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文化人（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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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淅淅沥沥的雨过去，天气就变凉了。曲天宇喜欢凉爽。四季中，他对秋天有着特别的期待。风声、雨声、读书声。这样的境界说的就是秋天。他坐着车去渭城。郑亚雯坐在后排，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渭城市文化局通知区县文化局的局长和一个副局长分别去市上开会。曲天宇参加的是一个文化市场管理工作会议，通知要求必须是区县文化局一把手参加。另外一个会，是文化体制改革方面的一个研讨会。这项工作，归郑亚雯主管，
　　两个会议同时召开，这在渭城市文化局是不多见的。文化产业研讨会，是提前一个月就确定了的，而文化市场管理工作会议，是按照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要求紧急召开的。咸余县的网吧出了事，加之国家的一个调查组在渭城市暗访了一个星期，发现了文化市场管理方面存在着大量的问题和隐患，责成渭城市文化局整改。
　　一路上，曲天宇用目光欣赏着一晃而过的秋景，偶尔回头，见郑亚雯闭着眼靠在座背上，仿佛很困倦的样子，就问：“怎么，身体不舒服么？”郑亚雯睁开眼抱歉地笑了笑，回答道：“昨晚没休息好。”
　　昨天晚饭后，丈夫岳亮出去打麻将了，忘了带手机。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不停地响着信息的提示音。郑亚雯靠在枕头上看电视，就拿起丈夫的手机，翻看着信息。看着看着便吃惊起来，那些信息都是些肉麻的句子：“岳哥呀，妹妹想你了，你在哪儿？”“这会儿好寂寞，好空虚，等你过来填洞洞……”她越看越恼火，知道岳亮在五楼曹明家打牌，便上楼叫开了门，说家里来了客人，要岳亮回家。岳亮犹豫了会，还是跟她下了楼。刚进了家门，郑亚雯就伸手打了岳亮一巴掌，把他的手机扔在他脚下，冷语道：“看看你手机里的信息吧！”岳亮只看了一条，就支支吾吾说是谁发错了吧？郑亚雯厉声道：“发错了，怎么没有发到我的手机里来？你不想承认是么，那你今晚上就不要睡觉！”迟疑了半天，岳亮还是说了。是美容店的一个小姐。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一个牌友赢了一千多，请几个牌友洗头、按摩，还干了那种事情。他一时高兴，就把手机号留给了为自己服务的小姐。这样，隔几天那小姐就约他见一次面。岳亮说完，扑通跪在她脚下。这一晚，她哭得好伤心。男人真不是好东西，守着这么自己的老婆，还要出去打野食。真应了那句话：偷着吃的香。
　　曲天宇哪里知道昨天晚上她的故事，就说：“你在车上睡一会吧。”
　　渭城市文化局在朱雀门里的墙根下，但会议没在局上开，而是在西门外的鸿海宾馆。会议的第一天上午，国家调查组姓方的组长通报了渭城市文化市场存在的问题，市委主管宣传思想工作的副书记晋鸣、市政府主管文化的副市长李菊先后讲了话。下午，千世峰就目前渭城市文化市场的现状做了一个讲话，在讲到近几年文化市场出现的问题时，特别提到了咸余县两个中学生死亡的事件。他说：“网吧里一次死了两个人，这在全国都是罕见的。咸余县文体广电局应该通过这件事总结教训，化不利因素为积极因素，在文化市场的整治上痛下杀手。这次会上，曲天宇同志要就这件事作出检查，并拿出整改的措施……”他锐利的目光，锥子一样落在坐在第一排的曲天宇脸上。曲天宇的脸上阵阵发烫，低下头他想，千局长不是给他出难题，和他过不去。作为市文化局的一把手，渭城的文化市场乱成这样子，他的压力太大了。
　　千世峰讲完后，让曲天宇上台作检讨。好在，来之前曲天宇就有思想准备，准备了一份检讨书。但是，上了台子，他没有拿出准备好的稿子，用口头语言说了三点：一是咸余县文化市场，特别是网吧的现状，二是文化市场管理上出现的问题和漏洞，三是下一步整改的决心和措施。最后，他用沉重的语调说：“作为一个县文化部门的一把手，出了这样的事情，我问心有愧。我会通过这件事给自己以警醒，尽心尽职把文化市场管好，坚决不再出乱子。”没有念稿子，但他的思维一丝不苟，用词恰当，且没有重复，没有停顿。
　　晚饭时，千世峰特意将曲天宇叫到他坐的那桌。他举起酒杯说：“曲局长，今天会上批评了你，不要在心啊。这次的事件你刚上任，主要责任不在你。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承担责任吧。你说呢？”曲天宇站起来，举起酒杯说：“千局长，你批评得很对。责任追究，这是我们党的原则。”
