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深藏人才库

　　李静一诉说完之后，有忐忑不安的表情。她前思后想，觉得刘广德作下的孽，自己还给添一笔。她在愁眉不展时，百万年看在眼里。
　　百万年怕用词不当，反被误解会出乱子的。平时在土地改革运动中，他从来没遇到过像刘府大院里的件件事。尤其他看到客厅正面大画以后，对画的作者在心里的敬仰，也产生了一种对才子之辈中语言交流有些畏惧。
　　刚才他观察李静一面部表情后，稍思索一下，向李静一点点头，又微笑着说：“好了李夫人，我懂了。您想多了也想错了。我要多说几句，共产党的政策，没有一人犯罪、株连九族这一条。您丈夫的事，我们从简报上已经看过，他并没有达到汉奸地步。起码他给诚信庄争取来一些福祉，他的那点职权，到不了祸国殃民程度。”
　　王云朗插上一句：“啊，早知这样，说啥也要留住大哥！”
　　赵呈祥掐一把王云朗，嘘声说：“姐，首长讲话咱别打断。”
　　百万年仍然看着李静一，接着说：“李夫人，一个二十屯保长，无非是给日本人跑腿学舌而已。十四年里他没有和东北抗日联军作对，据说还有两次秘密给东北抗联送过两车粮食，这一条爱国精神就足够了。”
　　李静一长叹一声插上一句说：“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那位怕事胆小还爱当官，没赶上好时令。还是怨自己没主见，对共产党不了解。他的出走是我的主意，让他暂避一时。早知是这样，我会留住他为国效力的……”
　　百万年打断了李静一的悔恨交加唠叨，接着说：“李夫人，即使他有卖国求荣行为，他是他、你是你，共产党会分得清好坏人的。现在的华夏大地，已被小日本祸害得千疮百孔，到处是百废待兴。我想，咱解放区缺的是有学识、有文化的人才，所以对您要调查登记，做到不漏掉一位人才和学者。（指一下小李）快，把夫人的简历，和春妮儿的一同调查一下，一并向省委电告。小王，一定要仔细一些，咱算给国家挖到宝藏了。不仅是有开明绅士，大院里深藏四位学者，上级领导听到说不准怎么高兴呢！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像地质家探索到矿藏那样，咱找到一处人才库！”
　　百万年又看着李静一问道：“李夫人，您知道您爱人在什么地方吗？您可以信函告诉他，在给东北抗联送粮这件事，东北局是有过表彰的，他对东北人民是有功的。”
　　李静一摇头，流着泪说：“一切都晚了！他是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去的，真不知道他在哪里。刘广德的外逃，我是罪魁祸首！”
　　百万年挥一下手说：“李夫人，我会向东北局汇报这件事的，发一份简报，假若他能看到，一定会回到您身边的。”
　　赵呈祥走到春妮身边，指着几位官兵说：“春妮儿，（指一下百营长）这位是解放军某部营长百万年同志，（指一下勤务兵）这位是勤务兵小李，（指一下两通讯兵）这位是通讯兵小李和小王。他们不称长官和老总，互叫同志。哎，这些你是知道的，今天是怎么搞的？”
　　春妮儿给各位鞠躬说：“同志们辛苦了。我忘了是咱自己的队伍了，希谅解。”
　　百万年给小李递个眼神说：“小李、小王，做好笔记，先给李静一记一下。”
　　文书小李问道：“叫李静一是吧？告诉我多大年纪？文化程度？在哪里求学毕业？”
　　李静一恢复了正常，拿手绢擦一下泪痕，有条不紊的表情说：“对，叫李静一，木子李、青争静、一横一。沈阳市生人，今年四十一岁。在沈阳城国立学府读国标大，中文系毕业。在读时与刘广德成婚至今。”
　　百万年插问：“李静一夫人，您的美术不是专业吗？”
　　李静一回答道：“是的首长，我喜欢书法和美术，但我的专业是中文系。学府里有课外自修专业的美术、音乐、戏曲等十几个专业。是根据个人爱好参加，也可以不参加。”
　　百万年又插问：“李夫人，您仔细想一下，假如省委新政府和县新政府调您去搞您能做得来的事业，您愿意去吗？说出您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要勉强。”
　　李静一回答道：“嗯，首长，首先说明一下实际存在的是，我的年岁大了，当然也就没有了上进心，要做教学类工作有些吃力了。况且我还有两个孩子，做什么也是拖累。不过，我很想看看外面世界，在中文方面和中国画、书法等方面，还能为国家出一份绵薄之力，我也很想在这些方面发挥一些余热换取酬劳，达到自食其力。”
　　百万年对李静一点头一笑说：“呵，在自我总结方面很谦虚。您的表达能力很好，李静一女士，我们报请上级，听从组织分配吧。（转过身对小李）把李静一的简历整理一下吧，接下来再记好春妮儿的简历。”
　　文书小李看着春妮儿，在思考半分钟后说：“春妮儿，这绝对不是您的真名。说出您真实姓名、年龄吧，还有文化程度。在什么地方、读的什么专业？一块儿说出在哪儿工作的。”
　　春妮儿很有礼节地行个点头礼说：“各位首长，我实名叫乔静春，二介乔，青争静，春天的春，今年三十岁。和我先生程兆祥、化名赵呈祥是在济南国立大学毕业，是大学文化。
　　“毕业后，回到家乡聊城国立学府任教。我先生程兆祥和我被人污告是共党分子。国民党剿共暗杀队，把我们列入共党分子黑名单。
