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当晚的婚宴鲜花簇拥，芳香四溢，高朋满座，人颜欢笑。我穿着曳地的抹胸雪白飘逸的婚纱，头饰是散发着馨香的白色木香花环，戴着洁白婚纱，挽着张颉予，一步步缓缓地走向伫立在前方的轩辕昶。张颉予把我的手交给轩辕，在做为证婚人的慕容哲远的见证下，互戴戒指，喝合卺酒，完成婚礼仪式。
　　我和轩辕被白天的婚礼仪式弄得满身疲惫，吃了婚宴，又和伴娘伴郎到歌舞厅玩了大半宿，回到家洗了澡，累得倒头就睡。我是被热醒的，昨夜太困了，空调都没开，两人就睡着觉了。我走进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漱洗出来时，轩辕也已起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
　　我回到卧室，打开冷气，坐在床上，打开手机，妈妈呀，手机里上有上百条微信，全是祝福的话，还有好多的红包。新婚这两天，我和轩辕哪儿都不去，在家好好休息，所以我安心地躺在床上一一给朋友回复。
　　叶芷蓁打电话过来，叫晚上七点到凤凰林大酒店吃饭，赶上旅行社店庆，叶芷蓁邀上全体职员和亲戚好友都去吃饭。
　　我放下手机，抬头发觉已是中午，我走出卧室，到厨房煮咖啡，轩辕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也在忙着给朋友回复微信。
　　我转身回卧室，脱掉睡裙，感觉有轻微的门响，我转过头，轩辕正站在门后，一双眼睛燃烧着熊熊炽热的火焰。
　　“我要吻我最美丽的新娘。”轩辕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深情。
　　窗外的阳光炙热而明媚，阳台上的玫瑰也在热烈地绽放。
　　手机响个不停，我的脸埋在枕头里，昏昏欲睡，我懒得理响爆的手机。轩辕在卫生间里洗弄脏的床单，铃声不断地催促，他洗净手，顾不上擦干，跑进卧室接听手机。
　　“好，好，囡囡还在睡觉，我们马上赶过去。”
　　“囡囡，起床了，妈打电话催了，大家都在等我们。”轩辕催促道。
　　我模糊地应了一声，翻过身，又睡过去。
　　又是一阵催命铃声，轩辕从阳台跑回来，一边接听手机，一边拉我起床。我慵懒地起身，刷牙洗脸，我全身都在痛，动一动骨头都要断开。我随便梳了个马尾，穿上短袖衣和牛仔裤，抓起挎包，和轩辕匆匆跑下楼，跳上摩托车，朝凤凰林酒店直奔而去。
　　叶芷蓁包下一个大包厢，开了五桌，我们赶过来，服务员上齐菜，满满一大桌。欧阳雨霏和慕容哲远也来了，轩辕一见到慕容，上前关切地询问他的健康。
　　“没事，挺好的。”慕容微笑说，“雨霏不离左右，颉予电话全天候问候、亲情温暖地包围着，还有什么不能让我战胜病魔？”
　　辛歆拿着一把吉它走过来，叫我和她一起唱《王妃》。
　　我讶然：“这时候唱？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今天可是个大喜之日，既是店庆，又是姨妈和姨父相识二十五周年纪念日。还有一件大事，姨妈有喜了。”
　　我又惊又喜的看着欧阳和慕容：“太好了。姨妈就是姨父的王妃。”我接过辛歆手中的吉它，丁丁打开音响，劲爆强力十足的动感音乐响起，我模仿萧敬腾的表情和声音，跳着令人捧腹大笑的扭屁股舞，辛歆则像个披头士似的，弹到兴奋处，双膝跪在地上，扭着腰，目眦口裂地弹着贝司，我们两人完全不顾淑女形象，极尽搞笑之能事，把整个包厢弄得笑声滚滚，喧闹沸腾。
　　“两个假小子。”欧阳雨霏笑得直流眼泪。
　　“两个人一闹，准让人笑破肚皮。”叶芷蓁擦着眼角的泪，拍着我和辛歆说，“肚子都笑痛了，还怎么吃饭？别闹了。”
　　“等等。”欧阳说，“囡囡，辛歆，我听乐团的人说，你们常趁我不在，在舞台上用现代舞诠释新的沙家浜，今天你们当着我的面跳一个。”
　　辛歆说：“跳可以，下次我们弹错音你不能扣我们薪水。”
　　话一说完，大家全笑起来。
　　“你们惹我不高兴，我照扣。”欧阳板着脸说，“少啰嗦，别跟我抬杠。”
　　“没音乐，也没服装，还少了一个胡司令。”我说，“缺一样都不行的，找不到感觉。”
　　“对呀。”辛歆说。
　　欧阳走到东头角落，那里放着一件大包裹，打开包裹，我和辛歆都傻眼了，敢情欧阳都准备好了。她把服装塞在我们手里，又对张颉予说，“你来演胡司令。”
　　张颉予站起身说：“今天是你和姐夫的喜庆之日，我答应你。”
