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痛苦的人

　　
　　一
　　前两天，初三年级主任胡老师向夏学萍透露了一个让她惊诧不已的消息，她们班的段立民和刘艳铃正在热火朝天地谈恋爱，一开始夏学萍以为胡老师是不是和她商量想把这件事告诉学校，这样一来这两个孩子很有可能就会被开除了，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直听胡老师说完话心里就松了口气，看来在这件事上他的看法和她还是一致的。胡老师说，年轻人谁还不会犯点错误，只要改正了就好，本来这件事我也不想告诉你，可就怕他们两个越陷越深了，影响学业事大啊，这件事你还要分别和他们耐心的做做心理工作，你们班的段立民倒挺有意思，怕我告诉学校还买了条熊猫香烟拿给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我抽的这个牌子，这样你代我把买烟的钱还给他吧，咱们为人师表，总不能在学生的心目中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吧！
　　胡老师走后，夏学萍一直在反思自己，为什么自己班上的学生发生了严重的早恋问题自己却没有丝毫察觉呢？而班上的其他同学也存在这类问题吗？一直以来，她的心中总会有一种错觉，自己班上的同学比别的班要省心的多，而他们正处在懵懂的青春期，爱幻想爱思考的他们又怎么会不犯错误呢？看来在班级进行一次关于早恋问题的主题班会进行教育已经势在必行了。
　　正在夏学萍准备找段立民和刘艳铃好好谈谈的时候，她又得知了吴亚飞住院的消息，宋东玫为吴亚飞请假的时候只是说吴亚飞得了重感冒，休息两天就能上课了，两天过去了，在她的一再追问下，宋东玫才支支吾吾地告诉她吴亚飞住院了，而且伤势不轻，她也才知道上周的那天晚上吴亚飞根本就没有呆在宿舍，难道因为吴亚飞和李彩艳也早恋了，而且还因为如此惹出了祸端？为什么自己的学生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严重的问题，她却预先没有一点察觉，学校对毕业班的学生有明确规定，如果发现住校生有夜不归宿行为的一律开除，更何况吴亚飞还在和李彩艳谈恋爱。当夏学萍从宋东玫那里得知这一切时，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她原来在这一届学生上初一的时候就可以调回省城的，拒绝了大城市风光体面的工作，丢失了自己最珍贵的原来以为固若金汤坚如磐石的爱情，去悉心呵护她身边的这一群孩子时，他们却怎么也体会不到自己的良苦用心，总是在不断地给自己制造祸端，她已经感到十分的疲倦和脆弱了，她真想此刻就收拾起行李，离开小镇和校园，离开这些不给她争气的学生。这是宋东玫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夏老师在她面前伤心落泪，在宁静的花坛边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手足无措地凝视这夏老师那张美丽而伤心哭泣的脸，终于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夏学萍一叠纸巾，夏学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哽咽着说不出话，她拍了拍宋东玫的肩膀，示意让他离开了。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困扰夏学萍最大的依然是感情问题，她已经作别了自己最美好的年轻时光已经站在二十多岁的末梢上了，父亲在年初也由小镇调到了县政府担任了主管城建工作的副县长，给她介绍对象的人越来越多，而和他同在一所学校的蒋超对她依然穷追不舍，她和冯静的关系也越来越僵硬，每天下课或放学之后，她便匆匆地离开学校在街道上盲目地转悠或者去镇上的文化站找几本书看看，她无法去面对蒋超那炽热的眼神还有冯静对她的嗤之以鼻，她从学校其他老师那里得知，心高气傲的冯静有空就向别人说夏学萍怎么怎么勾引蒋超从她的手里把蒋超抢走，其实蒋超和冯静的关系也已经处在一个几近崩溃的边缘了，这样冯静的话也就越来越污浊不堪了，虽然她没有当着自己的面，可是这些恶毒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扎在了她的心口上，使她坐立不安。
