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疯狂

　　伊人和韩里宽算是正式谈起了恋爱，大大方方地，光明正大地在学院里徜徉。
　　两个人偶尔白天在韩里宽他们的小实验室里，做实验、闲聊；有时，晚上在学院路上散散步。
　　伊人还是经常与陈晓惠一道去自习室，忙活自己的毕业设计。
　　“我们组的毕业设计，老师要把重要的图表，挂在墙上，答辩时，要用。”韩里宽说。
　　“我的字可不行，我只能帮你画格，你自己写字吧。”
　　“我看也是，你的字，还不如我的呢。”
　　“我‘五一’要回松江。”
　　“我跟你回去呀？”
　　“哈哈，你敢跟我回去吗？我妈可厉害呢。”
　　“丑媳妇也得见公婆，我跟你回去，看你妈有多厉害。”
　　“五一”那天，伊人和韩里宽朝火车站走：“呀，我们都毕业了，才有公交车。”
　　“这种小县城算发达了。”
　　两个溜达到了火车站，坐上了到松江方向去的火车。
　　伊人打算在松江呆一天，反正，自己家里有空着的房间。
　　结果，父母见了韩里宽就似乎很冷淡，父亲马上就买了下午那趟4点的快车，送两个人回了学校。
　　伊人心情很不好，她不知道父母不满韩里宽什么？两个人下了火车，都过了晚饭时间。
　　“我们回学校，食堂也关门了，还是在外面吃点吧？”
　　伊人同意，两个人在车站旁边的一家小饭馆坐了下来；韩里宽要了一盘饺子，还要了一盘花生米，一瓶啤酒。
　　这对于伊人来说，特别地难堪，一盘花生米还要喝一瓶啤酒？显得太寒酸了。
　　伊人强忍着吃了几个饺子，匆匆离开了饭馆。
　　“你生气了？”
　　“没有。”
　　伊人不想说是因为花生米和啤酒的事，这会让韩里宽难堪，似乎她嫌弃他没有钱！
　　两个人默默地往回走，路过学校门口小卖部时，韩里宽对伊人说：“你给我买盒烟吧，我的烟抽完了。”
　　“为什么我要给你买烟，你自己不会买呀？”
　　伊人没明白韩里宽的意思，以为他在支使自己，很不高兴。
　　“我兜里的钱，都吃饭了。”
　　伊人很生气，没钱，还喝什么酒！两个人学生填饱肚子就行，摆什么气派，还那么寒酸！
　　伊人买了烟，扔给韩里宽，转头就自己回寝室了。
　　第二天一大早，韩里宽就来女寝找伊人。
　　“老韩，这么早就来了？”陈晓惠笑着打开了房门。
　　“我来找伊人。”
　　伊人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门口站着的韩里宽。
　　“快答辩了，你的挂表还没有做吧？我们去实验室那儿吧，我帮你弄一下。”
　　毕业前夕，没有了固定的作息时间。寝室里，里出外进的，男生也是毫无顾及，想来就来，一派乱糟糟的景象。
　　伊人站在门口，正在吃午饭，李东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瞪着眼睛，朝着阎金荷冲了过去：“你还来脾气了......”
　　伊人见李东进来的样子，就是来者不善，她看着阎老大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砰”地一声，伊人的裤腿上飞溅上了油腻腻的菜汁，李东打翻了阎老大的饭盒，紧接着朝阎老大抡着老拳。
　　伊人看得惊呆了，而周晓云却迅速跳下了床：“干什么呀，李东……”
　　李东没有理会周晓云，又挥动了拳头，砸在周晓云的胳膊上，周晓云惊叫着......
　　屋里人都惊呆了，正坐在上铺的潘玥和陈晓惠也都叫了起来：“干什么呀，李东！”
　　“瞅你那样......”李东就这样骂骂滋滋地走了。
　　伊人关上门，换了条裤子，那边传来阎老大的哭泣声。
　　周晓云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两胁插刀的壮举：“我挡住了他的拳头，还砸在我胳膊上了，呀，都红了......”
