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因为你还活着

　　第十一章、因为你还活着
　　两人走后，章雨仔细打量着小舟，疑惑的问道：“我说舟技师，你是怎么混的，竟落到这般田地？”
　　“你别管我怎么混的，你他妈的混蛋透顶，你自个知道不知道！”小舟见没了旁人，火一下子又顶上了脑门子。
　　“你别骂人啊，先听我说说完了再骂不迟。”章雨很想把自己这段奇特的经历和小舟谈谈。
　　“我不听，你说什么我也不听！”小舟咆哮着。
　　“为什么？”章雨也来气了，使劲拍着桌子。
　　“因为你还活着。”
　　“我活着怎么啦，你盼着我死呀，然后去找空灵。”
　　“别放屁，你就是死了，大家都认为你死了，我找空灵了吗？我没找。”
　　“呵呵，你没找，是因为部队撤编了，空灵结婚了，你回老家了，你没机会了！”
　　“你他妈的给我起来，”小舟见章雨一笑更来气了，走过去，一把把他从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揪了起来。章雨并没有反抗，他知道你越挣扎这家伙越来劲。
　　其实章雨的这些话也不是胡说八道，自然有一些来头。小舟做为一个空军军官，人长得虽谈不上有多帅，也是一表人材，身材高挑干练，五官清秀文静，军装一穿有一股子儒雅英气。你说空灵不喜欢小舟，错。那是一种由仰慕到爱恋的感觉，只是两人被一种无形的距离感拉开了。空灵知道小舟有女朋友，看过蓝梅的照片，那是一个气质优雅，轻盈苗条的女孩。她不敢奢望，内心却没有停止过爱慕，甚至想过什么都可以为他去做而不求什么回报。小舟也把空灵做为自己的一种精神寄托，喜欢她山野一般的气息，空山幽谷般的思想，行云流水般的感情。
　　有一次部队和劳屯镇举行军民联谊活动，两个篮球队在政府门前的篮球场交锋。小舟穿四号球衣，颜色鲜红，甚为显眼。打的是中锋位置，抢断扣篮时犹如一条火龙，光芒四射。四周围满了部队的官兵和看热闹的山民，场面在这个僻静的山区尉为壮观。
　　空灵很早就来到了场地，和一群姑娘们为镇篮球队加油助威。她的上身也穿了一件和小舟一样的球衣，上面也清晰的印着四号，只是没有“南京空军”四个字。她坐在人群里盯着小舟的一举一动，在她的带动下，姑娘们忘了自己的职责和使命，一气为部队加油。每当小舟投出一个好球，或者来个三步上篮把球扣进篮筐，那边准会是一阵掌声。后来不单是掌声，而变成了，小舟只要一拿球就有人喊好。弄得水平高出部队一节的镇篮球队士气低落，稀里糊涂的败下阵来。
　　下午开联欢会，除了请镇小学的学生们演出节目外，那就是部队的文艺宣传队唱主角。小舟擅长演奏大提琴，一曲《梁山泊与祝英台》深沉而凄美，赢得不少的掌声。懂不懂无关紧要，那种声音在这个地方就很少能够听到，新鲜又惊奇。空灵也展开了自己甜美的歌喉，一曲《军港之夜》她唱得是那么深情，那么意味深长，委婉含蓄，悠扬动听，感动了官兵，也感动了小舟。
　　联欢会结束以后就放电影。银幕挂在山坡的一块空地上，后面是群山绿树，黑压压的发出阵阵林涛声。下面就是早已坐满的黑压压的人群，还在不断的从四方八村赶来，这是一场难得的外国片《生死恋》，异国的风情开始在中国封闭的乡村僻野回荡。
　　小舟和空灵在后台和其他演员一起卸装，拆台。等忙乎完了也不早了，都到政府的食堂吃饭。空灵把小舟叫住，带到她的宿舍，像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两个面包，里面还夹了火腿。小舟也是饿了，不由分说的拿起一个，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又毫不客气的把另一个也干掉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拍拍肚皮。空灵笑笑，说：“他们等会才开饭，不如我们到后面散散步。”小舟也笑了一下说：“你什么也没吃消什么食呀。”“我是怕你在大山里走丢了。”“呵呵，我走丢了，在这里我干了五年了，也算是老山民了。”“怕你碰上狼，被狼吃了。”“呵呵，狼才没那么傻呢，要吃也得找肥的。”“那可不一定，饿急了有啥算啥了……”
　　两个人便走边聊着来到镇政府院墙外面的后山坡，这里是一片竹林，长的密不透风，穿插其中，别有一番味道。空灵在竹叶中突然探出头来问小舟：“人有没有灵魂？”小舟说：“有。不过，人生下来只有一半灵魂。”空灵问：“为什么？”
　　小舟答：“物分天地，人分男女。造物主为了生命的延续，所以只给了男人女人一个灵魂，所以男人和女人各有一半灵魂，要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半需要去寻找。”
　　空灵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有意思的论题。”
　　“不是论题有意思，这是现实。老天爷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天地苍苍，人海茫茫，那一半灵魂在哪里呢？所以，人在一生中都在拼命的寻找，最终找到的其实不是另一半灵魂，而仅仅是另一半的归宿。才出现了古往今来的痴男怨女，才演绎出无尽的悲欢离合！”
　　“是真的找不到吗？”空灵吃惊的问。
　　“不，有的也找到了，带来的又是一幕悲剧，所以还是不找为好。”小舟到叹了一口气。
　　“我的感觉和你有点不一样，”空灵笑着说：“我有一个完整的灵魂，只是那一半是空空荡荡的，你把它给掏空了吧？”
　　“呵呵，有意思的想像，那么说，我还应该还给你了。”小舟打趣道。
