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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宠儿丁瑞豹

作品名称:黑蟒的侄女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1-01-17 13:47:35      字数:13730

  吴千金那天跳完广场舞被李青山送回到小区门口,李青山热情地邀她再去玩,这回去更远的地方,甚至上海。孰料,被吴千金以有事为由当场拒绝。
  和李青山吃一顿饭已经花掉飞飞卡上五千元,要是去上海,指不定得花多少钱呢!自己用飞飞的卡还了十多万的美容贷,再花下去,拿什么还人家飞飞呀?纵然自己和飞飞是闺蜜,可是亲兄弟明算账,这钱早晚自己得还人家。她真羡慕飞飞,和自己同龄长得也酷似同胞姐妹,可是地位怎么就天上地下呢?
  飞飞出生在大城市,姥姥和妈妈是作家,爸爸是电视台著名主持人,舅舅是有钱的工厂主。可是自己呢,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乡村,除去叔叔是个中学的穷校长,全家清一色的农民。虽然爸妈也给自己办了一张银行卡,可卡里没有超过一千多块钱的时候,每月的饭钱花出去以后,卡里所剩无几。哪儿像人家飞飞,只一个普通学生,卡里就能有百八十万的。
  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和张飞飞比完了,吴千金真的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就算毕业了,能找到一份工作又怎么样?一个月三四千的工资,自己用之外,还得负担家里,日子照样捉襟见肘。要想彻底改变贫困,除非找个有钱的大款结婚。可是自己的社交圈子这么窄,上哪儿结识大款?即便爸妈接触的人多,也就是那些卖破烂的老头儿老太太。他们的儿子要是大款,还能天天捡破烂吗?
  越想越睡不着,以至于早晨起来脑袋嗡嗡的,面对飞飞姥姥准备的丰盛的早餐没一点儿胃口。张飞飞奶奶还以为吴千金生病了,问她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瞧瞧去?吴千金摇头:“昨儿个跟那帮老头老太太跳广场舞累了。”
  张飞飞奶奶问她:“今儿个打算去哪儿,有安排吗?”见吴千金摇头,老太太说,“要不跟我们老两口一起出去吧,今天是我们大学同学聚会,明天是你刘爷爷西藏战友聚会。有你这么个年轻人加入,给我们这帮老棺材瓤子注入了年轻的活力。”
  “谢谢奶奶,我累了,哪儿也不想去。您和刘爷爷尽管放心去,我在家看家好了。”吴千金回答,心里话,和一帮老头儿老太太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老头儿老太太个个苦大仇深,个个都抠门死了,吃饭都舍不得花钱要贵菜,还得不时地给我上上课,教训我两句,我才不找那不自在呢!倒不如一个人在家睡大觉,看电视。
  这么着,十月二号和十月三号,吴千金把自己连着在楼房里关两天,除去睡觉就看电视,睡得她脑袋昏昏沉沉,看得她眼睛看东西都模糊了。因为是别人的家里,飞飞又不好乱翻乱动,感觉真是枯燥无味,甚至有点儿后悔和张飞飞交换了。
  此刻张飞飞在自家干什么呢?准是全家围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着奶奶给准备的各种零食,一边逗弄小黑叔。家里五口人,小黑叔对自己最好,只要她在家,她上哪儿小黑叔都跟着她,她让小黑叔干什么,小黑叔就干什么。去年暑假于成龙到家里来玩儿,当着小黑叔的面故意抢走她的手机,小黑叔扑过来就把于成龙缠住,吓得于成龙赶紧乖乖交出手机。弟弟青孩儿要是跟她打架,小黑叔就冲青孩儿吐出红红的信子,嘴里发出“嘶嘶”的威胁声,把青孩儿气得哭着到奶奶那里告小黑叔偏心眼,只疼姐姐不疼他。奶奶说等姐姐出嫁离开家了,小黑叔就该疼你了。
  “唉,小黑叔呀,侄女儿要等到放寒假回家才能见到你了。”吴千金叹口气,自言自语。可是明天怎么过呢?还是睡觉和看电视吗?国庆长假七天呢,不能天天睡觉看电视吧?要不回自家的废品收购站吧,地方大,又是在荒郊野外,自己可以在院子里跑步锻炼身体,还可以大声唱歌。就是夜晚一个人睡觉有点儿害怕……
  “飞飞,今天你不用看家了,你刘爷爷看家。”第二天的早饭桌上,吴千金正为今天如何过发愁呢,飞飞姥姥说话了,“今儿个我们李家因迁坟有个家族聚会,你刘爷爷不愿意去,你就陪奶奶去一趟吧!”
  “那多不好意思,您家族聚会就我一个外人,挺不搭界的。”吴千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非常想去。因为是家族聚会,肯定有老也有少,绝对不会是一帮老头儿老太太。吃得也肯定错不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邂逅年轻的大款男人,改变自己的命运呢!“对了,我就冒充飞飞好了,反正我们两长得特像,没人分辨得出来。”吴千金咬了一口金黄酥脆的炸糕。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才叫英雄所见略同呢!一会儿飞飞舅舅就来接咱们,你不要说你是吴千金,看他能不能认出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李老师的话音刚一落,门开了,进来的正是飞飞舅舅刘一天。刘一天叫了声爸妈,一屁股就坐在吴千金跟前,端详她:“飞飞,你戴上假发套真好看,听舅舅的,以后就留长发得了。留那个分头跟假小子似的,搞得人家男孩子都不愿意和你交朋友。”
  吴千金虽然没见过飞飞舅舅,但是从这位男人的言谈话语中估计他可能就是飞飞舅舅。便冲刘一天一笑说:“舅舅,我就听您的,从今儿个起开始留长发了。”吴千金说完,从盘里夹起一块炸糕,“舅舅您吃炸糕吧!我这碗奶也请舅舅喝掉,您最辛苦,要开挺老远车呢!”
