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很老道的王瘸子

　　唐村的大火噼里啪啦地烧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小了势头，尽管这中间窑子店周围不少的住户拎桶端盆泼水救火，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火咋的会救不下来，反而越泼水火势越旺。那个被叫做赛天仙的窑姐儿光腚站在着火的院子外面，大笑着说是天仙放烟花了。救火的人们顾不得赛天仙的光腚，只是一个劲儿地琢磨这火势其中会有什么蹊跷，是不是这窑子店里放有啥子见火就着的物件儿，要不，咋的就水救不了火呢？
　　有人试图想从光腚窑姐儿赛天仙那儿打听大火的起因，赛天仙又是一阵大笑，嚷着说是雷公电母喝醉了，刺啦一道闪电砊啷一声雷烟花就着火了。
　　赛天仙疯了？听着光腚窑姐儿赛天仙的话，马上人们在心里这样推断。
　　“不会是曹大垛把子手下的人跟店掌柜发生不愉快的事儿，一把火儿把掌柜的店给烧了吧？”有人这样说，“我亲眼瞅见曹大垛把子手下的几个进店了。”
　　“不会吧！掌柜的可是曹大垛把子的人啊，再咋曹大垛把子手下也不敢放火烧店！”有人马上这样否定曹大垛把子手下放火的推断。
　　“也对！就是这火烧得让人摸不着头脑了。”渐渐微弱的火光里有人把头皮挠得呼呼啦啦地响，“就算是曹大垛把子手下的那几个人跟掌柜有啥不愉快，那也会有曹大垛把子出面解决，咋的也不可能放火烧店。”
　　“狗咬狗一嘴毛，这事儿谁也说不清楚。”有人这样说，“他们之间的事儿咱们谁也琢磨不明白。再说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啥脾气，放火烧店也不是不可能。”
　　“不管这火是咋的烧起来的了，这事儿咱们也管不起。”又有人这样说。
　　“就是我觉得奇怪了，打咱们过来救火到眼下，咋的没看见掌柜的呢？是不是掌柜的给烧死里面了？”
　　“可能，你们就没有闻出来这烟气里有很浓的烧肉的味道？”
　　“闻到了！这么说是掌柜的给火烧了？”
　　“八成九成是给烧死了！”
　　……
　　“在绣楼我奉了小姐言命，到书院去探望先生的病情……”光腚窑姐儿赛天仙忽然在微弱的火光中，扭着身子唱起了河南豫剧《红娘》。
　　人们马上把心思就转移到了光腚窑姐儿赛天仙的身上，今儿这是咋的一个情况？是不是光腚窑姐儿赛天仙的脑仁儿真的给大火烤糊了？
　　有人建议马上报官，说今儿掌柜这个店里的大火起来的有门道儿。
　　“你琢磨出今儿夜晚这场大火是什么样的门道儿了？净是瞎琢磨！本来咱们来救火只是看在街坊邻居的情分上，要不是这样的情分谁会过来救火？他们这些人都是道上的人，别说咱们不能肯定是曹大垛把子手下的人放的火，就算咱们眼瞅着是他们放的火，他们之间的事儿是狗皮袜子没反正。咱们去报官，本来这事儿跟咱们没有什么牵扯，说不定咱们去报官还会报出牵扯来！这年头是啥世道儿？乱得跟黄鼠狼进鸡窝似的，咱们能平平安安的就成了，别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了！”
　　“就是！这世道儿躲事儿还躲不及呢，还想着去报官，别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
　　……
　　就在这时，忽然一骑快马闪电而至，掠起光腚窑姐儿赛天仙就飞奔而去。
　　人们还没反应明白，这骑快马就消失了。
　　“该不会是嫖客跟掌柜的发生什么争执放火烧了店吧？”有人马上明白过来似的这样琢磨着说，“要不咋的会这么巧，大火要灭了，这骑快马就来了，还把光腚窑姐儿赛天仙给弄走了？我看八成是这么回事儿。”
　　“那也不对啊！怎么没见曹大垛把子手下的几个人出来？是不是曹大垛把子跟谁结下了梁子，让人给盯上了，一把火把曹大垛把子手下的几个人连同掌柜的都给烧了？”
　　“这事儿谁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早点儿回去吧，免得祸事儿牵连到咱们的头上，别再因为咱们好心前来救火惹上什么麻烦！”
　　“对，对，对！用曹大垛把子他们的话说，咱们还是扯乎吧！”有人马上这样应和着，拎着手里的空水桶撒丫子就跑了。
　　人们纷纷慌忙着四散而去，顿时，被大火烧得只剩下秃墙的窑子店周围没了动静儿。
　　被大火烧剩下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还在噼里啪啦地响着。人们刚散去不久，那乘快骑又拨马回来，只是不见了光腚窑姐儿赛天仙。快骑上的人看了看焚烧殆尽的窑子店，仰天大笑了几声，然后又拨马而去。
