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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重山复水

作品名称:水长流      作者:云青水澹      发布时间:2020-12-16 15:25:15      字数:5497

  飘泼的大雨中,陶琳在面包车司机的挽扶下勉强站起身,也没向对方索赔,瘸着腿回到摊位继续干活。
  隋炜帮助母亲干完体力活,骑上摩托车忙自己的事去了。
  下雨天,顾客也是源源不断,反而比平时显得更嘈杂。陶琳摔了一跤,坐在摊位的高腿凳上,这才觉得右大腿在隐隐作痛,她没当一回事,坚持了两个钟,那种痛在逐渐加剧,她皱着眉咬着牙忍受着。有客人走到她摊前,她叫住客人,极力推销自己的海鲜,平时每斤鱼她都要赚个七八块,最少也要赚四五块,今天她不想赚了,平本卖完就行了。
  客人见陶琳的鱼新鲜,价格也不贵,不约而同地跟她买。
  顾客都是这样,有从众的心态,哪一处人多也都会凑上前,价格合适,掏钱就买。
  那一边的陈如慧和她的姐妹目睹陶琳卖得火热,眼睛顿时红起来,火气也腾腾地冒出来,大声吆喝着,把价格往下压。
  大雨天,顾客的脚步匆匆,还没逛完市场,就被此伏彼起的吆喝声招揽声叫住了。
  陶琳看着客人都停在了前面,一团团的怒火堆积在胸腔,气得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时近中午,陶琳的海鲜才卖出一半,而前面的竞争对手似乎要卖完了,个个在收拾摊位准备去吃午饭。陶琳不能去吃午饭,她得尽快卖完海鲜,可是到了中午,客人明显地比上午的少了。到了下午,几乎没客人,她苦苦守着她的摊位,来自大腿的疼痛让她没有食欲,她恨不得一下子卖完鱼,回家好好躺一躺。
  雨天的时光特别难挨,陶琳想去吃点东西,但腿上的痛感似乎有扩大面积的趋势,她懒得挪动身子,于是掏出手机,打电话让姐妹买两个包子送过来。
  下午四点,陈如慧又进了一批货,她和她的姐妹把价格压得更低,客流全停在了她的摊前跟她做买卖,陶琳知道,陈如慧是想让她的鱼全部烂掉。好狠毒的死八婆!陶琳气得两眼喷出愤怒的火焰,她振作精神,把声音提高两个八度,大声地叫卖。
  停留在陈如慧摊前的客人又跑到陶琳的摊前,跟陶琳交易。这下子把陈如慧惹火了,两个女人两个阵营干起战来,价格一路往下掉,从中受益的是消费者。
  火药味十足的价格战弄得双方两败俱伤,陈如慧的摊位毕竟是好位置,她的鱼没到七点全部卖完,而陶琳的还剩一筐。陈如慧把胜利的背影甩给陶琳,收摊回家,陶琳苦挨硬撑,两个姐妹分担帮她卖,熬到晚上八点多终于把鱼卖完,一结算,还亏了四百块,把陶琳气得站不住,走出菜市,又跌了一大跤。
  
  雷雨季节,每天都下一场雷阵雨。望着窗外的大雨,陶琳的心也在下雨,病床前没一个家人走动,想着女儿,她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潸然滑落。
  阮文璋放学后,先回家做午餐,再带到镇上的医院。他走进骨科病房,无意中瞧见陶琳在抹眼泪,他内心涌起一阵深深的愧疚,把粥端到老婆面前,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这一跤,把髋骨摔裂了,陶琳得躺在床上半个月。她和阮文璋商量,学校放暑假了,女儿也该回来了,身边没有子女是不行的,得把女儿留在身边。
  阮文璋思量着,拿不定主意:“阿瑾在深圳做得好好的,她的教学质量非常好,都评上高级职称了,工资也涨了,这时候叫她回来……”阮文璋显得万分为难。
  陶琳面带愠色地说:“工资再涨也没我卖一个月的海鲜多,还不是要我每月寄钱给她?你和文珂想办法,把阿瑾调到镇上的中学,她那么高的学历,中学的教师没一个比得上她。文珂出面,学校敢不要?”
