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桃花展靥 杏花挼眉

　　卿卿坐上禤翔的出租车，把手中的一瓶酸奶交给他。
　　“开车累了喝一口提提神。”她说。
　　“我刚喝了半瓶水。”禤翔指了指车斗里的一瓶矿泉水，“电影好看吗？”
　　“好看，斯坦森打得好精彩，每个镜头都充满了满满的诱惑死人的荷尔蒙。”
　　禤翔笑了笑，专注地开车。
　　“你看过什么外国电影？”卿卿问。
　　“第一滴血、终结者。”
　　“还有吗？”
　　“没了，没时间看。”
　　“国内的呢？你喜欢看谁演的？”
　　“李连杰的，还有成龙的。”
　　“没了？”
　　“哦，还有甄子丹于荣光吴京，他们的电影也好看。”
　　“你看的都是功夫片。”
　　“你说的那个杰森也是专门拍打斗片的。你不是也爱看这种片吗？”
　　卿卿惊讶地瞪大眼睛：“你知道杰森斯坦森？那你知道史泰龙、阿诺斯瓦辛格、布鲁斯威力斯和道恩强森吗？”
　　“你喜欢肌肉型的？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迪卡普里奥和裘德洛。”他两眼看着前方说。
　　卿卿大吃一惊：“你居然知道裘德洛，那这么说你也知道马克达蒙了。”
　　禤翔不置可否地笑说：“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就是一农村佬？只知道搬砖挑泥扛煤气。”
　　卿卿吃吃地笑起来：“我还真的以为你只会干粗活脏活，平时也没见你有什么娱乐。”
　　“谁不想玩？只是有工作要做，挣钱为了生活，娱乐只能放在一边。”
　　“你过去还看过什么电影？”
　　他缓缓地说：“在部队，看得多是老片，孙道临的，王心刚的，外国片比较喜欢派克格里高利和阿兰德龙演的电影。”
　　卿卿完全被震惊住了。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孙道临演的，他刻画的人物儒雅文隽很有内涵。”说着话时，车子转入月牙胡同，车子停了下来。
　　“到家了。”他说。
　　卿卿看着禤翔闪着星辰般光辉的眼睛，恍惚地说：“禤翔，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怎么了？”他一时的不解。
　　“深圳多好，你为什么不继续留在那里？”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发现我是个崇尚简约，喜欢简单平淡，向往宁静生活的人，深圳不合适我。我喜欢古老而又充满现代气息的城市。”
　　她浑身震动，轻声说：“你白天拼命地工作，晚上一个劲地在载客赚钱，你不像个清简寡欲的人。”
　　他沉吟半晌，徐徐地说：“卿卿，多点了解我，学历只是证明一个人的文化程度，但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素质涵养。每个人接受的教育不一样，表现的修为也就不一样。书读得少不能断定这个人就浅薄粗鄙，遭遇的困难，经历的磨难越多越能造就一个人内心的强大和净化。你说是吗？”
　　“哦，禤翔。”卿卿的一颗心彻底融化了。她扑进他怀里，陶醉在他清新而阳光的气息里。
　　禤翔紧抱着柔软宁馨的卿卿，神醉心往着。
　　卿卿吻了吻禤翔的唇，他并没有太大反应，她不悦地说：“你不喜欢我吗？”
　　禤翔极力克制内心翻江倒海的激动，用平静的语气说：“别说傻话，我喜欢你多过你喜欢我。一会儿姥爷出来看到了不好办，有了误解很难解释清楚。你快进去。”
　　卿卿不情愿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快进去。”他催促道。
　　卿卿用钥匙打开大门，回头看了眼禤翔，把门关上。听到反锁的声音，禤翔这才掉转车头离开了月牙胡同。
　　
　　第二天清晨，卿卿骑着自行车带着瑞瑞追上在晨跑的禤翔。
　　“这片区域有两所学校，瑞瑞去哪所学校读书？”禤翔边跑边问。
　　“可能去最近的树人小学吧。”