  “飞飞最疼舅舅了,比我儿子江山强多了!这小子从来没关心过我,就知道要钱。我吃过了,飞飞你慢慢吃吧!”刘一天说,又冲母亲,“妈,我记着您说过,我姥姥最爱吃绿豆糕和核桃酥,我从稻香村买了五斤。您说我姥爷爱吃猪头肉就酒,我买了两瓶子酒五斤猪头肉。这些东西统统都给我姥爷和姥姥供上,让老两口在天堂吃个够。”
  听儿子这么说,李老师叹了口气,眼泪就流了出来:“唉,我爸我妈活着没享过福,节衣缩食好不容易把你两个舅舅和我都供出了大学毕业,你大舅刚成家没多久就得绝症死了,贤惠的大舅妈向前走了一步。家里这个哥嫂又都不孝顺,我爸我妈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要不怎么才七十不到就死了呢!我这当闺女的也没尽到责任,虽说在一个村子,可是这边你爷爷奶奶再加上你和妹妹,我也只逢年过节看看爸妈。”李老师的眼泪吧嗒吧嗒掉进面前的牛奶碗里,声音有些抽抽噎噎,“谁知死后还不得安宁,那个缺德的丁瑞豹,把我爸妈坟头铲平,又在上面盖房压住了我爸妈的尸骨。要不是你大舅那一支子发现,我父母永远见不得天日了。我……我愧对……”
  “行了行了,一天你赶快将你妈和……和飞飞带走吧!要不你妈能哭到明儿个。”老刘说,差点儿露馅。
  “都怪我逗起了我妈伤心。”刘一天很自责地说,“妈,飞飞,要不咱们就走吧!反正车里吃的东西多的是,饿了就吃呗!”
  一路上,母子俩自然就聊起了“缺德的丁瑞豹”。刘一天就想起前天去别墅时,他和老八说起丁瑞豹学习非常好的话时,老八说的那句“他学习非常好?你问问你舅舅的闺女长虹就明白了”的话,感觉长虹表姐和丁瑞豹年中学时好像有过什么猫腻似的。就把这话问了母亲:“看老八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总不会是我长虹表姐念书时和丁瑞豹搞过对象吧?”
  “你表姐和他搞对象?你也太高抬丁瑞豹了!”和老八一样,母亲听到儿子刘一天的话也是一阵大笑,“反正离陵园还早着呢,既然你问,我就把丁瑞豹和你表姐的事详详细细讲给你听。”
  李淑荣送走一个毕业班以后,就担任了初二班的语文教师兼班主任。班里有一个叫丁瑞豹的男生引起了她的注意:一是因为丁瑞豹跟同样在北屋中学的二哥闺女李长虹同桌(长条桌子),二是因为丁瑞豹奇特的长相:瘦瘦小小的个子,尖嘴猴腮的小脸儿两边有两片小扇子似的扇风耳,和同桌天仙般的侄女儿反差极大。李淑荣看过《麻衣神相》,书里说尖嘴猴腮配扇风耳是穷相贱相,一辈子都要受穷,永远翻不了身。因为这些,也因为丁瑞豹学习非常好,李淑荣就格外对这个孩子引起关注。
  刚当上初二班主任没几天,李淑荣就决定对全班同学进行一次家访,去的第一家就是丁瑞豹家。
  记得那是一个下午,第一节课是政治,第二节课是化学,都不是她的课。上课铃一响,李淑荣便骑车出了校门。她头一天已经向侄女儿打听清楚丁瑞豹的家庭情况:挨着村外,住东关街的紧东头。全家六口人—:奶奶、爸爸、妈妈和两个在北屋小学念书的弟弟和妹妹。平时爸妈去生产队干活,他和弟弟妹妹们上学,就奶奶一个人在家。
  那天李淑荣去的时候,见丁瑞豹家的街门开着,便径直把车骑进院子里,一群正在院子里悠闲觅食的鸡被吓得咯咯嗒嗒四散逃跑。李淑荣刚支好自行车,就听屋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不是豹子妈吧?我不想上茅厕,你快回去歇会儿吧!”李淑荣答:“我,丁瑞豹的班主任李老师。”没等老太太允许就进了屋。
  “我的妈呀,这是住人的屋子吗?怎么一股茅厕味呀!”一走进黑乎乎的屋子,骚臭味熏得李淑荣差点儿叫起来。她睁大眼睛,努力地巡视一遍屋子,家徒四壁,在补着好几块补丁的破炕席上躺着个白发老太太。
  “李老师您坐啊!”老太太指指炕沿,身子挣扎几下想坐起来,但是坐不起来。然后不等李淑荣发问,老太太就自顾叨念起来,说打自个儿的腿摔坏以后,什么事都不能干,连上躺茅厕都得人搀扶。还得花钱瞧病,家里让我这腿折腾得底儿掉,就靠抠鸡屁股那两个钱过日子,有时连买盐的钱都没有。
  瑞豹的爹妈还算孝顺,从来没烦过我。这不是嘛,刚才您一进院子我还以为是瑞豹她妈趁着打中歇回家扶我上茅厕呢!瑞豹这孩子老实仁义,下学进家就干活,还帮着做饭。他在小学念书的兄弟和妹子也和瑞豹一样仁义,俩孩子下学就馋扶我到院里,说老躺在炕上怕把我憋闷换了。“唉,”老太太说到这里,长长叹一气,“李老师您瞧这日子过得多寒碜,除去我一个残废老太太和满屋的骚味臭味的,啥也没有,家哪儿像个家呀!”
