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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小心事商

作品名称:周颂,大周兴起      作者:欧阳如一      发布时间:2021-02-06 13:15:36      字数:4419

  一天,西伯姬昌召见了公子骑:“姑父,昌欲请你去商建一使馆,常驻殷都以便两国交通,姑父请勿推辞,此使非你莫属。”
  公子骑说:“周商世仇,如今我国的势力已经越过函谷控制了虎牢关,两分天下有其一,完全可以不与商来往,为何要派骑使商?”
  姬昌说:“天子虽然屡屡加害于我,商却有恩于周,况且两国在鸣条之战时就立有君臣之盟,不能背弃。最近谣言颇多,意欲离间周商,昌特请姑父赴商面见天子,以释前嫌。”
  公子骑知道姬昌仁厚,不会使诈。可明明夺了人家的土地,兼并了人家属国还要上门解释,有点奇怪,说:“骑既是周的女婿,也是商的宗亲,表面上两边都能说得上话,实际上可能使双方生疑,不便担此重任。”
  姬昌诚恳道:“昌思前想后,真没有比姑父更合适者。这样可好?今上若问你昌的事情,你尽可据实相告,不用半点隐瞒;昌若问你他的事情,你认为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昌不强求。”
  公子骑说:“那骑不成间谍了?”
  姬昌笑道:“国中早有此说呀!”
  公子骑被吓了一身冷汗。这是他做间谍多年落下的毛病,有时还会半夜惊醒,说:“那我得带上你姑母。”
  姬昌说:“妻子儿女俱可自由来往。”
  公子骑明白了,西伯这是要撵他走,不碍着公主林也许早把他给做了,说:“既然如此,骑安排一下就启程。”
  姬昌说:“昌有密函请亲呈今上。”拿出一只用火漆封好的青铜信筒。
  公子骑问:“西伯还有什么话要让骑说?”
  姬昌用手指弹弹信筒:“要说的全在国书之中。”
  
  帝辛热情地接待了公子骑,对妲己娘娘说:“爱妃,这就是寡人常对你提及的公子骑,我小时候的玩伴,他如今是周在殷的大使。”问,“你家的老宅建得怎么样啦?”
  公子骑知道商国在关中七国有庞大的间谍网,没想到他们的情报这么快,他一出发朝廷就派人来扩建他家的老宅,他一到家正好能入住。那是一座王府级的花园,占地是原来的两倍,假山鱼池亭台楼阁,把公主林惊得不行,说:“丈夫给天子办了什么好事儿?让他如此大方?”公子骑暗想:“原来你们早就怀疑我了。”见帝辛问,跪下感激道:“骑对朝廷寸功未立,受之惭愧。愿把在周的所见所闻都说给天子和娘娘。”
  帝辛说:“先帝一再告诫寡人周是我大商的心腹之患,可寡人忙于东南的军事一直无瑕西顾,他们就趁机收拾了北方犬戎各部不说,还兼并了关中六国;这还不说,还越过函谷天堑占领了我大商的故都西亳,哼,叫寡人忍无可忍。如今虎牢关已在他手。”他拆看那封西伯的密函,话锋一转,说,“寡人既然封了那四伯——东伯姜桓楚,南伯鄂崇禹,西伯周公亶,北伯崇侯虎,就应当授予统领四方之权。如今只剩下西伯和北伯,西伯最能干,值得嘉奖。”
  公子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战争的场面:王师的铁兵器撞击周师的铜兵器就像摧枯拉朽,王师的强弩对射周师的硬弓就像用巨臂打击侏儒,王师的战车踏入周师的步阵就像饿狼扑进羊群,如果开战毫无悬念可他为什么不开打呢?问:“王师何时从淮夷撤军?”
  帝辛说:“北伯崇侯虎率王师主力十万,把南伯鄂崇禹驱赶到了珠江流域,莫说江淮,整个岭南都我大商的版图。”
  公子骑明白了,帝辛是在实行“以伯治伯”的战略——以北伯攻击南伯,以西伯兼并北方诸国。他废了申后之后又废了黄妃并且灭了东伯,最后再让北伯和西伯鹬蚌相争,坐收渔人之利。他看着帝辛微笑的面孔,他比先帝可策略得多。
  帝辛用眼睛征求了一下妲己的意见,说:“子骑,你稍事歇息就亲往周国传寡人的密诏。”
  公子骑看自己的美宅就不想回去了,他必须结束这间谍生涯,说:“骑是周使,传商的诏书怕不合适吧?”
  妲己笑笑,说:“也对,那让殷破将军与公子同往。”
  公子骑一直没敢看妲己,这时他余光一看就被惊到了——天下还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她四十岁了还像青春少女,玉肌雪肤就像奶皮儿做的,能看到里边的鲜肉;两眼顾盼有神更是让他销魂,这女子肯定是上天派来害大商的,立即躬身道:“喏。”
  
