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

　　六
　　吃完晚饭后，陈思就来到教室里。教室里的人已经很多了，都在看电视。这时，陈思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就是班花赵雪。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视呢！陈思就站住，远远地看着她。不一会儿，赵雪就感觉到了陈思的到来，但她却不愿意起来，不愿意把座位还给陈思。她一边在兴致勃勃地看着电视，一边用自己的眼睛的余光，妩媚地看着陈思，风情万种。这一幕，被一旁的王恒超发现了，他先是露出很羡慕的眼神，继而就嫉妒万分——赵雪不是没有座位，那她为什么偏偏要坐在陈思的座位上？而且，她发现陈思来了，怎么还不让座？只有一个原因，她喜欢陈思，借此表明她的心迹。陈思如果稍有点头脑，就会发现这绝不是个偶然，“暗藏玄机”！但此时，陈思的小脑袋瓜里面的思维都是直来直去的，简单得很。他从来没想过追班花。他追李雨欣都那么艰难，常常爱得“死去活来”，赵雪比李雨欣还要漂亮，他岂能追得上？他更不会想到赵雪会爱上他，怎么可能呢？就是天壤之别！风马牛不相及！这一点，王恒超随即就看出来了。他知道，如果陈思一旦觉察出来，去追赵雪，一追就成，毫无悬念——而这是他极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他非常喜欢赵雪，光想得到她，谁不想得到最漂亮的美女呢？可赵雪并不喜欢他，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他就应该眼睁睁地看着陈思把赵雪拥入怀中？不，绝不！该出手时就出手！他对陈思所有的羡慕都变成了嫉妒，变成了刀、枪、剑、戟，变成了暗器。于是，他用眼神愤怒地对陈思说：
　　“赶她走，把赵雪赶走，让她离开你的座位！”
　　这个眼神陈思看懂了，看得清清楚楚，他想自己也不能光这么傻站着，赵雪不是没有座位，她可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电视啊！于是，他就走到赵雪的旁边，客客气气地对她说：
　　“赵雪，你起来好吗？”
　　赵雪就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看出，陈思对她的爱意毫无察觉，真是个小傻瓜！可是，她偏偏爱这个小傻瓜，命中注定。她对他没有办法，对自己也没有办法。
　　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唉！
　　当幸福来敲门的时候，陈思却愚蠢地锁上了门，还上上了保险。
　　天真总被现实打败。
　　陈思长着一个固执的不开窍的小脑袋瓜。
　　到了晚上，熄灯之后，陈思闭上眼睛，正要安心睡去，路伟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家还想不想听我讲课？”
　　大家一听，顿时都睡意全无，纷纷表态：
　　“想啊，你又从来不收学费！”
　　“你就是我们94级一班的大家、学者、博士生导师！”
　　“路氏泡妞法名不虚传！”
　　“开讲吧，大家都等着你！”
　　……
　　路伟不紧不慢地说：
　　“如果说错了，大家担待点！”
　　王恒超不以为然：
　　“大侠，您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迄今为止，我们还找不出您有什么错误来，您就是永远正确！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在93级和92级的男生中，流传着这样一句名言，我仔细想来，真有道理。”
　　“那你就赶快说出来！”
　　“那大家仔细听了，这句话是这样的，‘老婆不如情人，情人不如偷着的，偷着的不如偷不着的。’”
　　大家都沉默了，没有人发言，都在深入地思考。
