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吃水盆羊肉

　　走进餐厅，德仁便大方起来，急忙走到服务台前，抢着买单，——其实他身上带的有现钱。小王把他拦住了：我只是和你开玩笑，谁让你请客呢？你虽然在网络上发表小说，可都是免费看的，不挣一分钱。既然是祝贺《金童玉女演义》创作成功，当然是我们做东了。
　　小牛莞尔一笑：老师，你退休得早，没有我们现在的工资高，自然由我们请客了。
　　德仁一脸严肃的：有道是无功不受禄，你们请我吃饭我心里不踏实。
　　小王说：好，你既然这样说，吃了饭，你领着我们到你家看看萝卜花，就算是立功了。
　　德仁无话可说，心里却暗暗叫苦，秀兰常常嫉妒卢华，现在见了这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不知是如何的表现？
　　三碗水盆羊肉端上来了，外带一个酥脆的芝麻烤饼，一小碟辣酱，一小碟糖蒜。小王说：老师，一人一个芝麻烤饼，不够了再买。
　　德仁一看，中号碗里羊肉汤水满满当当，还有粉丝、木耳、芫荽、葱花，香味扑鼻，带上芝麻烤饼挺实惠的，便说：够了，我是够吃的了。你们年轻人......
　　小牛说：我们也够了，我们虽然年轻，可是我们是女人哪。
　　说说笑笑之间，都吃完了，虽是冬天，两位女性额上都渗出汗珠，小王瞅瞅德仁：这就奇了，倒是张老师最耐热，没有出一点汗。
　　德仁不动声色的：不是我不出汗，是你们照顾我，替我把汗出了。
　　小王、小牛听了忍俊不禁：呵呵，老师太幽默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德仁磨磨蹭蹭的，心里却在想；用什么法子，把这两个女客打发走呢？
　　两个女人哪容他耍什么花样，却顺便买了一封礼品，眼看就到了家门口，小王伸手就去叩门，德仁想阻拦时，房门已经打开，秀兰那表情复杂得难以描述。两个女人好像商量好的，齐声说道：大嫂，我们都是校报的编辑，理应看望张老师，看望大嫂，买这一点礼品不成敬意。
　　秀兰看着这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皮笑肉不笑的：看望啥呢？老张退休15年了，许多年轻人见了都懒得和他打招呼。算了，你们以后干你们的工作好了，再也不必理睬他了，省得他心里五花六花糖麻花地想入非非。
　　小王、小牛笑弯了腰：大嫂说话真生动，只是我们倒要请教一下，这五花六花指的是那些花？
　　秀兰一愣，呆在那儿，她没有想到这两个女子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德仁看秀兰愣在那儿，就来解围了：五花六花其实泛指各种花，什么桃花、杏花、牡丹花，芍药、玫瑰、月季花，荷花、兰花、茉莉花，等等等等，都在其中啊。
　　秀兰被解围了，俏皮话却来了：女子，你们就是两种花，所以不能让老张经常看见你们。他呀，会把你们当糖麻花一样咬着吃了。
　　小王、小牛这才听明白了，大嫂是不让张老师接触年轻女人哪。小王、小牛互相瞅瞅，意思是咱们快看看萝卜花，撤退吧。
　　她们一眼瞥见电视机旁边的小碗，水里泡的正是萝卜头，在翠绿叶子中间，细长的薹儿直溜溜往上长了40多公分，精致的小花在顶端围成一个大大的绣球。德仁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弯成S形状的薹干。看着德仁的怪样子，秀兰扑哧一声笑了：老张，你哑巴了？指来指去的，不会好好地把情况说明一下。
　　德仁采取以守为攻的法子，仍然默默无语。于是，秀兰笑嘻嘻地担任了讲解员：老张不肯发言，我来解释一下。几天前的晚上，萝卜花的薹儿突然弯曲了，而且弯得很厉害。我担心萝卜花要枯萎了，我很惋惜，它才绽放了一天哇。老张说，别担心，我相信它会挺直腰杆的。老张只是把小碗挪了挪方向，没想到第二天早晨，萝卜花真的长直了。只是在矫正薹干弯曲的时候，稍稍形成了一点S形。老张一高兴啊，就写了一首12行诗，在这本子上，请你们过目。
　　小王、小牛看秀兰打开了话匣子，也就消除了疑虑，接过诗篇，兴致勃勃地朗读着......小王说：虽然每句12个字，有凑数的痕迹，但是朗读起来十分流畅，有些句子寓意深刻，耐人寻味：
　　你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会久长，
　　定要活得像模像样大放光芒。
　　挺直腰板做人，这个看似平常的诗句，是从萝卜花先弯曲后挺直的现象中提炼出来的，而且也符合作者做人的准则，所以它的意义就不一般了。
