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长篇』南海魂(第四章:换亲)
作品名称:南海魂 作者:沈乐 发布时间:2012-09-03 16:36:45 字数:7866
刘洪达半夜从红树林回家而后又在第二天从家里出逃的消息,先是由韩香报告卢家金,之后,卢家金意识到事态严重,知道纸不是包不住火的,只好向英伦大队党支部书记田利平和民兵营长杨新报告此事。田利平瞪着一双金鱼眼,狠狠地训斥了卢家金一顿,说他平时对社员的管教不严,社员犯了法也不及时向大队报告,还让他逃跑了,要处分他;接着又叫杨新亲自到东岸屯来调查了解情况。杨新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矮胖,眼睛细小,办事能力一般,但仗着是田利平的心腹,非常自负,一般人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他询问了卢家福和卢家呈等人之后,就一口咬定刘洪达与金花有奸情,逼她承认。但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任凭杨新如何逼问,她就是不承认。杨新恐吓她说不承认就抓她去大队部关起来。她对他的恐吓冷眼以对,令他大为光火。他始终找不到刘洪达出逃的原因,最后只好叫卢家金派人去把他找回来,然后再交由大队严肃处理。卢家金当即答应派卢家福和卢家呈两人去找。
刘洪达出逃的消息也令全屯人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假设、臆想的都有,但看法比较一致的是:他一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而为了逃避责任才出逃的,压根儿这件丑事就与金花密切相关,也就是说他强奸了金花或者与金花通奸后,怕事情败露才出逃的。于是,男人们齐刷刷地把目光都射向她,尤其是成年男人的目光更像探照灯似的在她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扫射,不把她的五脏六腑扫得清清楚楚就不肯放过她似的。女人们则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故意躲着她,不再跟她说话。在这风刀霜剑的日子里,她却表现得异常地沉着镇定,该出工时就出工,该吃饭时就吃饭,该睡觉时就睡觉,没有半点异常。以卢家呈兄弟为首的五、六个男青年虽然一时找不到她的破绽,但仍不死心。他们暗暗发誓一定要从她身上找到他们想要的证据。于是,他们一边派人晚上在刘洪达家门口守株待兔般地轮流看守着,一旦发现刘洪达溜回家就马上把他捉拿归案;另一边则怂恿屯里的姑娘卢七妹到金花的住处去刺探情报,搞火力侦察,看能不能从她的身上或嘴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七妹跟金花很要好。两人平时就喜欢在一起干活、闲聊。她本来不想去理会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无聊男人的唆使,但转念一想,我何不将计就计帮金花姐姐说几句好话,以消除大家对她的怀疑呢?于是,她吃了晚饭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金花的住处。金花正在写日记,一见七妹进来,马上把日记锁进抽屉里,有点手足无措地说:“请坐请坐!”
七妹把她的来意跟她说了一遍。她听了之后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说:“你相信刘洪达跟我会发生哪种事吗?”
七妹马上摇头否认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哪里看得上他!”
“你说对了。我是不会被这种男人玷污身子的!”金兰诡异而又快活地笑着说,令七妹如堕五里雾中。
七妹还小,不太懂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于是她就相信了金花的话,出来对卢家呈兄弟等人说:“金花姐姐是一个非常自爱、非常正派、非常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她不可能让刘洪达玷到她的一根汗毛的,所以你们不要瞎猜,了。我想刘洪达的出走是另有原因,完全与她无关。”
卢家呈兄弟等人听了七妹的话后仍将信将疑,但此后对金花的住处放松了看守。
