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雷泽洞府初相遇

　　刚才与傲颉一番恶斗，又耗费功力为众神疗伤，其实雷夏早已内伤在身，只是不愿显露于众神之前，所以才一直忍着。可当他刚到洞府，还未站定，就发现一位姑娘在里面翻找什么。他的突然出现让那位姑娘吓了一跳，不禁回头大叫着跌坐在地上。
　　“人！”
　　雷夏小声惊呼。其实于他，人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是现在受伤不便被打扰，遂迅速划了一个结界将自己和小夔团团包围，然后便安心就地打坐施法疗伤。
　　那位姑娘见雷夏没有了动静，刚才惊惧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了些许。她壮着胆子小心地走上前，怯生问：“你……就是雷神么？”
　　良久，雷夏没有任何回应。姑娘仔细观察，发现雷夏嘴角处染了些血迹，而且其身体似有微弱金光缠绕，时而人形时而隐约露出龙的面貌，身体始终微颤，似在暗中较量什么。
　　当下，姑娘心中了然，此人必是雷神无疑，应该是在一场打斗中受了伤。于是便不再言语，自行蹲坐了下来，因无事可做，便打量起雷夏来。
　　很多人都跟她说过，雷神是一个长相丑陋、凶狠残暴的恶人。可今天在她看来，却是一翩翩儿郎，眉宇清澈，面若春花，英而无幼稚之气，傲而无蛮骄之志，定如山岳，稳若天地，天真似初生婴儿，伟岸类昂扬丈夫，便是观之一眼，就让人安心至极。姑娘瞧着瞧着便觉得痴了，忍不住伸手欲上前触摸，却无意碰到结界，整个人被弹出了五步远。姑娘疼得哀叫了半晌，再不敢上前，就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看着……
　　且说那十一位天神在天上划分地界，少不得要争吵厮斗一番。偏马神飞蹄一直揪着狗神望都吵闹，埋怨他凭什么刚才替他们立下重誓，说什么甘愿奉雷夏的子子孙孙为天帝，没准哪天他马族也能出个天帝呢！狗神望都开始不愿理会，后实在经不住纠缠，冲着马神飞蹄叫嚷，骂他目光短浅：“你懂什么？我们哪个不是活了亿万年，哪个不是一窝的女人一窝的孩子，只有他雷夏始终一个？哎呀，他呀，对母的不感兴趣。”
　　“那你也没必要……”
　　“哎呀。”马神飞蹄还在争辩，狗神望都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看远点儿行不行？我们现在谁也打不过他，把他哄高兴了，我们不就吃香的喝辣的了！你看虎哥都没说什么！”
　　“哦，也对。”马神飞蹄想了想，虎神穷烈好像确实没什么异议，那想来应当是不打紧了，也就不再追问，可他没想到狗神望都趁他不留意早溜出了老远，他一下子便想起自己的地界来，不敢再耽搁，立即投入到和众神的“混战”中。
　　第二天天亮时分，姑娘揉揉眼，从地上爬起来，发现雷夏还是在原地纹丝不动，便自个儿出洞摘了些果子，她自己吃了几个，还特意拿出最大最好的三五个小心地推到结界之侧，心里却一直猜想雷夏到底爱不爱吃这些。
　　她吃饱了以后环视了下雷夏的洞府。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穴，很大，足可容纳三四百号人，但陈设却极为简陋，连狩猎的工具也没有，尽是自然生长的杂草藤蔓。洞的最深处另有洞穴，走过拐角便又是一处深洞，只有五十来人大小，较外面干净些，一处壁面凹进去了一些，显然是被劈开的，截面极为平整，如床一般，想来是睡觉的地方了。