　　“是学院地下党组织里的黎锦华教授通知我们离开的聊城，公公把我们俩送出山海关。那时已不归伪满洲统治，带的纸币无法流通，银元用完时只好乞讨度日。走到刘府时，是当时的当家人刘广德收留了我们。首长，大致就这些。”
　　百万年看着刘王氏、赵呈祥、春妮儿和李静一四位的简历基本查清说：“你们是建设新社会的人才，所以上级要一份详细资料。（看着两位通讯员）小李、小王，马上电告上级，争取今夜前得到准确安置意见。小李、小王，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通讯兵小李和小王敬个军礼说：“请首长放心，一定完成任务。”两人快步离开客厅。
　　百万年看着刘王氏、赵呈祥、春妮儿和李静一说：“李女士、王女士、程先生、乔女士四位，先下去休息吧，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们。”
　　刘王氏走出客厅后，回头向赵呈祥夫妇说：“走，去我的宿舍聊天中等待吧。今天是个不寻常的日子，今天也是我来刘府八年中最高兴的一天。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就是躺在炕上也睡不着。呈祥、春妮儿，走，去我那里熬到天亮，是福是祸挺着吧。”
　　赵呈祥对刘王氏和李静一微笑着说：“云朗姐，这次天翻地覆的改变，对极少数人是祸，对你和大嫂，还有我和春妮，只有福、没有祸。在三年前我去陕西访问时见过，咱今天说了一天的变天，其实不是叫变天，这样运动在山西、陕西的解放区叫解放。”
　　刘王氏一边向后宅走，一边在说：“呈祥兄弟，我没弄明白，最近三天里，你一直在说，可是，三年前为什么八路军没有取胜呢？”
　　春妮儿接过话茬说：“姐，那时候小鬼子还盘踞在中国。中国共产党的八路军，是小鬼子的死敌。再加上国民党百万大军剿杀共产党八路军，哪有八路军站脚的地方啊？后来，也就是小鬼子没退败前一年，老蒋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歪理，和小鬼子共同剿共。哪里还有八路军的立足之地呢？现在国军有美国支持、武器又精良，剿共不得民心，所以节节败退！”
　　刘王氏两眉紧锁，满腹愁肠百结表情说：“现在是没有了小鬼子，中央军不也在搅局吗？共产党八路军能站住脚吗？反正咱都在看着呢，未知后事如何，还看明朝吧。”
　　赵呈祥又对刘王氏一笑说：“姐，您多虑了，您也看到了吧？中央军的老蒋部队，那也叫军人吗？就凭咱的几句话都能吓走他八十名官兵，能有什么战斗力吗？现在八路军是从北边国界向南推，走一处建立一处地方政权。政权建立后有自己的地方武装，再由这支力量去执行土地改革，推翻旧制度，巩固新政权。推出的土地改革法大纲、婚姻法草案是该多么深得人心呐！常言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嘛。”
　　李静一站住脚说：“云朗，这一天来得好快呀。这是马老爷子早就说过的：别看国军有美式装备，一场战斗结束后，那些枪炮战车都得归八路军，以后就别再想国军会回来的。当前的时局势如破竹，用不了几年，老蒋必然没有立足之地！”
　　赵呈祥有些疑惑地问道：“嫂子，马老爷子早就这样判断过吗？真了不起！时间允许的话，一定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刘府之大，大到人才聚集呀！哎，我没弄明白，刘府能养那些吃闲饭的，为什么容不下马老爷子父子俩呢？”
　　春妮儿是为岔过去呈祥提的尴尬问题，她有意转移话题说：“哈哈哈，刘府之大，大到人才聚集是对的。大家看，刘府不够，山东聊城的来凑数嘛！”
　　看到这一幕的场景让人要深思。东北偌大的荒原上，为什么会出现个开明绅士呢？而且还是年轻的女流之辈。原因找到了，就是有文化修养的马老爷子曾对时局有过正确判断。
　　同时，也教导过他外甥刘广德要招贤纳士，走后有人支撑着刘府不出现与时代逆潮流而动。所以，刘广德才四周选人。也是天意，巧遇赵呈祥与春妮有识之士，也就不难理解了。
　　是的，刘府家人就六口，逃走一口、孩提两位，还一位比狗屎还臭的刘广仁。两位夫人还算出类拔翠，是不算多，但再加上程兆祥、乔静春，有识之士的阵容可算得上够强大的了。这位乐观极强的、聊城乔家大院娇艳小姐乔静春，总算又见到了乐模样。
　　刘王氏没有回她的卧室，已经走到了原住过了八年之久的卧室。她不想再见到她的名誉丈夫刘广仁。终于想明白了，一定要不失时机地抓住这次机遇，逃出这座深宅大院，寻求自由幸福。她拉着春妮儿的手说：“走，去你们俩住的窝里混一夜。今夜无眠，让咱在说笑中去迎接明天！”
　　三人去了门房东的原刘广德书房，现赵呈祥和春妮儿的卧室。
　　刘王氏心里还是有个结，总觉着赵呈祥和春妮是共产党派到刘府的说客。
　　她心怀诚意、表面微笑、瞪着一双杏核大眼睛看着赵呈祥和春妮儿问道：“哎，二位，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你们是不是共产党派来的？（抓住春妮的手）春妮，别害怕，说实话。我就想知道真情。”
　　春妮儿无可奈何表情说：“云朗姐，他都和您说过多少遍了，是我们亲眼见到的。我们俩以前真不是共产党，以后可不保准是不是了。”
　　刘王氏疑惑的表情说：“说清楚春妮儿，什么叫以后可不保准是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