　　“嘿嘿，有时我在想，婚姻不是爱，爱仅仅是一种牵挂，也是一种无望。”空灵说着，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小舟也是这么想，也只能这么想：牵挂是一种思念，一种期盼，也是一种无望。所以，当章雨出现在空灵面前时，空灵从心里到生理完全被爱情所融化。
　　章雨被小舟抓着胸口几乎窒息，挨上几拳必定无疑了。却见他眼睛直了一会儿又把章雨放了下来，替他平了平抓皱的警服，叹了口气。从桌上打开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摇摇头说：
　　“我要是找空灵就好了，我没有找她，我也不可能找她，我有未婚妻，她只是我的一半灵魂，我对她只是牵挂。”
　　“什么屁话，灵魂，牵挂，别在这跟我装深沉了。”章雨也有气。
　　“好吧，究竟怎么回事，你说吧。”小舟终于静下心来。
　　章雨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小舟听了也是激动了半天，也想起了章雨的英雄壮举，想起那个惊天动地的雨天。他活了下来，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庆贺的呢！他也想到了章雨出事后的空灵，悲伤的呼唤，无奈的婚事，还有……
　　想到这里，小舟突然一惊，孩子，空灵还有个孩子，也许就是是章雨的孩子。对，一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呢？这个章雨呀，年轻，可以用无知、幼稚或者叫做什么情不自禁来搪塞，可是这回玩大了，玩的有点过火了。
　　“你想过娶空灵吗？”小舟回过神来，直接问章雨。
　　“我想过，”章雨沉吟了一下，“在部队好好干，将来像你一样的当个技师，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空灵，让她随军，转业后就能和我一块去上海。我这么跟她说过好几次。”
　　“你想没想过，假如你提不了干，复原了，空灵怎么办？”小舟瞪了章雨一眼。
　　“这我也想了，复员我宁可到南京或者到句容，我至少可以把他接到县城。我们家里五个小子，添上我一个也不多，差我一个也不少。”
　　“就算你是真心，你为什么不把空灵抢过来？”
　　“我抢，我算什么？”
　　“兄弟，你错了。你害了空灵，你使她陷入了绝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要不是我碰巧遇到她跳河，也许早就没命了。”小舟拍拍章雨的肩膀。
　　“她现在怎么样？”章雨问。
　　“不知道。”
　　“你陪我一块去看看她吧。”章雨此刻很想马上见到空灵。
　　“我有什么脸去看他。我救了她的命，救不了她的心。唉，也是的，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有了孩子。”说到这，小舟咽了一口唾沫，强压着没有往下说。
　　“她丈夫对她还好吧？”
　　“人是好人，也是经过千辛万苦才使他们的关系稳定下来。”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是刚才走的那个人，山海。”小舟狠狠心，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章雨，还是强忍着没有说出那个孩子。
　　“他，他是空灵的丈夫？”章雨很是吃了一惊，心里不知是嫉妒还是怨恨，是该揍他一顿，还是应该感激他对空灵的好，一时也没想好。
　　“没错，现在混的还不错，以后还要多关照啊。”
　　“这没问题。可是我又奇怪了，他为什么要打你？”章雨当然奇怪。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空灵。”小舟一想这事的前因后果，也是有点来气，我招谁惹谁了，力气没少费，忙没少帮，到头来不是挨骂，就是代人受过。
　　“空灵？”章雨疑惑的看着小舟，好像还是不明白。
　　“你小子办的好事！你把空灵给办了，跑一边装死去了。不结婚还好，蒙着盖着的，一结婚，一进洞房全露馅了，你让空灵怎么说。对人家的丈夫来说，那就是奇耻大辱，能不恨的咬牙切齿。在山沟里谁和空灵最近，山海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就是怕玷污了你那个英雄的形象。空灵更不会说，山海总要找个发泄的对象，也就瞄上我了。舍身跳河救人，忙前忙后不辞劳苦，他不找我算帐找谁去。兄弟，我这不是替你挡着吗！”
　　“别说了舟技师，兄弟我感谢你，一会我就找这小子算帐！”章雨恨恨的说。
　　“算了吧，他是空灵的丈夫，你办他对得起空灵吗，不但不能办他，你还要暗地里帮他，帮他不也就是帮了空灵吗。你小子要搞明白了，你可是欠了空灵一辈子的帐啊，慢慢还吧。”小舟又拍拍章雨的胸口，“更何况……”话到嘴边，小舟还是没有说。
　　“我该死，我真的该死！”
　　“别说废话了，有时间还是要和空灵见上一面，至少让她知道你还活着。
　　“她如果知道我还活着会怎么样？”章雨抓着头皮。
　　“不知道，你还想娶她吗？”小舟突然问。
　　“我还能娶吗？那样我不成了第三者了，破坏了人家的婚姻。再说，空灵已为人妇，她又怎么能够回到我的身边呢？跟山海怎么交待，势必会引发一场争斗，我又能做什么呢？”
　　“小毛孩子，竟也有这么多问号，也知道想点问题了。可是我怎么知道，感情上的事谁又说的清楚。该抢的时候不抢，现在生米做成熟饭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除非你还没有最后的放弃！”不知小舟是鼓励，还是无奈，说了这么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