  “您就丁瑞豹爸爸一个儿子?”李淑荣问,因为她知道像丁瑞豹爸爸这个年纪的老人,都得有好几个子女。
  “还有个大儿子在城里头挣钱。”
  “您摔伤了,家里这么困难,丁瑞豹的大爷就不给寄两个钱?”
  “别提那个白眼狼了,他不是我亲生的。他刚生下来没三天他妈就得漏崩死了,他爸爸好几个孩子没法养活他,就给我了。我把他当亲生孩子一样疼,供他吃供他喝供他到城里念书,书念出来能挣钱了,就把老家儿都忘了。我腿刚摔了的时候,让瑞豹给他写信要过钱,就寄来五块钱,还不够一壶醋钱呢!后来就再也没给过。”看看丁瑞豹奶奶的叨念告一段落,估计第二节的化学课也快下了,李淑荣悄悄在丁瑞豹奶奶枕头边撂下十块钱就走了。
  到丁瑞豹的家里家访没多久,代数和几何老师就同时来找李淑荣告丁瑞豹的状:说他上课不好好听讲,脑子尽走思,每回课堂提问到他,总是懵懵懂懂支支吾吾的,甚至都不知道老师问什么。我问丁瑞豹的作业都能完成吗?二位老师齐声说完成得非常棒,没一点儿错,考试成绩在班里也名列前茅,特别是丁瑞豹的字写得很漂亮。两位老师还说聪明的孩子都这样,老师一讲就会,然后就不再注意听讲。
  当天下午晚自习上,李淑荣就把丁瑞豹找来狠狠地批评了一通,还说不能凭着自己脑瓜聪明,上课就不好好听讲,这是看不起老师,是不尊重老师的劳动。你这么做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本来任课老师对咱班印象不错,就因为你不注意听讲,回答不上老师的提问,老师们对我们班的印象坏透了,到时候评选不上雷锋先进班集体就怪你一个人。
  丁瑞豹当场就被李淑荣批评哭了,一双木讷的小眼睛很委屈地望着李淑荣,嘴唇嗫嘘几下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得到李淑荣的“你可以走了”的指令以后,瘦瘦小小的身影就从办公室消失了。再后来,代数和几何老师接着告状,李淑荣接着找丁瑞豹谈话,仍然不见起色,李淑荣于是决定第二次到丁瑞豹家里做家访,这回得挑他爸他妈都在家里去,那样只有在晚上了。这天李淑荣撂下饭碗,跟公公婆婆说我去作家访,您二老多辛苦一些,就骑车走走了。
  李淑荣在丁瑞豹家门口下了车,从敞开的稍门里看见院中有一男一女,男的坐矮板凳上吧嗒着旱烟,女的坐蒲墩上扇着棒子皮编的扇子。估计这一男一女是丁瑞豹的父母,李淑荣想。就高声问丁瑞豹的家长在家吗?我是他班主任李老师做家访来了。
  听见喊声,夫妻二人同时迎了过来。“原来是李老师呀!”女的说,一只手就拉住李淑荣的手,“李老师呀,瑞豹在家里常念叨您,说您对他特别好。上回您来就来吧,还给撂下十块钱,这让我们怎么忍心呀!”
  “哎呀,还李老师呢,你不就是我老同学的妹妹李淑荣吗?”丁瑞豹的爸爸从嘴里拔出烟袋忽然叫起来。被他这么一叫,李淑荣才发现他果真是自己小学同学丁广泉,更确切地说是李淑荣和二哥小学时的共同同学。
  二哥比李淑荣大八岁,丁广泉和二哥一样大,因此他们是同时走进村里的南庙小学的,俩人一个班。但是丁广泉经常蹲班,二哥都到城里上中学了,他还留在在南庙小学,后来又和李淑荣同班,由二哥的同学变成了李淑荣的同学。在李淑荣的印象当中,丁广泉各科考试成绩除了体育及格,其他各科成绩没及格过。特别是算术,几乎永远吃烧饼。李淑荣还记得有一次丁广泉的算数考了10分,为此教算数的大高个的许老师还在课堂上表扬了他。许老师细长的手指着丁广泉,说这位永远吃烧饼的丁广泉同学,今天有进步,烧饼的前头还增加了一根筷子,可以用筷子把烧饼穿起来吃。许老师接着话锋一转,丁广泉你要是在这个烧饼后头再增加一个烧饼就好了(100分)。不过我相信,大概我到死也看不到了。丁广泉呀,可了你爹你妈给你起这个好名字了,清清亮亮的泉水叮叮咚咚流淌,可你的脑子却和泉水相反,是一段死木头疙瘩,一点儿亮都不透。你怎么就不像人家李淑荣似的,两个烧饼前头再加一根筷子,穿在一起吃多好呀!人家李淑荣哥哥和你同时上学的,都在城里上高中了,你还在南庙小学蹲着呢!什么时候是一站呢?你总不能南庙小学万岁,把我这当老师的蹲死算吧?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不是每个人都是读书的料子。依我看,丁广泉同学你还是抱匣子回家,省省你爹你妈的贴饽饽吧!李淑荣记得,好像就是许老师这通数落之后,班里就不见了丁广泉。
  丁瑞豹的妈妈殷勤地从堂屋拿出一个蒲墩,对丁瑞豹爸爸说你坐铺墩,让李老师坐板凳;又用袖子把凳子面擦了擦,把手中棒子皮扇子递到李淑荣手里:“李老师您快坐下,快扇着吧,蚊子太多了,您瞧这晾衣服铁丝上还挂着艾蒿火绳都不管用,我的腿腕子被叮好几个包了!”