  回到老宅,如今叫“骥公府”,为避讳那个“骑”字。公子骑和公主林在园中散步,问:“丰都、西亳、殷都,夫人更喜欢哪里?”
  公主林是在农田里长大的,对花草树木最在行,说:“我喜欢丰都的石榴花,太妃从西域引入的石榴已经种遍了全城,有灌木也有小乔木,树干是灰褐色,树叶是嫩绿或古铜色,花朵有红、白、橙三种色,结出的果子像一个个金口袋,里面包着的全是珠玉,寓意着吉祥富贵,子孙满堂。”
  公子骑发现女子与妲己年龄差不多,却长得老许多,这就是人与妖的区别。虽然她的容颜日衰,单纯和快活一点都没变,就是啥心都不操,凡事听丈夫的。这商周大战迟早爆发,他们只能倒向一方,没有两全之策,该怎样选择呢?
  公主林继续说:“若说牡丹还数西亳好,西伯计划在西亳再建东都洛邑,这可是太子历当年的计划,说这样就能左右逢源。我也喜欢西亳,那里的牡丹耐干旱、耐贫瘠、耐盐碱就像我们周人,开起花来千姿百态如火如荼,也像我们周人。民间把牡丹花做成了各种纹饰图案,说它象征就富贵荣华和国运昌盛。”
  公子骑发现妻子就像那牡丹,表面上看雍荣华贵,实际上很能吃苦。这些年跟着他奔走关内外,日行千里,餐风露宿,照顾两边的老人,从来不嫌脏嫌累;特别是对西伯姬昌在羑里关照,七年哪,久病床前都没孝子,于是她在周国有“国母”的声望,有她在周人就是发现他是间谍也不敢动他。
  公主林继续说:“殷都四季分明也是个好地方,其芍药大且美,艳又香,有白、粉、紫、红四色,花期达半年之多。我引进了一种叫‘殿春’的品种,培育好了可换更多的花,我要让你每天都是醉卧花丛,乐不思乡。”
  公子骑问:“假如两国开战,夫人认为谁能赢?”
  公主林并不惊讶,说:“输赢与咱平民百姓有何关系?”
  公子骑笑道:“你是王室,怎能与你无关?”
  公主林恍然:“我是王室啊?你不也是王室?周赢你就跟着我,商赢我就跟着你,谁赢咱们都不怕。”
  公子骑一想也对,说:“那就把你们姐妹三个各放在一个地方。”
  这时候他在周在商各有一妾。
  公主林说:“美得你!”其实是感觉这方法不错。
  
  殷破率一卒骑兵和公子骑夫妇去往周国。
  他们的第一站是崇国。崇侯大设礼乐筵宴招待两国大使,说:“我崇人是大禹之父鲧的后代,这虎牢关就用了先祖鲧的造城之法,固若金汤,可谓‘天下第一关’。日前西伯代本侯平复了公族叛乱,让本侯复位,大商也不至失了西大门。今天借此吉日,本侯敬两公薄酒三觚以表感谢,愿商周两国君臣和睦,天子与西伯福寿万年。”
  这是北方人的喝法,每次必饮三觚。饮罢殷破说:“崇侯,闻听你说愿商周两国君臣和睦不知何意?在我看来商就是商,周就是周,不可首鼠两端。”
  这也是公子骑的感觉,好像这崇侯一仆二主,没好问。
  崇侯说:“噢,将军有所不知,按陛下的划分,我崇国行政上归西伯,税赋上归大商,今年敝国农商两旺,还增加了贡献。”
  公子骑这才明白姬昌有多高,把大商的土地上的税收交给大商,却让政权悄悄易主——这崇侯肯定更听他的,问:“崇侯,敢问崇侯虎与你是……”
  崇侯说:“崇虎是我族弟,被封北伯,迁至蓟城,防备北狄。如今率王师南下,正追剿淮夷。”
  公子骑这才知道帝辛有多高,把崇侯虎从虎牢关调至蓟城,去了一个心腹之患却让他感恩戴德。如今大商向东、南、北三个方向扩地千里,也就顾不上西方——周国了,这才好言慰之。
  
