒骂。
　　“亏你还读过书，倒走的小母牛，就是牛逼哄哄，插鸡毛的蝙蝠，就是你算什么鸟。”
　　笑声如汪洋大海，恣意放肆，饭堂被彻底沦陷。
　　中校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绿一阵，黑一阵，干噎着，气到说不出话来。
　　我走到桌边，指着糖醋鱼说：“这鱼是班长精心烹饪出来的，色香味俱全。可是却遭你嫌弃，看来你的嘴挺刁的。我纳了闷了，你的舌尖是不是尝遍了美食？我有一道美食，是世界级别的，你若吃得下三口，我当众叫你一声爷爷，我愿跪下来舔你的鞋帮。”
　　场面已经失控，整个饭堂被笑声吞没。
　　辛歆跑过来，对中校说：“敢不敢？还中校呢，我看是腿抽筋唱不了戏了吧？”
　　被辛歆这么一激，中校气坏了，大声说：“娘的，谁怕谁！拿上来，我吃给你看，老子今天就要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老子舔鞋帮。”
　　我从挎包里取出圆圆送给我的鲱鱼罐头，我叫班长取来一碟子，还没打开罐头盖，轩辕、成少全已经没了往日的庄严形象，笑瘫了，他们吃过鲱鱼罐头，那个气味能把人臭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倘若吃得下，就是人间第一绝品美味。我当众打开，罐头打开的瞬间，一股恶臭顿时飘散出来，迅速弥漫整个空间，有的人闻不下，当场捂着鼻子，跑出饭堂。我把鲱鱼肉倒在碟子里，向中校做了个“请”的手势。
　　中校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看了一眼，臭气熏得他眨了眨眼，他嗅了两下，说道：“难道还臭过臭豆腐？”
　　全场的人都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中校屏着气息，把鱼肉放进嘴里，刚嚼了一口，一张英俊的脸孔顿时严重扭曲，横七竖八的线条乱七八糟交错着，抖动着，比鬼还难看，他暴突着双眼，想咽下去，可又咽不下去，恶臭从他的眼睛鼻孔全冒了出来，他实在坚持不下，低下头，哇地一声，把鱼肉全吐了出来。
　　笑声如洪水泥石流，肆无忌惮地爆发。
　　“小母牛看医生——牛逼坏啰。”我笑着说。
　　全场的人已经笑抽过去，我的恶整可是光明正大的，一个无名小卒整垮了一个盛气凌人自命不凡的中校。
　　原本以为这次的集体婚礼平平淡淡按部就班的过去，没料到我的任性，把这场婚宴搞得笑点不断，异彩纷呈，婚宴在欢笑声中收场。事后，仍被人津津乐道。
　　
　　辛歆没有去度蜜月，说是部队要进行比武考核，于润洲没时间。我表示理解，部队跟一般单位不一样，随时有突发性的任务。
　　轩辕回蒟蕖陪父母。下班后，我跑去旅行社，叶芷蓁在办公室里谈生意，我坐在大厅的服务台里看业务资料。
　　“囡囡。”曲玉梅向我走来。
　　“玉梅姐。”我也打了声招呼。
　　“近来忙吗？”曲玉梅微笑地问。
　　我放下手册说：“不忙。”
　　曲玉梅脸上始终带着笑，我在她的凝视下觉得有点不自在。
　　“玉梅姐，有事？”我问。
　　“没事。”曲玉梅笑靥满脸，“你既然不忙，为什么不去蒟蕖陪你家公家婆？”
　　我说：“我也要上班的，按时打卡。轩辕难得回来一趟，让他和父母好好地相聚，我渗合进去，不是给他添乱嘛？”
　　曲玉梅笑说：“你知道吗？那场集体婚礼，最大的亮点不是那些新娘，而是你。你率真活泼，任性可爱，军营所有的官兵都说，轩辕娶到宝了。”
　　“可轩辕回到家就训了我一顿，说我没规没矩，让他在官兵当中失掉了威信。”
　　曲玉梅说：“轩辕怕太宠你，到时管不住你。他跟少全说，你在家里，更是调皮淘气，居然喂乌龟吃辣椒，把乌龟吓得一见到你就直钻进床底。你还用鲱鱼喂你公公养的小黑背，结果小黑背两天吃不下饭，一嗅到它盆里的那股鱼味就呕吐。”
　　轩辕也真是的，家里事什么都往外说。
　　“轩辕不会也把床上的事也说出去吧？”我惊愕地说。
　　曲玉梅眼中带笑地说：“他不肯说，但战友们不放过他，一定要知道。他说你在床上跟平时是一样的，也是调皮得不得了，他很喜欢你，你若静下来，他就没有动力了。”
　　我不觉笑开了，轩辕说得没错，我们的爱情是蜜里调油，热烈奔放，缠绵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