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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情仇(8)

作品名称:关东情仇      作者:不想多说      发布时间:2009-04-14 10:24:06      字数:5070

第十五节
土匪队伍像一条游动在黑夜里的长蛇,悄悄地走下龙岗,走向南门。南门上的伪军显然已经累了,探照灯照着城墙上的一个地方不再动。影影绰绰地,可以看见炮楼上一个忽明忽暗的火亮,关仁赋知道那是一个守城的伪军在抽烟,关善犁带着十几个土匪走在前面,此时,刘厚田领着他的侄儿走到关仁赋的身边,他等着关仁赋发话。只要关仁赋一发话,他就抓过侄儿肩上的枪开火。他扒着他侄儿的耳朵小声说,司令说我魔怔,怕枪走火儿,你说我魔怔吗?我想小翠,小翠是我闺女,是你妹子,要是小翠不死,司令是我姑爷。他侄儿拍拍他说,叔,要到城门口了,别说话。刘厚田说,我不怕,打死一个够本。
队伍忽然站住了,土匪一律就地趴下,关仁赋和柳冬菊走到关善犁的身边,前面就是城门外高高的吊桥。他朝四周看看,就捅一捅身边的吴麻子。吴麻子用一只手罩在嘴上,“咕咕咕”地叫了三声,炮楼上的火亮立刻熄灭了。跟着,炮楼上也叫了三声。隔了有半支烟的工夫,吊桥轱辘辘放下来,城门大开。关仁赋见了,跳起来说,四叔。上,一个不留,柳四带着他的人马冲上吊桥,一进城门,柳四被城门口的两个伪军拦住。一个把脸贴近柳四的脸看了看问,都来了吗?柳四说,都来了。伪军又问,有多少人?打得了吗?柳四说。他妈的总共不到二百人,半路上又跑了一半儿,现在就他妈的百十人吧。两个伪军互相看一看,就有一个朝城里走了。柳四想抓他已经来不及了。他将枪顶在剩下的这个伪军的肚子上,说,老弟带我上炮楼,喝口水,一路上走得渴了。伪军哆嗦一下,说,大哥,柳四用枪捅一捅他,说,别他妈的啰嗦,伪军不敢吱声,在前面带路,爬上城墙。上面的伪军听见响动,哗地拉了一下枪栓,问,谁?柳四用枪顶一顶伪军的腰,伪军说:是我。上面的又问,你后面跟着的是谁?伪军说,仇队长派来的,上面不再问话。又弄了一下枪栓走到炮楼的门口去。柳四紧跟伪军上到墙顶,柳四一摆手,后面的土匪冲进炮楼,一刀一个把十几个伪军全结果了。柳四擦着一根火柴从炮楼的枪眼探出去,对着城外晃一晃。关仁赋看见了火亮。他转身对关善犁说,四叔妥了。然后就对舒佑山说:你带的人马断后,跟着大伙儿。记住,不打到火候上不能上,防着鬼子抄咱们的后路。舒佑山说,是,司令。关仁赋说,万一情况有变,你就和四叔分两路打过去,要狠。舒佑山说,是,司令。然后他背过手去,摸摸自己背上的火药桶。关仁赋转回身来,对着大伙说,弟兄们,今儿个咱们来,就是要杀鬼子,不杀尽鬼子就一个别活着回去。今儿个是有种的也得有,没种的也得有!说毕,他第一个冲上吊桥,土匪兵紧跟着关仁赋,如潮水般抱团儿扎堆儿地涌进县城。
舒佑山和关仁赋在龙岗通往后屯的岔路口处会合。麦秀的死,对他来说,就像睛天一个炸雷,轰得他晕头转向,他用手紧紧抱住关仁赋放声大哭;关仁赋也用手紧紧抱着他大哭。他们两人就那样紧紧抱着,像两团扭结到一起的愤怒地燃烧着的烈火。那时,关仁赋看见,在远远的东边,光秃秃的龙岗上,有一条黄黄的毒蛇。吐着带血点的白信子。正朝这边爬来。大家急忙下了龙岗朝后屯奔去。
