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彷徨

落叶之下

　 收敛的黄昏与漫天的缤纷落叶，都不懂欣赏。
轻轻叹息落叶化泥时的悄然无声。
不借余晖，
看不清纸上折痕，
墨迹何存，句句难问，
几时几分，不熄烛灯，
不借月光，
不见星空，不泛空虚人生。
心铭伤痕，又有多深？
人生多少精准？何须计量伤口多少分寸？
人间残留的“真”，彷如此时落叶缤纷，
秋日昼夜不分的苦涩，
早已不剩。
傍晚时分，落叶缤纷，一颗流星缓缓划过夜空，留下了一道美丽的伤痕，似乎深深烙在那里。白发苍苍的跻进独自一人，杵着拐杖，如一尊铁塑屹立在一个山顶上。他在心中默念着这首诗，此时此刻，眼前的景象与诗中所描述的，是何等的相似啊！只不过他已记不清这首诗到底是自己写的，还是野峻留下的。
　 微风袭来，他的围巾微微在风中摆动。他轻轻拉了拉围巾，忽然记起自己几十年前自己与许松之也曾来过。他看了看自己布满岁月痕迹的老手，发出了冷冷的笑声，遥想几十余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前途有着无限担忧同时又满怀无限希望”的年轻高中生，而弹指一挥间，自己已如此苍老——岁月无情啊。
　 他一想到这里，心河便开始波涛翻滚，久久无法平静。是啊，几十年间，有太多太多道不尽也说不完的故事。他笑着眺望远方。
树叶，仍不知疲倦地飘落着，一只野猫悄悄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又不知过了多久，它又向前方跑去。
　 跑着，跑着，天明了，日历也重新被翻回到几十年前。忽然，它停下了，它正好看见了两个登山者……
　 “跻进，我很喜欢像这样运动呢，疲倦的人们，困顿的世界，都会在这里被汗水叫醒。什么高考，暂且放置一边，仔细领略一下大自然的赏心悦目吧！”一个登山者说道。
　 “啊，这样没什么不好了……”名为跻进的登山者用袖子抹了抹满额的汗水，小声应道。
　 不经意间，一缕紫烟袅袅升起。不一会儿，它又变成了一阵虚幻缥缈的薄雾，郁郁葱葱的树一下披上了一件紫色的薄纱。这片美丽的森林，一下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置身其中，宛如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再后来，雾更加浓厚，像一块紫色的布轻轻贴着你的双眼。
　 “松之！”跻进大喊道——可是，只有满山的回音算作回答——他意识到，自己与许松之走散了。
紫色，奇异而又神秘，尤其在这片幽寂的大森林中，忽然升起紫色的浓雾，让人不寒而栗。树的轮廓变得模模糊糊，隐约间，树枝犹如恶魔的利爪，随时能将他撕碎。唉，几分钟前还诗情画意的森林忽然变得阴森恐怖。他更加奋力呼喊许松之的名字，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驱散自己心中的恐惧。
　 又不知过了多久，雾渐渐散去。
　 跻进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位吹箫人，他留着很长的头发，将脸遮住了。他吹奏的曲子是跻进从未听过的。它悠扬婉转，可又夹着十分凄苦的悲伤之情，它将在跻进心中尘封已久的伤心之事一一勾出，让跻进的内心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也是难以言喻的伤心。他一时无法动弹，任凭曲子窜耳而过，眼中尚无泪水，而心中却开始流淌鲜血。
声落，跻进的悲痛一下被抽光，他又恢复了理智。他小心翼翼地向吹箫人走去，他对这个吹箫人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感。到了吹箫人身边1米远的地方时，跻进的双脚停住了，不敢再前进分毫。他有多想问问这吹箫人一些事啊。
　 “我是谁，你想问这个么？我叫涟影。”吹箫人看穿了跻进的心思，将自己身份一语道破。
　 “涟影？”
　 “没错，海中涟漪，涟漪印影，涟影是也。”
　 “是句深奥的话么？能让我看看你么，先生？”
　 吹箫人将头转向跻进，跻进确实吓了一跳——他的脸上没有五官，不，换句话说，是他的脸你根本无法看清，就像你在梦中遇见的人那般，你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一切。
　 “为什么……”跻进吃惊地说。
　 “不为什么，我不用它们感知世界——我不用眼睛看着你，也能知道你的丑美；我不用鼻子闻些什么，也能明了花的芬芳；我不用耳朵倾听世界，也能知道鸟儿歌声的悦耳动听……脸上，不用过多的修饰。”
　 “那么，你……”
　 “我用心灵与这个世界连接在一起，这样便足够了。”
　 “……”跻进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涟影从身后拿出了一张舒展开的宣纸。“揽之则舒，舍之则卷。”他轻轻念道。他把这张宣纸递给了跻进。跻进顺从地接下了。
　 “这是中国的书具？”跻进问。
　 “暂且不管这个，你在上面写一篇文章吧。”
　 “那么……毛笔呢？”
　 “自己寻找吧，要知道，如何找一支笔，如何去书写，如何让这张纸实现价值，是件很有趣的事呢。”
　 “这张纸是什么？我要写的故事又是什么？我的笔又该去何处寻找？涟影，你是谁？”跻进看着涟影，眼中布满了困惑……
　 “世界上的谜题会有很多，而且大多你是很难寻找答案的，有多少人在寻找答案的路上迷茫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居于森林，是因为城市的森林更为可怕。”
　 “我……该怎么做呢？”
　 “Detective，一个选择。如你所见，我无法‘开口’，可你却‘听’见我声音。为什么？是因为我们的心灵所连接。梦中，你未曾听见如何声音，你却觉得有人对你诉说了，也是如此。”
　 “对不起，涟影，你说的话，我或许一时难以领悟……”
　 “Be a Detective，寻找藏匿的真相，与犯人的心灵所连接，冰冷的监狱不是罪孽最终的归宿，死亡，也绝不是罪孽的惩罚。去连接他们的心灵，体会他们的艰难，涤荡他们的心灵。”
跻进低着头沉思了很久，当他抬起头之时，涟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似乎确认自己眼睛尚未损坏似的，跻进揉了揉双目，手上的那一张纸确确实实存在着。
野猫犹在，静静地看着……