  “老同学呀,咱可得有十几年没见面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儿呀,咋压根不回来瞧瞧呀?”
  “我怎么不回来?”李淑荣说,“在杨镇念中学和在城里念大学时,寒暑假都回来,还天天到生产队干活呢!只不过你家住东关街,我家住西街,又不在一个生产队,说是一个村的,其实比外村离得还远,好多你们这条街上的人我都不认识。”
  “说的也是,我还没离开过北屋呢,可是你们西街的好多人都不认识。”
  聊了几句,话题就转到丁瑞豹的身上,李淑荣说你的儿子挺聪明的,代数几何考的成绩都不错,作业也写得挺好的,就是上课不能集中精力听讲,人家这两门课的老师找我反映过好多回了,说他上课老走神,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都不知道老师问什么。“你们当父母的是不是老在丁瑞豹的耳朵边叨念家里的困难呀,引得他走神?以后家里有为难的事别老在孩子跟前说,让孩子心里不干净,念书都静不下心来。
  “老同学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们两口子从来不在孩子面前念叨家务事。”丁广泉说,指指亮着灯光的东屋,“您瞧,这不嘛,一吃完后晌饭,我就让仨孩子到屋子里做作业看书。您跟我说的这事,回头我还得批评瑞豹两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好好学习,将来也像您和我大哥他一样挣钱,比在生产队挣工分强天上了!”
  李淑荣本想再把丁瑞豹叫出来说两句,可是又怕影响仨孩子学习。又闲聊了几句,因为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孩子老人,就告辞了。
  李淑荣调离开北屋中学不久,在北屋中学念书的侄女来看望她,李淑荣就问起和她同座的丁瑞豹情况,侄女儿说您走没几天丁瑞豹就退学了。“为什么?他学习那么棒?是不是你爸爸对他太严酷了?”李淑荣调走以后,接替她班主任位置的是二哥。二哥是数学老师,课教得顶呱呱,但是二哥脾气不好,所以李淑荣这样问。侄女儿说我爸爸当了我们班的班主任以后,为了好管理,学校把我爸爸的代数课也从教别的班改教我们班。又根据我爸爸的请求,把我调到别的班,我爸说他能管好别家的孩子,管不好自己的女儿。
  “我调班的第二天,丁瑞豹就退学了。”
  “为什么?这和你调班有关系吗?”
  侄女儿神秘一笑:“姑我和您讲您可不能告诉我爸爸,不然的话他跟我没完。”李淑荣点头,算是答应了侄女儿。然后侄女儿就给她讲了如下的故事:
  侄女儿还不到六岁就上学了,那时候一般都七岁才上学,农村还有八九岁上学的。再加上侄女儿长得瘦小,上头有没有哥哥姐姐护着,因此侄女儿成了班里淘气男生欺负的对象,常常放学路上被打哭了。那时丁瑞豹和侄女儿同桌,比侄女大几岁。丁瑞豹特别老实,从不欺负侄女儿,还护着她。丁瑞豹家住东关街,放学回家本来可以从学校南门往东过前街,再往北一拐弯就到家了。可是为了护着侄女儿不挨欺负,丁瑞豹就绕远走西街,一直把侄女儿护送到家。
  丁瑞豹的缺点就是脑子慢,做算术课本里的加减法都掰手指头数。随着年级的往上升,算术课本上有了乘法和除法,这就更难煞了丁瑞豹。好在同桌的侄女儿很给力,替丁瑞豹做作业,上课如果老师提问丁瑞豹,侄女儿就小声把答案告诉他。侄女儿极聪明脑子极快,老师的提问刚一出口,她的答案就出来了。就这样,在侄女儿“无私帮助”之下,丁瑞豹很顺利地念完小学。到初中以后,巧的是又和侄女儿同桌,自然一切还沿袭小学时候的样子。初一升初二时,老师给丁瑞豹成绩单底下这样写着:天资聪明,学习成绩好,老实忠厚能团结同学。
  “姑姑您说,我这一调班,没法帮助丁瑞豹了,他的书还怎么念得下去?所以我调班的第二天他就退学了。”侄女儿说完重重叹口气,“我真挺同情丁瑞豹的,他除了天生的脑子笨,哪儿都好。可是唯独这点我没法帮他。听我爸爸说,丁瑞豹的爸爸也很笨,刚上小学时跟我爸爸同班,我爸都到城里念中学了,他还在南庙小学蹲着,后来又跟您同班了。您说,为什么有的人家孩子生下来脑子就笨,有的人家孩子生下就聪明呢?就说咱家吧,我死去的大爷和我爸爸和您都是的大学毕业,全村也找不出第二家呀!”