　　在省城的蓝约十月份终于寄来了他的信，翻看着洁白的信纸，夏学萍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蓝约悉数告诉了他这段时间的生活还有和一个叫代琦的女孩的恋情。自从5年前分配到小镇中学，夏学萍除过对蓝约的思念，却从未掉过泪，或许她和蓝约的爱情就要碎裂在这无声的泪水里了，除过痛苦她还带着几份懊悔和自责，五年的时光里，蓝约给她写了无数封信来过小镇好几次，每一次他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给过无数次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可每一次都被她大意地疏忽了，直到此时的失去才让她觉得弥足珍贵，蓝约告诉她那个叫代琦的女孩是公司总裁的女儿，和他在一起同事五年了，女孩不同于其他富家的千金，习惯挥霍爱耍性子，她的个头很高，生的很美，身边总是有数不清的追求者，她的性格温和而又善良，对他总是体贴入微，五年了，足以考验一个人的耐心还有对爱情的忠贞，他做到了，他现在爱着的那个人仍然是夏学萍，代琦也做到了，她一直没有放弃蓝约，蓝约懂得，一旦代琦向他开口，他就要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了，五月份的一天，省城下着一场一场大雨，他和代琦两个人都躲在世纪商厦里避雨，代琦第一次向他提出了结婚的请求，他知道这个艰难的选择终于开始了，那天两个人打着一把折叠伞走过了花香肆意的樱花东道，他不由得想起了夏学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没有她的音讯了。他已经选择了代琦，他又该怎样面对夏学萍呢……他和代琦已经商量好，明年春天在省城举行他们的婚礼……
　　收到蓝约来信之后几天里，夏学萍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陷入巨大的痛楚和惆怅之中，在一周时间，她一反常态地接连见了许多个别人介绍的对象，每次她都无缘无故地中途离开了，气得那些中间人在背后捶兄顿足，在这个红尘俗世，有很多人是奔着她的家庭和容貌而来，在茫茫人海遇见一个她深爱的人又谈何容易，夏学萍很难想象自己可以在哪里再找到一个像蓝约如此爱她的男人。
　　十月的一天，蒋超终于找到了她，他已经全然没有了在运动场上龙腾虎跃的生气，他低垂着阳光而黝黑的脸庞叩响了她宿舍的门，门是开着的，她让了他进来，与她的预料截然相反，蒋超不是来向她求爱，而是向她告别。蒋超的出身卑微，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他一直靠从未读过书的父亲卖力气辛苦挣钱供他读完大学，大学毕业后，家里的条件略有改善，但劳动惯了的父亲依然不顾他的阻拦成天在建筑工地当小工，操劳一生的父亲一直向儿子隐瞒着自己的病情，直到病情恶化十月初的一天头晕目眩的他从脚手架上摔落下来。经过检查医生告诉他，他父亲的摔伤并不严重，但长年积累的风湿性心脏病由于没有适当的治疗已经发展成心脏瓣膜双损，病人如今已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如果不能及时做手术，他随时可能终止生命，医生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划过了蒋超的脸庞，医生告诉他对于他父亲的这种病情，最好到省城的大医院去做一个心脏瓣膜更换手术才能彻底根除，但这样一个手术花费巨大，至少也要七八万元，如果条件允许，就赶紧去做手术不要再耽误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蒋超找遍了自己的亲戚朋友只凑够了三万元钱，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冯静向他伸出了援手，从他们的高中时代起，还是同学关系的冯静就一直深爱着蒋超，大学毕业后冯静本可以去县城甚至地直机关工作的，但为了蒋超她还是回到了小镇中学，十年了，已经足够证明一个人对爱情的执着，冯静虽然算不上漂亮性格也有些孤傲和蛮横，可她能一如既往地爱一个男人这么多年，这却也是她的优点，十年了，就是一块坚冰也将被这份痴情融化了，何况只是一个凡人的蒋超，蒋超告诉夏学萍既然一直等不到她和最深爱的她在一起，倒不如和一直深爱着他的冯静在一起，这样三个人的痛苦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而他的这些痛苦是终究要被不久的婚姻和此后平淡的生活所磨灭的，等到这个礼拜结束，他和冯静都会被调到县城，冯静去政府旅游局上班，这是一份闲差，本来她张罗着要调他去教育局，他一时放不下自己的专业便选择了县城中学。其实有这样一个有着复杂身世背景出身显贵的恋人，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明年春天我们的婚礼就要举办了，到时希望你不要缺席。那天下午蒋超在夏学萍的单身宿舍说了许多话，夏学萍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心里一阵落寞和痛苦，又一个爱着她的男人要离开她了，而且不久之后将举办他们的婚礼，她说不清是喜是悲。
