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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作品名称:稼穑儿女      作者:段继明      发布时间:2021-01-29 09:02:02      字数:3038

  斯杏说:“斯棠就是个样子!”
  马大姐说:“听说斯棠的女婿子年轻轻就当上了科长,将来前途无量。你还怕过不好?”
  斯杏叹道:“我们家的娃娃都是穷命。我就怕人穷志短,享不起那个福。”
  马大姐嗔道:“我说你啥好!你就不能往高处看看——”
  斯杏说:“你容我再想想。”
  马大姐说:“上回那个巴三尕,怨我有眼无珠,对不起你。这回这个,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俗话说,宁找死的,不找跑的。人家还说,不嫌弃斯杨带着个娃娃。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好好想想,尽快给我个话!”
  斯杏总是在心里纠结,一直拖着没给马大姐回话。
  到了秋天,忽然有人来找斯杨,说巴三尕住了医院,想见见潇潇。
  斯杨冷淡地问:“他咋了?”
  来人说:“病了!”
  “啥病?”
  “你去了就知道啦!”
  “你不说清楚我不去!”
  “他的腿折啦!”
  “啥——咋折的?”
  “这个我不清楚,不好给你说。你去问他吧!”
  斯杨急忙去问斯杏。
  斯杏说:“怪可怜的。谁都有个七灾八难。人家遭了难,我们咋能忍心——”
  斯杨说:“就他能忍下心。这么长时间,一分钱都没给过我!”
  斯杏说:“他是他,我是我。再说,你们到底还是结发夫妻!”
  斯杨愤恨地说:“他那个人没人性,亲生女儿都不管,我算个啥!”
  斯杏说:“哪个人年轻时都会做下错事。等经上七灾八难,就慢慢明白了。这回,我也不硬挡你,你的事你自己做主。我就是想,夫妻总是原配的好——”
  斯杨说:“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万一他旧习不改咋办?”
  斯杏说:“等你姐夫回来,听他咋说。”
  邝子丰听后,不加思索地说:“狗改不掉吃屎!上了一回贼船,还想再上一回?”
  斯杏骂道:“就你能把人看透!”
  邝子丰说:“别人说不上。他,屎肠子我都能看见!”
  斯杨说:“你们不要为我的事争吵。我给他一次机会。”
  第二天,斯杨领着潇潇到医院去见了巴三尕。巴三尕腿上打着石膏,正蔫头耷脑地坐在床上叹气。一见斯杨,赶紧下了地,差点跌在地上。
  潇潇吓得大哭,斯杨顾不上哄她,急忙走上去扶住了巴三尕。
  巴三尕抓着斯杨的手,痛哭流涕。斯杨把潇潇拉过来说:“爸爸!叫爸爸——”
  潇潇怯生生地望着巴三尕,叫了一声“爸爸”。
  巴三尕顿时哭出了声。他把潇潇抱到腿上,泪水涟涟地说:“爸爸再也不胡跑啦,再也不找人家的女人啦!”
  斯杨心里,反而一下子敞亮了。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泪眼婆娑,怔怔忡忡地瞅着巴三尕望。望了一会儿,到外面去买来一大包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仍然一句话都不说。
  忽然,巴三尕跪倒在地,向斯杨磕了一个头……
  一直在医院住了半年,巴三尕才痊愈出院。出院这天,斯杏、斯杨、潇潇和邝子丰一起来接他。巴三尕健步如飞,抱着潇潇走出医院。
  回到家,斯杏说:“我看小巴的腿比没住院还利索,就是以后不能胡跑!你们是结发的夫妻,潇潇又是你们亲生的,以后一定要和和睦睦过日子。”
  巴三尕又跪在地上说:“我永远忘不掉斯杨对我的好!”
  过了不几天,巴三尕就出了野外。这一年,除了留下很少的零花钱,他把所有工资都按月寄给了斯杨。
  斯杏逢人便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斯杨有了活人的心劲,没日没夜趴在缝纫机上。斯杏把潇潇接到自己家里,叫斯杨腾开时间干活。后来,干脆就把饭菜也给斯杨送过去。吃过饭,邝子丰在家照管孩子们,斯杏又过去帮斯杨钉扣子、锁扣眼、剪线头……
  邝子丰把潇潇视为己出,百般呵护溺爱,超过了自己的孩子。
  斯杨生意火爆,既便连明昼夜也干不过来。邝子丰就张罗着给她找了个学徒,才算稍微轻松了一些。
  春节前,巴三尕回了家。他把一沓钱交给斯杨,说:“这是今年的奖金,听说明年还要多。”一边说,又从身上掏出一千块钱,说,“这一千块,我去定上一桌饭,好好感谢一下姐姐姐夫!”