　　她回到外洞，再环视时，猛然间，发现角落里到处是一些骨刺、果核之类的，还有些是腐烂的肉块，已看不出是人还是牲畜的尸体，显然是吃剩的杂物。她皱了皱眉，心道：这不知积累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这里没有清扫的工具，她只有出去摘了些树叶，折了个树枝，一一将那些骨刺、果核和腐肉清理出去；直到无意中翻到半个老虎头，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后退了两步，定睛后发现不远处又横卧着一个人的头盖骨；再看时，什么鸡鸭鱼兔、羊马猪狗、鸟虫花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不管动的还是静的，荤的还是素的，都有残骸遗存。她吓得连连后退，大叫着跑了出去，蹲坐一旁环抱双臂，浑身抖个不停。
　　雷夏忍不住浅笑了一声。经过昨天一天一夜的疗治，他的内伤已缓解了不少，不禁分了些心感受周遭的一切，虽未睁眼却事事明了。有个人在他的洞府，他怎么都不能听之任之。然而，正是刚才一分心，立时胸口烦闷，嘴角吐了口鲜血出来，由是他不敢再掉以轻心，立即收拢心神，专心运功疗伤。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雷夏的伤势已完全恢复，他慢慢收功并收起结界。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看了看身边昏睡的小夔，他一边为其施法疗伤一边凄然道：“哎，好不容易才修成人形，这下……”
　　言毕，小夔缓慢现出原形，并渐渐苏醒。雷夏抚摸着小夔，安慰道：“不过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你好好休息吧。”小夔点点头便闭上了眼睛。他需要休养数月才能恢复体力。
　　安顿好小夔后，雷夏瞥了眼那姑娘放在地上的果子——她每天都会换成新的。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心里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暖流。他自生来便神力无穷，性好搏斗，龙族中少有对手，经过亿万年的修炼，更是无敌于天下。这亿万年来，每一个见到他的妖、人、兽等，不是毕恭毕敬就是怕得要命，他也早已习以为常，忽而今天有一个这么敢走近他还专门为他摘果子的，甚觉有趣。
　　他走出洞去，见那姑娘仍侧身靠着洞口昏睡。他蹲下仔细端详，只见这姑娘身着粗布兽衣，还有几处打着补丁，细瞧，是以骨为针、以发为线，头发仅以几根瘦骨微微挽起，露出清秀的面容。浑身上下虽极为粗陋，却甚是干净整洁。尽管不比见过的女神、女妖绝美妖艳，却有一种让你无法拒绝的灵气，叫你既敬又怜，甚想亲近。偏雷夏不愿承认，轻声道：“你不好吃，不吃你了！”然后便将那姑娘抱起放在自己的床上。而他刚进去，便有一道黑光落下，原是一条小黑龙，此时尚是个孩童。小黑龙在洞口踌躇徘徊了几下，始终不敢进，索性坐在洞口埋头不语，似犯了错一般。
　　洞内，雷夏坐在边上，目不转睛地瞧着躺在床上的姑娘，右手一直摩搓，很想去握下姑娘的手却终究不敢；过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轻轻地握了一下，却在刚触碰的瞬间又立即挪开，箭一样地跑出来，一出来就瞥见了小黑龙，便厉声叫道：“黑潭！”
　　“啊？”小黑龙没办法，只能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雷夏歪头一想，便明白了，“哦，我想起来了，三天前约好的，嗯，怎么样，没给龙丢脸吧？”
　　“啊？没……”黑潭不敢大声说，害得雷夏差点儿没听到。
　　“嗯，那就好。”雷夏甚是兴高采烈，“我就说嘛，我不去龙也是第一……”
　　“不，是……第五……”
　　“啊？”
　　反复逼问下，黑潭才彻底交代。原本黑潭头天早上就去了天上，他是唯一一个，一直不敢离开；直到晚上，他竟然看到了一只犼飘了过来，顿时火冒三丈，立刻就去追犼去了；追了一夜也没追到，直到凌晨才想起那件事，匆忙忙赶回去，就已经是第五了。排第一的，是鼠神黑曜。其次依次是牛神倨慢、虎神穷烈、兔神白晶、小黑龙黑潭、蛇神柔山、马神飞蹄、羊神漫青、猴神灵醉、鸡神和鸣、狗神望都、猪神哼哈。