　　蒋超和冯静离去的那天，夏学萍一直呆在宿舍里没有露面，接连的打击已经使她显得精神恍惚而憔悴，她选择了热闹的送别中安静地独处，她确实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下来去思索一些问题了。
　　没过几天，夏学萍的班上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先是段立民和刘艳铃，接着是吴亚飞和李彩艳，吴亚飞还住进了医院，这所有的一切来的那么快而又悄无声息，经过感情累累创伤的她再也承受不了这种负荷了，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重如千钧的压力，一直以来在外人看来外表柔弱的她却有着坚强果敢的性格，哭过之后她开始认真地思考当初没有离开小镇校园去省城和蓝约在一起会不会就是一个根本无法弥补的错误。宋东玫告诉她吴亚飞的事情的那个晚上，夏学萍在宿舍里找出了蓝约写给她的每一封信，厚厚的一沓信一件件扔进了火盆里，望着明亮而跳跃的火焰，她平静地做出了一个决定，等她处理完手头的一些事情，就马上离开小镇中学，留在这里，她只会陷在过去痛苦的回忆之中，她的确需要一种全新的生活了，可是，她应该去哪里呢，她又该去向哪里呢？
　　夏学萍一边私下整理着自己手头的资料，一边在班级组织了一次特别的班会，她和全班同学讨论了一个对他们来说比较敏感的话题，那就是早恋。我们可以看到坐在教室下面的段立民和刘艳铃还有李彩艳一直低着头，人生的旅途中时时会有美好的风景，错过了这一处，你还可以在下一个驿站领略到，如果在一开始就因为美丽的风景而驻足不前甚至深陷其中，那么你的人生就会残缺许多应有的内涵，每个人的一生都是要担当许多责任与义务的，如果仅仅是因为早恋而使自己丧失了进一步成长和学习的机会，在今后的人生中，你将很难担当起那些应有的责任与义务，青涩的果子摘来并不好吃，但如果你们等到成熟的时候再去品尝的话，那样意义就截然不同了，等你们年满十八岁长大成人又考上了大学，不仅老师不反对甚至还会支持你们轰轰烈烈地谈场恋爱，老师也不怀疑你们其中的一些同学之间的感情出自内心，把这颗心暂时的收藏起来吧！如果是一份执着的感情，它是会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的……其实这场讨论只有夏学萍一个人在讲台上讲着，所有的同学坐在下面鸦雀无声地凝听着她的每一句话。夏学萍离开教室转身的那一刹心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走出教室她就将不再是初三二班的班主任了……
　　当天夏学萍就直接向校长递交了辞职报告，校长告诉她可以给她一周的时间再认真考虑一下，能将初三二班带到现在这样一个程度，相信在毕业终考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她是不会甘心的。那天下午心烦意乱的夏学萍正好接到了田晶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田晶询问地区电视台最近考录记者播音员和编导夏学萍参加了没有，区县的电视台每晚都在播放通知呢，她想夏学萍去参加考试的话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这的确是个得来不易的机会，考录时间只剩下短暂的两天时间了，第二天夏学萍便去了位于长庆路的地区电视台参加了笔试和面试，两场考试她感觉发挥都不错，她应聘的是编辑工作，面试结束的时候，电视台一位负责专题文艺部的副台长面露喜色地建议她，以她各方面的综合能力，其实最适合应聘主持人，他告诉夏学萍考试结果将在一周之内公布，让她安心等待结果。
考试结束后，夏学萍没有立即返回学校，她打算在市区呆上两天散散心，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市区了，市区正在扩建步行商业街还有城东郊的工业园区，几乎辖区内所有的路面都增添了路灯绿色统一的环保箱和明亮的广告牌，夜晚散步在最繁华的市中心广场，高楼林立灯火通明，确实油然而生了一种身在大都市的感觉。晚上她选择住在了明珠大酒店，记得她上高中的时候父亲和她在这里住过几次，酒店的前身叫明珠宾馆，十多年过去了，当初不起眼的旅店竟然成为了全区最先被评定为三星级的酒店……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她忽然间觉得面前的这座西北小城越来越具有明亮而现代的城市气息了。

二

