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小说】追太阳（十二）

第十三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艾雨歌放下电话，有了片刻的失神。
然后，匆匆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准备着晚饭。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晚饭后，方大哥会带自己去哪里呢？
是去看艾拉吗？这样一想，一丝疼痛的回忆在心海里弥漫开来，枝枝蔓蔓牵扯出一连串她早已不愿回想的、刻意隐藏的那些前尘过往。
雨歌出生于一个贫寒的农家。父亲虽是农民，但却有着极重的传宗接代的思想，偏偏母亲一连生了四个女儿。父亲不死心，还逼着母亲再生，一定要生个儿子才肯罢休。早已被女儿们拖累的筋疲力尽的母亲，背着父亲，悄悄做了结扎手术。
雨歌一直都清楚地记得，那天父亲从地里回家，看到躺在炕上脸色苍白的母亲，问清原委后，暴跳如雷的模样。那是雨歌第一次看见父亲发脾气，那样的歇斯底里、悲痛欲绝。以后的日子，父亲几乎整日都是沉湎于酒精之中的。
一个家，完全由母亲撑下来，里里外外一把手。好不容易能有几个积蓄，也被父亲换了酒。几年下来，母亲的身体垮下来，家里越发地穷。几位姐姐小小年纪就嫁了人。母亲在煎熬中承受不住了，撒手而去。
幼小的雨歌，跟着父亲磕磕绊绊苦熬着岁月。每每父亲喝醉了就会大声地咒骂她，说她是赔钱货、扫把星……这时的雨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躲在角落里，唯有萧瑟的份儿。
雨歌十八岁时，已出落的婷婷玉立。美如淡月的一张脸上，明眸顾盼生波。且唇红齿白，语笑间自有一段风流。平白地就让村里的年轻人无忧的心里，起了一抹相思的涟漪。
而雨歌的父亲，也以为是奇货可居，打定主意，要拿女儿换酒喝。
然后，媒人就上门了，为村长的儿子求亲。这么荣耀的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父亲一口就答应下来。
可雨歌不愿意，她跟村长的儿子曾是同学，知道那小子是个既愚蠢又好色的家伙，她可不愿意把自己的一生，就这么交代在他的手里。可雨歌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对着自己的闺蜜流眼泪。最后，还是她的闺蜜，在一个朦胧的黎明，悄悄带她出村，汇入了浩荡的农民打工者的行列中。
来到这繁华的都市里，雨歌满心茫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能做什么？开始，雨歌跟别的女孩子一样，也去工厂做工。但几个月下来，雨歌就累得吃不消了。无奈，她转而去酒吧做招待。这一下，她觉得轻松了，却总有一些讨厌的男人，色迷迷地纠缠着她。
这让她的心里很是苦恼。
直到有一天，雨歌在窘迫中，与方健相遇。
从那一天起，雨歌就决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了。因为她明白茫茫人海中，自己只是一颗不起眼的草芥。以方健这样一个多金又多情的男人，能够不嫌弃她，就已经是自己天大的造化了。虽然，她知道方健家里有妻子的，但她不在乎。只要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能养活自己，她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她不知道，命运竟是轮回的。
与方健在一起后，他整天都嚷嚷着要雨歌生孩子，而且，必须要生男孩。
他说：“雨歌，我的小猫猫，你得给我生个儿子啊。”
每一次，他来到这里都会摸着她光滑的肚子，殷殷地问：“还没动静吗？”
三个月后，雨歌终于怀孕了。
方健高兴的像个孩子，手舞足蹈地说：“我的小猫猫，一定是儿子的，一定！”
“方大哥，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儿子呢？我喜欢女儿，打扮起来，像花朵一样，多好啊！”
“嗯，女儿好看但没用啊！我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个继承人啊！”
“那，我要是生了了女儿呢？”
“那我就休了你，再找一个能给我生儿子的女人去。”他戏谑地捏捏她灵巧的小鼻子。