　　“听说益智小学的师资力量和教学质量很不错的，远一点没关系，我负责接送。”
　　卿卿怔住了：“接送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是要长期接送，这会耽误你的许多时间。如果你搬走了呢？”
　　禤翔停下奔跑的脚步，看着卿卿说：“我不会搬走，在没遇到你的情况下有可能会离开，现在遇到你了，我不会离开你，我会守着你，守着瑞瑞。”
　　卿卿话中有话地说：“我出嫁了你也要守着我？守着那片麦田？”
　　禤翔贴在卿卿耳边低声说：“我没那么傻，守着那无聊的麦田徒自伤悲。”
　　卿卿笑了，笑得花枝颤动，禤翔读过那本书，他懂她的意思。
　　“那盆风信子你养得怎么样了？”卿卿问。
　　“很好，你有空可以去看看。”禤翔说。
　　往回跑时，见到姥爷踩着一辆空三轮朝他们驶来，车上还放着一把铲子。
　　“姥爷，你这是要去哪里。”禤翔问。
　　“到郊外挖些肥泥，给花换土。”姥爷说。
　　禤翔说：“我和您老一块去。”说完扶姥爷下车，让他老人家坐在后面，他来踩车。
　　卿卿带着瑞瑞先回家。禤翔和姥爷出了城区来到郊外，在姥爷的指点中禤翔踩着三轮车走入一片无垠的田野。一条蜿蜒的泛着波光的潺潺小河水穿过田野，一座小石桥横亘在河面上，顺着一条压出两道辙的弯曲小路，走进一处围着矮墙的农庄里。农庄四周是一大片广袤的土地，肥沃的土地上种植着不同种类的农作物，空气里飘荡着清新芬芳的气息。这股熟悉的味道让禤翔心旷神怡，心情很是感动，他深深地呼吸着久违的气息。
　　禤翔踩着车，停在几间混砖瓦房前面。门前的一口井旁栓着一条大黄狗，高声吠叫着。
　　姥爷一下车，屋里的男女老少全跑出来，有十来个人。他们见到姥爷很是高兴，搬凳子端茶水，邀请姥爷一起吃早餐。
　　姥爷把禤翔介绍给大家：“禤翔，他将来会经常来看你们。”
　　大伙一听姥爷这话，立刻明白姥爷的意思。姥爷又对禤翔说：“容启华、宗则邦是我的工人，他们两家人住在这里，看护着这片土地。”
　　禤翔和容启华、宗则邦分别握了握手。姥爷拉着禤翔和两家人一块吃早餐，两家的女人麻利地做姥爷喜欢吃的葱花软饼和肉包子，端出熬得出油的小米粥。
　　姥爷喜欢吃用柴火熬出的粥：“煤气煮的粥没有柴火熬出来的粥香，做出来的菜也是这样。我常常出来换口味。”他对禤翔说。
　　“姥爷，这条路太远了，您老踩着三轮车很不安全，下次出来我用摩托车送你，开出租车也行。”禤翔说。
　　姥爷微笑地看着禤翔：“我出来是透透气的，坐汽车会晕车。”
　　禤翔笑了，姥爷身上完全没有富翁的影子，他与贫下中农是亲密地接触，很是接地气的。他为姥爷这种平易近人的高贵品质而深深感动着。
　　
　　七八月的气温异常酷热，满城是聒噪的知了刺耳的叫声，整座城热得像火炉。这闷热难耐的空气里忽然飘荡着一股臭不可闻的奇臭，这股味让人欲呕，熏得人几乎窒息。
　　姥爷走出院子，朝那股刺鼻的气味源头找去。卿卿呆在屋里，紧关着门开着空调看着电影，吃着冰淇淋，惬意又舒畅。瑞瑞也坐在床上和她一起看《卑鄙的我》，姐弟俩不时被滑稽的镜头逗得哈哈大笑，根本不知道胡同里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的巷子排污管道严重堵塞，污秽的粪便滚滚冒出来，流得一条巷子都是秽物，巷子的居民怨声载道，打电话叫来环卫局的人。
　　十分钟之后，两辆吸污车开到巷子里。吸污车连吸了两趟粪便，第三趟时一辆吸污车的吸管口突然发生故障，吸管与容纳箱脱节，粪便如注似的喷溅而出，把一条巷子弄得臭天冲天。
　　吸污车的工人顶着炎热与恶臭维修吸管，试图把吸管与容纳箱连接起来，连续试了多次，均与失败告终。
　　禤翔送完煤气回来，他路过那条被堵塞的巷子，放好车，向巷子走去。环卫工人打电话请求帮助，居民们已被恶臭弄得烦躁难耐，婴孩的哭声弄得人更心烦。
　　禤翔沿着墙根走到出故障的吸污车旁，他跳上车，向工人询问了出故障的原因，他借用工人的工具，爬到吸污车车身后，检修管口。人群中，姥爷也在密切地注视着禤翔的举动。禤翔穿着工作服，脊背很快湿了一大片，汗水浸透了腰围的裤头。
