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森林里百鸟争鸣，生机盎然。我取出长笛，即兴吹奏一曲《百鸟朝凤》，轻风过处，如水般沁凉。鸟儿停止了歌唱，只有我的笛声在悠扬清亮的飘荡。
　　我吹完一曲，周遭一片寂静，身后树丛飒飒骤响，我警觉地回头望去，一片浓密墨绿的灌木丛后突然露出一张怪兽一般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直瞪着我。
　　“啊！”我吓得心惊胆裂，魂不附体，惨叫着夺路逃奔，草帽被刮走，我也不管了，拚了命往前跑。
　　“囡囡，囡囡。”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大惊，停下脚步回头望，一个浑身绿毛的人跟在身后，我又是悚然一惊，脑子里迅时想到那些会学人叫的怪物的恐怖片，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惨叫着，一不留神，摔了个大跟斗。
　　绿毛人紧追不放，我回头一看，吓得心脏快停止跳动，脚下一滑，跌下斜坡，绿毛人的身影在树丛中闪现，咬着我而至，我吓得屁滚尿流，又摔了狗啃屎，哆嗦地大叫：“救命啊——”
　　“囡囡，是我。”绿毛人走到我面前，摘下身上的那层绿毛，擦掉脸上的油彩，露出一张我熟悉的脸孔。
　　我瞪着轩辕，紧绷的神经得以松缓，我大叫着：“你吓死我了。”
　　轩辕笑着把我抱在怀里，吻着我的发鬓和耳朵，柔声问：“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平抚心情，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轩辕说了一遍，轩辕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么说这片林子是你的？”
　　“那当然，不是我的，我会无缘无故跑到这片人迹罕至的地方来？”我抹了把脸上的汗珠。
　　身后又出现一大群绿毛人，我没有思想准备，还是着着实实被吓了一大跳。轩辕大笑，从一士兵手中接过那顶被刮跑的草帽，重新戴在我头上。
　　“我妈妈和紫姨在林外等我。”我站起身对轩辕说，“过中午了，你们肚子饿不饿？我请你们吃饭。”
　　“真是饿了，我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轩辕说。
　　“那走吧。”我拍掉身上的草叶，和轩辕的队伍向林外走去。
　　叶芷蓁和江紫坐在草地上喝着水，吃着蛋糕，见到我和一大群绿毛人走出林子，也跟着吓了一大跳。轩辕上前有礼貌地叫了声“蓁姨，紫姨”，两人女人得知轩辕他们在森林里特训，不禁笑了。
　　“敢情我这片林子都成你们的训练基地了。”叶芷蓁说。
　　江紫说：“真是辛苦，我们的幸福生活，全有赖于你们的负重前行。”
　　叶芷蓁抬头看着炙热的日头，邀请战士们一起进午餐。一行人向着来时的路走去，感觉回去的路没有来时的路那么遥远。
　　来到老街一家菜馆，叶芷蓁和江紫包下菜馆，点了满桌的菜，请饥肠辘辘的战士们吃饭。
　　江紫的手机传来微信的声响，她打开界面，翻阅着。她把手机拿到我面前说：“囡囡，你看，忘忧谷。”
　　我转头看去，是王泽涛发来的一组图片，全是忘忧谷的画面。正值萱草盛开，忘忧谷一片花的海洋，美不胜收。
　　“好美啊！”我低叫，“涛叔好帅，风姿不减，是不是宋玉转世？紫姨，你当年是不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了？”
　　叶芷蓁和江紫放声大笑，我把手机递给轩辕看。
　　“好美，真的好美！”轩辕发出惊叹。
　　“涛叔都活成神仙了。”我笑说。
　　轩辕把手机还给江紫：“紫姨，听囡囡说，你准备离开蒟蕖，回清泉山定居？”
　　江紫点头说：“是的，泽涛用上半辈等我，我要用下半辈子陪他。是时候该回去了。”
　　“到时我和囡囡会去看望你们。”
　　“我等你们。”江紫说。