  阮文璋思前想后,失去了一个小女儿,大女儿必须留着,女孩比男孩孝顺,更能防老,何况家里的楼房得有人继承。他答应了陶琳,在文珂调走之前把这件事情落实好。
  几个姐妹来医院探望陶琳,大家七嘴八舌地聊天,陶琳这段时间不做生意,她的摊位是姐妹帮着照应,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陶琳感到心里有许多说不出的温暖。
  陶琳有好几天不来摆摊,隋炜便向母亲打听,这生生把陈如慧给惹火了。
  “你关心她做什么?她和我抢生意,害得我那天还亏了一百多块钱!她死了才好!”
  “妈,那天她把价格压低,也许是身体受伤了……”
  不等隋炜把话说完,大姨打断他的话:“阿炜,你到底是不是家里人?尽帮一个外人说话。你把你妈气坏了,挣不到钱怎么帮你娶老婆?现在的彩礼都升到五六十万了。”
  说到彩礼,几个女人婆来了兴致,扎堆在一起,商量镇上哪户人家的女儿配得上隋家的三儿子,一听到这话,隋炜马上走人,从部队回来后,家里人着急着他的婚事,这让他烦不胜烦,为了让耳根清净,他骑上摩托车逃似地离开。
  
  今天要去武装部办手续,隋炜穿戴整齐,戴上头盔,骑上他的机车到市里。劲爆炫酷的机车发出低沉地轰鸣,如一道光划过,飞驰在笔直的公路上。
  隋炜的机车穿过市里的立交大桥,经过市里最繁华的大道,前面有一辆轿车停在路边,两个男人站在车旁,一边打着电话,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隋炜从那辆车旁倏然而过,过一会儿又倒退,问那两个男人车子怎么了?
  一个男子告诉隋炜,车子突然发动不了了,不知怎么回事。隋炜下车,摘下头盔和手套,走到小车车头,揭开引擎盖,检查了一遍,问男子要了备用工具,鼓捣了一番,而后发动车子,车子的发动机启动,车子修好了。两个男子惊呆住了,头发有白霜的男子打量着隋炜,温和地用客家话问隋炜:“你是疍寮镇人吧?”
  隋炜眼中掠过一丝讶然,但他如实用客家话回答男子:“是的。”他不明白对方怎么看得出来他是疍寮镇人。
  “什么时候退伍回来的?”
  对方的问话让隋炜更吃惊不小,印象中他不认识这个男人。
  “有两个多月了。你认识我?”隋炜戴上头盔问。
  男子脸上浮上儒雅的笑容:“我在镇上见过你。”而后掏出钱包,取出两张钞票付维修费,隋炜婉言谢绝,说是举手之劳。
  男子面带笑容向隋炜道谢,钻进车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隋炜望着远去的车影,戴上头盔,向市政大楼方向驶去。在市政大楼的停车场,隋炜找了个停车位,视线突然定住了,那辆被他修好的车子正好停在他旁边。他走进市政大楼,一楼是武装部办公室,他的脚步不觉放慢。不远处的楼梯口,那个头发有白霜的男子正与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聊天。那个中年男子有些眼熟,隋炜定睛看去,突然想起他与那个清瘦的中年男子有过一面之缘,那个人就是阮文璋。他救了阮文璋之后,母亲埋怨了他好一阵子,说他不应该救仇家人。
  阮文璋两人向楼上走去,消失在隋炜的视线中。
  
  隋炜开着自家的渔船沿着海岸线缓缓航行,岸边生长着一大片翠绿茂盛的红树林,红树林后面,是一大片生长着黄花槿树和千层金的湿地。湿地的生态保护得非常好,白鹭在树冠上休憩,水面上的荇草里是各种神态悠闲的水鸟。
  船工阿波望着郁郁葱葱的湿地,感慨地说:“我要是有这片湿地该多好呀,几辈子都不用发愁。”
  隋炜握着船舵,笑说:“湿地是公家的。”
  阿波说:“谁说的,这片湿地是阮家的,确切地说,是阮文璋的。镇子外那一大片芭蕉林橡木林是阮文斑的,通往市里那条公路两旁的黄花枫林木树林是阮文理的,妈祖庙方圆两百亩的地是阮文珂的。在这镇上,最有身家的人就是阮氏兄弟,但是阮文珂丧尽天良,受到诅咒,连累族人,阮氏家族的人丁不行了,尽生女,主脉阮文斑只生一个阮琛,阮琛结婚几年,生不出一男半女;阮文理的独生子出国留学,谁知受伤成了残疾人,没有生育能力;阮文璋生了两个女儿,没儿子;阮文珂更不用说了,绝后。隋氏和陈氏虽说没有钱,但是人丁兴旺,与阮氏家族形成鲜明对比。”
  隋炜笑了笑,问道:“阮文璋那么有钱,为什么他老婆还去卖鱼?”