  斯杨激动地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抽屉,锁上锁,向巴三尕笑了一下,又去坐在缝纫机前。
  巴三尕出去不久就回来了,说:“我定了十个人的火锅,今天我们早点走,吃完火锅再去唱KTV——”
  斯杨正在专注地剪裁着一件西服,并没有认真听巴三尕的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巴三尕恼愤地瞪了几眼斯杨,接着开始翻箱倒柜找以前给斯杨买下的那套衣裳。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便气咻咻地出门去了。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又回来了,手里提着几个大塑料袋。他兴冲冲地打开塑料袋,叫斯杨来看。
  原来,他给斯杨和潇潇一人买了一件羽绒服。斯杨的是一件紫色带貂领的波士登羽绒服,潇潇的是一件白底红色卡通图案的雪中飞羽绒服。
  巴三尕兴奋地说:“你赶紧试一下,不合身我给你换去。”
  斯杨慢腾腾地放下剪子,说:“这么贵!”
  巴三尕说:“你不要管贵不贵,先试一下!”
  斯杨说:“我就是裁缝,你还花钱买,太浪废了!”
  巴三尕已经有些恼怒,说:“赶快试吧!”
  斯杨说:“不试了。回来还得做活哩!”
  巴三尕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一直等到斯杨离开缝纫机,说:“那就走吧。”
  巴三尕说:“把学徒也叫上。”边说边打开另一个塑料袋,掏出一件玫红色的羽绒服,把学徒叫过来说,“赶快穿上。”
  学徒穿上羽绒服,立刻光彩照人,高兴地跳了起来。
  斯杨瞪了学徒一眼,闷闷不乐地跟在她和巴三尕后面走出门去。
  此时,华灯竞放,人流如潮,到处响着迪士科的狂野鼓点。邝子丰、斯杏带着三个孩子,还有马大姐夫妇早已等在包厢里。
  一见巴三尕进门,马大姐就张皇势道地大叫起来:“小巴,你是要把我们饿死呀!”
  巴三尕顿时涨红了脸,嗫嚅道:“对不起对不起……”
  马大姐望着斯杨和学徒说:“唷——学徒高过师傅啦。小巴,今天你可不能喝酒哟——”
  斯杏急忙捂住马大姐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马大姐自知失言,吐了一下舌头,叫道:“赶紧上菜,赶紧上菜!”
  吃过饭,已经快到夜里十二点钟,巴三尕原先要去唱歌的打算只得做罢。
  回到家,斯杨又埋头坐在缝纫机上,嚓嚓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犹如猫头鹰在嘶叫。巴三尕烦躁无比,“哧哧”地喘着粗气,猛地拉开门跑了出去,敲开一个商店的门,买了一瓶酒,回到家坐在沙发上一干而尽。然后,血红着双眼,一脚踏碎了茶几,又将缝纫机和锁边机蹬翻在地。
  学徒吓得躲在里屋不敢出来,斯杨发疯地扑上去,狠很地接连踢了巴三尕几脚。两个人一直厮打到天亮。
  然后,巴三尕就走了,并且拿走了他给斯杨的奖金。
  这年春节后,矿区开始了大会战,几乎所有一线单位的员工都被调往会战前线。过了两年,在西部茫茫戈壁上,建成了会战生活基地,家属们就都迁了过去。
  邝子丰分到一套七十五平米的楼房,三室两厅。斯杏腾出一间卧室,叫斯杨和潇潇住。
  巴三尕,自从和斯杨打完架后就没有了音讯。后来才听人说,他跟作业区附近的一帮女人在鬼混。参加会战的工人收入非常高,而且远离人烟。因此便有一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浪荡女人,像蛆一样粘着他们。
  邝子丰为了多挣些钱,也想方设法要调到前线去。斯杏却决不同意,愤怒地质问他说:“你是不是也想学巴坏驴!”
  邝子丰委屈地说:“我还不是想多拿些工资。要不,这么一大家子靠啥养活?”
  斯杏冷笑一声,说道:“量你有贼心没贼胆!话说回来,斯杨也不能白吃你的闲饭。巴坏驴一分抚养费都不给,斯杨几天都接不上一个活,咋办呢?我成夜成夜愁的睡不着觉——”
  邝子丰说:“守在家里当然不行。现在住在楼房上,不像原来。”
  斯杏说:“那你还不赶紧给想个办法!”
  邝子丰给矿区机关当科长的老乡送去两条“中华”,科长老乡又通过关系,在第三家属区生活服务中心找了一间暂时闲置的职工宿舍,斯杨便搬过去住在那里,并做一些缝纫活,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寒来暑往,日月如梭,潇潇上了小学。她很聪明,学习成绩稳居年级三甲之内。斯杨的收入只能勉强吃喝,孩子的学习费用都由邝子丰一力承担。
  这天,斯棠来电话说,有个因感情破裂而离异的教师,也带着一个和潇潇差不多大小的男孩……问斯杏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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