　　禤翔熟练地修着管道，就像修电脑一样，不到十分钟，他连接好了管道，吸污车重新工作，粪池被吸空之后；禤翔和工人撬开石板，寻找粪池排污道口被堵塞的原因。禤翔用铁铲挖着，没多久，几个淋浴瓶和一堆的卫生巾被挖了出来。
　　居民一看到那堆东西，气不打一处来，纷纷谴责这不文明的行为。排污管道疏通之后，居民自发地用水清洗巷子，姥爷回到家，卿卿和瑞瑞还在屋里看电影，笑个不停。
　　“卿卿，卿卿。”姥姥在厨房叫着。
　　卿卿在屋里没听到，姥姥却听到她开心的笑声。姥爷推开房门，屋里清凉舒适，卿卿和瑞瑞悠闲地坐在电脑前看动画片，卿卿怀里抱着大袋零食，瑞瑞也在大口地吃一串串玛瑙葡萄，两姐弟真是开心极了。
　　“卿卿，别看了，出来一下。”姥爷对卿卿说。
　　卿卿和姥爷走到厨房，姥姥递给卿卿一个保温盅，叫她送水给禤翔。卿卿大感意外。
　　“送什么水？他店里不是有桶装的矿泉水吗？”卿卿转头要回房间。
　　“卿卿。”姥爷叫住她，一脸的严肃，“这是冰冻的绿豆海带糖水。禤翔刚刚为咱这片老区干了一件大好事，又脏又累，这糖水能解暑，你快点送去。”
　　卿卿问：“他做了什么事？”
　　姥爷把事情说给卿卿听，禤翔居然做了一件既平凡又了不起的好事。她没说什么，接过姥姥的保温盅，打着一把太阳伞出了门。
　　卿卿沿着被冲洗干净的巷子来到煤气店门口，店面开着门，里面码放着半屋子的煤气罐，一顶吊扇在兀自地转着，却没见到一个人。
　　“禤翔，禤翔。”卿卿叫了一两声。
　　“在冲凉。”卫生间里传来禤翔的声音。
　　卿卿走进店里，把保温盅放在桌面上，她拉了把椅子坐着，等禤翔出来。不久，禤翔走出卫生间，他洗了头洗了澡，头发湿漉漉的，光着上半身，下身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色半截裤，浑身散发着一股香皂的味道。
　　卿卿的目光一落在禤翔身上，呼吸不觉急促起来，眼珠子发直没办法转动。
　　禤翔裸露的上半身是两块发达矫健的胸肌，八块结实的腹肌上还沾着亮晶晶的水珠。卿卿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口水。
　　“姥姥做了冰冻糖水给你喝。”她觉得嗓子眼在冒火，全身热得难受。
　　“谢谢姥姥。”禤翔从厨房的一个小消毒柜里取出一个碗一只调羹，卿卿拧开保温盅，把糖水倒进碗里。
　　禤翔喝了一口糖水，感觉舒服极了，全身的暑气一下子消失殆尽，凉意遍布全身。他继续喝糖水，不经意地抬头，却见到卿卿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在久久地凝视着他。
　　“看什么？没见过？”他微笑说，卿卿的眼底里透着一股子抑制不住的饥渴。
　　卿卿嫣然一笑，她轻声问：“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没谈过。”
　　“我不信。”
　　他不做任何解释，自顾喝糖水。
　　“为什么不谈？”卿卿盯着他那健壮的胸肌和紧实的腹肌问。
　　他喝完一碗糖水，自己又倒了一碗，把保温盅里的糖水倒完。
　　“没遇到自己喜欢的怎么谈？”他喝着糖水说。
　　“难道没有女孩子追你吗？”
　　“有，但是不入眼。”
　　卿卿诧异他的直截了当，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部队里也不谈？跟女兵谈，门当户对。”
　　“当时根本不想这方面的事，而且我所在的部队是封闭式的训练，连探亲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谈女朋友？”
　　“你这身肌肉是怎么练成的？”卿卿好奇地问。
　　“在野战部队练成的，复员之后仍然坚持锻炼身体，每天清早练五百个俯卧撑、五百个仰卧起坐、引体向上和跑步；晚上睡之前举半个小时的哑铃，练半小时的拉臂力器。”
　　“你是怎么喜欢上玩魔方的？在部队吗？”
