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54

　　54、大串联的日日夜夜（七）
　　
　　轮船驶过了安庆，航行速度就加快了，等轮船到达了南京水域以后，这里的江面上要更加地宽阔，在宽阔的长江上，你会远远地看到我们建桥的工人们，正在紧张地劳动着，在那长江宽阔的水面上，建设着我国当时最大的南京长江大桥，看着江面上一个个的桥墩“拔江而起”，我的内心深处感到无比的自豪。举目向更远处、在浦口和南京两边的江岸上望去，南京长江大桥两边的引桥已经初见雏形，可以说，在未来三四年内，我国又一座长江大桥将在这里诞生，到那时就可以向全世界展示一下我们的国力。
　　轮船在南京码头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往上海方向行驶，我们越往下走，江面上就越宽，越走，江面上的雾气就越大。这时天已经黑了，在黑暗中，我仿佛就觉得我们的轮船，真像是大海里的一片叶子在随风漂流，我们终于“漂”到了上海的吴淞口，这时已经是半夜了，轮船在灯塔的指引下驶入了黄浦江。
　　黄浦江是上海的母亲河，是上海的地标河流，也是上海的重要水道，我们轮船进入了黄浦江以后，在它的西岸荟萃了上海城市景观的精华，特别是外滩，在夜晚，在霓虹灯的照耀上，如一张一张的、长长的画卷从我们的眼前漂过，使我们从内心感到由衷的惊叹。
　　快到码头了，我们开始了收拾东西。轮船靠稳码头以后，我们挨个排着队下了轮船，找到了红卫兵的接待站。没想到接待站把我们都安排在上海的郊区、一个城乡的结合部里居住，等我们来到住的地方以后，天色已是渐渐地大亮了。
　　我们在上海的住处要比起武汉来说，是要差一点儿。我们住的是平房，要按现在说那个小区应该是贫民窟，感觉房间还有点冷，不过家里不是潮湿的，地下有木制地板，吃饭是小区的公共食堂，自己拿钱吃多少可以去买多少，这样好，这样就堵绝了一些学生们的铺张浪费。一般来说，这里饭菜还是不贵的，一天五毛多钱就能够吃饱，那时我们学生们还是艰苦朴素的，不会去攀比，不会去大吃大喝。特别是我，尽管大人们给的钱应该是足够的，但我还是没有去乱花钱。
　　一般早晨食堂是以大米稀饭为主，愿意吃馒头的还可以去买，不过大米稀饭很稠，再加上点咸菜我就吃饱了，上海的咸菜还是很好吃的，我回来时还想着给家里买一点尝一尝，我出门时吃的饭菜就这么简单，不过中途要是饿了，我还会两毛钱买个小面包、或者是买包麻辣牛肉干“吃耍耍”。中午小区吃的饭，是以大米干饭为主，我们两毛钱再买点炒油菜汤，每个汤里除了有不少的蔬菜以外，还有一小块煮熟的五花肉块，这样就能够吃饱，晚上的饭基本上和早晨一个样，除了咸菜以外，还有其他的菜，不过晚上我们很少在小区里吃。
　　喝的开水自己要到茶炉房去打，上海的水我觉得不好喝，不知道上海人是怎么喝这水的，它那水中喝起来有一股浓厚的漂白粉的味道，真让我们北方来的这些学生们喝不惯。更不方便的是这个小区里，竟没有看到有卫生间，在我们住的不远的地方，只有个搭建的临时厕所，里面只放了个大大的马桶，我看着一点儿都不卫生，对于我们来说，是很不习惯的。当地每家每户都有木制的马桶，到了早晨，那些运粪便的马车过来以后，居民们都要端出马桶来倒，然后一伙人在外面的水管旁边，仔细地拿着竹子做的长刷子，认真地冲洗着马桶，那马桶里里外外洗的和新的一样，别提有多干净了，每天早晨我们出来总要看他们一眼，觉得很好笑，就好像是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有时，我们不得不免费乘公交车进城去大商店的卫生间。
　　今天早晨我们吃了饭以后，都觉得困了，自从坐轮船在路上已经是两晚上没有好好地休息了，而且轮船搁浅又耽误了我们很长时间，我们把背包解开，一上午就在这家里睡了个好觉，中午时分才被同学们叫醒。吃了午饭以后，我们十几个同学都顾不上劳累，商量着先去上海繁华的南京路上去看一看。
　　南京路当时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方，我们在学校时就早早地知道了，当时演的一部电影或话剧叫《霓虹灯下的哨兵》，很吸引我们这些中学生们，学校曾经组织我们去看过话剧和电影，让我们从中受到的教育不浅，里面写的就是上海南京路上，解放军好八连的故事。当然，我们去南京路的目的，除了就是要好好地看一看上海那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以外，还要好好地看一看是不是那里就像电影里说的那样，是一个大染缸，那吹出来的风都是香的。并且我们还准备好了钢笔和笔记本，想拜访一下南京路上的好八连，学习他们的英雄事迹，学习他们是不是就像《爱莲说》文章中说的那样，出自污泥而不染。
　　但是，我们辛辛苦苦跑遍了整个南京路，连好八连的影子都没有找见，有好几次，我差一点都迷失了方向，以至于差一点就回不到住处。