七妹是一个十九岁姑娘,叫卢贞。因她在九姐妹中排行第七,所以屯里人都习惯地叫她“七妹”。她长得不算漂亮,但很可爱。身材矮墩结实,四肢粗大有力;面庞宽阔颧骨高,头发枯黄乱蓬蓬的,但她待人真诚,做事有主见,为人热情大方,逢人笑脸相迎,使人如淋浴在春风雨露之中。她还乐于助人,谁家有困难就乐意帮助谁家而不要任何报酬,所以男女老少都很喜欢她。大人们都亲切地叫她“我们的好闺女”小孩们都叫她“我们的好姐姐”。七妹是与卢志强的爷爷一同捕过鱼的卢东的后代。卢东挣了一份丰厚的家产留给他的儿子即七妹的父亲卢亭广,可正是这份家产害了他们一家。解放后他们家被划为屯里唯一的一户地主。七妹的母亲方如桃,年轻时是个大美人,身材高挑,皮肤白嫩,面如银盆。但为人却尖酸刻薄,屯里人都不喜欢她。七妹的父母好生厉害,一家伙生了她们九姐妹外加一个哥哥。人都说多子多福,但父母在生了九个子女之后,还来不及享福便在一年之内双双驾鹤西去了,好在哥哥姐姐们都已长大成人。姐大当母,哥大当父。在姐姐哥哥们的照顾下,七妹八妹九妹得以健康成长。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都先后嫁了人。只有哥哥卢景安、六姐卢娟、七妹卢贞、八妹卢洁、九妹卢静仍然共同生活在一起。地主家的姑娘没人嫌,地主家的男人没人嫁。为什么呢?因为文革期间地主是被专政的对象。地主家庭成员动不动就被拉出去批斗,甚至被枪毙。谁愿意嫁到这种家庭去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呢?所以卢景安二十八岁了却还是门前的栗树——光棍一条。在屯里,男人到了二十二三岁后还娶不到老婆的话,就会被人们毫不客气地划到“光棍”行列中。屯里一共有五条光棍,除了卢景安外,还有卢景文、卢景新、卢景冲、卢家喜。卢景文等人娶不到老婆是因为家里太穷。卢景安娶不到老婆却完全是因为家庭成份。七妹一想到哥哥可能要一辈子打光棍,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但又无可奈何。
一天傍晚,屯里的媒婆“百通婶”颠着一双小脚吃力地来到七妹家。七妹发现她与哥哥和六姐在一起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大半天,却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什么。“百通婶”走后,哥哥是高高兴兴的,而六姐却是忧忧愁愁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问六姐“百通婶”跟她说些什么。六姐却不言不语,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
晚上休息时,六姐脱掉外衣,像一条美人鱼一样直条条地躺在一张平头床上呆呆地想心事,任凭蚊子叮咬也懒得去打。七妹、八妹进来点着了煤油灯,一看她眼角有泪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两人脱了外衣后,也躺在床上想心事。过了很久,六姐才缓缓地对她们说:“看来哥哥的婚事有希望了。”
七妹、八妹异口同声地问:“是吗?哪里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洪家屯洪万富的大女儿洪青,不过,要有对等条件。”
“什么条件?”
“换……亲!”
“什么叫做‘换亲’?”
“洪万富有一个跛脚儿子洪岩,因为一直找不到老婆,便提出用他的大女儿洪青跟人家对换一个老婆,就是‘换亲’。这个老不死的、杀千刀的找来找去找到了我家,便叫‘百通婶’来说媒。你哥哥一听有这等好事便爽死了,满口应承了。”
“原来‘百通婶’来找你和哥哥就是为了这件事。”七妹恍然大悟地说。
“六姐,洪家相中了我们姐妹当中的哪一个呢?反正我年龄小,怎么也不会轮到我吧?”八妹天真无邪地说。
“洪家相……相中了我。”六姐顿时喉头哽咽起来。
“什么?六姐长得这么漂亮,嫁给一个‘跛脚佬’,不是太可惜了吗?”七妹脱口而出。
“那你顶六姐去吧?你愿意吗?”八妹试探着说。
“我不愿意。”七妹说。
“出嫁的日子定了吗?”八妹又问。
“定在……下个月的十……十九。”六姐边说边低声啜泣起来。
“还有一个月,洪家也太急了吧?”七妹同情地说。
在卢家未出嫁的四姐妹中,六姐二十一岁,七妹十九岁,八妹十七岁,九妹十五岁。从年龄上说,六姐与洪家换亲最为合适,因为她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且与二十六岁的洪岩年龄相差不大。但六姐在九姐妹当中是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而且人又聪明伶俐,让这样一朵红艳艳的“鲜花”插到洪岩那堆臭哄哄的“牛粪”上,实在是一桩极不般配、极为残忍的婚姻。三姐妹正在沉默不语时,九妹从隔壁房间走过来说:“我听到你们说话了。我提个建议——你们三个人抓阉。谁抓到上面写有‘嫁’字的阉谁就嫁过去。这样才算公平。”
八妹咬牙切齿地对九妹说;“我还没到结婚年龄抓什么阉?你不要来搅事,走开!”