　　千世峰笑了，说道：“想通了就好。我一直担心你有情绪呢。”
　　曲天宇喝了口酒说：“我这个人，不适合当领导。”说完他笑了。
　　千世峰的笑声更大了。“哈哈，我很少听人说他不适合当领导的。别人啊，都是表白自己如何能干，大有能当总书记、国务院总理的才华。你倒好，说自己当不了官。少见，少见，真是少见啊。”
　　同桌坐的，是市文化局的党组书记和几个副局长。他们纷纷举起酒杯，向曲天宇敬酒。曲天宇也回敬了一圈。平时在县上，他是很少喝酒的。那种场合能逃避就逃避，实在逃不了，就说医生不让自己喝酒。可是今天心情不错，他破例了。
　　回到下榻的312房间，才七点半，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刚完。他喝了杯白开水，冲了个澡，躺在床上看电视。频道搜索了一遍，没有什么喜欢的节目。和他同宿一舍的，是高阳县的徐局长。他晚饭后曾约曲天宇去五楼的棋牌室打麻将，曲天宇说他不会。这会儿，徐局长肯定正在牌桌上激战了。曲天宇忽然感到有些无聊。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郑亚雯的。她问道：“曲局，你住在哪里啊？”听说是鸿海宾馆，她便说：“我住在月亮湾大酒店，很近的，几步路。这儿晚上没有安排什么活动，你们有什么活动啊？”
　　曲天宇回答：“别人啊，打麻将的打麻将，洗脚的洗脚，约会的约会，我和别人不大熟悉，一个人在看电视。”郑亚雯说：“那你过来吧。和我住在一起的乾陵区那个副局长回家了。我带着好茶叶，咱们聊聊吧。”她一个人住着？曲天宇犹豫了片刻，说好吧，我过去。他问了郑亚雯的房间号，就下了宾馆的电梯。一路上，他的心一直在矛盾着。一会儿想如此好的夜色，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要拒绝一个女人的温情？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好？说实话，比起关倩茹来，郑亚雯有着更多的女人味。他虽说理智上再三提醒自己离她远一点，可内心里还是渴望和她在一起。一会儿又提醒自己，不能在那儿呆得太久，最多两个小时。这个女人，自己千万不敢沾染。否则，咸余县又会增添一场绯闻。想着想着，他的脚步就慢下来，瞧着自己路灯下的影子发愣。那影子迟疑着，仿佛他的心思。去还是不去呢？看着街上一对对的情侣牵着手，抱着肩，他的心又热乎了。去，凭什么不去？既然已经答应了她，不去反而说明自己心怀鬼胎了。再说，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感受一下她的柔情有什么不好？一种甜蜜的感觉，霎时涌上身心。于是，他便加快了脚步。
　　听见他的敲门声，郑亚雯穿着睡衣开了门，柔声细语地说道：“这么快就到了，看把你急的。”曲天宇觉得她的话里有种怪怪的味儿。
　　“茶都给你泡好了。”郑亚雯忙让曲天宇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双手递来茶杯。房子里的光线不明不暗，郑亚雯只开了壁灯和落地灯。灯管的光在罩子的遮挡下，发出柔和、淡红的韵味。
　　曲天宇喝了口茶，果然是好茶，铁观音。他问郑亚雯会开得咋样，郑亚雯说没有什么实质内容。文化体制改革，涉及到各种棘手的问题，是一个难题啊。怎么改？文化单位和财政脱钩，让文化人都去做生意，这不明摆着要解散吗？说着，郑亚雯便有些生气。
　　曲天宇说：“千局长点名批评了咱们县，咱们成了渭城市在全国的反面教材了。”郑亚雯说：“咱们稽查队只有六个人，全县的文化市场面这么大，实在管不过来。你能不能找一下编委，给稽查队增加些人员？还有，文化市场管理，名义上是文化局牵头，实际上咱们能牵了公安局、工商局的头？那些网吧经营户一见了公安、工商的人来，恭恭敬敬的，跟见了他们的老子一般。他们有实权啊。光那身衣裳一穿，大盖帽一戴，就能震慑住人。咱们文化稽查队的人去了，人家爱理不理的。文化稽查队去年按照市上的文件精神，也配了身制服，可还没有半年，上头就说是违反了纪律，又不让穿了。依我看，文化市场的管理，主要责任应该在公安部门，咱们和工商部门只能是配合。这次只给了你一个人处分，我想不通。其实，真正的责任在公安和工商，凭什么柿子专捡软的捏？”
　　郑亚雯生气时，白皙的脸上呈现出红晕，让曲天宇觉得她很可爱，也更有性感。
　　“说那些话是白说。”曲天宇不敢多看她，端起茶杯喝水。他的心里，已经起了波澜。
　　“我就是想说。我不和你说这些和谁说啊？不说，我今晚上就睡不着觉。还有，还有……”郑亚雯低下头，用右手的的大拇指摸着左手的指甲。那个细节，让曲天宇感受到浓郁的女人味。女人不光要漂亮，还要有味。那种味的感觉，曲天宇用词语形容不出来，只能凭感觉。
