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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品名称:鬼地      作者:蔡凡      发布时间:2019-09-13 15:59:44      字数:4601

  当天夜里。柳村外面的小路。
  马道林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曲行在凸凹不平的泥巴路上,瞧着仿如一个醉汉。
  最近,单位正在加紧搭盖厂房。机器设备也陆续运来。
  故此,他很忙。而且忙得要死。
  今天,他依然很忙,以至忙到现在才可以回家。
  然而,忙归忙,他好像显得不累。因为,累了的人是没有心情唱小曲的。此刻,他正用他那听了可以让人想去死的公鸭嗓尽情的唱着。
  清风却不愿意,鄙夷地将他唱出的声音传得曲曲扭扭。于是,便可惜了这首《探清水河》。
  转过这个路口,马道林蓦地瞅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匆匆忙忙,急急火火,正冲着他走来。
  马道林正疑猜是谁家的女人这么不要命。
  此处,没有灯,没有火,只有黑暗。这若是摔着磕着,或是遇到见色而不顾死活的歹人。那么,她的丈夫该有多么的心痛!
  女人渐渐走近。为了避他,她低着头斜斜地走到路的对面。
  马道林正感叹女人的机智小心,不免挑眼细看。
  吔!个把门养的。这不是自己的女人周方玉么。
  他就高声喊问:"玉玉,是你吗?"
  "是呀!你咋现在才回?"女人道。
  "提我作什。你这是去哪?"马道林问。
  女人说:"白天干活把锄头落在地里了,我这就去寻它回来。"
  "呿,一柄破撅头,谁要?硬要去取。"马道林埋怨道。
  "那可不行!东西不拿回,我会一晚上睡不着觉的。"女人说。
  "算啦!明天再去。过来,我驮你回。"马道林坚持道。
  女人不依。挥挥手说道:"你先回。我去去就来!"言罢,她就急匆匆走过去了。
  马道林扭身回眸瞧着她渐行渐远。心道:这顾家的婆娘!
  回到家中,马道林端起外间桌上的煤油灯,他要先去瞧瞧睡在这间屋里的两个孩子。
  靠墙的那张活动床上,两个儿子已然睡熟。
  立快活泼,将大哥立勤那头的薄被全都卷到了自己身下。于是,立勤的整个身体就凉在外面。
  马道林怜爱的摇了摇头。他将手里的油灯搁在床边的柜头上。他探身将立快裹着的被子轻轻抽出展开,然后又重新将被搭在他们身上。
  干完这些,返身回到桌边坐下,就着昏暗的灯火,飞快的将玉玉留在桌上的饭莱吃尽。
  此刻,他不愿去动火,那样会吵醒孩子。
  在厨房。马道林轻轻涮了碗筷。然后又轻轻走出屋子,返身带好房门。
  院子里。一会黑,一会亮。高空上的月亮正在穿云过雾。云是白云。雾是黑雾。
  马道林蹲在门前,静静的抽着那颗烟。他在等周方玉回来。
  时间过去了许久,却仍不见周方玉回转。
  马道林开始担心起来。他要去寻她。
  扔烟。起身。进屋。
  马道林摸进里屋,欲取了柜子里的手电再出门。
  蓦地,他听见床上有动静。
  马道林吓了一跳。失声叫道:谁!谁在那!"
  "发什么神经。大半夜的。"床上周方玉发声埋怨道。
  马道林闻言立时蒙顿了。嘿,这是不是见鬼了。还好他瞬间脱离恍惚,端着灯去床上瞧个究竟。
  床上分明就是周方玉。
  马道林诧异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愈发神经了。什么回来不回来的。今个我就没出过门!"周方玉不满的说道。
  马道林笑道:″装吧你。玉,不带这么开玩笑的。刚才还在路上遇到你。你不是要去地里取锄头么?"
  周方玉闻言,惊愕地盯着马道林。半晌才道:"嗳,是你在玩笑,还是我在玩笑?"
  马道林听其口气,观其表情,知其并非胡闹。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了。这回,他的脑子真的是混乱了。刚才,自己明明看见的就是周方玉,然道她会变成两个不成?
  此刻,周方玉也挺身坐起。在认定丈夫不是装神弄鬼玩她的前提下,仔细的询问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马道林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周方玉听完,情绪非常的低落。过了许久她才说:"他爹,怕是我们不会长久了。"
  马道林责怪道:"瞎说什么!可不许讲这不吉利的话。"
  周方玉闻言突然流下了眼泪。她说:"你知这是什么吗?这是离魂。你时才见到的是我的魂魄。既然它走了,看来我是活不成啦!"
