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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树娥(第二章(38 ,39)章节)

作品名称:拓跋树娥      作者:刘牧之      发布时间:2012-07-26 13:02:54      字数:4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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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氏和树娥分头去要饭。树娥引着树根无意间跑到了南泥湾的公社大院。姐弟俩穿过几排平房找到了后院的灶房,看见一个老汉正在洗锅,树根过去倚着门框小声说,你们给我吃点儿啥,爷爷。那个老汉放下手里拎着的饭勺转过身子,一边在围裙上擦着双手一边说,唉,娃娃,听你口音像是绥德人。树根的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觉得这老人挺和善的,心里便不再胆怯。哦,爷爷,俺就是绥德人。老汉随手接过树根的小碗,在菜盆子里面挖了一勺子剩菜盛在里面,又从蒸笼里拿了两个大馒头分别递给树娥和树根说,你是绥德哪里的?树娥咬了一口馒头说,我家在绥德徐家崖公社。
  这个老汉姓刘名海刚,老家是清涧的,和绥德是邻县。刘海刚拿了两个小板凳让树娥姐弟俩儿坐在小饭桌前慢慢吃,然后又问,那你姓什么?树根咬了一口馒头,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俺姓拓。老汉噢了一声说,你姓拓,你哪里的老外家?你妈娘家是哪里人?树娥吃了一口菜,伸长脖子翻着白眼儿使劲儿咽下去,然后回答,我老外家是殿房里的,姓汪。刘海刚接着问,那你几口人,你家大人呢……
  刘海刚看着树娥和树根吃罢饭,又给树娥了几个冷馒头。好娃,噢,把饭吃了,你回呵,给你妈说,我停一会儿就来了。树娥转动着一双大眼睛迷惑不解。刘海刚认真地说,你回去给你妈说,我认亲戚呀。树娥这才明白了,说,噢。引着树根拿着馒头就往回走。刘海刚冲着他俩的背影说,不要叫你妈饥肚子,回去把你妈哄得高高兴兴,噢。
  树娥领着树根回到破营房,汪氏已经回来了,正在给小树苗喂稀饭。树娥对汪氏说,妈,公社里有个姓刘的老汉,叫个海刚,咱的情况他一全清楚,说我老外婆家,他也能解下。说起你,他也能知道。正说着,刘海刚已经寻来了,一进门就兴奋地问汪氏是哪里人。汪氏怀里抱着小树苗放下饭碗,上下打量着这个面目慈祥身材硬朗的陌生老汉说,俺们是绥德人。
  刘海刚喜得眉开眼笑,你们是绥德人,我是清涧人!清涧和绥德过去是一个县,汪氏的舅家就在清涧,汪氏于是说,大叔,你是清涧人,清涧哪儿的?刘海刚说,黄崖的。汪氏眼睛一亮,又惊又喜,你是黄崖人!我外婆(舅奶)就是黄崖人,俺是吴文治的外甥!
  吴文治?吴文治是俺表哥!刘海刚立即接口道。说来说去这下竟成了亲戚了!真正论起来刘海刚是汪氏外婆的亲侄子,汪氏应该把老汉叫表叔。汪氏把孩子交给老拓跋对刘海刚说,大叔,老人家,你年龄大,我叫你大叔。刘海刚眯缝着眼睛笑呵呵地说,噢噢,就是大叔,我和你妈妈是一辈子人。汪氏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下好了!好很!老拓跋和树娥听说在这儿有了远房亲戚自然也非常高兴。刘海刚说,以后你就顶我的一个女子!汪氏连声说噢噢。刘海刚又问老拓跋,那你怎么下来的?老拓跋长叹一声,唉,安户来了没安下,这会儿逃荒要饭呢。于是就把全家的经历大体说了一遍。刘海刚看了树娥一眼,哦了一声点点头,口里喃喃地说,安户来了,没安下。汪氏接口说,在新窑台人家把俺们赶出来了。俺们上不上,下不下,东东西西啥也没了。刘海刚说,那咱下去,俺台台那儿有个窑窑儿。汪氏心里涌出一股暖意,心想,出门在外有个熟人就是不一样!于是说,唉,我们出来好几天了,这下好了,我有了老外家了,有人管了!刘海刚说,唉,再是这了,娃,不要怕,不要再胡乱走了,噢,咱走,下去到大叔窑里。不紧张了,就住在大叔家里,端起黑户了,大叔给你打理,把你藏起来;实在抗不过去,大叔给你通风,你再逃跑。