  “你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遗传基因呗!”李淑荣回答侄女儿。
  “我真希望把咱家的遗传基因匀一些给丁瑞豹家,让丁瑞豹家里的人也变聪明。”侄女儿说这话的时候,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惆怅。善良的孩子,她为丁瑞豹家人的笨发愁……
  “咦,妈您说丁瑞豹在我姥爷姥姥的坟头上盖房,是不是为了沾您家的遗传基因呀?”听完母亲的叙述,刘一天问。
  “还真有你说的这方面的因素。”李淑荣回答,“你姥爷和姥姥的分头就在丁瑞豹家的墙外面,听你舅舅在电话里说,丁瑞豹是听了风水先生的话,说只要在我们老李家坟头上盖房,就能把老李家人的聪明转到他们老丁家,他的正在北屋中学念高中的儿子就能考上大学。”
  “那您和我舅舅明年清明节一扫墓不就发现了?他家还得拆房子不成?”
  “人死如灯灭,我对扫墓的事看得很淡,离开北屋以后再也没去父母的坟上看过。你舅舅和我一样,也对这事看得比较淡。在村里住的时候,清明节他从来没给父母上过坟,更甭说这几年搬到县城里住了。这才给了丁瑞豹可乘之机,听说他在我家祖坟上面盖的房子非常豪华,为此还举了不少债。”
  “怎么发现的呢?”
  “多亏你死去的大舅那支子啊!”李淑荣说,“你大舅死去以后,你大舅妈是带着身孕改嫁的,后来生下一对双胞胎的儿子,据说你大舅的两个儿子是知名美籍华人,经常回国讲学。今年你大舅妈去世前,才把他们的身世告诉了你两个表哥。于是哥俩就趁回国讲学的机会,顺便来北屋给父亲和爷爷奶奶扫墓,就碰上了这事。俩人虽没说什么,但是陪同的官员不干了,就给区里留下了话,要求恢复李家祖坟的原样。”
  “啊?那丁瑞豹家里的损失也太大了,扒房还得给李家祖坟恢复原样,为盖房本来就欠了很多债,这么一来还得借债,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还怎么活呀?妈,您要不介意,我援助丁瑞豹一些钱吧?毕竟他曾经是您的学生啊?”
  “咱家里人心眼都善良。你舅舅为这事来电话征求过我的意见,我就一句话,一个农民盖几间房不容易,无论如何不能因为死人让活着的人返贫。商量的结果是让丁瑞豹在白龙河河陵园给我父母和大哥买一个合葬墓,对上面的人就说房子扒掉了,我父母和大哥的骨质拣出来合葬在白龙河陵园,那边大哥的两个儿子也都同意了。今天就是去陵园安置我的父母和大哥,其实墓是空的,就几捧北屋的黄土而已。”
  刘一天为丁瑞豹松了口气:“但愿他的在北屋中学念高中的儿子体会父辈的苦心,努力学习考上大学。”
  “奶……姥姥,您快看呀,那两座大塔真美,是古迹吧?”半天没言语,一直听母子俩说话的吴千金忽然手指前方叫了起来。
  “傻孩子,那哪是塔呀,是陵园的两个大烟囱。”
  “陵园要两个大烟囱干嘛呀?”
  “飞飞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笨了?我都怀疑别人把你掉包了,你不再是我那聪明伶俐的外甥女,是个笨蛋。这点事儿还用问吗?陵园里要烧死人,两个大烟囱是冒烟用的呀!”
  吴千金被飞飞舅舅说得连一阵红一阵白的,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吓得再不敢乱搭茬,怕演穿帮。
  白龙河陵园东北依着绵延起伏的青龙山,西边有白龙河流过。枕青龙踏白龙,上上好的风水,据说谁的骨灰埋在这里,子孙后代能大发。相传明朝皇帝当初本想把皇陵建在这里的,都要动工了,皇帝夜里梦见一个白髯白袍老头儿,老头儿说他是白龙河的龙王,这里是他的地盘,你要敢在这里建皇陵埋死人,我发水把你皇宫给淹了。皇帝虽然也自称是真龙天子,毕竟是骗人骗己的假龙,遇上真龙就认怂了,吓得赶紧把皇陵挪到昌平建设。就是因为这个传说,很多老人早早就让儿女在这里买好了墓地,怕墓地卖没了自己葬不了白龙河陵园,影响儿女们发家致富。也因此这里的墓地特别贵,买一个得好几万。
  “奶……姥姥,不想进去了,我害怕看见死人。”听说陵园里要烧死人,吴千金吓得脸儿都有点儿白了。
  刘一天扫一眼身边的吴千金,忽然大叫起来:“你根本不是飞飞!你嘴巴右下角有颗黑痦子,飞飞没有。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飞飞的好朋友吴千金呀?我听飞飞念叨过,说你和她长得一摸一样,外人根本分不出来。”
  李淑荣觉得再瞒着儿子没必要了,便把俩孩子交换回家的事说了。末了叮嘱儿子:“待会儿当着大家的面可不许说破啊,你舅妈事多,知道咱们带一个外人来该不高兴了。”
  “陵园到了!您看,十字路口人行道上站着的不就是我舅舅和舅妈吗?”