六姐跟七妹、八妹明确表态说她死也不会嫁到洪家去。七妹、八妹无言以对。
卢景安知道卢娟不肯换亲的态度后,天天在家中摔碗掷碟,指桑骂槐,闹得鸡犬不宁。实话实说,如果他不是出生在地主家庭娶老婆是没问题的,因为他的长相不赖:一米七零的身高,额宽,鼻长,嘴阔,臂大,腰粗,孔武有力,不但会耕田犁地,还会编篮织篓,吊线走墨,雕龙画凤,在农村是个数一数二的能工巧匠和劳动能手,可就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那些出身于贫下中农家庭的姑娘怕一旦嫁给他,会失去自己成份的优越性,被人当成地主家属看待,在政治地位上一落千丈;那些出身于地主富农家庭的姑娘怕一旦嫁给他,地主富农成份这只紧咒箍就会一辈子箍在自己的头上,想挣脱也挣脱不了,永远翻不了身。这是他娶不到老婆的客观原因;主观原因是他生性木讷,说话吐字不清,而且支离破碎不连贯。更为要命的是,他还背上一个强奸母牛的丑名。说来话长,这是一年前的事了。生产队一共有八头水牛,分到各家去饲养。他家饲养有两头,一头年轻母牛和一头牛犊。那头年轻母牛开始发情了,下处总是红肿红肿的。白天,他把牛牵出去吃草时,看到这一情景,就触景生情地心血来潮了。但因为怕人看见,所以不敢胡来。傍晚,他把牛拉回来拴在生产队的牛栏屋里,然后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没有人,就把门闩上,紧张而又兴奋地把裤子脱掉,站在母牛后面,捉住那硬梆梆的家伙就往母牛下处送去。谁知母牛太高大了,他踮起脚来尝试了几次也够不着。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找来两块泥砖,站在上面才把那家伙送了进去。正在他得意忘形时,母牛受了惊吓,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上。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身上也沾了满满的一身牛粪。他发狠地打了一顿母牛,才跑出来时,正好撞上了卢景文。卢景文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打开门往里一看,就猜到了他在里面干了些什么了,于是就把这一情况告诉了队长。队长叫他不要乱说,但他还是到处乱说了。从此,卢景安的名誉受到了严重损害,年轻女子一听到他有此劣迹,都不愿嫁给他。
卢娟不肯换亲,急坏了已经出嫁的姐姐们。二姐三姐四姐五姐都被大姐一一告知而后急匆匆地赶回娘家。她们把卢娟团团地围在中间,然后力劝她从长计议、从大局出发、从卢家的香火着想嫁到洪家去。卢娟只是一个劲地呜呜直哭,就是不说话、不表态。七妹、八妹陪着她淌眼泪、抽鼻子,也不说话。大姐们心有不甘,继续异口同声地喋喋不休地絮絮叨叨地规劝她,可越是规劝她,她就越是哭得厉害,最后竟然像疯了似的嚎啕大哭起来。大姐们不吃她那一套,威胁说不同意就用绳子绑着手脚再抬过去。卢娟在大姐们的一片指责声中孤掌难鸣,最后只得违心答应下来。大姐们这才高高兴兴地各自回去了。
卢娟白天照常出工,但一到晚上就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或者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独自掉眼泪。转眼快到出嫁的日子了,她却突然失踪了。全家人找了一天仍不见她的踪迹。七妹要卢志强和金花帮帮她。卢志强和金花分别到村前村后的树林里和田地里找了大半天也找不着。卢志强最后跑到红树林里去找,终于在红树林的港湾里见到了一具尸体。大家急忙把尸体捞上来一看,才知道死者是卢娟。她面部惨白,全身浮肿,双目圆睁,样子极为吓人。她的惨死完全是因为换亲造成的。
卢景安见家里遭此变故,便叫“百通婶”转告洪家中止换亲。洪家听到此噩耗后也只好作罢。
转眼一年过去了,洪家却又旧事重提,说卢娟虽然死了,但七妹大了,换亲还要不要继续。卢景安因为答应换亲害死了妹妹卢娟,所以不打算再换了,但姐姐们又回娘家来力劝他一定要换,不换卢家的香火就断了。卢景安只得答应下来。但由谁顶卢娟出嫁呢?这回姐姐们谁也不敢先开口了。
七妹见此情景,便斩钉截铁地说:“六姐没了,就由我顶六姐嫁过去吧!”
大哥于心不忍地说:“不,你还小,顶不了,算了。”
“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就不小了。我愿意顶!”