　　我们最后在南京路上找到了十字路口的交通警察，打听了一下关于好八连的下落，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好八连出去野营拉练去了。没办法，既然出来了，我们十几个人，分了几伙，商量着就在南京路上多玩一下。
　　当时的南京路上有很多的老道路，以及解放前的老建筑，位于南京西路的上海国际饭店就是上海年代最久的饭店之一，有三十年代“远东第一高楼”之称，我们曾经站在下面专门数了数楼层的高度，竟然有二十四层之高。它曾经是亚洲最高的建筑，保持纪录达半个世纪之久。我们站在它的下面，仰望着它的高楼还是有点害怕的。听说里面房间都很高级，地下全是铺的豪华的木制地板，住一晚上饭店还是很昂贵的，听说当时房费一晚上就是五元钱，而在上海住普通旅店当时才几毛钱。它的对面则是风景如画的人民公园，我们来到这里玩的时候，这里也是人满为患。
　　南京路上大型商场很多，里面大部分都是清一色漂亮的女售货员，能说一口流利的外语，和标准的普通话。大商场要数南京路的第一百货大楼，这里的商品真的是琳琅满目，吃的、穿的、用的，特别是妇女用的东西应有尽有。看来，上海资本家很多，有钱的人也是不少的，这里远不是我们这些穷学生来的地方。不过，我们这些学生转商店累了，都要挤着去南京路各个电影院去看免费的电影，从中也还能高兴地坐在那高级的沙发座位上，既能够休息又能够欣赏到电影里的精彩画面。
　　当时上海的各大电影院，都是上映的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电影，这些免费的电影，吸引着我们来上海、这些成千上万、无数个外地的红卫兵和学生们，也不知道看了有多少遍。为了消磨时光，我们在南京路的各个电影院都看遍了。可以说在那时候，我们这些学生们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我们又免费坐车来到了外滩，在江边，我们看到了黄浦江上行走的一个个大小轮船，对于我们这些没有出过门的人来说确实感到很高兴。不过，当你要是晚上来到这里，这里到是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那时我们这些人，热情是那么地高涨，竟没有感到多么的劳累，夜晚，当我们又来到外滩后，看到的和南京路上一样，到处都很繁华，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特别是黄浦江的岸边，在马路对面高楼霓虹灯的灯光照射下，在黄浦江边的树丛里，竹林中、草地上、以及长櫈上，真是人满为患。那一个个的情侣，谈情说爱的人们，相互依靠的很紧，他们在江岸上看着黄浦江上的夜景，显得是十分地悠闲和愉快。现在正是在搞文化大革命运动，前几天上海还发生了重大事件，他们丝毫都没有感觉出来。他们一对情人和一对情人之间相互不认得，他们站在堤坝栏边，只间隔有一个拳头那么宽的距离，当时我们这些青春期的学生们看到后很是羡慕他们，羡慕他们在上海的夜生活是那么地丰富。
　　几天以后，我们忘记了劳累，坐着当时的交通工具“铛铛车”，来到了当时上海郊区的复旦大学串联，复旦大学创建于1905年，是中国人自主创办的第一所大学，校名“复旦”二字选自《尚书大传·虞夏传》中“日月光华，旦复旦兮”的名句，意在自强不息，寄托了当时中国知识分子自主办学、教育强国的希望。复旦大学解放后成为了全国的重点大学，又是文理科综合性的大学。
　　来到这里以后，我又感觉到我们不是在这里搞串联，感觉我们是来这里确确实实地参观来了，有很多的外地学生都和我一样。学校里也是贴有很多的大字报，学生们来看大字报的人数多的不得了。不过，我们还是能看到有不少的在校大学生，虽然大学当时搞运动已经停课了，但他们依然是坐在学校的草坪上认真地看书学习,尽管是在蓝天白云之中，经常出现我们人民空军的飞机、在天上来回的飞行巡逻，但他（她）们认真地学习着，而不受其影响。
　　而中午，我们这些外地学生们都要涌到大学食堂里，花点钱排队能买到一个面包、一个大大的黑面包。当时我们都感觉稀奇，因为我们这些内地来的学生不要说是吃了，就是见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黑面包，我一看到这黑面包，不知怎的了，我就想到了前苏联老影片中的电影，那是前苏联十月革命时期、他们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才供应老百姓的黑面包，而没想到我们居然在名牌大学里吃到了，给我们影响很深。可想而知，在当时我们搞的这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不知道我们国家的经济在当时受到了多大的重创。
　　我们同学们来到这里以后，参观了许多学校的大楼，教室，图书馆，感受到这所大学里各种的设施真不错，我想，如果我们将来能够在这里上第一流的大学该有多好啊！如果不是搞文化大革命，我们之中的很多人也许能够来到这里、来到这所高等学府来学习，一定能圆了儿时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