  “是呢,还挺快的。怎么就他们两人呢?怎么没有你长虹表姐一家呢?”
  “没准儿我表姐在陵园里面呢!”刘一天说,靠路边把车停下,对身边的吴千金说,“你和姥姥下车吧,我找停车厂停车去。”因为从小就常听妈说舅舅和舅妈对姥爷和姥姥不好,刘一天懒得搭理他们,称停车多耽误会工夫,和他们见面的时间越短越好。
  李淑荣拉着吴千金的手往哥嫂跟前走去。“淑荣来了。”嫂子眼尖,老远就喊她,老两口也向他们慢慢走来。岁月是一个魔术师,当年身体高大健硕和母亲吵架声震寰宇的嫂子,弯腰驼背不说,连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李淑荣叫了一声哥嫂,又让吴千金快叫舅老爷和舅姥姥,问长虹一家呢?他们在里面吗?
  “他们没来。长虹是校长又是特级教师,姑爷是当官的,儿子今年又高分考上清华了。三口子平时忙的连放屁的工夫都没有,这回趁国庆长假去什么南朝鲜夏……夏威夷的地方玩去了。光是来回来去坐飞机的钱就一万多,那钱可不是咱中国人花的钱,是人家美国人的钱。人家钱值钱着呢,一块钱能当咱们中国的十来块钱花呢!”
  嫂子从来就好显摆喜吹牛,李淑荣的一句问话,招出她大话一堆,粗俗浅薄无知倒也淋漓尽致。
  “你瞎说什么呀!那夏威夷是美国的,跟韩国一点儿边都沾不上。”一边的哥哥厌恶地瞪了嫂子一眼。正好一辆挂着“陵园摆渡”牌子的车来了,哥哥说咱们进陵园吧,丁瑞豹一家还在殡葬大厅前等着呢!
  大家下了摆渡车,就见一位五十多岁大扇风耳奇瘦的男人迎了过来,到跟前一下子就握住李淑荣的手:“您就是李老师吧?有四十多年没见了,您一点儿都没变,还跟教我的时候一摸一样。”
  这话一下子就把李淑荣逗乐了:“你是丁瑞豹,没错吧?也没变,也跟那时候一摸一样,我们当初就是白发苍苍的小老太太和小老头儿。”
  “您说话真逗,还跟当年一样幽默。”丁瑞豹说,朝身后喊一嗓子,“小锁儿,快把你大奶奶和虎叔领过来,我给引见引见。”
  就见一个穿肥大校服中学生模样的瘦小伙子,领着两个时髦的男女走了过来。“这是李老师,这是我大妈。”丁瑞豹先把年轻姑娘和李淑荣相互做了介绍。听说年轻时髦的姑娘是丁瑞豹的大妈,这让李淑荣差点儿跌破眼镜。虽然他没见过丁瑞豹的大爷,但是怎么也比她和哥哥的同学丁广泉,也就是丁瑞豹的爸爸大呀!哥哥都八十了,丁瑞豹的大爷要活着得八十多了吧?怎么丁瑞豹的大妈还是个年轻姑娘呢?介绍那个和丁瑞豹大妈拉着手的英俊小伙子时,李淑荣就更吃惊了,两人明明岁数差不多吗,怎么会是母子呢?初次见面,李淑荣也不好把自己的吃惊过分地表现出来,便拉拉身边的吴千金:“飞飞,快叫奶奶和叔叔。”
  “是您孙女吗?”丁瑞豹大妈问。
  “不,我外孙女儿。她爸就是主持人张山,您看长得特像她爸吧?”
  丁瑞豹大妈的眼睛忽然瞪得很大,眼球就像被定格了似的死死盯着吴千金。“真像。”许久,涂得红红的小嘴儿才迸出这两个字。
  “小锁儿,快叫师奶。”丁瑞豹把中学生拉到李淑荣跟前,“我儿子,叫丁锁柱。这孩子从小就不像我那么奔,特聪明,现在在北屋中学念高二,学习不错。原来本不叫锁柱,是我请李老师给改的名,老师说就叫丁锁柱吧,把聪明才智锁住,永远钉在学习第一的宝座上。”丁瑞豹指指李淑荣哥哥,“李老师虽然退休了,可是孩子没少麻烦李老师,功课上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找李老师。头几年李老师搬到县城里住了,我儿子可不习惯呢!”