　　散去的人群中有落在后面撅着屁股提鞋的家伙，给快骑上的这人的大笑听得毛骨悚然，看样子窑子店里的这场大火跟这乘快骑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道这乘快骑是奔着曹大垛把子手下放的火，还是跟窑子店的掌柜有啥子矛盾。他小心地屏着呼吸瞅着快骑呼啸而去，头发梢子和身上的寒毛都枝枝楞楞地冒凉气。
　　且说这乘快骑离开唐村之后就奔着曹大营子去了。
　　已经接近曹大营子的杜巧手和王瘸子，咋的也没有想到身后的这乘快骑，更没有想到这乘快骑给他们两个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两人到了曹大营子，借助窑子店的掌柜喊开了曹大营子的寨门。
　　进了曹大营子，王瘸子并没有马上往里走，而是仔细把周围看了看，然后扬手几颗铁豆子打了出去，看护寨门的几个喽啰不声不响地就直挺挺地定在那儿了。
　　杜巧手见师傅出了手，马上抓起了几根钉子。
　　王瘸子一下子抓住了杜巧手的手腕子用力一拽，示意杜巧手不能盲目。
　　杜巧手很不理解师傅，但他还是依着王瘸子的意思把手里的钉子放进了口袋。
　　王瘸子见杜巧手收回了钉子，又拽了拽杜巧手的手腕子。
　　杜巧手不知道王瘸子又要干什么，但他意识到这是王瘸子在示意他不要鲁莽。
　　王瘸子见杜巧手镇静下来，马上放开喉咙叫嚷起来。
　　本来就觉少的曹歪嘴他娘刚睡个迷糊，却给外面的吵嚷搅扰得精神了。她喊了两声贴身的丫鬟，刚做上吃猪蹄子美梦的丫鬟流着口水应了一声。
　　“去外面看看这是谁在吵嚷，为啥子吵嚷。”曹歪嘴他娘见丫鬟醒了，吩咐一声。
　　丫鬟领命而去，不大会儿就回来禀报说是外面一个老者来寨子里寻找女儿。
　　“寨子里怎么会有他的女儿？”曹歪嘴他娘听了丫鬟的禀报，皱了一下眉头问。
　　“那老汉说是寨子里抢了他的女儿。”丫鬟回答。
　　“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又作孽了，一准是抢了人家女儿！”曹歪嘴他娘叹了声说，“扶我出去看看。”
　　丫鬟给曹歪嘴他娘披上斗篷，扶着她就走出门去。
　　外面很静，静得出气，曹歪嘴他娘似乎觉得这样的静有些不正常，她回头问了一声丫鬟，是不是今晚他们又出去作孽去了。
　　丫鬟不敢回答是或者不是。
　　“这帮挨千刀的，就这样作吧，早晚会作出大祸来。”曹歪嘴他娘见丫鬟不敢回话，心里马上就明白了八九不离十，咬牙哆嗦着嘴唇愤愤地说。
　　丫鬟随着曹歪嘴他娘出了后院儿，顿时，王瘸子的哭喊声变得更真切了。
　　“你们还我女儿来，这世道儿还有日月儿吗？没有借你们银两偏说借你们银两了，就算借你们银两了，你们也不能抢走我女儿抵债啊！”
　　杜巧手听着王瘸子有模有样地装神弄鬼，心里想笑，但很快他觉得他这个师傅以前肯定是道上的人，或者比道上的人经验更丰富，要不，他这个师傅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神一出鬼一出的，并且他这个师傅神一出归一出的还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
　　曹歪嘴他娘顺着声音来到营寨的大院子里，大院子里也很静，看不到一个走动的人影儿，往日营寨子是安排有人放哨站岗的，今天怎么没有看到有人在放哨站岗？
　　“这是没有天理和王法了啊！”王瘸子见有一个老太太和贴身的女子来到营寨的院子里，马上就断定这就是曹歪嘴他娘，那个贴身的女子可能是专门伺候曹歪嘴他娘的丫鬟，马上就接着上面的嚷叫哭天抹泪地嚷。
　　“去上前问问是咋个一回事儿。”曹歪嘴他娘在营寨院子里的中央站了下来，回头向贴身的丫鬟说。
　　“是，太奶奶。”丫鬟听了曹歪嘴他娘的吩咐，身子稍稍下蹲打了一个恭，就奔着王瘸子和杜巧手过来了。
　　王瘸子怕这女子走得进了会发现被他用铁豆子定在那儿的几个喽啰，马上应着这个女子走了上去，边走嘴里还还是一回事儿地说：“人家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们就是这唐村上的人家，平日里也没有得罪曹大垛把子，今儿咋的他手下的人说我借了他们的银两，要用我们家女儿抵债，说是曹大垛把子缺个压寨夫人，这哪里还有世道儿啊！”
　　曹歪嘴他娘的丫鬟见王瘸子迎着他走了过去，也就站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曹歪嘴他娘。
　　“把他带过来我问个清楚。”曹歪嘴他娘见丫鬟站了下来，同时也瞅见王瘸子迎着她们走了过去，就向丫鬟招呼了一声。
　　丫鬟又远远地向曹歪嘴他娘打了一个恭，嘴里应了一声：“是，太奶奶。”
　　丫鬟的回应更让王瘸子毫无怀疑地确定了，这个站在营寨中央的老太婆就是曹歪嘴他娘，他立马奔着曹歪嘴他娘走了过去。
　　“还是个瘸子！”曹歪嘴他娘瞅着王瘸子向她走了过去，心里不禁一个咯噔，一个瘸子顾着一家人的活命多不容易啊，这帮挨千刀的咋的能跟一个瘸子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