　　郑亚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起身端来水壶，猫下腰给曲天宇的茶杯添水。这一猫腰，也许完全是无意，胸前一对雪白的乳房若隐若现。曲天宇浑身燥热起来。郑亚雯似乎意识到了他的目光，脸上闪过一片红晕。她已经有了把握，曲天宇已经对她动心了。
　　添满了水，郑亚雯直起腰，凝视着曲天宇迷乱的目光，含义深长地向他微笑。她眼睛里那颗晶亮的珠子，闪来闪去。曲天宇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家里养过的那只猫，雪白的毛，晶亮的眼，温情地望着他。
　　回到她的座位上。郑亚雯脸上浮现出更多的红晕。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丈夫。既然他都敢出轨，我为什么还要守住清白呢？我为谁守贞洁？今晚，你曲天宇躲不过了。不过，曲天宇不是一般的男人，总得有个过渡啊。她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荧屏上，是《潜伏》的情节。余泽成正在亲吻和他扮演假夫妻的翠平。郑亚雯仿佛受到感染，温情脉脉地用眼角瞄了曲天宇一眼。那个眼神的含义，曲天宇捕捉到了。这么好的机会，如此美丽的女人，放弃了真是一个傻瓜。然而，有了这一夜，他就会再次步入情感的雷池。和关倩茹的越轨行为，是他当时太困倦了，想找一个依靠的肩膀，找一个诉说的对象。那一步迈进去，他已经悔之晚矣，再也不能让第二个女人拴住他的心了。这样想着，他就用手拧着自己的大腿，努力控制着自己生理上的欲望。他在警告自己，这个雷池是千万不敢逾越的。他不能在自己的身后再次打开一扇感情的天窗，让一双多情的眼睛在身后滞留。他明白，自己是个重情感的人，一旦有了第一次，那么自己将终生无法放弃她。不能放弃，便是做加法。人过了四十岁，就该做减法了。
　　郑亚雯去了卫生间。她没有关卫生间门。很快，水声就哗哗响起来。开始，曲天宇以为郑亚雯是在上厕所，但持续的水声让曲天宇明白了，她在洗澡。想到这儿，曲天宇的身体又开始燥热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咽着唾液，心慌意乱地看着电视。他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走和留，都有着充足的理由。留下，免不了儿女情长；走吧，又心有不甘。卫生间的水声消失了，这一刻他的大脑也冷静下来，走出了房间。他的步子轻轻的，做贼似的，生拍郑亚雯听见他逃跑的脚步声。这个过程，是那样的漫长。他想起自己童年时去外婆家，怎么也走不完那段崎岖的山坡……关上门的一霎那，他忽然后悔了。他感觉到，他的这个抉择，让一个女人的自尊完全丧失了。
　　他站在门外，足足有几分钟的时间。走廊上没有一个人，他犹豫着轻轻敲了两下门，可是屋内毫无动静。停了会儿，他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走进了电梯。路上，他在想着，男人是想先要获得女人的身体，女人是想先要获得男人的心。而郑亚雯，却为什么迫不及待的需要他的身体呢？
　　曲天宇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隔壁不时传来提提通通的声音，好像是两个人在打架，后来寂静了会儿，就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气声音和女人肆无忌惮的呻吟。
　　这种诱惑的声音，让曲天宇哪里睡得着。他在一片纸上写着：逃兵、逃兵……写满了一页，又撕了个粉碎。他摸出手机，想给郑亚雯发个信息道歉。如果她原谅了自己，他就马上过去，一路跑过去……然而，他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深深地叹口气，放弃了这个念想。
　　十几分钟过去了，隔壁渐渐安静下来时，就传来男人和女人模模糊糊说话的声音，接着就是开门声、关门声、脚步声，估计两个人完事后出去了。
　　曲天宇想着这下可以安静地睡一觉了，可是才刚睡着又被吵醒了，还是那种熟悉的声音，只不过男人的喘息声音变得更粗重了，女人的呻吟好象没有变，应该还是刚才那个女人，男人却像换了个人。
　　隔壁房间还在折腾着，曲天宇的下体也渐渐热乎了起来，他去卫生间冲了个澡，赤身裸体的，他的脑海里就想象着郑亚雯那鱼一样光滑的肉体。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用毛巾擦了身体。镜子里，他的脸上一片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