　　小牛称赞的：好，老师，我佩服你挖掘诗歌的本领。一个小小的萝卜花，往往被人们所忽略，而你却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于细微处见精神，给人们以深刻的启迪。这就是你能够写出长篇小说，而我们却写不出来的根本原因。
　　这时，小王、小牛互相瞅瞅，便同时说道：大嫂，我们走了。打搅你了，不好意思。
　　秀兰真诚的：对不起，你们好心好意来看望我，我应该欢迎。可我却小心眼，见不得女人登门，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请你们原谅我好吧？
　　秀兰说着眼睛湿润了，小王、小牛紧紧地搂住秀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小王、小牛告别出来，德仁默默地送着她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王说：老师，别为这事烦心，我看嫂子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也是个真诚的人。你看，她给我们道歉的时候，眼睛都湿润了。你们几十年相处，难道不清楚这个？
　　小牛说：是呀，老师，我看嫂子说话生动幽默，肚子里装的群众语言不少，你要好好地向她学习，对你写小说是有好处的。
　　德仁真诚地笑了：岂止是有好处，她唱的民歌《大姐娃担水上南坡》我已经写进小说了。我们之间发生的一些故事，也成了我的写作素材。
　　小王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难道我们会成为你小说的模特儿？
　　德仁认真地：这倒没有什么，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在别人眼里都是模特儿。
　　小牛沉思着：老师，下一次讨论的地点还在校报室。你们家里么，我是不去的了。
　　小牛喜欢京剧，后面的两句话便带有京剧念白的韵味了。
　　大家笑了一会，便挥手告别。德仁目送小王、小牛走远了，才转身慢慢地往回走。走到家门口，德仁站了一会，冷静一下情绪，这才开门进去。秀兰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仁仁哥，不好意思，我得罪了她们，却要你去安慰。
　　德仁认真地：人家说你说话生动活泼，此话不假，你看你这个“安慰”用得就很巧妙。
　　秀兰颇感兴趣的：何以见得？
　　德仁冷静地分析着：要用“道歉”有点重复，你刚才已经向她们道歉过了。用“解释”、“说明”，含义不明确。用“赔情”，有点重了。
　　秀兰忍俊不禁：呵呵，用词不能轻，也不能重，只有这个“安慰”不轻不重，还有点活泼调皮，就像用手轻轻地按摩一样舒服。
　　德仁吻吻秀兰：唉，你这个活泼调皮的妹妹。其实，人和人交往，讲的就是真诚，你流着眼泪向她们道歉了，难道还需要我去安慰吗？
　　人和人的关系还可以调整，可是有一件事情办得很窝囊，使德仁好几年后悔不及。原来当文学网给他频频来信，要求和他签订转让协议的时候，他一时头脑发热，没有和儿女们商量，就签了《金童玉女演义》转让协议。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转让协议只是一纸空文，先把你的作品用转让协议的形式垄断起来，作者没有了出版、改编的权利，也不能在其他网络发表，而这个文学网在此后七、八年里对他转让的作品却不闻不问，毫无作为。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不管怎样后悔，办过的事情已经无法更改，德仁便把全部身心集中在创作《前传》上了。可是，想象的事情比实际做的事情要容易几十倍，《前传》创作起来真的是很难很难的。仔细思考起来，困难真的很多，要是排个队，大致有这么几个：第一，写劳教单位的事情，不能发牢骚，说怪话，要充分地掌握政策，要实事求是，要尊重历史，要讲真话，不说假话。如果说了假话，那是经不起历史考验的，若干年后我怎样面对世人？我怎样面对社会？那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人世，可是网络不死，我的网络小说也不会死，我希望给社会留下一部反映真实历史的作品。第二，在劳教单位接触的人多种多样，就应该写出各种各样人物不同的命运，虽然未必骇世惊俗，但是也应该是触及人们心灵的。不过，不管怎么写，建国作为主人公的地位不能改变。好在建国是一个积极肯干、忠厚老实的人，他在几年劳教中一直担任组长，这也便于他和其他人的接触和交往。
　　因为写得认真了，写得慎重了，速度也慢了下来，到了暑假，才完成了3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