　　陈思一听到，就知道这句话再也忘不掉了。但这句话是真理吗？拥有一个老婆就很不错了，应该对老婆忠诚，应该白头偕老。可这句话似乎在鼓励人找情人，鼓励人发生一夜情。尤其是，“偷着的不如偷不着的”，简直“荒淫无耻”，只有色鬼才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就是把“偷不着的”变成“偷着的”？总在觊觎身边的美女？总是如饥似渴？总是如狼似虎？
　　……
　　如此过了好几分钟。
　　后来，路伟上铺的远明问路伟：
　　“那怎么知道一个女人浪还是不浪呢？”
　　路伟马上说：
　　“这很简单，‘纯不纯，看眼神；浪不浪，看走相。’”
　　“那什么样的走相浪呢？”
　　“走起路来轻佻，随便，兜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真是个行家啊，见解这么深刻！”
　　“不敢当，不敢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言过其实，过奖了，过奖了！”
　　陈思在记忆中寻找走路轻佻的女子，结果，一个也没找到。还是自己的观察不够敏锐？还是自己的记忆残缺，总是粗枝大叶？真是太难为自己了！自己在这个方面确实欠缺，不是缺一点点，是缺很多很多。有点弱智。先天不足，后天难补！唉……这样想着想着，叹着叹着，困意就上来了，渐渐睡去。
　　
　　七
　　今天是星期六。
　　陈思在床上尽情地欣赏《包法利夫人》，真是大快朵颐！他暂时把高芳忘了，第一次追高芳，就遇上个拦路虎，那么凶狠。戚伟好像很喜欢高芳，那他还能追得上？在潜意识里，陈思的勇气剩下不多了。他不想再去高芳的琴房了。一心研究文学。
　　下午，正看着，郭飞拨开了他的蚊帐，很真挚地对他说：
　　“走，咱出去走走，周末了，还不出去，什么时候出去？”
　　陈思一想也是，自己看书看了好长时间，也该休息了，就合上书本，下了床和郭飞一起向外走去。
　　一边走，郭飞一边在观察陈思。郭飞知道，他在陈思的身上使了不少坏，但陈思真的不知道吗？他想知道。他怕陈思“懂”他之后，设下阴谋，悄悄地报复他，让他猝不及防。他真的很害怕！要不，他哪有心思陪着陈思轧马路？
　　他知道嫉妒人是不对的，深深地伤害了陈思，但他就是停不下来。一想起陈思，他就觉得自己无能，无用，卑微，特没面子。想当初，当得知自己被水泉师范录取之时，他也是高兴万分，恨不得一下子蹦上天——他像一条鲤鱼，终于跳过了龙门，就不再是鱼，而是龙了。家里欢天喜地设摆宴席的时候，他就是欢乐的中心，欢乐的主角。可是，自从得知陈思在写作上很有天分之后，他的那些欢乐就被扫地出门，荡然无存。他就变得可怜巴巴，一无是处。不错，自己是考出来了，但将来不过是一名小学教师，一个“臭老九”“孩子王”，一辈子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一辈子暗淡无光，一辈子拿着“撑不着饿不死”的死工资。而陈思就大不一样了，一旦功成名就，就大富大贵了……数不尽的鲜花，潮水般的掌声……到处签名售书，读者遍天下……常常活在聚光灯下，活在闪光灯里……采访的，慕名而来的，接踵而至，络绎不绝……和陈思相比，他就像个收破烂的，甚至，像一个要饭子……陈思什么都有，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多想要陈思的“才”，拥有了“才”，就拥有了“财”！
　　可他注定得不到。那些“才”都在陈思的脑袋里，他怎么拿得出来？就是能拿得出来，怎么放到他的脑袋瓜里？
　　而且，他也不想与陈思分享，他想要陈思的全部。陈思全部的才能，全部的荣誉，全部的事业，全部的钱财，全部的女人，他都想要。他一点儿都不想给陈思，他想霸占陈思的全部。
　　可是，他一点儿也得不到！他可不想吃残羹剩饭！
　　所以，他只能使坏，让陈思难受，让陈思得不到他想要的女人，这样，自己才能好受一些。
　　而在陈思的心中，他的每一个同学都是好人，是绝不会伤害他的。他对待他的同学，就像是刚下生的婴儿一样，是没有害人之心的。他也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他的所谓的“防”等于没有，因为，在他心目中的坏人，是像大灰狼一样，咧着嘴，龇着牙，恶狠狠的，凶相毕露……随时向他猛扑过来！
　　郭飞知道，陈思的内心里有一种他没有的非常可贵的品质——天真。