当天下午,刘海刚就把汪氏一家引到家里安顿在后院崖上的草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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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海刚的命也苦,十来岁就离家出来做事,前几年年纪大了,才在公社找了做饭的差事。刘海刚四十岁才结婚,婆姨高氏比他小二十岁。高氏身材高挑,长着一副圆盘盘儿脸,留着两根长长的髦辫,人都说是福相。高氏的娘家在青海,因为家里穷,远嫁到了清涧县,可怜得受了好几年罪。后来,她男人得罪了一伙恶人,人家用炸药把他屋里炸成了一堆瓦砾,她男人当时就没得出来,撂下两个没成年的娃娃。高氏没有办法了,就把娃娃给婆婆留下,经人介绍独自走到南泥湾跟刘海刚成了家。高氏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老刘年纪比自己大二十多无所谓,只要能吃喝上不受气,手里不缺零花钱就行。过了几年,高氏又给刘海刚生了一个女子和一个娃子。后来,高氏的婆婆也老了,高氏就叫刘海刚给她把前夫的两个娃娃也养活上。刘海刚心底良善,亲自把两个娃娃接来,而今一大家子人亲热得很。
  高氏听刘海刚说汪氏是老家的亲戚,说,那我怎么没见过,也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刘海刚就把老拓跋一家的情况以及和自己的关系给高氏仔细说了,最后郑重介绍说,这就是我姑姑家的老三(刘海刚把树娥的老太叫姑姑)的孙女,这是咱正儿八经的亲戚。你把咱上窑里拾掇一下,叫这一家子住咱屋!高氏也很欢喜,唉,能成么,还来个亲戚!亲热地拉着汪氏的手问这问那。
  院子里的后崖上有一个平台,上面有几间烂窑放着农具、柴火等杂物,还剩了一间空着。刘海刚取了两把扫帚叫老拓跋和树林把窑里打扫干净。高氏从箱子里取出两张白纸,又烧火用小铁勺打了半碗浆糊,和汪氏搭手把窗户糊了。老拓跋这才指挥着树娥和树林七手八脚把平板车上的东西全部搬了进去。
  天色擦黑时,高氏拿了一袋子大米、一盆子小米上到后崖,给汪氏放在门边说,你们别嫌少,这米给娃娃烧点儿稀饭,噢,再要什么我也没有了。刘海刚家的粮食也紧张,谷子少,就是玉米多一些,也仅仅刚够吃。汪氏连声道谢,感慨地说,唉,大婶子,哪里都有好人呢!老拓跋觉得过意不去,说,噢,这就对了,只要有地方住就好了。我们这一家来就可害你呢。高氏轻笑了一下说,害我们也不嫌,谁没有个三灾两难的。高氏害怕娃娃晚上受冻,又下去抱来了一些柴火整整齐齐码在窗台下边。
  刘海刚在镇上的人缘好,平常来家里的闲人也多。邻居们听说刘海刚家来了逃难的远房亲戚,吃过晚饭都来串门看望。他们有的端来剩米饭、剩面条或者剩菜,还有馍馍,叫老拓跋一家人吃;有的端来面、米汤和稀饭什么的,叫孩子们吃个肚子圆。汪氏高兴得手忙脚乱,热泪盈眶,赶紧把稀饭热了给小树苗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喂。老拓跋和树娥姐弟几个每人吃了一碗剩面条或者剩米饭。树林和树根、树叶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吃了一顿饱饭,一个个抹着嘴挺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在窑里神气地走来走去。树叶和树根看见崖下站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兴奋得跑上跑下,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第二天一大早,鸡刚叫过两遍,刘海刚一家就起床了,大家洗脸、梳头、烧火、做饭。汪氏和老拓跋也早早起来简单做了点儿饭,树林、树叶和树根还睡着,汪氏不忍心叫醒就把饭在锅里留着。