大姐们被七妹的话所震撼所感动,都于心不忍地表示默许。一场眼看就要泡汤的换亲之事就这样重新定了下来。
七妹答应为大哥换亲不久,却又听到了一出因为换亲酿成的惨剧。两个通过换亲方式同时嫁到一个郑姓地主家里的女性因为经受不了丈夫的凌辱而同时双双上吊自尽了。
原来郑家有两个相貌奇丑的宝贝儿子。大儿子郑龙尖嘴猴腮、弯腰驼背;二儿子郑马半身不遂、性格乖张。李氏二十二岁,花容月貌,性格温柔,自从嫁给已经三十六岁的郑龙后,恪守妇道,孝敬公婆,早出晚归,辛勤劳作,但仍得不到丈夫的痛爱,还经常受到他的打骂。丈夫有个怪癖,一到晚上就把她反锁在房间里像囚犯一样,使她完全失去自由。张氏二十一岁,也长得面容姣好,身材苗条。丈夫郑马不但是个残疾人,而且是个远近闻名的酒鬼,逢饮必醉。一醉就抡起家里的长条凳对着她劈头盖脸打过来,比打猪打狗还狠。她常常被打得鼻青眼肿,遍体鳞伤。
李氏和张氏两妯娌同病相怜,常常在一起抱头痛哭,诉说各自命运的悲苦。她们怨恨父母为她们包办的婚姻,怨恨自己生在地主家庭。生路是走不下去了,眼前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在一个夜阑人静、月黑风高的晚上,她们相约来到村后面的一棵大榕树下面,各自把身上的旧衣服脱下来,脱得一丝不挂,然后赤条条地像两个野人一样相互抱在一起低声痛哭。哭够之后,两人面色蜡黄,目光呆滞,动作迟缓地把各自带来的结婚时只穿过一两回的衣服和鞋袜认认真真地、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把准备好的绳索缓缓地挂在榕树枝上并打上了死结,然后各自站在叠好的旧砖块上,相互对视一下、惨淡地笑了一下,之后就各自闭上眼睛,把头伸向了死结……不大一回儿,她们便气绝身亡,双双吊死在榕树下面。她们死后眼睛暴突、舌头外露、全身紫黑,让人惨不忍睹。
这件事给正在愈演愈烈的换亲之风起到了很大的冲击作用。有些原本打算换亲的人们取消了换亲的念头,有些原本定好出嫁日期的新娘也中止了出嫁日期。七妹虽然可怜哥哥答应为哥哥换亲,但这件事也给她莫大的震动。她多了一个心眼,认为嫁人不能盲目地嫁,不能任人摆布,一定要自己愿意,要知彼知己,在了解对方的性格、志趣、爱好的基础上,感到双方真正合得来了才嫁。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决定,要亲自去洪家看看那个“跛脚佬”洪岩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了解清楚了再考虑是否嫁给她。这样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七妹邀上金花同行。两人来到洪家屯向熟人打听清楚洪家的地址后,就大胆地朝洪家走去。
洪家位于洪家屯西头,座北向南地上下排列着两座红砖白瓦平房。平房掩映在一片高大笔直的桉树林之中。大门敞开着,屋内有一口天井,天井中间长着一棵杨桃树,树上挂满了青一色的果子,树下横躺着一条老黄狗。洪万富过去是大地主,家资巨万,所以取名为“万富”,蕴含着“万贯家财,富甲一方”之意。解放后,他的家产被政府没收,家道开始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强”,别的不说,单从他家的居住条件来看,就比贫下中农强多了!
七妹和金花站在门外往里探头。那条老黄狗一发现有生人来,马上朝她们狂吠起来。她们正想开口喊屋里有没有人时,只见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抖抖索索地走到门口问:“两位姑娘来找谁?”
“我们来找洪岩,还有洪青,请问您是洪岩的什么人?”金花问。
“我是他奶奶,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我们是东岸屯的,是……是卢七妹的家人叫我们来见一见他。”金花口吃地说。
“东岸屯?卢七妹?噢,噢,是吗是吗?请到屋里坐,屋里坐。”老太太兴奋地说。
两人见老太太慈目善眉的,便放下了戒备之心,跨过门槛进到屋里来。那条老黄狗见主人让她们进来,便走到她们面前一边嗅着她们的脚一边发出“哼哼”的叫嚷声。老太太扬起拐杖吓走了老黄狗,让她们坐在一张长凳上。七妹见老太太拿眼瞟她,便局促地说:“他……他们都不在家吗?”
“洪岩出去了。洪青在。”
“我们想见见她。”金花说。
“噢噢,见不到洪岩就想见洪青是吗?”老太太眯着一双小眼睛喊道,“洪青,东岸屯的人来看你!”
这时,一个年约二十一二岁的姑娘闻声从闺房里走出来说:“奶奶谁找我?”
“东岸屯的卢景安的家人来看你罗!”