　　陈思希望他的同学中能有一个是伟人或者名人，他就可以向他学习，能成长得更快一些，“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他不知道他的很多同学是这样想的：最怕自己身边的人混得比自己强！若有人可能会成为伟人或者名人，那就最好在他成功之前干净利索地灭了他（她），斩草除根！
　　他不知道一些同学一想起他，就心如刀割，苦得就像虺蛇的毒液一样……
　　现在，没有人叫醒他。
　　郭飞希望陈思永远都不要醒过来，永远傻下去。但问题是，陈思不是一个傻子，凡是能考上师范的人，智商都还可以，至少是正常的。所以，陈思一定有醒来的一天，就是不知是现在还是将来。
　　如果是现在，就要好好对付他。
　　把他约出来，就是为了全面地观察他，在他“醒来”的时候，做好充分的准备。
　　两个人出了校园，一直往北走。走着走着，郭飞问陈思：
　　“我们干什么呢？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走下去！”
　　陈思也认同郭飞的观点：
　　“是啊，那我们干什么好呢？”
　　“又不到吃饭的时间。”
　　“可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一边走，一边找，我不信，这么大的一个县城就找不到一个好玩的！”
　　“行！”
　　这个县城，越到北面越繁华。走着走着，郭飞突然高兴地说：
　　“有了，你随我来！我们一起唱卡拉OK好吗？”
　　“行！”
　　陈思随着郭飞拐进了一间小屋，里面靠西墙的桌子上摆着一台彩色电视机，右边放着一台VCD，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的男子拿着话筒正在专注地唱着齐秦的《大约在冬季》。一边唱一边看着电视机屏幕上的画面和歌词，唱得不怎么样，但是“用情很深”，关键时刻，唱得“撕心裂肺”！一曲终了，郭飞和陈思都热烈地鼓掌。
　　唱一首歌五毛钱。
　　等这位男子全部唱完之后，郭飞就上场了。他选了黄家驹的经典歌曲《喜欢你》。
　　郭飞最喜欢唱粤语歌曲，粤语歌曲中他又最喜欢黄家驹的歌曲，往往唱得字正腔圆，原汁原味。所以，当他唱完之后，一屋的人都热烈鼓掌。坐在角落里的老板娘不吝赞美：
　　“小伙子，你唱得真好！你是不是音乐班的？就好像原唱一样！再来一首好吗？”
　　于是，郭飞又唱了一首黄家驹的《真的爱你》，依然很受欢迎。
　　唱完这首歌之后，老板娘还想让郭飞再唱一首，但郭飞无论如何也不再唱了，说：
　　“唱得不好，献丑了，献丑了！”就把话筒递给了陈思，说，“陈思，你来唱一首！”
　　陈思接过话筒，却扭扭捏捏的，他从来没唱过卡拉OK，确实不敢唱，就如实说：
　　“我不会唱，唱出来丢人！”
　　郭飞热情地鼓励他：
　　“我这也是第一次唱，不是唱得很好吗？勇敢点，怕什么？不就五毛钱吗？”
　　老板娘也鼓励陈思：
　　“唱吧，来了还不唱？年轻人就应该勇敢，敢作敢为！”
　　于是，陈思走到一摞光盘那里，挑了半天，挑了一首周子寒的《吻和泪》。这首歌没有高音，陈思可以从头唱到尾。
　　唱完之后，老板娘和郭飞都用力地鼓掌，但陈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放下了话筒，不管老板娘再怎么邀请，也不愿意再唱了。而且，陈思也心疼钱，要知道，五毛钱就能买一个肉火烧！唱一首，一个肉火烧就没了；再唱一首，又一个肉火烧没了！平时自己买肉火烧都舍不得，而唱歌唱完之后，什么都没留下，不如吃火烧实在、过瘾。所以，唱完之后，陈思就和郭飞走出了小屋，向学校走去。
　　两个人相处很融洽。
　　这次“旅程”，郭飞发现陈思依然在“沉睡”，心里好不高兴！对陈思的戒备放松了不少。但也不是绝对的放心。因为对于一个很成熟很有心计的人而言，在这个世界上，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他自己！任何人都不可靠，可靠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才不会骗自己，只有自己才不会害自己，只有自己，才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