  
  刘一天存完车也来了,自然又是一番介绍。大概因为前两天听老八说过丁瑞豹大妈和堂兄弟吧,倒没觉得很吃惊。从前不是有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话吗?现在再加上一句“有钱能够逆生长”。好些个影星们不都是逆生长吗?台湾的赵雅芝,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像个中学生;同样六十多岁的刘晓庆,脸比镜子还光洁,一点儿细小的皱纹都没有。自然,开凯迪拉克车、挎路易威登包的丁瑞豹大妈,也能把自己整得小姑娘一般了。
  安葬仪式很简单,几个穿制服的保安手捧骨灰盒在前面走,众人排队在后面跟着,丁瑞豹的堂弟丁瑞虎负责摄像,因为上边要把有关资料给大哥的两个美籍华人发过去。骨灰盒安葬完,贡品摆上,按着“神三鬼四”的老令儿,哥嫂先磕了四个头,李淑荣带着儿子和吴千金磕了四个头,剩下的节目就是到陵园对面的饭店搓饭。
  在圆桌上的座次是由丁瑞豹安排的:先让年纪最大的哥哥嫂子坐定,挨着嫂子的是李老师,他大妈挨着李老师坐,接下是飞飞和丁瑞豹——“两个最年轻最漂亮的人儿”,丁瑞豹的话。然后是刘一天和他——辈分一样,年龄相仿。最后一个是他那个念高中的儿子,“你挨着太老师坐,数学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当场请教。要是语文需要请教问另一个太老师。两位李老师都是大学毕业,当年咱们北屋中学学问最大的。”
  菜陆续上来,油闷大虾清炒鱼翅清蒸鲍鱼烤全羊……一桌子都是高档菜。看着这些菜,李淑荣感到心在滴血,几十年前丁瑞豹家穷困的景象像一幅抹不去的画,不时她面前闪现:充斥屎尿味的漆黑屋子,躺在补丁炕席上的白发奶奶,穿着补丁裤褂的丁广泉夫妇……听哥哥说,丁瑞豹家现在的日子一般,不算富裕的。村里像他这个年纪的人,都会用电脑,学习先进的科技知识,科学经营土地。他也在村委会办的电脑学习班学习过,学了好几期,连键盘上的字母都没记不住怎么念。丁瑞豹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儿子的身上,两口子节衣缩食,省下的每一分钱都花在儿子身上,早早给儿子买了笔记本电脑,每天三顿饭都为儿子开小灶,儿子想吃饭店里的饭,又怕碰见老师挨说,两口子就亲自去饭店给儿子买回家吃。
  丁瑞豹在村里有句家喻户晓的名言:只要儿子能考上大学改变丁家门风,让我天天吃屎都行。这回受风水先生蛊惑在李家祖坟上盖房子,盖是这个原因。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在白龙河陵园买墓地花了八万,加上这顿饭和其他的花销,估计没有十万块钱下不来。十万块,对于一个不太富裕的农户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一想到丁瑞豹今后日子的艰难,李淑荣心里甚至有点儿埋怨大哥的两个儿子,你们没在北屋生北屋长,都是美国人了,大老远的非要回国到北屋扫墓。要不是你们来,丁瑞豹哪来的灭顶之灾?
  “我首先对教过我的两位李老师说声对不起。”丁瑞豹的话打断了李淑荣的思绪,就见他手中端着一杯酒站起来,“两位李老师,您对我恩重如山。两位李老师都到我家来过,”丁瑞豹的杯子先和李淑荣的杯子碰了一下,“您头一次到我家来还在我奶奶的枕头底下悄悄放了十块钱,放学回家以后奶奶对我说,豹子你要好好学习,不然可对不起李老师的这份心呀!第二次您是晚上来的,我虽然在屋里写作业,可是您和我爸妈说的话都听见了,您夸我是个聪明老实的孩子,考试成绩不错,作业也能按时完成,就是上课不能集中精力听讲,还让我爸妈不许在孩子面前唠叨烦心的事,省得孩子心里不干净。”
  丁瑞豹左手抹一下眼睛:“李老师,您不知道当时听了您的话以后,我的眼泪哗哗地流,把我同桌李长虹的作业本都洇湿了。您可能纳闷,李长虹的作业本为什么会在我家呢?”丁瑞豹手中的杯子轻轻磕一下李淑荣哥哥面前的杯子,“从小学到初中,都是这位李老师的女儿,我的同学李长虹在帮助我呀!本以为这回能见到长虹,可是她没来,叫我好惆怅啊!”
  丁瑞豹喝一口,将杯子放下,回身拿下挂在椅背上的一只淡绿色有着漂亮图案的无纺布的包:“这里有一盒五香芽豆,是我特意为长虹做的。那时我们家的院子,除去种菜,还种了很多蚕豆。我奶奶腿脚还利索的时候,常常给我们做五香芽豆,可好吃了。我拿到学校里给长虹,她也爱吃。因为安葬的日子早就定了,昨天我特意到菜市上买了泡好的生芽豆,今儿个起早煮好,又裹上厚厚的毛巾,想着让长虹吃热热乎乎的五香芽豆,谁知她没来呢!李老师啊,请您拿回去交给长虹,就说老同学丁瑞豹很想念他。”
  哥哥接过丁瑞豹的包递给嫂子,从嫂子的椅背上摘下一塑料袋递给丁瑞豹,“瑞豹,这是长虹给你儿子的。长虹是重点中学的校长,又是高三班的数学老师,她特意给你儿子选了几本比较好的高三教辅书,说是只要你儿子把上面的题都做会,考上大学没问题。”
  “李老师您替我谢谢长虹了。”丁瑞豹接过塑料袋,泪水流了满脸,“长虹不光帮助我,还帮助我儿子。”扭脸对着儿子,“孩子,你要是考不上大学,对不起我的老同学啊!”
