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东边日出 西边微雨

　　第二天，卿卿带瑞瑞到益智小学取录取通知书，然后又带瑞瑞到超市买文具和手摇削笔刀。走出超市，遇到芦茜。后者拉着她聊了好些话，提议在卿卿去上海前再聚餐一次，卿卿没异议。
　　时近中午的太阳炙热毒辣，知了拼了命在声嘶力竭地叫热。姥姥戴着草帽在给花花草草浇水，姥爷在东厢房走廊下准备了一个大木盆，放了一盆凉水，让瑞瑞光着身子泡在水里。
　　卿卿接到芦茜电话，她换上外出穿的米色连衣裙，路过走廊，她蹲下身浇了些水淋在瑞瑞脸上，逗弟弟玩。
　　“别玩得太晚，晚上七点前回来。”姥姥提醒了一句。
　　“我昨天下午回来看见石子道胡同的灯亮着呢。”
　　姥爷嗯了一声：“禤翔装好了，但也别太晚回来。巷子深不安全，尤其你快毕业了，更要注意安全。”
　　瑞瑞整个身子泡在水里，脸上是满足又惬意的表情，他用一只塑料杯子不停地舀水玩。卿卿摸着弟弟肉肉的手臂，又捏了捏弟弟肉肉的大腿，瑞瑞任姐姐任意地抚摸，毫无脾气。
　　包里又响起了手机的铃声，卿卿不敢耽搁，和姥爷姥姥告别，吻了吻弟弟，急忙忙地带上门跑出去。与芦茜花玲玲芶斯斯碰面后，几个女孩子到凯旋大厦吃“辣上瘾”。菜没上来，又来两个同班的女同学，是葛文慧和萨春晓。
　　花玲玲一个劲地在聊旅游的事，花玲玲大谈湖南郴州境内有一个鬼斧神工的天坑，建议卿卿和芦茜去看一看。
　　芦茜不感兴趣，说自己有很严重的恐高症。
　　芶斯斯却极有兴趣：“听说天坑底下生长着红色的彼岸花。”
　　芦茜不以为然地说：“那又怎样？”
　　“红色彼岸花是通向黄泉路上的花，戴上它能直接通过奈何桥，到了地府黑白无常也不敢刁难。那个天坑有意思哦。”
　　“好端端地说这些干什么？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怵得慌。”卿卿感觉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芶斯斯嗅到萨春晓身上有一股烧烤味，听说萨春晓家是经营烧烤小龙虾生意，表示下次聚会定在萨春晓家。
　　“生意一定好过这家辣上瘾吧。”芶斯斯说。
　　萨春晓说：“我家的店在夜市那条路，下午开始经营，晚上才来客人。”
　　吃着整盘通红通红的菜，卿卿辣到吃不下，她要了杯冷酸奶，慢慢地喝。
　　“卿卿，你家是不是住在老城区的月牙胡同？”葛文慧忽然问她。
　　“哦，怎么了？”
　　“老城区那一带有没有一家煤气店？”
　　“好像不止一家，怎么了？”卿卿有些不解。
　　“我家在新城区与老城区接壤处，是经营早餐店生意的，前段时间煤气管道改建，我家暂时用煤气罐。我姐跟隔壁店打听煤气店的电话号码，然后打电话要了两罐煤气，那送货的工人，哎呀！我的老天爷，简直是……”
　　“简直是什么？”芦茜问。
　　“让人有一种眼睛一亮的感觉。
　　“不会吧？”
　　“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有这么帅得人？不信！”
　　几个女孩子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是真的，千真万确！那个男子走后，我姐到处找隔壁给的名片，不知怎么的，就是没找着。依稀记得地址是在老城区月牙胡同口，当时也没问对方姓名，太可惜了。”葛文慧说。
　　卿卿心里清楚葛文慧说得是禤翔，她装作漠然的表情说：“我没留意。”
　　花玲玲说：“做苦力的，肯定是没读过什么书。再帅也没用，还是钱说话。”
　　萨春晓看了眼花玲玲说：“做苦力的怎么了？我爸爸也是苦力出身，是码头的卸货工。一次被机器辗断了三根手指，码头一位厨师跟我爸爸要好，教了他炒小龙虾的秘籍，我爸爸于是辞职做起了生意。你别小瞧做苦力的，我特尊重做苦力的人。”
　　花玲玲被萨春晓呛白了一顿，尴尬万分，说不出话来。
　　葛文慧也说：“我没觉得做苦力有什么丢脸的，有句老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个送煤气罐的男子虽是送货的，但说话彬彬有礼，是个有涵养的人。我姐一下子就着迷了，说她办公室里的男子都没这个送煤气罐的有魅力。”
　　芦茜说：“我也不认同玲玲的观点。没错，钱是万能的，但不一定什么都买得了，比如健康或是爱情。”
　　“爱情不能当饭吃。我觉得物质还是很重要的。男方没房没车没钱，嫁给这种男的就是活受罪。”花玲玲回了一句。
　　卿卿不说话，静静地听着。
　　芶斯斯转头对卿卿说：“卿卿，你回去的路上帮文慧留意哪家煤气店有帅哥，打听到后再打电话告诉文慧。”
　　卿卿不悦地说：“别人还以为我犯了花痴病，少给我添乱。”
　　吃了辣上瘾，女孩子们又去咖啡店喝咖啡。七点钟，几个女孩子各奔东西回各自的家。卿卿到公交车站等车，不到片刻，公共汽车来了，卿卿上车。
　　回到家，姥姥在客厅看电视，看得是流金岁月《渡江侦察记》。卿卿笑了，坐在姥姥身边，对姥姥说：“姥姥，你也爱看孙道临？”