　　我们三人到另一间房换服装，我演阿庆嫂，辛歆演刁德一，张颉予演胡司令。我们一出场，表演还没开始，全场已经笑成一团了。欧阳放音乐，沙家浜《智斗》的过门音乐响起，我用霹雳舞的舞姿跳了起来，完全颠覆阿庆嫂形象，但是却引来一大片如潮的爆笑声。辛歆的街舞动作诙谐更搞笑，把个刁德一演得像个滑稽小丑，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像瀑布似的狂泻不止。张颉予用踢踏舞和太空舞步的表演来演绎胡司令，毁完三观。
　　一曲沙家浜，让大家从头笑到尾，气氛是空前的热烈，整个包厢仿佛一锅沸腾的鸡汤，冒着滚烫的水泡，散发着温馨的气息。
　　“真是一对活宝！”欧阳笑得眼流狂流，把我和辛歆揽在怀里。
　　说真的，我和辛歆就是一对搞怪的精灵，任何场合只要有我们俩在，肯定是笑声一片的。
　　
　　三天后，轩辕带我回他的老家，同行的还有他爸爸和姐姐，我与他们有了一段时间的接触，轩辕的姐姐轩辕旭对我的态度改善了许多，已接受我这个弟媳的身份了。我们四人走出火车站，坐了三个小时的汽车，来到位于四周环绕着连绵山脉的一座大县城。走出汽车站，搭乘一辆带雨篷的三轮搭客车，不到一刻钟，停在一小区门前。小区很大，里面有十几幢楼房。看楼房最少有三十年的房龄，我跟着轩辕一家人往里走，走进西面第三幢楼房的第二单元，直上四楼。
　　轩辕旭敲了两声门，开门的是个五岁的小女孩。孩子见到妈妈姥爷舅舅，高兴坏了。
　　“盼盼，姥姥呢？”轩辕旭在门旁的垫子上换鞋，边问。
　　“姥姥没回来。”
　　“没回来？还在卖水果？”轩辕旭声音不觉提高两度。
　　我走进屋，也在门旁换上一双拖鞋。轩辕旭走进厨房，很快又出来，对爸爸和弟弟用家乡话说了一通，我半句听不懂，放下行李，怔怔地站着。家公脸色微变，骂了一句，轩辕昶平静地说了两句，似乎在安慰父亲。
　　轩辕昶转头对我说：“囡囡，我们去买菜。”
　　看情形，轩辕的母亲是相当地排斥我，对我第一次回婆家根本不当一回事，她在给我脸色看。我和轩辕下楼，到附近的农贸市场买菜。
　　在菜市里逛了一圈，我和轩辕手里提了七八个满满的塑料袋。我走到一间卤味摊前，看着各种卤味。突然一桶又酸又臭还夹带着污秽的水泼到我身上，我惊叫一声，转头看去，是一个年龄跟我不相上下的男子提着一空桶站在一旁，两眼不怀好意地恶狠狠地斜视着我，从他表情看分明是故意拿脏水泼向我，我气得大骂：“你干什么用脏水泼我？”
　　轩辕气愤不已，冲上前，毫不犹豫地往那个男子脸部就是一拳，用方言骂了起来。
　　那个男子并不还手，却用方言和轩辕对着骂，轩辕气得再一次动手，有人把他们拉开，那男子对着众人指着轩辕和我大声叫嚣，我看到周围的人目光全看向我，眼里全是鄙视唾弃的目光。轩辕气得额上青筋爆起，太阳穴也在急跳，他指着那男子，骂了一句，我听出那是一句粗口。轩辕是从不骂人的，说话也是谦礼有加，可这次，他不仅骂人了，还爆粗口，可见对方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我是个有严重洁癖的人，此时的T恤牛仔裤沾着粘乎乎油腻腻脏兮兮的东西，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我整个人都裂开了，崩溃地大哭起来，轩辕恨恨地瞪着那男子一眼，牵着我快步离开菜市场。我全身臭哄哄湿淋淋地回到轩辕的家，一进屋，大姐和家公立即捂着鼻子，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轩辕让我赶紧去洗头洗澡，我把衣服脱下来，叫轩辕拿去扔掉。然后打开热水器，出力抹沐浴露，开大水洗去沾在身上那层恶心的东西。我一边洗头洗澡，一边听到轩辕在客厅里情绪激动地骂着，家公和大姐沉默着。
　　我洗澡出来，轩辕从外面回来，他把我那身臭不可闻的T恤牛仔裤扔掉了。
　　“还好是潲水，若是粪水可就惨了。”轩辕旭对我说，“丁开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丁开雄？这个名字轩辕曾提起过。我想起来了，丁开雄是丁开英的弟弟，他一定是为他姐姐抱不平，把愤怒的矛头指向我。
　　轩辕姐弟俩在厨房一起做饭做菜，我和大姐的女儿盼盼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轩辕的家是三房一厅，住了二十多年，家具全已过时，显得又老又旧。墙体灰黑斑驳，窗户还是过去那种木格条嵌着几块小方块玻璃的那种两扇推开式的，窗帘是一块绿色花布。地砖年久，有不少都掉了釉漆，露出黑色的砖体。屋角摆放着一台年代很远的老式缝纫机，甚至还有一台摇动式的补鞋机。
　　老式电视里放着小猪佩奇的动画片，我坐在盼盼身边，陪着她看。家公则坐在一张小桌旁戴着老花镜，修老式缝纫机一组坏了的零件。