　　夏学萍回到小镇中学的第二天就在学校接到了区电视台的电话，通知她三天后就去台里报道，至于她的工作岗位台里的几位领导正在商量，具体情况还有调离手续等报到后台里会和她交流并帮她解决。得到这个消息，夏学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当她真正面临离开自己的教学生涯离开她生活过十多个年头的小镇校园时，她开始无限地留恋起来，夏学萍表情凝重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出现在校长面前时，校长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其实我给你几天假期，就是想你能够留下来，可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相信谁都不会错过的，你就安心去电视台上班吧，调动的手续学校会很快帮你办妥的。面对和蔼慈祥的老校长，夏学萍噎在嘴边的话又咽了下来，进办公室之前，她想如果老校长只要有一丝挽留她就留下来，可现在看来这已经不可能了。
　　夏学萍要去电视台的消息在校园里传播得很快，当她再次面对她的学生时，讲台上已经摆满了同学的礼物，她木然而悲伤地站在讲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下面的同学在此刻都仿佛成熟了好几岁变得沉稳而又缄默起来。当她回到宿舍的时候，班里的成伊茜和李彩艳也跟来了，两个漂亮的女生默默地帮她收拾起了行李，夏学萍的眼睛忍不住酸痛起来。
　　即将离开的前一夜，夏学萍的房间里一直亮着灯，她没有丝毫睡意地坐在书桌前，等待起黎明的到来，她多希望时钟的针能够走的再缓慢再轻一些，好让她再好好回忆一下她在小镇还有校园的美好生活，然后把她带过的所有学生的面容再悉数地记在脑子里，黎明到来后，她就要永远地离开小镇校园了。
　　当她提着宽大的帆布包走出东边的天空泛出一片鱼肚白的亮色的校门时，却发现了自己班上的十几个同学，就站在清晨有些寒冷的校园门口，夏学萍看见他们每个人脸上无限流连而忧伤的表情，她清楚所有的同学都不愿意她离开，他们虽然都没有说出口，但他们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呢？在这最后的时刻她应该是选择离开呢还是留下，小镇发往市区的第一趟公交车很快就要到达了，突然站在他们中间的何晓洁走到了她的面前，夏老师，你能不能留下来啊，我们大家都舍不得离开你，望着何晓洁还有他们有些哀求的眼光，夏学萍禁不住鼻子一酸，深蓝色的帆布包已经跌落在了地上，她决定留下来了。
　　夏学萍难以想到第一个对她说出挽留的言语的却是平时话少并不活跃的何晓洁，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她发现这个女孩脸上总有一抹难以拭去的愁容，似乎有什么心事，或者她也和自己一样在经历一些身体和心灵上的痛苦，她都在忧愁些什么呢？
　　自从上次在镇卫生院吊了一个疗程的葡萄糖之后，何晓洁那段时间的精神的确好转了许多，可是让她疑惑的是自己脱发的症状却一直如故，每天晨起总有掉落在床铺上的一缕缕头发，而且最近越来越多，晚上从不做梦的她总是被一场场噩梦惊醒，她做的梦大都是两个情节颇为相似的奇怪的梦，一个是身穿轻纱戴着斗笠的她分不清性别看不见身体任何一部分的鬼魅经常在她的梦里飘荡在她的床头，有一次她梦见自己抓紧了身上的被子，无限惊恐地喊着睡在她旁边铺的周本慧的名字却一直得不到回应，她记得当时自己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个可怕的鬼魅并不靠近她，毫无声息地在她面前飘来飘去，她总觉得那鬼魅在用一双阴森可怕的眼神在注视着自己，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尖叫了一声鬼啊就醒了过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惊出了一身冷汗，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梦是她梦见自己在深夜时分悄悄穿上了衣服整好了被子，宿舍外面的月光如水，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出宿舍然后又来到了寂静无人的操场边上，在南墙下面簌簌作响的白杨树下，她常常看见一个穿白棉布裙子留着长长的直发戴朵红花的女孩在那里散步，有一次她忍不住走了过去，那个漂亮的女孩拈着一支鲜艳的红色月季痴痴地傻笑着并不理会她，秋天的夜里已经有些寒冷了，看到女孩还穿着单薄的裙子，她忍不住想去提醒女孩，可往往当她驻足思索的时候，那个女孩又奇迹般地消失不见了，这常常使她郁闷，回到宿舍她脱掉了鞋子上了床又拉开被子躺下了。