　　姥爷在一旁说：“还用说，特爱看，姥姥是孙道临的铁杆影迷。”
　　卿卿说：“禤翔也爱看孙道临的电影，他演的每一部片他都看过。”
　　姥姥吃惊地看着卿卿：“真的？”
　　“真的，还有王心刚的，他也爱看。”
　　“这下有共同语言了，姥姥也爱看王心刚的电影。”姥爷笑说。
　　卿卿说：“别看禤翔整天跟煤气罐打交道，我有一次跟他聊电影，他知道的还真不少。我们宿舍的女孩子没一个人知道孙道临王心刚，他却知道。”
　　“禤翔这孩子真的与众不同。”姥姥说。
　　
　　明天卿卿准备返校，她收拾行李，姥姥拿来许多好吃的，让她带到学校分给同学吃。收拾好了，卿卿躺在床上看《红楼梦》，瑞瑞也躺在床上玩魔方。
　　桌上的手机响了，卿卿一看，是禤翔打来的。问她明天乘坐几点的火车，他送她去。
　　“明天上午九点。”卿卿告诉他。
　　他沉吟片刻，缓缓地说：“卿卿，你能出来一趟吗？我想见你。”
　　卿卿一听到这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整颗心一下子蹦到喉头上，想见他的愿望像火苗似的腾腾而起熊熊燃烧起来。
　　“你不出车吗？”
　　“没心情载客了，你要走了，我想见你。”
　　卿卿的心快融化了，她说：“我和姥姥说一声。”
　　“你打算怎么说？”
　　“说同学请我喝茶，可以吗？”
　　“嗯，我在胡同口对面等你。”
　　卿卿敲门走进姥姥房间，告诉她和同学要出去喝茶。姥姥说天色晚了过了八点，出门不安全，下次吧。卿卿不高兴了，撒娇地要出去。
　　“姥姥，我都和同学说好了，怎么能出尔反尔？这多不好。喝完茶就回来，不超过十点。”
　　姥姥想了想，同意了：“到时让禤翔送你回来。”
　　“知道了。”卿卿欢喜地跑回房间换下睡裙，穿上一件纯白色圆领短袖，下身穿一件浅色碎花A字裙，着细跟高跟鞋，吻了吻瑞瑞，拎起包欢快地跑出家门。
　　胡同口对面停着一辆眼熟的出租车，卿卿横穿过马路，上了出租车。禤翔发动车子，穿过市区向郊外直驶。
　　车子来到城外一条江边的树林里，禤翔停下车，卿卿来到江边眺望着江面。朦胧的月色，如水乳似的幽然而宁静，洒在大地上。月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仿佛无数条银鱼在水面上游动。
　　“这月色让我想到了春江花月夜。”禤翔说。
　　“有这个意境，你事先跟我说来这里，我就带上我的古琴。”卿卿说。
　　禤翔眼睛发亮地说：“你会弹古琴？”
　　卿卿笑了：“我们家族有个传统，女孩子都要会一两门古典乐器。”卿卿指着江畔对面一座金碧辉煌的琉璃塔楼，说，“看到那座琉璃塔楼吗？那座塔楼叫闻香楼，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也是这座古城的地标。我家还跟那座塔楼有渊源呢。”
　　禤翔惊呆住了。
　　清凉的微风带着浓浓的情意，撩人的月色充满着诱人的气息。两人坐在江畔，望着水乳一样的月色，轻声细语地聊着天。
　　时间一眨眼而过，禤翔重新发动车子，他要赶在十点前把卿卿送回到家。车子停在卿姥爷家门前，卿卿转过头注视他。他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明天九点我来接你。”
　　她点点头，依依不舍地下了车。她绕过车头，走到他窗边，问他：“你还出车吗？”
　　他摇头：“不出了。”
　　“为什么？现在不过十点。”
　　他压低声音说：“没心情出车，心乱得很。”
　　她粲然一笑，转身取钥匙开门进了院子。
　　
　　禤翔目送着卿卿走进验票口，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淹没在滚滚的人流中。明年的这个时候，卿卿就不会走了，到时怎么开口向姥爷表态呢？姥爷虽然欣赏他，拿他当作家人对待，但关系到卿卿的终身大事，绝对是慎之又慎的大事。还有在国外的未来的夫婿，也是一件很头痛的事。他深深地做了个呼吸，他下定决心，续写这份难得的缘分。
　　卿卿回学校了，瑞瑞也即将入学。报名这天，禤翔带着瑞瑞到分配的教室填写资料。瑞瑞是十岁入学，是班里年纪最大的，个头也最高。
　　上学这天，禤翔把瑞瑞送到校门口，叮嘱了他一番，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人欺负他就告诉老师告诉叔叔。他抚摸着瑞瑞的脸蛋，目送瑞瑞走进学校。
　　瑞瑞上学了，禤翚也到大学报到。禤翔买了辆变速自行车给小弟，并把小弟送到大学门口，和小弟挥手道别。
　　“放学就到店铺来吃饭。”他对小弟说。
　　“知道了。”禤翚应了声。
　　日子周而复始地过着，禤翔每天送煤气罐，每天准时接送瑞瑞，在路上他会询问瑞瑞在学校遇到的每件事，教他处理事情。瑞瑞的话虽然少，但脸上的笑容慢慢多起来，心里阳光了许多。瑞瑞每个点点滴滴的变化，姥爷姥姥全看在眼里，喜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