“还没有过门,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
七妹举目一看,这个洪青长得凤眉凰眼,细皮嫩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灵气,只是身体单薄了一些。
金花说:“我们是卢景安的堂妹。他委托我们来看看你。”
“来看我是不是丑八怪吧?”洪青不高兴地说。
七妹急忙表白说:“你多心了。我哥是因为想你才叫我们来看看你的。”
“那你哥为什么不亲自来?怕我吃了他?”洪青步步进逼。
面对洪青的挑衅,七妹闪动着大眼睛沉着地应对道:“好啊,要见我哥还不容易!他也跟我们同来,此时正在外面路口等你。你随我们出去见见他好吗?”
“不,不,我和你哥还没有认识,第一次就这么去见他,怪难为情的,算了吧?算了……”洪青突然似有所悟地说,“你,你就是卢七妹。我见过你!”
七妹急忙否认说:“你认错人了!”
“你在东岸屯是出了名的好人。谁不认识你?你是七妹不假!”
恰在此时,洪岩从外面回来,一听到“七妹”这个名字,心里一阵激凌,就问:“是哪个七妹?是卢七妹吗?”
七妹回头一看,洪岩已经站在她背后,两人打了一个照面。从他站立的姿势来看,却看不出他的脚瘸在哪里。
洪岩凑近七妹,瞪着一双金鱼眼说:“你就是卢七妹。你比我还急,不等结婚就跑来找老公了,嘻嘻!”
金花急忙拦在七妹面前说:“她不是七妹,她是七妹的堂姐。你认错人了!”
谁知七妹冷冷地说:“我就是卢七妹!结婚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比结婚后知道要强多了!”
“那你认识我了你觉得我好吗?愿意嫁给我做我老婆吗?”
“我还没有想好呢!你急什么急!”
“想好要嫁,不想好也要嫁。这是双方家长早已商量好的换亲,除非你哥哥愿意一辈子打光棍也不想娶我妹妹!”
“哥哥不要说了。人家第一次来我家,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有什么难听不难听的?反正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金花知道这样下去不好收场,便对洪岩说:“我们想到你的房间去坐坐,请你带路。”
洪岩想不到金花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不好拒绝,便只好带路。
她们踏进洪岩的寝室,发现里面摆着一张准备结婚用的大架床、一个大衣柜、一张梳妆柜和一张木沙发。金花看着房里的东西,高兴地对七妹说:“七妹,我好羡慕啊!”
七妹不好气地说“那你嫁给他吧!”
金花故作生气地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好东西。我是情不自禁说的。”
七妹也感到好像进入了一个迷宫里来了,心情惬意极了。洪岩见七妹高兴,便讨好地说:“这是你的家。你如果觉得满意,我们就马上结婚!”
七妹一听,脸“唰”地红到了耳根,不敢吭声。金花想让七妹和洪岩单独呆一会儿,便自作主张地溜了出来。洪岩见金花一走,马上把房门闩上。七妹知道他不怀好意,但却不动声色,要看看他想干什么。洪岩果然从后面把七妹抱住,要把她抱上床去。七妹厉声对他说:“请你放尊重一点,不要胡来!”
洪岩却不管那么多,把她越抱越紧。她瞪大眼睛仔细看他。发现他眼球突出,鼻子红肿,满脸暗疮,便暗暗叫苦道:“这种人脾气暴躁,做事往往不计后果。如果嫁给他,不是找气受吗?不不不,我不能嫁给他!”她奋力推开他,跑了出来。
老太太见七妹拉着金花就走,急忙拄着拐杖在后面喊道:“吃了午饭再走也不迟嘛!”
七妹边走边对金花说:“‘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见还以为是个‘宝’,一见才知是一堆牛粪!如果我糊里糊涂嫁给这个男人,不是把自己扔进火坑了吗?”
“我也觉得这种男人不配娶你,”金花不知就里地说,“可是如果你哥哥姐姐硬要逼你嫁给他,你怎么办?”
“我也跟六姐一样死了算了!”
“死当然一了百了,但人死不能复生,决不是好计!这样吧,我帮你想个办法——既让你不嫁给洪岩,又让你哥哥能如愿娶到洪青。”
“这样的话当然最好,但能办得到吗?”
“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我一定要帮你!”金花信誓旦旦地说。
“如果你能帮我办妥这件事的话,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的再生父母!我给你下跪啦!”七妹说完就要跪在金兰面前。
金花急忙制止说:“你不要这样嘛,折煞我了!”
金花是个好胜心极强的人,嘴上虽然说要帮七妹,但至于怎么个帮法,心里其实并没有底。但想要把这件事办好,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还必须邀一个得力的人参与进来。这个人是谁呢?她并没有告诉七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