  马道林慌乱道:"胡说!简直就是胡说!玉玉,你不会有事的。"
  周方玉惨笑道:"生死有命。看来,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
  马道林真的没想到周方玉一下会变成这样。于是悔恨道:"玉玉,都怪我!是我不该胡说的。你不要想它,不要往心里去。或许是我看花了眼。这黑灯瞎火的。"
  周方玉苦笑道:"不会的。你没看错。这事,既便你不讲出来,要发生的肯定要发生。就在白天,家里巳经有了征兆。"
  马道林就问。周方玉声音低弱的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
  马道林听罢,只能一再解释那些都是自然现象。青蛇被击,纯属偶然。同时,鼓励周方玉一定要坚强。不要相信那些神奇古怪迷信的东西。
  经过一番劝说,周方玉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马道林笑道:"都过去了。睡吧。睡吧。"
  半夜里,马道林突然被周方玉推醒。他睡眼惺松的问:"怎么了你?"
  周方玉嗔怪道:"你倒睡得安稳。却一点不关心我的死活。"
  马道林苦笑道:"你竟一直未睡?瞧把你吓的。"
  周方玉道:"我能睡吗?我怕我一闭眼,人就被鬼差拘走了。"
  马道林笑道:"你这迷信婆子。没有的事。那些都是我诳出来玩你的。"他不想为此事纠结。
  周方玉道:"那么家神,还有立勤的突然生病怎么说?定是你带人挖了那口红棺材,引来报复。"
  马道林闻言不高兴起来。他说:"你是越扯越远。女人呀!就是喜欢多想。竟然连报复都搞出来了。报复。报复谁?我们是强大的解放军。"
  快捷。迅速。极有效率。
  从报名到接到录取通知,只用了七天。这种态势几乎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容了。
  通知是由江南车辆工厂发出的。信封是印制的。上面冠以的牌头是铁道部。
  刘义松瞧了信函又仔细看了信封。确定无误后,便笑着对女儿说:"不错。中央部委单位,福利绝然是不错的。"
  刘源珍当然是喜不自禁。还过三天,她就可从去工厂报到了。
  说实话,她报名,纯是好玩。那天,镇子口停了辆旧军车。车上高音喇叭激昂着革命歌曲。歌声一落,有年青男子就用纯正的普通话大声宣读公文。实际上就是招工简章。声音传得老远。连街尾张二麻子的小儿子张喜子都听见了。他的耳朵有一只是坏的。此刻,张喜子正鸟儿似地从刘家侧面街窗里蹦了过去。当然,随着的还有一些闲人。
  其时,刘源珍在店里正觉兀烦。听见有人闹腾,一向好静的她,突然产生了跟过去瞧瞧的念头。
  晚上,她就对她爹说:"爹,我报名了。"
  刘义松便问:"报哪个名?"他之所这么问,那是因为在武昌的街头也有人报名。而且,他还去招工点讨了一份简章。他早在心里盘算要在外面给女儿找件差事。他认为她就这么待在店里太危险了,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那天,刘义松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见田友娣一脸兴奋的走了过来。于是抢先问道:"看把你高兴的。怕不有什么好事?"
  田友娣喜道:"当然有好事。"接着,就把赵济华当众跪下请求交友的事情对他说了。
  刘义松闻言一皱眉头。他冷漠地说道:"饭好了没有?"
  一时间,田友娣感到好无趣。但无趣归无趣,无趣不表示她肯死心。她继续向他提起赵济华,大有不把事情说透就不肯罢休的样子。
  她说:"你是没亲眼见过这孩子。那真是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
  "停。有什么都没用。"刘义松截住她的话头说道。
  田友娣不满意他的态度。抖气道:"老刘,你什么意思?我对你说正事,你却对我甩脸子。"
  刘义松不耐烦道:"不想听这些!至从源珍过来,你哪天没跟我讲这些破事,仿佛她就是逗苍蝇的那什么。今天又蹦出个跪地求饶的大学生。"
  田友娣笑道:"不是求饶,是求友好不?我说老刘,你可不能曲解我的意思。我说那些话,是在炫耀我们女儿讨人喜欢。却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不过说转来,三不三的人还沒资格当这块臭肉。她还得有这个条件才逗得来苍蝇不是?"
  刘义松闻言转成笑脸骂道:"去你妈的!"
  从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要让女儿脱离酒店。现今,忽然听说她自各去报了名,就从提包里拿出招工简章问女儿:"是这个吗?"
  刘源珍接过来一瞧,兴奋道:"就是它!"