虽说只是一句玩笑，但雨歌心里怕极了。万一自己像母亲那样，只能生女儿，不能生儿子……她不敢想下去。怀孕三个月后，她就去做B超，医生说现在还看不出来。过两个月后，心怀忐忑的她再去检查，医生断言是个儿子。不过，还没容她笑出声来，医生用笔点着处方单说：“这个也不是百分百的把握，有时也会弄错的。”
雨歌的心又提溜起来，整个孕期，雨歌都是在忐忑中度过。十月满足，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
雨歌看见方健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起来。
孩子是上午八点出生的，方健下午就离开了医院。整个月子里，都是姐姐在照顾她。满月那天，雨歌抱起孩子，亲了又亲，泪流满面地把孩子交给姐姐说：“姐，求你把孩子送人吧！你要记住孩子送到哪里了？将来我一定要找她回来的。”
姐姐劝她：“妹子，你这么舍不得，干嘛非要送人呢？”
“姐姐，你不懂的，我不能失去方大哥。没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活”
……

送走了孩子，雨歌去公司找方健。
方健再看到雨歌的时候，雨歌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就瘦弱的人，现在变得更加弱不胜衣。她就站在门口，目光里有委屈、有哀伤、还有一种遭受心爱的人冷落后，那种无法言说的楚楚可怜。
就是这副模样，一下子就让方健的心柔软地疼痛起来。他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奔过来，一把揽住雨歌说：“天，你怎么瘦成这样，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雨歌顺势伏在他的怀里，呜咽出声。
这情形，让她想起他们在酒吧里，初初相识的情形。那会儿的方健，就是一座山，任她依，任她靠，那是一种纯粹的，没有杂质的美好。
可是，现在呢？这亲近的相拥，有多少真情呢？至少雨歌的心里是有了企图的。
方健轻声安慰着雨歌，一边解释着说，近段日子忙了些，所以没有过去看她，一边问：“咱们的女儿怎么样了？我还没有给她取名字呢。”
一句话，说道雨歌的痛处，越发地泪下如雨。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你先别哭，说话啊？”
“孩子，孩子死了！”
“什么？怎么会死呢？”
“你不管我们了，回到家孩子就发烧了，姐姐抱她去医院，一次次地去，可还是没有救活她！”说着，又哭。
方健抱紧她，歉疚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小猫猫，是我任性了。以后绝对不会了。”方健说着，便深深地吻住了雨歌……
疏离了一个多月，彼此的欲望如久旱的禾苗，初遇甘雨。办公桌成了他们快乐的欢场。他们相拥交缠在一起，彼此贪婪地索取着，奉献着……
雨歌在这样特殊的地方，承受着方健近乎狂猛的欢爱，觉得又刺激又新鲜。而也正是这一次特殊方式的爱的体验，竟让雨歌珠胎暗结，一索得男……

雨歌在忙碌里，一边想着这些旧事时，忽听开门声，赶到门口时，方健已经走进屋子，正在玄关出换鞋呢。
看见她便问：“饭好了吗？”
“嗯，就好！”雨歌说着，去厨房。方健紧随着进来，帮她往桌上摆菜，一边说：“就我们两个人吃，你干嘛做这么多呢。”
雨歌说：“不多呀，总得让你吃饱了才行的。”
说着，两个人坐到桌旁。雨歌端了一小碗米饭，小口小口慢慢地吃着，眼神却盯着方健，问：“好吃吗？”
方健点点头说：“嗯，挺好，快吃，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雨歌给方健生了儿子后，方健就想给她雇个保姆。可雨歌不同意，坚持在家里自己带孩子，做家务。尤其是做饭，她喜欢做菜，喜欢看方健吃饭香甜的样子，那个过程真的很享受。
现在，听方健如此说，雨歌从享受中醒过神来，问：“去医院？看谁啊？”
“艾拉的男朋友跳楼了！”
“什么？跳楼？艾拉有男朋友了？他为什么要跳楼啊？”
“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那丫头今天找我来借后期的治疗费用。今晚还要做个小手术，就她一个人陪护，我想我们去给她壮壮胆儿吧。”
雨歌不再说话，放下碗，眼睛就潮湿了。
“怎么了？那么少？”
“吃不下，没胃口！”
“别担心，我会把她照顾好的。”方健伸手按按她的肩膀。
“嗯，我知道，可我觉得对不起她，亏欠她的太多了。”
“嗯，这个，以后我们会补偿她的。儿子这几天怎么样了？”
