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七）

　　侄子水成报到上课以后，水建民去看望了一次。这次慕兰来了，权当尽地主之谊吧，所以，他们相约过来吃个便饭。
　　“笃笃笃——”当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时，水建民正在整理床铺，慕兰在洗刷炊具。
　　她顺手打开门，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立刻笑眯眯地跟自己打招呼：“姑姑好！”
　　“好好！快进来！”慕兰打开门，把他让进来：“你小叔刚才回来，临时找了个地方住着，所以显得拥挤了点！”
　　“姑姑，您别客气！这已经很好啦！”这个大男孩，三年前站在慕兰面前时，腼腆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成熟大方了许多。上衣束在藏青色的西裤中，黄绿相间的圆形校徽在雪白的T桖映衬下特别醒目，黑色背包斜跨在肩部，一副近视眼镜，显得斯斯文文。
　　“叔！”大男孩又对闻声而来的水建民叫了一声。
　　“现在要改口，不许叫姑姑了，叫小婶子！”建民半开玩笑半认真说。
　　“好，小婶子。”水成不好意思地又补叫一声。
　　“建民，干嘛呀！叫什么不一样？”慕兰用责备的口气：“我看还是叫姑姑自然一点。”
　　“那不行！姑姑听起来可以跟我水建民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婶子，特别是小婶子，人家一听就知道是我水建民的老婆！”水建民以为家里人还不知道他与慕兰的关系，故意显摆。
　　“是你水建民的老婆，没有人不承认好了吧？在孩子面前也不给我留点面子。”慕兰知道建民的用意，难为情中夹着幸福的感觉。她端来一杯水：“水成，喝水。”
　　“谢谢小婶子！”
　　“老婆，你错了！我就是给你争面子才这样说的。否则，大侄子心里会说，那万人之上的严肃而美丽的慕校长，怎么会在一个男人房间？这不是影响你的光辉形象吗？”
　　“叔，你跟姑姑的关系我们早就知道啦！”水成笑着解释。
　　“早就知道？像什么样早？”
　　“上个月，姐打电话告诉我们的。”
　　“上个月？水灵专程打电话告诉你们这个事？”慕兰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是一个晚上。”
　　“哦，我想起来了！是我询问水成上学费用这个事，顺便告诉她我调动以及离婚的事情。”水建民恍然大悟。
　　“对！”水成也接过话头：“当时我们大家都高兴死了！一直谈论了几个小时。”
　　“既然自己告诉过老家了，怎么还怕人不知道？明显就是狡辩！”慕兰奚落建民。
　　“哎，你稍等。”水建民避开慕兰的话题，转向侄子：“你们高兴，是为我调回老家高兴还是为我离婚高兴？”
　　“都高兴！”
　　“都高兴？我离婚你们高兴什么？”
　　……
　　水成就把那天与父母亲谈论的实况又转播了一下。
　　“如此说来，我的离婚是众望所归啊！”
　　“可以说是众望所归。大家对小婶子没有一点好印象！就拿我来说吧！在我头脑中她没有留下什么友善印象，都是生气吵架的事情。印象最深的是，奶奶去世那年，我大约，十一二岁吧！当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跟你吵架，反正就记得她扯掉头上的白布，拿着包要走，你拦着她不让走，跟她说了很多很多的好话，哄她不走。她就是不听！当时许多庄邻亲戚，像大爹二爹，常五爹啊，他们都说小婶子不讲理，不懂事等等许多坏话。还有一次是过年吧，那时候我估计才四五岁。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躺在床上不起来，不吃饭，我们大家都饿着肚子等她。我和姐就站在房门口，眼巴巴地等她起来。看到小叔拉她她就咬小叔的手，小叔气得甩手走了。打那时起，我就不喜欢她了！”
　　“就是结婚后第一年回家过春节那次。”水建民接过话头向慕兰解释：“你看外屋挤满了拜年的左邻右舍，大家名义上是拜年，实际上就是看看水建民的新媳妇。而她赖在床上赌气，怎么劝都不行，你说气人不气人？”
　　“哦，就是因为你痴站梨园事件？”慕兰笑着问。
　　“YUESHI，YUESHI”
　　又是事件又是英文，搞得水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事件？”
　　“呵呵——这是我与你小婶之间的秘密。”
　　“哪个小婶？”
　　“DN大学的高材生，你能不能不问这么弱智的问题？”水建民疼爱地佯打了一下爱侄：“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只有一个小婶，那就是你母校的慕兰校长，你曾经叫过的慕兰姑姑。懂了吗？”
　　“建民，别这么较真！水成怕指代不明问一下是对的。”慕兰怕侄子尴尬。
　　果然，水成不好意思地摸摸被叔叔蹭碰的头，然后纠正说：“小婶子说得对！以后为了区别，我就说前小婶，……”
　　“啪”没等“后小婶”三字出口，水成被一本杂志扇了一下：“你小子不长记性！看来我还有必要普及一下这‘前’与‘后’的知识。”
