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生活的转折

　　转眼冬天离去，布谷鸟扇动着翅膀，田间地里打更的时候，魏明买来的优质麦种也播撒到了两亩地里，便开始准备着去盘那几家去年答应了没来得及盘的炕。
　　晚上，煤油灯下，吴月娥从魏明冬天做的一对大冬箱里提出一篮子鸡蛋柔声说道：“明早走的时候，别忘了把这篮子鸡蛋给张叔他们提去，再抓两只公鸡，咱们一直麻烦人家，也没个什么好的可以送。”
　　魏明望着吴月娥那消瘦的身影鼻子有些发酸，声音略微哽咽着说：“那鸡就算了，就剩三只公鸡了，留下来，给你补补身子，地里的活开始忙了，不吃个好的，你身体咋吃得消。”
　　去年三月魏明盘炕挣回来的一窝鸡，两只在幼小的时候被老鼠咬死，一只夭折，剩余的八只母鸡，七只公鸡在吴月娥精心的照料下都精神抖擞。四只公鸡深秋的时候吴月娥让魏明拿到镇子上的集市陆续换回了腌菜的缸，烙饼的锅，和面的盆，蒸馒头的锅。养了快一年的猪，过年前也换成了买种子的钱。
　　吴月娥笑着说：“我没那么娇气，以前别说鸡了，鸡蛋都很少吃，不也一样干那么多活，现在隔三差五的吃鸡蛋呢，身体亏不了。”
　　魏明行思了一下说道：“那就剩一只公鸡了，万一有个闪失，咱家鸡岂不断子绝孙了。”
　　吴月娥咯咯咯地笑：“断不了的，有一只母鸡已经要抱窝了，抱窝的蛋俺也选好了。”
　　魏明望着吴月娥突然间的笑了。
　　“笑什么？”吴月娥问道。
　　“我在想你抱窝的事。”
　　“有什么好想的，简单得很，等你盘炕回来，窝就抱了”
　　“啊，不会吧，我盘个炕回来你就抱窝了，老实交待，趁我不在家与谁抱的窝。”魏明哈哈大笑。
　　吴月娥这才反应过来，捏起粉拳轻轻敲打坐在炕上的魏明那厚实的肩膀。魏明大笑着吹灭了窗台上的煤油灯。院子里的小黑与一群鸡静静地听着屋子里，魏明在吴月娥耳边呢喃着抱窝的事。
　　
　　上午时，在院子里端着簸箕正在簸大米的刘婶看到魏明，赶紧将簸箕放到了地上，迎了过去笑眯眯说：“怎么好长也不来看看你叔，你婶,是不是回老家了？”那时候，一般家里储存的粮食比较多，容易起虫，乡民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将虫子有效的颠出去。
　　“婶子好，没有，路，有点远.”魏明低声支支吾吾着，连忙将鸡蛋递给了刘婶，把背蔸放了下来，弯腰将绑了翅膀的鸡抓了出来。
　　“对婶子还客气啥。”刘婶一脸慈祥，像望着自己的一个孩子，语气柔和地说。
　　“自己养了一些鸡，鸡和蛋吃不完，婶子别嫌弃。”魏明说。
　　“你一个人，还养鸡，哎呀，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后生。”刘婶依然是笑眯眯地望着魏敏说道。
　　“哎呀，我说你，客气什么啊，来就来，下次别再给我拿东西了。”听到声音的张大叔急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笑呵呵的望着魏明说道。
　　“张叔好。”魏明望着张叔问道。
　　“哎呀，你小子，一个冬天怎么就跟消失了一样的，你婶子总是念叨你呢，以为你回家不来了呢。”张叔笑声爽朗地说道。
　　刘婶望着魏明，眼目里流露着慈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望了一眼张叔，行思了一下，轻声地说：“其实，玉秀人挺好的，你别听那些爱嚼舌头的人瞎说。”
　　“好什么好，一天到晚收拾得跟妖精一样。”张叔气呼呼地说道。刘婶弯腰端起地上的簸箕，低头捡着米虫不再说话。
　　魏明对胡玉秀的那份情愫之火，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本来已经熄灭，张大叔与刘婶的话又将魏明心田的情愫之火点燃，一股想去看看的冲动在心中荡起，哦，巧燕那丫头是不是长高了，他心里想。