  他们的第二站是故都西亳。城守密龙知道殷破是朝廷四凶之一,权势熏天,自然小心巴结,带他们参观了青楼倡馆并吃了花酒,说:“如今关中七国合为一体,天子又命西伯统领洛水三郡,函谷已成为‘内关’,卑职的职责主要是管理‘洛市’。为了感谢殷公的举荐和骑兄的造访,本将先饮三觚,愿商二公财源广进,祝贵我永享太平。”
  这是关中人的喝法,自己豪饮对方随意。殷破说:“密公,你说关中七国合为一体是何意?你的职责是把守函谷关和西亳重镇,而非买卖。”
  公子骑这才知道商朝有多腐败。他经常往返函谷关和密龙混得厮熟,以为他只是个守关的军头,收点小钱永远出头之日,却没想到他连升两级,由关守到城守到市正——这可是个肥缺。听了他们一对话他才知道,原来这家伙贿赂了四凶之殷破才得以晋升,大商尽是这些贪赃之徒岂能不亡国?
  殷破虽然陶醉于美酒和男宠却不糊涂,说:“密国是天子钉在关中的楔子,函谷是大商的西大门,洛市是大商的金库,此三样你要兼顾。”
  密龙已经大醉,说:“殷公有所不知,密国已经是周国的姻亲,另外五国虽有名号却已从周;函谷的守军几十年没打过仗,都在城中卖房置地过上了太平日子。如今天下太平,正是你我抓钱之时。”
  公子骑这才知道函谷铁关已经腐朽,即使兵精粮足也不能打仗。因为奢靡之风已把他们俘虏,就又为周国庆幸,又为商国惋惜。
  
  西伯姬昌在乾坤殿接见了商国的使者殷破,接过密诏对众人说:“当年孤被困羑里,幸亏殷公照顾,不然孤不会有今天。”
  众臣都知道这段历史,就都怒目而视——这四凶之殷破关押了西伯七年,并烹杀了前去探父的太子考,还让西伯两度吃骨肉之羹,他们恨不能烹了此贼。
  在殷破的印象里周国还是个方国的小朝廷,一到丰都才发现其规格并不输给殷都;记忆中西伯还是那懦弱、委琐、痴呆、聋哑、疯傻的囚犯,谁想十年几不见就成了神采奕奕的一代雄主;又见群臣横眉怒目,他干笑道:“破早知有今天,断不敢慢待西伯。”
  西伯问:“大使可知道今上在密诏里写了什么?”
  殷破一直纳闷这件事,天子也没吩咐他说什么,稀里糊涂就这么来了,不会有什么对他不利吧?说:“国书岂是下臣知道的?”
  “大使一路走来看到了什么?”
  殷破说:“破才发现我国的庄稼长得很差,而贵国的庄稼长得很好。”
  “贵国善于杀伐,去抢就行了,何须辛勤种植?”
  殷破感觉对方的话不是滋味,说:“破发现西亳和丰城中人口很多,街市生意兴隆。”
  “贵国税十抽一,我国制定了‘有亡荒阅’之法,不收税还鼓励开荒,所以各国被贬的奴隶纷纷逃来周国,成了周人。”
  殷破想:“你告诉我这些干嘛?是不是蓄意挑衅?”想想自己大使的身份,说:“即便如此,大商的人口是贵国的三倍,军队是贵国的两倍,府库之充盈不怕大旱三年。”
  西伯笑道:“大使发现没有,一路上都没见到囚犯和乞丐?”
  殷破也奇怪,说:“破以为这正是贵国的负担。”
  “大使可发现即使我国的贵族和平民只差一身朝服,他们的房子并不比平民阔绰多少,出门也不带侍卫。”
  殷破笑了,说:“那王室和公卿的特权在哪里啊?”
  “大使可发现即使我国的官员都不行跪礼,且不会因言犯罪?”
  殷破这才发现自己已有一半个月没下跪了,荒了这看家的本领,义正辞严道:“这就是为君之道的不同,敢问做这样的君王有何威风?”
  西伯抚须大笑,吟唱道:“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殷公可知这首诗所说何事?”
  殷破说:“此乃夏民咒骂夏君的民谣,说的是:‘太阳啊你什么时候要灭亡?我们愿意为你殉葬’,商汤就是这样推翻夏桀的。”说完他想:“帝辛不会重蹈夏桀的覆辙吧?”
  
  公子骑回到了在周原的家,一经对比才感到狭小而又寒酸,可妻妾相伴,子孙同堂,其乐融融。他向公主林讲了殷破觐见西伯的经过,问:“西伯为何不韬光养晦而刺激殷破?难道他认为阳谋能胜阴谋?”
  公主林说:“你想啊,装穷认怂帝辛信吗?姬昌就是要释放一个信号:你若犯我,我不惧你;你若不犯我,我还认你。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在太久,大战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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