　　“——非要分清前、后的话，其实慕兰同志在前……”
　　水建民一边给慕兰打下手，一边讲着当年两个人的恋爱故事。直到饭菜上桌，还没有说完。
　　“好了，好了，吃饭啦！少在年轻人面前提当年。”慕兰调侃着水建民：“水成，你是学医的。据说，经常提当年的人，离步入老年就不远了！”
　　谁知小伙子却一脸真诚地说：“小婶子，我现在才知道小叔为什么这样急于言表。你们的故事太感染人了！人一生中能遇到这样忠贞不二的感情，是不容易的。我如果是小叔，比他还要嘚瑟呢！这可是一笔人生宝贵的财富啊，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就是。我就属于比较低调的人了，否则，亲侄子能到现在才知道？”
　　“没有你们说得这么好，这么纯粹，这么高尚！不过，说实在的当初帮你们的忙，动机与目的就是听到某人的名字，立刻条件反射，内心就想帮某人的忙，根本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个结果。”慕兰感叹不已：“不说了，吃饭吧！”
　　“来，喝两碗。算是给我庆生！”水建民打开啤酒，倒了三小碗。
　　“水成，你小叔刚来，现在条件还不具备，临时租了这个房子。虽然条件简陋，你就当作自己的家，以后经常回来陪陪他好吗？”慕兰从心底担心建民一个人会寂寞。
　　“好，小婶子你就放心吧！”
　　“刚才你小婶子说她对我们的付出并不纯粹、高尚，那是她谦虚的说法。在我水建民心里，没有人比她纯粹高尚了！当初她爱我时，我们水家一贫如洗，因此，遭到家庭的阻拦而搁浅。之后十几年我们失去了联系，但是她心里的爱一直没有变。三年前，因为你的出现，让她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援助之手。如果不是你爷爷惨死事件的发生，可能我一辈子都不知道她在为我水家默默无私的奉献！她不仅从经济上给与力所能及的援助，从道德情感上旅行了一个水家女主人的义务。水灵如果不是她相救，现在不知道成什么了，我想想都后怕。”水建民如数家珍：“现在，又在我一贫如洗的情况下来到我身边，谁敢说这份情不纯粹，这份爱不高尚？”
　　“建民，不要再说了。我只是遵从内心，凭良心做事而已！”
　　“是的，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解读你另有所图，但是，我水建民心里跟明镜似的，你是彻头彻尾的无私奉献。你在受了很多委屈和冤枉、婚姻已经解体的情况下，还瞒着我、疏远我。若不是去年国庆节小长假的偶遇，或许我们现在还是‘劳燕分飞各西东’呢！”
　　“偶遇？小叔，你们的故事扑朔迷离，太精彩了！我饭不吃，都想听，包括刚才说救我姐的事情！”
　　“你因为处于学习紧张阶段，所以关于水灵的一系列事情，家里怎么可能让你知道？可以用惊心动魄几个字来形容。先吃饭。”慕兰建议说。
　　“是的。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以后有机会慢慢讲！”水建民无限感慨的说：“你小婶三年对我水家的贡献比你前小婶十几年还要大，你说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因为水建民在表述中把苏秦口误成“前小婶”，与自己先前的严厉的规定相悖，所以，侄子水成与慕兰都在抿嘴偷笑。看到好长时间没有回答，水建民才发现婶侄俩的异常：“咦，你们笑什么？”
　　“没，没什么。”水成赶忙否定。
　　“不对！肯定有原因，别以为我酒高了。”水建民一脸迷茫。
　　“你前面普及了‘前’与‘后’的知识，刚才自己却违反了这个规定。你说我们能不笑吗？”慕兰笑着解释。
　　“是吗？我有这样说了吗？”
　　“当然！你小婶三年对我水家的贡献比你前小婶十几年还要大，你说哪个在前哪个在后？”慕兰学着水建民的语气挤兑他：“说人容易，说自己难。不知不觉就说漏嘴了！”
　　“哈哈——看来这个历史问题想绕过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水建民幽默地嘲讽了一下自己。
　　“也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复杂！我认为，只要有一颗平常心，生活自然简单快乐！”慕兰也幽默了一句：“叫什么都可以，前、后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吃饭重要！”
　　“对！非常正确！”
　　“OK！”
　　叔侄俩齐声附和，屋子里充满了一片祥和点气氛！
　　饭后，他们又商量了一下国庆节大家一起回老家的有关细节后，水成就回校了。
　　考虑到人越少越好，晚上六点宴请朱秀峰夫妇的活动，就双方夫妻共四个人。简单地吃了个饭，聊一聊家长里短，然后就握手告别了。水建民夫妇仅仅送了两盒礼物：一盒月饼，一盒特产表示衷心的感谢，对方也没有刻意避让，彼此心照不宣，带着互相的祝福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