　　瞬间的沉思过后，魏明没有接张大叔与刘婶的话，去言论胡玉秀。他轻声说道：“叔，还要麻烦您，那剩下的几户人家，还要您老带我去。”
　　
　　几天后盘到了最后一家，这是一对结婚没几年的年轻夫妻，孩子也才两岁多。看过魏明盘的炕，原本自家的炕还好着呢，唯恐错过了这么好的手艺，因此也不管这炕是新是旧，就想扒掉重新盘。
　　盘炕的时候，这家年轻的小媳妇看着魏明诚恳地问：“叔，我娘家也想让您给盘炕，可以吗？”
　　魏明边干活边低头问道：“远不远。”
　　年轻的小媳妇赶忙说：“不远，不远，就在镇子东边的村子，叔，您要是愿意，俺娘说愿出双倍的工钱。”
　　魏明行思了一下，心想：这家炕盘完，就没有收入来源了，即使远，也要去。他没有抬头，继续着手里的活，说道：“行。”
　　年轻的小媳妇开心的冲着窗户外喊道：“小武，魏叔答应了。”
　　院子里那个年龄在二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的男子，手握一把铁锹，和着泥。听到喊声，他抬起头笑眯眯的望着窗户说：“好，那我明早就去告诉娘。”
　　“小武，我也要去告诉娘”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稚声稚气的说，他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蹲在地上玩着泥巴。
　　“哈哈，不许喊我小武，喊爸爸，你娘不用告诉了，是要告诉你爹，俺的丈母娘。”那个叫小武的男子满眼柔情地逗着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胖孩子。
　　“爸爸，壮母羊，咩咩叫“小男孩低着头玩着泥巴，咬字不清地说着。
　　“淑琴，你儿子说你妈是母羊。”小武哈哈哈哈地笑着冲着屋子里的小媳妇说道。
　　屋子里，那个叫淑琴的小媳妇咯咯咯地笑着骂道：“找打啊。”
　　魏明听着这一家人的对话，鼻子酸酸地想：唉，如果那个孩子留着，此时也该三四个月了。
　　
　　因为小媳妇与他男人都做了魏明的帮手，申时盘好了炕的魏明定好了去小媳妇娘家盘炕的时间，便急匆匆往回赶。绕道到胡玉秀家时，魏明踌躇了一下，看了看那个院门，轻轻叹了一口气匆匆离去。
　　
　　月亮圆圆地挂在湛蓝的夜空，山脚，这处孤独的院落，在空旷的荒野，更显安静。一岁多的黑子静静地趴在东墙与南墙之间的拐角，那个属于他的暖窝里。一群鸡与黑子做着邻居，此时也安静地蹲在窝中的木架上，进入了梦乡。
　　躺在炕上的魏明在黑暗中轻声地说：“月娥，明天我去盘另一个村子的炕了。”
　　“盘炕太辛苦了，去年打下的粮食，咱们省着吃，也够这一年的，过段时间，野菜下来了，掺合着吃，夏天秋天也就吃不了多少粮食了，何况今年又多出了半亩地，种下的也都是优质种子，今年秋天一过日子也就轻松了，你就别去了吧。”吴月娥侧躺着，望着魏明心疼地说。
　　“这哪行，让你住在这里，我这心已经很难受了，再让你跟着我吃野菜，那我还叫男人嘛。”
　　吴月娥的手轻轻地伸向魏明的腰，她的脸紧紧贴向魏明结实的胸脯。
　　“我一出门，地里的活就全都撂给了你，月娥，辛苦你了。”魏明吻着吴月娥的发丝动情地说。
　　“这点活不算啥，就三亩熟地，顺带着就忙完了。看你起早贪黑的在这荒野里来回奔波，我这心就疼。”吴月娥声音有些迷醉。
　　“以后，咱们会慢慢好起来的，月娥，我想盘炕再挣点粮食，换几只羊糕，你看这里的草这么肥，这么多，还有那羊圈，就那么空着，怪可惜的。”魏明轻声说道。
　　“嗯，嗯”吴月娥轻声答应着，手情不自禁地搂紧了魏明的腰。
　　“月娥，单靠这三亩地是不行的，以后咱们要是有了孩子，我不能让你与孩子过只是温饱的日子。”微明说着，搂紧了怀里的女人。
　　吴月娥甜蜜地想着：如果老天爷能让我给魏明多生几个孩子，那该是多么幸福啊。想着孩子的吴月娥身体往魏明那强壮的身体上紧紧靠了过去。另一种声音替代了聊天的声音。
　　
　　黎明时，魏明披着寒星，背着背篼又出了门。