谜案

　 “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话不停地响着。到底是谁彷徨？不对，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万千人的声音在交织。
　 “几小时前？没有外伤？洗手，中毒？书页无一点毒药？为什么？”一名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瘙着下巴，苦思冥想着。
　 “鉴识课的人不会搞错了吧？”不一会，他跳了起来，自语道。“不会的。”他又自我否认道。
　 “可恶！”他将警帽狠狠摔在地上，开始愤怒地揪自己的头发。那排疏得整齐的黑发一下变得凌乱不堪。
　 一名青年正站在他旁边，他穿着一件橘色带格子的外衣，他戴着白手套，举着一本书仔细地看着。跻进很惊奇地看着青年，消瘦的轮廓——那是他自己。
　 而自己的意识以一种奇怪的形式飘荡着，现在，他居然莫名其妙地看见了自己。
　 他看见那个穿橘色衣服的“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嘴角挂起了一抹微笑。
　 “我明白了”那个“自己”慢吞吞吐出了一句话。
　 “Arthur Conan Doyle的证明，你就是Murder（杀人犯）。”“自己”自信地说……
这时，眼前的世界一点一点灰暗，“自己”的轮廓也一点一点变模糊。他又隐隐约约看见两个自己在互相追逐。最后，眼前一片漆黑，似乎自己失明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画下了五彩的光圈。
跻进吃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周围的陈设很熟悉，景色也很清晰。
　 “才醒么？”许松之问。
　 “我在哪？”跻进问。
　 “你的家中。”
　 “对了，那些是真实的么？”
　 “What？What do you mean？”许松之对这个奇怪的问题感觉好笑。
　 “梦，感觉很真实，有些与现实混淆不清。”跻进无奈地说，“我们去了爬山吧？”
　 “是啊，怎么了？”
　 “然后起了一阵奇怪的大雾？”
　 “嗯？哪有什么大雾？上山没多久，你突然吃不消便倒地了，还好，你不重，就把你抬下来了。对了，你的手上为什么会有一张中国的宣纸？”
　 虽然还有很多奇怪的问题没有弄清楚，可跻进没有再多说什么。
　 怎么会没有大雾？那么宣纸又是从哪里来的？现在明明一头雾水。跻进心里暗想着。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一直在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