  从他们父女闹腾简章的时候,田友娣就反对此事。不过,她那时的反对,有些轻描淡写的意味。在她的印象中,除却纺纱厂,没见其它厂子招过女工,就没把这事当回事。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什么车辆厂真邪性,真他么的饥不择食,连女人也要。
  通知来了,田友娣也就真的慌了神。这才意识到之前反对没有坚决是多么的错误。
  现在看来,扼杀没有到位,镇压就必须万无一失。她要抓紧这最后一点时间,说服女儿回心转意。
  本来,她是计划好了的。先从丈夫刘义松下手,等收编了他,再合兵一处拿下女儿刘源珍。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刘义松为着车行的事去了襄阳。而且一去就是两天。
  在这两天里,田友娣没敢去招惹刘源珍。她知道这孩子倔,认死理。而且最近老和自己斗嘴呕气。她与她无法交流。
  等刘义松回来的时候,田友娣已没时间去作准备。于是只好赶鸭子上架,打算以一己之力同时说服这父女俩。
  事先,她也略略想过该怎么说。可是,在整个操作过程中,由于刘义松在旁不停的搅局,后来,剧情不仅变得狗血,而且还岔到另一个剧组去了。
  田友娣对女儿说:"源珍呀,这世上最遭孽的事儿就是当工人。工人就是苦力……"
  刘义松搅道:"那是从前,是在旧社会。"
  田友娣说:"一个男人,穷疯了去做工人,养个家糊个口,尚可原谅。你说你一姑娘家的……"
  刘义松再搅:"报纸上说,工人阶级是国家的主人翁。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
  田友娣终于没法忍。她拿眼横着刘义松说:"老刘!我可不可以吐血!"
  由于受到老爹的启发,刘源珍也开始胡搅蛮缠起来。她说:"现在女子们出去工作的大有人在。这不是丢脸,是时尚。"
  她的这些话,都是听招工的白脸带眼镜的年青人说的。
  田友娣苦笑道:"哟,你还知道了时尚。看来这段时日没在店里白待。傻丫头,想过没有?你去工厂赚小钱,而我,则要花更多钱去请人。"
  刘源珍反驳道:"小娘,正反话全由您说。先是说我坏了店里生意。后来却又说我不肯帮助家里。您怎么也不瞧瞧店里来得都是些什么人?我不愿伺候他们!"
  "什么人?大学生。好人。"田友娣很聪明,她搬出来赵济华。
  "他是好人?好人会像他那样当众耍流氓?"刘源珍不无好气的说。
  田友娣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土妹子哟!刚才还在跟娘提什么时尚。娘也丟个把新词,人家小赵这叫浪漫。浪漫懂不懂?男儿跪爹跪娘,他肯给你跪下,这就是浪漫。"
  刘源珍将身孑扭向一边。
  田友娣笑道:"不想听?不想听我也要说。昨天,人家小赵的爹来过店子啦!说是下来走走看看。他不往东也不往西,唯独来我们这。那是来看谁的?"
  "我才不管他来看谁?再来,快些打发了就是。"刘源珍直诎诎的说。
  "这孩子是怎么说话的。"田友娣道。言罢,她笑咪咪的从口袋里摸出几张戏票一晃。得意道:"人家赵局长听说我喜欢听汉剧,今天就专门派人送来戏票。嘿,细一想,却是好多年没去民众乐园听戏啰。"
  "要去,你自己去!"刘源珍赌气道。
  田友娣不恼。依旧笑道:"说的什么话?这孩子却不知好歹。人家好心请我们,你却不去。话说回来,你不去,谁又能去?人家可是冲着你来的。"
  刘源珍翻个白眼说道:"不去!"
  田友娣沉下脸说道:"老刘,你来说她!"
  刘义松想:这回,她是真生气了。于是,便故意黑着脸对源珍说:"不许这样跟你娘说话!"
  的确。刚才。他们父女夹汤饼子,饼子夹汤,已经把田友娣挤兑着不行。再不收手,田友娣可能就会要回娘家了。
  当然,这只是个比方。实际上她早巳没了娘家。女儿要疼,老婆却也不能凉着。
  刘义松暗地里不停的对女儿丟眼神。
  刘源珍立刻明白父亲的意思。然而,心里又不想进工厂的事留下什么后遗症。于是,她提出一个很孩子气的条件。她说:"去,可以。但我进厂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
  刘义松连忙答应道:"不管。不管。"说着,伸手扯了扯田友娣的衣袖。
  田友娣也不傻,明知道自己巳落入圈套,还费劲挣扎个什么?好歹这孩孑答应去看戏。去了,就有可能交结一门体面的亲家。有了这个亲戚,以后就什么都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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