　　伊人换好了裤子，上铺的陈晓惠探头向伊人看了一眼，伊人轻蔑地露出一抹笑意，陈晓惠也偷偷地撇了撇嘴。
　　“我们一会儿去核一下数据，你没事吧？”
　　陈晓惠一语双关，一是说刚才那飞溅的菜，二是问伊人是否去找韩里宽。
　　“没事，我们俩一块去自习室吧。”
　　伊人和陈晓惠走路上。陈晓惠嘿嘿地笑着：“这个李东，平时看他老老哏哏的，没想到......”
　　“这是怎么了，还大闹起来，他们俩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在食堂里，买饭时候，老大生气走了，李东就追来......”
　　“那也不能动手呀，好好谈一谈呀，咱们老大也真是，李东哪儿好？！”
　　“嘻嘻，不管怎么说李东还有个，老大还能......”
　　“哼，就算是嫁不出去，也不会跟这样的人。还没结婚就动手了，结了婚，还不得更够呛！”伊人愤愤地说。
　　“嘿嘿，男人也就那么回事。老二，你知道前几天潘玥回来......”
　　“噢？老五，怎么了，我没注意到呀。”
　　“老四和刘一民在寝室后面谈判，刘一民想回扶余，老四不想跟他回去，说他们家的穷亲戚太多，结果，刘一民打了潘玥一记耳光。”
　　“啊！还有这事，刘一民看着挺......”
　　“所以，你看男生表面上老实，实际上一旦驴起来，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嘿嘿。”
　　“怎么样，他要是敢打我，我就跟他拼命，凭什么？没吃他们，也没喝他们的，还掉进他们的手里了！”
　　伊人一脸的怒气，陈晓惠却笑了，就是城市的大小姐，她怎么知道这世上有些男人的恶劣本性呢！在农村，打骂妻儿那都是常有的事。
　　中午，伊人买好了饭菜，端着饭盆上楼，遇上了李琳：“哎，伊人，上我们寝室来吧，我屋没有人。”
　　“好吧。哎，我的勺子还在寝室里，你等我，我去取勺子来。”
　　伊人回寝室去取饭勺，一开门，谭林森正在发飙：“你他妈的，要去大西北，我也跟你去呀！你们装什么装，去大西北，你去西北呀，你自己去呀……”
　　伊人没想到还遇到了这事，缘由是班上的党员学生贴出了《上大西北去，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的倡议书。
　　伊人晚上去实验室找韩里宽，两个人说好去看电影《血战台儿庄》，结果，伊人等到电影散场，才见到韩里宽。
　　“呀，我忘了呀，你等这么长时间？”
　　伊人真是无语，都是些什么人！居然忘了约好的事情，你是故意的吧！
　　伊人想，这个韩里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真心爱我，还就是让同学看，他韩里宽有本事，能追上我！
　　今天，在阶梯教室宣布毕业去向，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往楼上走。
　　伊人看见了胡鹏：“胡书记，真要去大西北呀？”
　　胡鹏一脸的尴尬：“真要是有名额......”
　　陈晓惠一脸的轻蔑：“嘿嘿，你们一定怕有名额吧！”
　　伊人知道，那张大红纸让班上的那几个风云人物极为忐忑，万一真有名额，他们就……
　　高晓茹干脆在寝室宣称：“贾昌义要去，他自己去好了。”
　　韩颖进来了，她站在讲台上，环顾四周：“今天，只是宣布一下，毕业的去向，还有就是分配的原则。系里的原则是就近分配，就是家在哪里，就近分配到哪里。大家回去报一下自己的志愿，就是自己想去哪里，系里统一调整。现在，我公布一下名额分配，北京一个，松江两个，大港……”
　　伊人和李丽娜往外走，伊人问李丽娜：“你怎么办？唐山可没有名额。”
　　“石家庄有一个名额，我回河北呗。”
　　她们俩个人边说边走出了教室，来到了楼梯边，抬阶而下。
　　“你不是要去北京吗，你报呀！”没想到韩里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伊人回过头去，大吃一惊，韩里宽发什么疯？
　　李丽娜看着呆若木鸡的伊人，拉着她就走了。
　　“他什么意思，说的什么话。”伊人颤抖着声音，看着李丽娜。
　　“你管他什么意思，就那意思呗。”
　　伊人晕了，不知所以然，可怜巴巴地看着李丽娜。
　　李丽娜冷冷地说：“快毕业了，你们俩才谈，人家当然以为你是想跟他回北京了？呲！”
　　“北京，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为什么要去北京？”伊人简直是在咆哮。
　　“哎呀，谁不会这么想，伊人，你怎么会看上韩里宽呢？”李丽娜冷眼看着伊人。
　　“反正就是因为那回吵架后，两个人就谈了，我想他跟我是一年的，还比我大几个月......”