如水的月光，白杨树在秋风中发出簌簌响声的操场南墙边，拈花痴笑的穿白棉布裙子的女孩，鲜艳欲滴的红色月季……这个梦境是如此的清晰，每次梦醒后她都要看看身上的被子还有床头的衣服，还好一切如故，这应该排除了她梦游的可能，这只是一个奇怪的梦境，可是一段时间以来连续地进入这个梦境使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梦游了，为此有一天晚上她在临睡前将自己的鞋子在床铺下摆成了一条直线，晚上梦醒之后窗外和宿舍内依然月光如水，她翻身去看放在下铺的鞋子已经乱作一团，她不禁大吃一惊，后来想想这很有可能是起夜的女同学无意中碰乱的，这两个奇怪的梦境一直困扰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最近她又出现了全身困乏头晕的症状，看来这还是跟她的营养不良还有长期以来累计的贫血和用脑过度有关为了不耽误上课，这次她一反常态拿出来身上所有的钱，包括她压在箱底的那30元钱助学金，去药店还有学校对门的商店买了口服的葡萄糖还有奶粉和一些西药片，除过每天还是在脱发以外，她的其他症状又恢复了正常，她的脸庞也圆润了许多多了些血色。开学后的一月多时间，班级进行了两次模拟考试，虽然每次她都排在第一，但成伊茜的成绩离她却总是只有几分之间的差距，说不清为什么，何晓洁一直在内心对成伊茜存在着一些成见，她甚至有些反感成伊茜主动找宋东玫谈话，她不明白自己的潜意识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她对自己的同桌产生了爱慕之情吗？这似乎是万万不可能的，她这么一个思想单纯的女孩，怎么会有这种非分的想法呢？
　　这期间何晓洁向宋东玫隐隐约约地说了自己一直在做的奇怪的梦，宋东玫似乎欲言又止，他告诉何晓洁他在杂志上看到过噩梦往往预示着疾病，也许她应该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第二天何晓洁倍感意外地收到了宋东玫送给她的一枚精致的双面镜子，这种镜子她在街上的礼品店见到过，班里的大多女生用的都是单面的，而她从家里带来的笨拙而宽大的镜子早就不小心摔碎了。宋东玫告诉她本来应该给她买一些营养品的，可最近身上实在拮据就在街边的小店里买了只镜子送给她，就当是留个纪念吧，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那一天何晓洁都特别的兴奋不已，晚上她辗转难眠，也没有再做恶梦。
　　除过脱发和断断续续的头晕，令何晓洁困惑的还有她依旧平坦的胸部，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偷偷观察班上其他女生的发育情况，结果再没有一个比她情况更加糟糕的了，可这种事她很不好意思去和别人讲，她清楚班里的不少女生已经在私下讨论她们的发育了，在这种场合何晓洁总是假装不经意地走过，有一次她听见刘艳铃说自己的胸围又增加了几公分，这下在冬天来的时候她就要换一个大一点的胸罩了，这句话让何晓洁的心跳加快了很多，她又一次匆匆地离开了那些女生旁边。
　　几天后，何晓洁带着无限的烦恼走进了小镇的一家妇科诊所，门诊里面坐着一个脸庞白皙戴着眼镜穿白色大褂的年轻男医生，她有点羞涩的正要出门时却被这个年轻男医生叫住了，小姑娘，你那里不舒服？他的温和而细腻的声音使何晓洁感到了一丝温暖和亲切，当她涨红着脸向这位医生诉说了自己的困惑时，医生的眼睛瞪的像牛眼睛一样大，看来他还是较少碰到这样特殊的病人，他的目光在何晓洁平坦的胸脯前跃跃欲试，很抱歉，小店暂时还没有丰胸类的药品还有按摩器械，不过你平时可以多做扩胸运动还有在晚上临睡前多抚摸自己的乳房，一段时间以后，这种情况就会改善的，医生说完这些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了卷尺让何晓洁测一下胸围，何晓洁懵懂的坐在了年轻男医生面前，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她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对劲，那个道貌岸然的医生的大拇指还有上翘的食指似乎已经在她的胸部按了很久，他越来越用力了还有点轻微的喘息，何晓洁反映过来时一下子慌了神，接着便跑出了妇科诊所，以后当她经过这家小店的时候便鬼使神差地加快了脚步，想起那个年轻男医生颤抖的手指还有直勾勾的目光，她觉得非常可怕，从那天以后，每天晚上临睡前，何晓洁总是头蒙在被子里用两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羽毛球一样瘦小的乳房，她一直在怀疑那个年轻医生的话是不是即兴骗她的，可是这样做除了让她心理有些许的罪恶感对身体并没有害处，所以她还是坚持了整整一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