  饭后老拓跋到镇上转悠去了,汪氏叫树娥照看着弟妹们,自己下到院子里和高氏拉话。刘海刚一大早就到公社去了,两个大孩子也上班去了,两个小的上学去了,只有高氏一个人在家。高氏刚刷了锅,看见汪氏揭开门帘进来立即满面欢欢喜喜地让上炕。高氏不会做鞋,低头看见汪氏脚上的布鞋惊奇地说,吆,看你咋穿的那鞋好得很!汪氏立即爽快地说,你有布没有,有布了我给你做!高氏不好意思地说,衣服烂了我也不会缝,烂衣裳可多了……,哎,我还不知道你叫个啥?汪氏笑了说,大婶子,我叫个秀英……,你叫我树娘的就对了。高氏点点头噢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打开床头箱子翻出来好多旧衣裳,叫汪氏拆了打成褙子,给自家每人都做一双鞋。高氏给汪氏取了剪刀,两个人都盘腿坐在热炕上用被子盖着腿面,一边拆衣服一边拉着家常。

  汪氏环顾四周艳羡地说,大婶子,你看你,吃有吃,住有住,喝有喝,俺大叔给你打的粮食瓮里放得满满的,炕上也给你铺得满满的。高氏两眼出神地看着汪氏用剪子尖挑着线缝,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很满足地说,你大叔刚跟我结婚就给我说,你就是我家里的主人,工资钱下来了你领,花不完你就存了,花多花少,存多存少,我不管。嘿嘿,你大叔这人好。汪氏嗤嗤扯着线头说,你看,这多好,我大叔领多少工资,全都由你掌管。你想吃甚,你就给你买上点儿甚。你不缺粮,也不缺钱。高氏盯着汪氏的手自言自语,唉,你大叔心好,就是脾气不好,爱喝酒,今天吵架,明天骂仗,我心里也难过。高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说,我一手把这个娃娃奶大,受了大罪了,现在娃不认我这娘,也不叫我这妈。高氏指前夫的孩子。

  汪氏想,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大婶子竟然也有自己的难场,就说,大婶子,你也不要难过。虽然你辈分大,比起岁数来也不大。想不到你也是苦命的人,你听我给你说,你看,你的两个娃娃小时候调皮,我大叔吃气,你也吃气,没有办法。娃娃大了,就乖了。高氏垂着头没有吭声,却一把一把抹起眼泪来。汪氏赶紧劝道,大婶子,俺大叔虽然比你大二十来岁,不管咋样,你跟上俺大叔家里够吃,过上几年,熬得这两个娃娃都长大了,叫娃娃学一个手艺。汪氏停了一会儿又说,大婶子,你好着呢。你看我这出门在外,盘盘算算没有一个打算。我男人……,唉,提起来心里难过。想起自己的处境,汪氏也不由得伤感起来,眼睛红红的。汪氏低着头哽咽着说,大婶子呀,你看我难不难?我一家几口子人,全部靠我一个女人家,我也没主意。大婶子,你给我做个主,想个办法。高氏擦了一把眼泪说,你也别熬煎,噢,你暂时受一个可怜,受两天罪,噢。我给咱瞅着,给二女子找个对象,给你把户口安下。汪氏强作欢颜口里噢噢应着,心里却难过得想哭。
  高氏和乡邻给的那点儿粮食很快就吃完了,实在没有什么吃的了,老拓跋就叫汪氏向人家借一碗米或者一碗面。汪氏不同意,说,咱轻易不敢给人说这种话,小心人家说咱是骗子。老拓跋哭笑不得,说,你看咱都到啥地步了,你还这么好面子。汪氏固执地说,咱是出门在外人,穷归穷,不要叫人背后指脊梁,如果咱叫端黑户的撵走了,人家就会说,那家狗日的骗了我的一碗米,骗了我的一碗面,狗日的不是熊,跑了。这一碗米一碗面也救不下咱这七口子人命,早叫人家说,晚也叫人家说,叫人家骂个死不下。老拓跋心里盘盘算算也对,咱背井离乡的,人穷,受点儿苦,受点儿恓惶,可别叫人家拿下眼观。于是说,娃他妈,你说得对,咱不借了!

  绥德人穿鞋全靠自己做。汪氏给高氏把鞋子做好了,棉鞋底厚厚的足有一寸,掂起来沉甸甸的有一斤重。周围的几个邻居来串门看见了,一个个拿在手上左右端详,喜欢得不成,都夸奖说,吆,人家做的这个鞋真好!汪氏笑着说,出门在外,人不能哄人嘛。大家交头接耳一阵子后,问汪氏能不能也给她们做几双。汪氏爽快地说,行行!给你们做!

  高氏一下子也高兴了,和汪氏对视了一下眼光,和那几个邻居说,瞧这一家人也可怜得,噢,在人家那儿落户也没落下,可怜得到处乱转。你们再想要了,他们闲了给你做下,一双鞋你们看给多少钱什么的。你们有米了面了,也叫这家人吃着,噢?汪氏看着高氏心里充满了感激。

邻居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说,能成能成!他们有些人也会打褙子做鞋,但是没有汪氏娘们俩做得好。左邻右舍的婆姨们纷纷回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又都回来了。她们有的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料对汪氏说,我这有双鞋,你给我做一下。叫汪氏给打褙子、纳鞋底、做鞋;有的把打好的褙子和鞋底子捆得整整齐齐的,只叫汪氏和树娥给上鞋帮儿;有的还把脏衣裳拿来叫汪氏拆洗。汪氏高高兴兴地把这活儿都接了。

老拓跋一家在刘海刚家的闲窑里住着,靠着汪氏和树娥干这些杂活糊口度日。每天吃完饭,洗碗的活儿就交给了树林,汪氏坐在窑口一个腿上放着麻线,另一个腿上睡着小树苗,手里嗤啦嗤啦扯着麻线纳鞋底。树娥帮忙拆洗衣服、打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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