“嗯，今天上午我去看过他了，一直很拒绝戒毒，还缠着我要回家呢。你猜栋栋这小子说什么？他说反正家里有的是钱，还差他吃冰的那几个小钱？”
“这小子，简直是不可救药了！”方健气哼哼地放下碗筷。然后叹了口气说：“算了，先不管这小子了，我们去医院！”

艾拉怎么都没想到，董事长夫妇会亲自来医院，这真是太意外，也太让她感动了。
那会儿，艾拉正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手里摆弄着简捷的手机，查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就在这时，简捷的手机响了，艾拉赶紧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就听见一个陌生女人关切的声音问：“喂，这不是简捷的电话吗？”
艾拉赶紧说：“是啊！请问您是……”
“哦，我是小捷的妈妈啊！这孩子怎么好几天都不打电话回来呢？小捷哪去了？你是谁啊？”
“哦。伯母您好，我是简捷的朋友，他，他受了一点点小伤，正住院呢。因为联系不上您，所以，这几天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
“什么？受伤？怎么弄的，严重吗？”那边的声音有些紧张地追问着。
“哦，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不过，伯母您放心，简捷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我的天哪！好，姑娘，你告诉我小捷住院的地址，我和他爸这就赶过去！”
“好的！”艾拉说着，将简捷所住医院的地址告诉他们。关了手机，艾拉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简捷的父母了。一抬头，就看见了方健跟艾雨歌笑眯眯地站在面前。
“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艾拉无措地说，一遍就麻利地站起身来说：“董事长，您们请坐！”
方健微笑地望着她说：“艾拉，这位是你的，你叫阿姨吧！”
“阿姨，你好，坐吧！”雨歌望着那张酷似自己年轻时的美丽脸孔，心里一阵恍惚，一阵酸楚，眼睛莫名地就湿润了。但她强自克制着，慈祥地微笑着，按着艾拉的肩膀，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柔润地说：“艾拉，你受苦了。”
手指触摸到艾拉单薄的肩膀一瞬间，雨歌好想好想把艾拉抱在自己的怀里，好想好想听她叫一声那个天下女人都向往的称呼。
可是，这只是她心里的渴望，脸上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望着艾拉说：“难道只有你一个人在照顾他，他家里没人吗？”
艾拉微笑着说：“嗯，刚刚联系上，他的爸妈就快赶过来了。”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他干嘛要跳楼啊？”
一句话，让艾拉的脸色沉重起来，摇摇头说：“嗯，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我不想再提了！”
就在这时，谢雨轩急匆匆跑过来，一边说：“艾拉，我来晚了！”
艾拉像见到了救星，站起身来说：“谢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谢雨轩见到方健与艾雨歌，不觉有了小小的吃惊，但很快就对方健微微弯了弯腰说：“方董您好！”转而对雨歌说：“阿姨好！”
方健问：“小谢，你怎么来了？”
“我，”谢雨轩笑了说：“我是怕艾拉一个人支持不了，就过来看看。”
“嗯，好啊！”方健嘉许地说：“在一起工作，就应该这样互相照应，互相支持！”
“嗯，谢谢方董。实际上，我并没有帮上艾拉什么忙，你这么说，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艾拉抢着说：“你们就别客气了，大家这么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说着话，手术室的门打开，简捷被推了出来。艾拉赶紧上前问道：“医生，怎么样？”
那医生看着艾拉微笑地说：“很好，等他恢复过来，一定又是生龙活虎的了！”
“哦，谢谢医生！”艾拉松了一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