　　“在深圳当保安时接触的。那时我上的是晚班，一个偶然的晚上，电视播放玩魔方，为了打发无聊的长夜，我买了魔方。这一玩便一发不可收拾，但我发现速度怎么也跟不上，遇到了瓶颈卡在那儿了。玩魔方心思必须要静，脑子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杂念。瑞瑞很静，我试着教了他两下，突然发现他是个玩魔方的奇才，瑞瑞同时在绘画方面也有很深的领悟力，我感到好兴奋。瑞瑞是块璞玉，要仔细地雕琢，他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卿卿环顾着店铺：“蒲伟和禤翚去哪儿了？”
　　“蒲伟和居冰冰去买家具了，小弟的几个同学进城来玩，他陪同学逛街去了。”
　　卿卿又问：“那盆花你放在哪里？”
　　“在楼上。”
　　“我可以上去看吗？”
　　禤翔笑了，喝完糖水，拉着卿卿上楼。阁楼很小，仅容得下两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子，一个拉链式布衣橱。卿卿走到窗台边，那盆风信子长得很好，叶片葱绿如水，叶茎粗了一圈。
　　“它开得花好看吗？”卿卿回头问。
　　“好看极了，我超喜欢。”他站在她身边。
　　“我也最喜欢这盆风信子，紫色的，一串串的像铃铛，可爱得不得了。”她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禤翔，他挨得她很近，近得她能嗅到他清爽的阳光气味。她呼吸又急促起来，她鼓足勇气说，“你就是一棵风信子，阳光向上充满勃勃生机，每天都带给我清新的感觉。我喜欢你！”
　　两人深情地凝视着。
　　铺面门前突然听到禤翚的叫声。
　　禤翔走到楼梯口，小弟正要爬上来。
　　“去哪儿玩了？”禤翔走下楼问。
　　“到游乐园，连续坐了五回过山车，好过瘾！”禤翚说。
　　“你同学呢？”
　　“他们回旅社去了。”
　　“你去买只鸡一条鱼回来，今晚请他们过来吃饭。”
　　禤翔支开小弟，朝楼上轻轻叫了声卿卿，听到叫唤，卿卿做贼似地跑下来。禤翔看着卿卿可爱的表情，一脸的笑容。他揽着她，让她先回去。
　　“你今晚要出车吗？”她打开太阳伞问。
　　他点着头说：“蒲伟忙着见居冰冰家人亲戚，我得替代他，否则租车的费用就不划算了。”
　　“过几天我得回大学了。”卿卿有些不悦地说。
　　他搂着她，柔声安慰：“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等到你毕业。”他压低声音说。
　　他的话让她一阵脸红心跳全身发热，她打了一下他手臂，拿着保温盅打着伞走进热烘烘的阳光里。
　　卿卿回到家，仍沉浸在与禤翔感情的升级之中。那如沐浴春风的感觉还停留在心中，爱上一个人的感觉让她浑身异样的燥热激动，每个细胞都在充血膨胀，她觉得房间里热得像火盆，把空调又往下摁了几个数字。
　　瑞瑞走过来把空调又往上调高。卿卿笑了，看着瑞瑞圆圆的脸蛋和盯着电脑聚精会神的表情，她轻声问：“瑞瑞，你喜欢禤翔吗？”
　　瑞瑞回头看了姐姐一眼，不说话，斜睨的眼神在说卿卿问的是废话。
　　卿卿笑了，走到瑞瑞身边用力地抱了下弟弟，又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姥姥在外面叫吃饭，卿卿开门出去帮着盛饭摆筷。餐桌上，姥姥又旧话重提，给禤翔找对象。
　　卿卿很是生气，不耐烦地说：“姥姥，你问过禤翔了吗？他那么忙，哪有时间去相亲。”
　　“时间是挤出来的。”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一个劲地瞎忙乎。”
　　姥爷也开口说：“歇一歇。昨天新城区有条地下煤气管道爆裂，新城区好多人家又用上罐装煤气，禤翔跑了新城区又跑老城区，着实累坏了。估计他也没心情见对象。”
　　姥姥对姥爷说：“我接到益智小学打来的电话，明天去学校领取通知书。”
　　卿卿说：“明天我去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