  “丁大哥,”一直没说话的刘一天忽然开口了,“作为李老师的儿子,我很感动你们师生之间真挚的情谊,也很感动你和表姐的真挚友情。我也不能只做个白吃饭的旁观者,我是办工厂的,没有舅舅母亲和表姐的学识,无法在学习上帮你的儿子。但是我可以从经济上帮你一把,今天迁坟的一切费用我包了。瑞豹大哥你今后有什么困难,小弟也要管。如果你不想在家种地,就到小弟的工厂里来,小弟保准给你全厂最高工资。”
  “一天,老妈支持你这么做。”李淑荣朝儿子竖起大拇指。
  丁瑞豹忽然失声痛哭:“李家的人各个都对我这么好,我却丧尽天良,把自家的房子盖在李家的祖坟之上……”
  “瑞豹你别哭了,听大妈说两句。”丁瑞豹的大妈从桌上纸巾盒抻出来一块纸巾递给侄子,“李家的人对瑞豹以德报怨,太让我感动了。作为丁瑞豹的大妈,他唯一的长辈,我也不能无动于衷,也要近一点儿微薄之力。在此当着大家的面,我郑重宣布,把我旗下的浩然家政公司赠送给我的侄儿丁瑞豹。公司不大但利润可观,只要用心经营,每年赚一百万没问题。”丁瑞豹大妈瞧着丁瑞豹,“瑞豹,吃完饭咱们就去律师事务所签合同做公证,我的律师在那里等着我呢!但是,你要记住,”丁瑞豹大妈停顿一下“公司不是你的铁杆庄稼老米树,你要不用心经营,公司就会垮台。虽然公司有几百万的家底,够你全家吃喝用几年。可是你要经营不好的话,照样亏损,照样倒闭。所以,大妈建议你,你接受公司的同时,必须要学习,学习如何经营和管理企业,这是大妈对你的期望。”
  李淑荣带头,全场都为丁瑞豹的大妈鼓掌。
  没鼓掌的只有丁锁柱。这孩子像饿死鬼托生来似的,两眼死盯着翠绿荷叶上那只暗红色肥硕的东坡肘子,一双筷子频频奔奔袭,终于把肘子上的肥肉消灭以后,忽然撂下筷子举起双手:“我有话说。”
  “老老实实吃你的吧,这里轮不着你说话。”知子莫若父,锁柱在家里跟父母说话顶顶撞撞是常态,一不小心就语出惊人,能把两夫妻噎得翻白眼。毕竟这是自己在向李家赔不是谢罪,气氛那么好,刘一天的十万块钱弥补了自己的损失,大妈还赠送他一个公司。万一儿子那句话不当得罪了在座的,人家可以把话收回,毕竟好处还没到手。
  “让孩子说吧,瑞豹。当年我当你老师的时候可是倡导民主的,在班会上你们什么话都可以讲。记得我临离开北屋中学时,咱们班还开了班会,你还举手要求发言。结果你站起来吭哧半天,说一声‘妈,我要上厕所’,把全班逗得哄堂大笑。”
  被老师揭了老底,丁瑞豹不好意思再阻止儿子发言,冲锁柱瞪一眼:“既然太老师发话了,你就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吧!”
  “老丁你的话太不文明了,太嚣张了!”锁柱回瞪父亲一眼,“你做了什么损害太老师家的事?今天这个饭局是什么性质的?老丁你的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吧?简单捷说,你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今天的饭局是向太老师家谢罪的,应该受到惩罚。可是我一点儿也没感觉出你是谢罪的,你是应该受惩罚的。你反而成了大家的宠儿,赠学习资料的有,赠钱的有,赠公司的有。我看着特不公,这不是鼓励坏人做坏事吗?”丁锁柱停住话,又夹了一块东坡肘子扔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品味。
  儿子的话以及口口声声的老丁和满脸的不屑,让丁瑞豹很没面子,心中恼火极了,恨不得给儿子那瘦瘦的刀条小脸两个大嘴巴。但是不敢,别说在这种场合不敢,就是在家里也不敢。儿子对付他和老伴儿的法宝就是:甭管你们在什么事上违拗我,我治你们的办法就是不依着我就辍学。怕惹怒儿子这孩子又拿出这个法宝,赶紧冲儿子赔笑脸:“锁柱你说得对……”
  “别打断我的话,我还没说完呢!”丁锁柱咽下嘴里的肉,“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老天不放过任何人,老丁你干的伤天害理的事早晚会得到报应。”
  丁锁柱的话给热烈的气氛泼了一盆冰水,大家都怕再继续下去这对父子会闹出更大的不愉快,李淑荣率先发下筷子:“哎呀,咱们这个饭吃时间不短了,要不就此结束吧!”
  “大家暂留步。”要散的时候,丁瑞豹大妈打开白色路易威登包,拿出几张名片给每人一张,“欢迎大家以后到我家做客。”又问李淑荣,“您能给我留个电话吗?看过您的书,写得真好,很想和您联系。”丁瑞豹大妈没说瞎话,她喜欢看书,对李淑荣和她女儿刘一婵的书本本都看。
  “谢谢。”李淑荣给丁瑞豹的大妈留下电话,想拉着吴千金一块儿步出餐厅,目光搜遍,却没发现吴千金的身影。丁瑞豹大妈说您找飞飞吧?她和丁瑞虎早走出去了。这两个年轻人虽然一直沉默,但是我看得出两人很默契很投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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