　　“你倒是想得简单，人家可不这么认为！你在班上象朵花似的，他在你班出色吗？也不就是家北京吗！搁谁身上，谁都会这么想！”
　　“啊！什么呀，你看他那傻了巴叽那样！”
　　“哼，你们家老韩可不傻，假如，他回不去北京，跟你回松江也不错吧？”
　　“怨不得我父母都没看好他，就是不喜欢他。”
　　“父母都是在社会上工作了好多年，他们有经验，他们是看出他什么了吧？”
　　两个人回到寝室楼，李丽娜径直朝前走，拖着脚，洋洋洒洒地进了寝室。
　　伊人看着李丽娜的背影，心想，一个人多好，干嘛惹这累赘！就是父母着急，说什么怕在单位找不到大学生！
　　伊人躺在床上，望着黑暗的床上边，突然想起跟韩里宽一次出外溜达，说的话“我有过‘癫痫’”。
　　又是癫痫，记得郭颜民就说自己有过这种病！伊人茫然地问：“什么是‘癫痫’？”
　　“没什么，我好长时间没犯病了，就是犯病口吐白沫，有时会咬自己的舌头。”
　　当时，伊人并没有在意，这时想来，那一定是韩里宽有意识地说出来，有什么目的呢？
　　寝室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高晓茹松了口气说：“还好，没有大西北名额，咱班那些人都高兴了。”
　　伊人听着，心想，王玲也白挨骂了，这都叫什么事！
　　伊人翻身起床，破天荒地没有午睡，搬过来一张书桌，坐在床上，开始写信。
　　伊人觉得，自尊心遭到了极大的伤害，这个韩里宽，不是个东西，跟他拜拜吧，反正，父母也不喜欢他！
　　陈晓惠偷偷地探头看了一眼下铺，伊人正写着什么，刚才在楼梯上......
　　伊人写好了信，装到信封里，用胶水粘上信口，站了起来，抻了抻腰，都到了下午时间了，该去自习室了。
　　陈晓惠从上铺下来：“老二，你去自习室吗？”
　　“哎，去，我们一块走吧？”
　　伊人背上书包，然后，拿起桌子上的信，陈晓惠望了上眼，若无其事地问：“给韩里宽的？”
　　“嗯，跟他拜拜了！”
　　陈晓惠拉开门，两个人出了寝室：“老二，我觉得......这么跟你说吧，眼看就毕业了，你跟老韩黄了，同学们都知道了，会怎么说？”
　　“他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
　　“虽说谈恋爱是自己的事，可是，你没必要在毕业前还让同学知道，你俩分手了！我看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坚持到毕业......”
　　“老五，你没看见刚才他那张狂的样子！”
　　“嘿嘿，人家要回北京了，当然张狂了。”
　　“回北京，让他一个人回北京去吧。”
　　“松江有两个名额，他要是跟你回松江怎么办？”
　　“他会跟我回松江，他巴不得回北京呢。”
　　“嘿嘿，他只是一时的冲动，毕业两个人分到一块最好，将来......”
　　“我跟他没有将来！”
　　“别说气话，你们俩都太冲动.你想，他回北京也找不到你这样的，你回松江可不一定，韩里宽他要是不傻的话，他会想到。”
　　“我可没心情顾及他。”
　　“老二，你就是傻，你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办，别太冲动了。”
　　伊人想起母亲的话，“听人劝，吃饱饭”。她撕掉了信，茫然地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