  阿波收敛了笑容,告诉隋炜,自古以来,疍寮镇一直属于阮氏的先辈管辖,疍寮镇的土地原本就属于阮氏祖上,解放初期土地改革,政府没收了阮氏的土地。阮氏当家人在被批斗之前携家产逃到国外。三中全会改革开放,生产队取消后,土地改革私有化,阮文璋的阿爷叶落归根,从日本回来,一口气买下上千亩的土地,大片土地又重回到阮氏族人手中。阮家兄弟握着土地契,却很少进行交易,土地一直闲置。阮氏一族多是读书人,当然也有不少以打渔为生。例如阮文斑、阮文理。他们都有钱,买的豪华渔船在镇上是数一数二的。
  阮氏的人都有素质涵养,在码头,从不与隋氏、陈氏争权夺利,能忍则忍,退一步海阔天空。隋炜从没见过阮文斑,而阮文理却不时能见到。阮文理瘦小个子,却买了一条最大最好的渔船,养了十几个工人。
  尽管阮文理、阮文斑做人低调,但毕竟树大招风,与当地的地头蛇有了摩擦,隋炜多次见到阮文理与几个地痞发生争执。
  上午八点,隋炜穿着工作服,开着送货摩托车经过码头,摩托车后架上固定着两大桶海鲜,他要送到市里的酒店。不远处的大渔船上人语喧嚷,隋炜停下车,但见渔船上两拨人正在起争执,一方穷凶极恶的人抄着家伙,向渔船上的人恶语相向。隋炜冷眼旁观,他瞟了眼路边一辆厢形冷冻车,他走到车前,蹲下身,在车底盘弄了一下,而后坐上摩托车离去。
  渔霸从阮文理船上抢夺成吨的海鲜,运到冷冻车上。冷冻车发动片刻,行不到十米,冷冻车突然失去控制不听使唤,沿着下坡的公路一路冲下去,车上的人吓得面色如土,惊慌失措。冷冻车像头失去方向的动物一头栽进海水里,沉入海底。
  周围的渔民亲眼目睹那班地痞掉进海里,无不拍手称快。阮文理站在海堤边,望着那些不会游泳呼天呛地的混混,开心地大笑起来。
  隋炜从市里回来,听说围观的渔民没一个人肯救那些落水者,有人拨打110,警察来了,才把落水者救上来,阮文理从海里打捞上来被抢去的海鲜,那辆冷冻车打捞上来之后,成了报废车被丢弃在码头的一个角落里,时间一长,车身上长满了斑斑锈迹。
  市里有家星级大酒店与隋厚桦有业务往来,说好海鲜账目按规定是每半个月结一次,但酒店经常无故拖欠,好不容易结清前两个月的货款,下个月的货款又拖欠,这让隋厚桦好生烦恼。隋炜回来后,隋厚桦便让小儿子负责与酒店结账。
  隋炜与两个哥哥不一样,威武的剑眉,锐利的眼神,棱角分明的脸孔,五官英武飞扬,自带霸气,且身体魁梧挺拔,一身豪迈浩然。隋厚桦相信小儿子能收到钱回来。
  隋炜走进酒店,酒店的财务人员相互推诿,隋炜冷静地坐在墙角的沙发上,一坐就是半天,靠墙处是一排椅子,来结账的人坐在椅子上等着会计叫人。
  隋炜不说话,拿张报纸边看边等。会计不把隋炜放在眼里,跟排在后面的人结了账,就是不跟隋炜结账。
  忍耐都是有限度的,隋炜放下报纸,冷眼看着会计跟别人结账。这时一条吉娃娃跑进办公室,无缘无故地朝隋炜狂吠。隋炜一时火起,一脚飞起,把吉娃娃踢到半空中,吉娃娃嗷嗷叫着撞到门上,跌在地上,四腿扑蹬,呜咽两声,嘴角流血,一时毙命。
  有人叫道:“哎呀不得了了,这可是老总的狗呀。”
  “畜生,狗东西,狗眼看人低,老虎不发威,就当是病猫,不得好死。”隋炜说完又拿起一本杂志。
  办公室里一时静得让人寒碜,没人敢吭声。会计僵硬的面孔挤出生硬的线条,他拉开抽屉,取出账本,叫了声隋炜,与他结数。
  隋炜接过上个月的账单,眉峰微蹙,要求会计结完所有的账款。
  “没有这个道理。”会计说。