　　江紫美丽的秋瞳中挂满明艳的光彩，光滑的脸上洋溢着亮丽的光泽，年轻时候的她一定是有着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容貌，与王泽源堪称一对完美璧人。他们在人生中最美好最动人的素月诗笺里以花的姿态绽放于旖旎的风景之间。三十年前，她的命运与爱情跌跌撞撞，起起伏伏；三十年后，她了无羁绊，一身轻松，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到王泽涛身边，双宿双飞，长相厮守了。
　　
　　一个月后，江紫办妥了所有的手续，要离开了。我和叶芷蓁赶到她的宿舍，叶芷蓁送给江紫一对碧绿的翡翠玉镯，我则送给她雕刻着她与王泽涛年青时绝世容颜的一对寿山石，寓意青春永驻。江紫激动得和箬筠母女深情拥抱，泣不成声。
　　“别难过，我们会很快回清泉山的。”叶芷蓁柔声说。
　　叶芷蓁为江紫买好了飞机票，我们母女送她到机场，看着她登机。望着冲上云霄的飞机，叶芷蓁感慨地说：“江紫命真好。”
　　我不解：“怎么好了？她吃得苦已经够多了。”
　　“她这是苦尽甘来。”叶芷蓁牵着我的手说，“有一个男子至死不渝的爱她，等她，这份感情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用金钱都换不来的。为了这份坚贞不渝的爱情，再苦再累我也愿意忍受。”
　　我们俩向停车场走去，走着走着，我们母女同时放慢脚步，一脸的惊讶，你瞪着我，我看着你。前面不远处，张颉予在和一个三十几岁衣着时髦的俏丽女子搂挽而行，有说有笑。张颉予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打开车门，那个女子直接坐进副驾驶位上。
　　我和叶芷蓁气不打一处来，两人迅速交换眼色，快步跑上前。叶芷蓁敲着驾驶室的车门，我则敲着副驾驶室车门，我们同时把车门敲得震天响。
　　“下车！”叶芷蓁怒吼着。
　　张颉予打开车门，看到叶芷蓁，一脸的懵圈和震惊。
　　“这个女人是谁？是谁？”叶芷蓁气急败坏地质问张颉予。
　　“我的事你少管。”张颉予对叶芷蓁的过问很反感。
　　“我偏要管！”叶芷蓁对着那女人叫道：“你滚出来！”
　　那个女人不肯下车，我左顾右盼，望见不远处的墙上消防窗。我跑过去，从里面拿出灭火器，用力砸碎车窗。那个女子吓得大叫，张颉予极生气，大声制止我，我充耳不闻，更大力地砸碎车窗。张颉予跳下车，推开叶芷蓁，绕过车头过来阻止我，叶芷蓁打开车门，拔下车钥匙。
　　“下车！”叶芷蓁朝那个女子再次怒吼。
　　我继续用灭火器砸烂后备箱，把里面的行李全扔出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张颉予气愤地叫着。
　　“你说，我们这是干什么？”叶芷蓁怒气冲冲地喝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芷蓁把那个女人硬拽下来，甩手给了那个女人两个巴掌，怒声骂：“不要脸的娼妇婊子，勾引别人家男人，死不要脸！”
　　我们母女二人大闹停车场，吸引来许多目光，看热闹的人一眼看出是原配与小三的吃醋争风战，都不站出来制止。张颉予处处维护小三，一着急，对叶芷蓁进行了肢体上的动粗。我气不过，冲上前飞起一脚，照着小三的腹部猛踢，连续踢了三脚，把那个女人踢趴在地上。张颉予放开叶芷蓁，朝我扑来，我毫不留情地飞起一脚，狠狠地直踢张颉予下身，我仿佛听到蛋碎的声音，张颉予直接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我和叶芷蓁顿时傻眼，面面相觑着。
　　机场保安跑过来，责问我们。
　　叶芷蓁面不改色地指着张颉予说：“我的男人感情出轨，在外包小三。”
　　保安理解，说：“要吵要打回家解决，别在公共场所闹事。”
　　“没办法，在这里碰到了。”叶芷蓁振振有词地说。
　　我拉了下叶芷蓁和衣袖，我们母女瞟了眼倒在地上的小三和张颉予，大摇大摆地走到停车场一边，开着车离开。
　　出了机场，我们母女相视一笑，出了口恶气，好解气。我发现车头上有一串眼熟的车钥匙，不用问，那是张颉予的。
　　“妈，我好像踢碎了爸的睾丸。”事后，我心有余悸地跟叶芷蓁说。
　　叶芷蓁一怔，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慌乱：“真的？”