　　约莫九点来钟的时候，魏明就来到了那个叫淑琴的小媳妇家，年轻的小媳妇带着魏明来到了距离镇子两里路远的娘家。刚到院门口，淑琴就大声地喊道：“爹，娘，我们来了。”
　　一阵脚步声急急地踏向院门，一个年近五旬，微微有些发胖的女人打开了院门，笑眯眯地说道：“辛苦了，快进屋喝杯水，走了那么远的路，累坏了吧？”
　　魏明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说到：“没事，不累。”
　　“冬天的时候我在我亲家家里看过你盘的炕，盘得真好，我们这个村子里，也有一些人，听说你盘得好，着急地等着让我给回话呢。”那个年近五旬微胖的女人边往屋子走边说着。
　　“那就麻烦大姐您了，帮我联系着，安排一下。”魏明说。
　　这时一个个子不高胖胖的年龄约莫五十左右的男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笑呵呵地望着魏明。
　　“行，行，我姓李，你叫我李姐，大姐都行，这是我家当家的，姓王，叫王得富。”性格开朗微胖的李大姐笑声清脆地给魏明介绍着。
　　“那就麻烦王哥，李姐了。”魏明诚恳地说道。
　　“没啥，没啥。”王得富连忙说。
　　“我家男人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你别介意啊。”，李大姐望着自家的男人笑着说。
　　“妈，你说什么呢。”年轻的小媳妇瞪了一眼她的妈妈有些生气地说道。
　　“呵呵，你妈没说什么。”王得富笑呵呵地望着他的闺女说道。
　　淑琴挽着王得富的胳膊，有些撒娇地对着魏明说道：“我爹人可好了，是个热心肠”。
　　王得富在闺女的赞扬声里，脸颊笑出了两朵花儿。
　　魏明看着这和睦的一家人，笑了。
　　
　　魏明盘着炕，与憨厚的王得富闲聊着。
　　“听我闺女说，你在山脚的羊圈那边住。”王得富说。
　　“嗯，家乡连年闹灾荒，出来寻个活路，正好那地方没人住，我就先住着了。”魏明笑着说
　　“那地方我知道，我前些年跟随小舅子去过，那是一个光棍，住在我小舅子家附近，帮着别人放羊，前段时间听我小舅子说：那个人几年前的冬天，回到家得了疾病死了。”王得富慢悠悠地叙述着。
　　“啊，那他还有什么亲人没？”魏明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眼睛里露出一闪而过的微笑。
　　“好像没有什么亲人？”王得富说。
　　“不满大哥，我一直担心着，屋子的主人突然回来，那我就没有地方住了。”
　　“那里有现成的羊圈，你帮人放个羊，也挺好啊。”王得富说。
　　“我也那样想呢，只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怎么揽个活计。”
　　“我小舅子，正想找一个人，帮他放羊，不知你愿意不？”王得富说。
　　“愿意，愿意。”魏明激动地说。他觉得，这样帮人盘炕也不是长久之计，附近的炕一盘完，也就意味着断了收入的来源。没想到在这里一连遇到两大喜事，怎能不令他激动啊。
　　盘完了王得富家的炕，魏明没再接活，回家给吴月娥说了一下。第二天早早起来，上午的时候便到了王得富的家，跟随赶着毛驴车的王得富，赶往相邻的省，内蒙的一个旗，王得富的小舅子家。
　　天快黑的时候，到了一处没有几户人家的村庄，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院门。一个不胖不瘦，长脸，小眼睛，皮肤黑红，个头略微矮魏明一点的男人开了门。王得富笑着介绍了魏明，也给魏明介绍了他的小舅子，小魏明两岁的巴特尔。
　　当天晚上住宿在巴特尔家，豪爽的巴特尔用酒招待了他们，还宰杀了一头小羔羊。酒桌上，聊着，喝着，吃着。巴特尔对魏明相当满意，知道了魏明住的地方，自己熟悉，于是谈好了工钱，定好了时间。第二天早上王得富赶着毛驴车，车上拉着一头宰好的拨了皮的羊，带着魏明乐颠颠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