  “怎么没有这个道理?你们这是恶意拖欠。别人的账款是账款,我们的账款就不是账款了?”隋炜目光如炬地看着会计,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人’字是怎么写的吗?一撇一捺讲究天地乾坤,堂堂正正。”隋炜盯着会计为所欲为的面孔,话里透着寒气,“有些人明明是人,却有着断脊之犬一样的谄媚阿谀,摇尾乞怜,狗仗人势。若是在外面遇到这种人,我会让他好好学做人。”
  会计目光发怔,豆大的冷汗从发际间滑落下脸庞。他浑身战栗地站起身,说是向老总请示。隋炜耐着性子等,心里也在做准备。不到十分钟,会计回来,脸色相当难看。
  “老总说了,你先赔狗钱,再跟你结货款。”
  隋炜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愤怒的火焰,真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他拿起桌上一支水笔,狠狠地往会计放在桌上的手扎去,只见笔尖穿过会计的指缝,插入桌面,笔尖若是偏差一毫厘,必定扎入皮肉。会计吓得双目瞪圆,椅子下传来滴滴嗒嗒的声音,地上湿了一摊。
  隋炜压低声音,语气冰冷没有感情:“你告诉老总,是他的命值钱还是狗值钱?”
  会计吓得说不出话来,今天遇到硬茬了,他浑身哆嗦地去找老总,不一会儿又回到办公室,找出所有的单据,跟隋炜结账。
  隋炜拿到厚厚一迭货款,放进随身带的皮包里,大踏步走出财会室。隋炜来到停车场,开着他的机车倏然驶离,他不希望再与这家酒店合作。
  天色渐暗,隋炜开着呼啸的机车,紧凑轰鸣的马达声如利箭似的穿梭过空气。前面是医院的十字路口,隋炜放慢车速,在红灯前缓缓停下。十米远的方向,出现吆喝声。隋炜抬高头盔镜,两个虎背熊腰的人对着一辆高档小车高声训斥。车里的人不吭声,外面的人突然挥舞着一根铁棍,一棍把车子的挡风玻璃砸碎。
  有人在大街上行凶,隋炜视若无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发动机车,跟随前面的车辆行驶。后视镜里,一个年轻男子从车里的后座被拽出来,两个虎背熊腰的人左右夹击,在年轻男子身上又踹又踢,男子被打得满地滚来滚去,两个女人从车里下来,抱着被踢得动弹不得的男子大声哭喊,一边向行凶的男子求饶。
  “地皮和人命,你们选择一个。”打人的人用客家话恶声恶气地说。
  两女一男躺在地上,三人一呆,不知所措。
  “没得选。”一个客家话铿锵有力地回应。
  五个人不觉向身后望去。一个身穿牛仔装,目光凌厉,浑身带着戾气的的傲然挺拔的男子向他们走来。
  “你少管闲事。”一个胡须男指着隋炜说道。
  “这闲事我管定了。”
  打架男子不说二话,直接冲上前,照着隋炜的面门就是一拳。
  隋炜头一偏,身一矮,两记拳头同时出击,只听见砰砰两声,胡须男双目暴突,眦牙裂嘴地一声惨叫,捂着肚子,身体像虾公一弯,倒在地上。另一个手背上有纹身的男子大叫一声,扑向隋炜。隋炜侧身一闪,避开那带风的拳头,飞起一脚,但听见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纹身男嘴一张,一大口鲜血喷溅出来。隋炜一不做二不休,对着那两个男子一顿爆揍,几秒钟,便把那两个男人打得满嘴是血,跪趴在地上哭爹叫娘。
  “这个世界不是你们的,你们想为所欲为,那就大错特错了。”隋炜指着睡在地上像两摊肉泥的男子说,“下次再让我碰到你们敲诈勒索,我打残你们。”说完转身向路边的花圃走去,发动机车,戴上头盔,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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