　　“黑潭！”
　　“族长，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好好的追什么犼！”
　　“为什么不能追？我是龙耶，与犼势不两立！”
　　雷夏怒不可遏，他刚给龙争了第一，结果就让这条小黑龙给搅了，他怒吼了一会儿，又厉声追问：“那犼呢？”
　　“没……没了……”
　　雷夏一边怒吼一边在洞里乱窜，恨不得立即撞头。
　　黑潭站在原地不敢动，低头战战兢兢小声辩驳：“族长，真的，真的不怪我……我到后来才知道……那只犼……是老鼠变的……”
　　“啊？！！！”雷夏张大嘴巴。与此同时，后面传来“噗嗤”一声笑。
　　那姑娘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躲在暗处偷听，忍不住笑了出来。
　　“人？”黑潭抬起头，望向笑声传来的地方，喜道，“好不好吃？”说着便化出原型向姑娘扑去。
　　那姑娘见此情景，吓得连连后退。雷夏赶紧施法把黑潭拉了回来。黑潭站立不稳，撞在洞壁上，他不得不化成人形，坐在地上“哎呦”地叫个不停。
　　雷夏瞧着不争气的黑潭，又是在那姑娘的面前，狠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简直丢尽了……龙的脸！”
　　黑潭一听雷夏的责骂，委屈地直掉眼泪：“你不是说龙活着就是为了吃吗？还不是跟你学的！”
　　“滚！”雷夏瞪着黑潭，黑潭不敢逗留，立刻化成原型飞出去。
　　待雷夏回头看时，那姑娘依然在捂嘴轻笑。她委实没想到，如此神力无穷的雷神竟有这般童真，当发现雷夏在看她时，顿时止住了笑，两眼汪汪地望着雷夏，令雷夏如触电一般。
　　那姑娘望了一会儿，便自觉害羞，遂低下了头，然当再次抬头时，雷夏早已不在。那姑娘在洞中仔仔细细环顾了一遍，没发现雷夏的踪迹，不免有些失望，只好坐下来原地等候。
　　雷夏没有走远，只是恰好追上了虎神穷烈。彼时穷烈正于云中飞行，雷夏二话没说，直接把穷烈拽了下来。
　　“啊？天帝啊，您有何吩咐？”穷烈定神之后，半恭维半讥笑地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你帮个忙。”雷夏面无表情。
　　“什么忙，只要龙哥有言，我虎族万死不辞！”
　　“嗯，那就好！”
　　言毕，雷夏就施法将穷烈打回原形，而且将其身形越变越小。
　　“啊？啊？诶？诶？龙哥？您这是……”穷烈疑惑不解，他仔细想了想，他好像没得罪雷夏，反而在与傲颉争斗时他还帮过雷夏。
　　“没什么。”雷夏依旧面无表情，“就是想请你去抓下老鼠，什么时候把老鼠抓完了，我就恢复你的真身。”
　　“啊？不是吧？为什么呀？”
　　“老鼠骗了我。”
　　“那凭什么让我抓啊？”
　　“我喜欢让你抓啊！”
　　“你！”虎神穷烈怒吼道，“雷夏！你要是再不给我恢复，从今以后，龙与虎，势不两立！”
　　“我怕你呀？”雷夏有恃无恐。
　　穷烈气得上蹿下跳，奈何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原身，忍不住狂叫，竟不再是老虎的声音，而是“喵喵喵”。穷烈气得更是上下跳个不止。
　　雷夏仍然面无表情地瞪着穷烈，冷冷劝道：“兄弟，你要是再不去抓老鼠，那可就抓不完了啊！”
　　“你！你等着！”
　　随着几声“喵喵喵”，穷烈便消失在树丛中。雷夏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他又游荡了些时候，直到夜幕降临才返回雷泽洞府。发现那姑娘仍在，他故意拖着不回来，就是想让她赶紧离开，谁承想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