　　“好像，他都起不来了。”我有点害怕地说。
　　叶芷蓁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情：“踢碎就踢碎了，这种男人，处处留情，不让人省心。刚才若不是你那一脚，他说不定把我打倒在地上，他已经不把我放在心上了。踢碎了省事，我不用操心了。”
　　一辆救护车从我们旁边驶过，一定是去救张颉予的。叶芷蓁瞟了眼后视镜，脸上是少有的冷漠。停车场的经历，让她对张颉予彻底死了心。
　　
　　回到叶芷蓁所在的小区，正碰上奶奶接丁丁放学回来。
　　“姐姐。”丁丁背着书包朝我跑来。
　　奶奶把丁丁交给我们，她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点菜。
　　“丁丁。”叶芷蓁伸手牵丁丁。
　　“妈妈。”丁丁叫了声叶芷蓁。在丁丁心里，叶芷蓁比姚婧还要对他好。“妈妈，我的画画获得了儿童组二等奖哦。”丁丁得意地报喜。
　　“丁丁真棒。”叶芷蓁抚摸着丁丁的头发说，“丁丁，下次去海洋馆，妈妈陪你去，好吗？”
　　“好啊，我喜欢妈妈陪我。”丁丁仰着头望着叶芷蓁。
　　叶芷蓁发觉我话少，问道：“囡囡，你怎么了？不说话？”
　　“妈，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我内疚万分说。
　　“他做得更过份，他心里没有我们，一个劲地在护着那骚货。”
　　“他毕竟是单身，他有交友的权利。”
　　“别替他说话。你是我女儿，应该为我着想。”叶芷蓁说。
　　丁丁紧紧牵着叶芷蓁的手，妈妈长妈妈短地叫，丁丁越来越可爱，他已融入了我们母女的生活里。
　　回到家，丁丁坐着小凳，在茶几上做作业。我在阳台淋花。叶芷蓁在厨房洗米。奶奶买菜回来，我进厨房帮洗菜择菜。
　　叶芷蓁的手机响了，她擦干手接听，脸上一副漠然的表情。
　　“怎样？什么？睾丸皮下大量出血，伤得很重？是吗？主治医生怎么说？有可能影响以后的生育。”叶芷蓁恼火地说道，“他还想生育？香蕉那个巴辣，让他躺在医院吧，我是不会去看他的。这种男人，除了那张脸孔，他是一无是处。他的医疗费用由他自己出，与我无关。他欠我的钱到现在都没还，都成老赖了。”说完挂了手机。
　　“很严重吗？”我提心吊胆地问。
　　叶芷蓁安慰我：“别管他，从今以后，他的事与我们无关。你经常不在家住，说不定他又带女人回家过夜。你回去把锁换了，让他住单位宿舍。他不仁，我们不义。”说完又想到了什么，交代我，“江紫转让老宅院和树林的事，你别跟他说。那里将来是我们母女休假的地方。我这十几年的老本全投在那里了，从现在开始，努力挣养老钱。”
　　我照着叶芷蓁的话，回家把门锁换了，换上更先进的智能锁。收拾张颉予的衣服，装进两个行李箱里，生活用品装进一个大塑料袋里，以及他用的提桶脸盆全放在杂货房里。做完一切，我背着背包，搭乘公共汽车，赶去学院。
　　一星期后，我接到张颉予的电话，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充满了沧桑与无奈：“囡囡，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是你逼我的。”我对张颉予冷漠地说，“如果我当时不出手，你是不是要把我妈打趴在地上？你为了一个婊子，居然敢打我妈？处处护着那婊子，我们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是吗？你欠我的钱总共一万四，发了工资你就得还！我妈说了，经过这件事，她对你已经寒心，从今以后，我们与你断绝一切关系。”我不等张颉予说话，把手机关上，我诧异地发现，我居然不生气，看来，我对张颉予是真的没有感情了。
　　我和叶芷蓁说到做到，对张颉予再也不闻不问，叶芷蓁对张颉予毫不留情毫不手软，等到他发工资的时间，到财务室找熟人，把张颉予的工资打进她的卡里，连续三个月，逼得张颉予走投无路，上门哀求。奶奶知道自己儿子做人缺德，帮理不帮亲，甩给儿子两张红牛，让他饿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