　　大姐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丁，放在茶几上。她看着我，笑说：“你看不下，可以调台呀。”说完用方言叫女儿换台。
　　我说：“不用换，这动画片挺好看。”
　　大姐讶然：“你看得下？”
　　“看得下。我经常陪我弟弟看动画片，他也看小猪佩奇，但他爱看佩奇的弟弟乔治，小马佩德罗。我喜欢看猪爸爸，猪爸爸很幽默的。”
　　母女俩睁大眼睛，笑了起来。
　　“小象艾米丽、小狗丹尼、小羊苏西、小兔瑞贝卡、狐狸弗雷迪、小猫坎迪，还有表姐特洛伊，个个都很有意思。”我继续说。
　　盼盼惊呆住了：“你真的看完小猪佩奇了？这些名字你都记得！”
　　“对呀。”我说。
　　母女俩大笑，连一旁的家公也跟着笑起来。
　　轩辕端着一锅汤放在餐桌上，他走过来，摸着我的头对外甥女说：“你舅妈很可爱的，什么动画片都看。”
　　“那你看过《成龙历险记》吗？”盼盼问。
　　我不加思索地说：“看过。我喜欢看他们寻找十二生肖的那一部，挺有意思。”说完还学老爹念咒，把盼盼逗得咯咯笑起来。
　　九菜一汤端上桌，家婆却还没回来。轩辕打电话，等得菜都凉了，家婆这才回来。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妈。”家婆板着脸，冷漠地瞟了我一眼，没有应我，径直进卫生间洗手。我难堪地站着，心里顿感万般委曲。
　　轩辕揽着我，轻声说：“没事，她气消了就好了。”
　　家婆全程黑着一张脸，不跟我说一句话。轩辕旭看不下去，和母亲说着什么，家公和轩辕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我完全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没有说话的份，自顾夹菜吃饭。
　　一路舟车劳顿，我乏困想睡觉了，轩辕发觉母亲居然没腾房间，他那间房现在属于盼盼。他很生气了，但极力克制着。
　　家婆瞟着我对儿子说：“我压根就不想她在咱们家睡。”
　　轩辕两眼满是怒火，但他仍在按捺着：“她现在是我老婆，她不在家睡，在哪里睡？”
　　“到外面的酒店旅馆睡，我不会伺候她。”家婆不客气地说。
　　轩辕气得双颊抽动，额上青筋突起。他点着头，说：“好，我带她去酒店住。”他转头叫我，“囡囡，我们去酒店。”说完背起大背包，拿起行李箱。
　　家公和大姐拉住轩辕，不让他走。
　　“我现在腾房。”大姐说。
　　轩辕阻止道：“姐，不用了。在外面住更舒服。”
　　“囡囡，咱们走。”
　　我拿起挎包，走去开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大坨黑乎乎的东西从门把上掉进屋里，接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我吓得大声惊叫，全身起鸡皮疙瘩，恶心透顶，一时感到无法呼吸，眼一黑，身一倒，晕过去。轩辕冲过来，接住我的身体。轩辕全家人看到那坨东西，家公顿时勃然大怒，火冒三丈地大骂起来，大姐和女儿跑到卫生间里呕吐，家婆愣站着，嘴唇和身体却在不停地打哆嗦。轩辕扶我进屋，坐在沙发上，他换上皮鞋，直接冲上楼，不一刻，便听到上面传来愤怒的砸门声，接着是轩辕的怒骂，再接着听到一阵凶狠的打斗声。
　　不久，轩辕拖着丁开雄来到门前，让他收拾那堆恶心无比的污秽。丁家父母来到轩辕家门口，一看到门坎上那一坨大便，也被恶心到了。轩辕厉声骂着，站在一旁监督丁家人收拾干净门坎，并用消毒水消毒门把和门坎及地板。这一举动惊动了楼上楼下的邻居，大家全挤在楼道口观望。
　　半小时后，收拾妥当，丁家人灰溜溜地上楼。轩辕拿起行李，叫了我一声，我站起身，跟着他下楼。我们在街上走了许久，找了一家不错的大酒店，住了进去。
　　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开足冷气，上床就睡。在迷迷糊糊中，感觉轩辕的手在我脸上轻拂。
　　“囡囡。”他吻着我的眉心。
　　“嗯。”我闭着双眼应他。
　　“是不是很失望？你心里一定在怪我吧？”他的气息吹在我脸上。
　　我的眼睁不开，但脑子还是清醒的：“没有啊，你妈妈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你喜欢我就行了。”
　　“哦，囡囡。”轩辕把我抱在他怀里，温润的嘴唇贴在我脸上，他把我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轻轻地揉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