日本兵没有到后屯,也没有到关家堡,关仁赋后来知道,上龙岗和进曹桥镇的两路日本军队是要包抄中国军队的。但是鬼子失了算,什么也没找到,于是,他们在占领了县城和曹桥镇之后,就将他们的野蛮和疯狂倾泻在中国百姓的身上。关仁赋到后屯的第七天,被窝在城里的刘厚田才逃回来,日本兵要进城的那天,刘厚田刚打南门进城。他是奉关善耕之命去安顿关家堡和后屯的事的。安顿好之后,他急急地赶进县城。如果他早进城一会儿,也许能和小翠见上一面,但他也得被日本兵杀掉;如果他晚进城一会儿,也许就能同小路上奔出来的关善犁撞上,可他没有这个运气,他正好在这个空里进了城,走了一段路的时候,他似乎听见从关家大院方向传来几声爆竹的声响,他以为到时候差不多了,就抓紧往前赶。正赶着,他看见前面的路口跑出一个十六七岁的闺女。这闺女一边没命的跑,一边尖声叫喊。紧跟在她后面追来的,是十几个端着枪的日本兵。刘厚田没见过日本兵,但是他认出了日本兵枪上挑着的膏药旗。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中国军队,是日本兵。他看见几个日本队兵抓住那个姑娘,当街扯光她的衣服,然后按在了道上,刘厚田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时,几个日本兵看见了他,呀呀叫着朝他扑来。刘厚田见了,撒腿就跑,仗着县城里的路熟,他甩开日本兵,跑进了西城牙子烧锅,他在西城牙子烧锅蹲了两天,外面稍稍太平一点儿,他才从西城牙子烧锅出来,打算到关家大院去看看。可是,他走到离关家大院不远的地方,却看见关家大院门口设了岗,一边站着一个日本兵。门楼上还挑着一面膏药旗。刘厚田只好又回到了西城牙子烧锅。但是,里面的伙计对关家大院里的情况也都不清楚。城门直到第七天才开;城门一开,刘厚田就出了南门急急匆匆地逃回后屯,到了后屯,他才知道小翠的事,他抱着关仁赋大哭一场。大笑一场,又大喝了一场,末了躺倒呼呼大睡,一觉醒来,他就有点魔怔了。天天骑着马,背着枪,跑上龙岗等鬼子。
一个好好的关家,几日内遭到了如此大的变故,这实在让关仁赋受不了。尤其他的家人被日本兵无端杀害,这让他的心痛得流血。那些天,他坐在后屯的土围子墙上。遥望着县城的方向一坐一小天。他想他的爹,想着他的大姐、三姐,想着闯到他心里安营扎寨的小翠,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想一马单骑冲回县城杀几个鬼子出出气。他觉得这仇非报不可。于是,他开始在后屯招兵买马,拉起了杆子。招匪就有愿作匪的来了。可有匪却没枪。关仁赋和银秀商量,要上茂杨口去买,银秀说,枪必须有,可现在没钱,关仁赋说,咱既然拉杆子了,就是为匪,手里有枪就是钱。他叫齐了有枪的弟兄,说,今儿个咱们是逼上梁山的,也没法子,既入匪道,当然就要做匪事。打今儿个起,我就是司令,咱沿山边向西找钱买枪。关善犁过来说,打算买多少条枪?关仁赋说,三百多条吧。可柳秉壮的手里还有歪把子。关善犁说,买。
关仁赋带人向西,跑进三十多个村镇。专向富户要钱,驮回十袋子光洋,再向东,他和刘甩头,带着二十余骑,骑马出后屯,从后屯到山边,再向东,沿小路奔向茂杨口。
山上树林的叶子已经落光,西风正猛,一片秋荒让人烦恼,让人凄惶,山边窄路上,撒满了枯黄的叶子。山黄土地也黄,山和土地疲惫,一齐缩着身子和肩膀,地里光光的,没了庄稼人,甚至看不到一条狗。只有一群群的乌鸦捡着落在地里的粮食。关仁赋走在这条路上,心里和秋末的景色一样,一片荒凉,他在心里喃喃地说,关家完了。一个好好的关家,有着大片的土地,没招谁没惹谁,可眨眼之间却家破人亡了,败了。他关仁赋不得不拉杆子,不得不杀人索钱,又不得不奔茂杨口找柳秉壮。他心里酸楚,如涌动的江涛海浪。他感觉出自己的眼睛有点潮,抬手抹一把,是泪水。跟在后面的刘甩头看见了,说,司令,你哭了?关仁赋咬咬牙,没吱声。
第十六节
茂杨口上戒备森严。显然,柳秉壮也防着日本军队。葛金财带人守着茂杨口外的空场。茂杨口里看不见炊烟,鸡犬无声,像一个屏住呼吸的人在躲避灾祸的来临。关仁赋带人走过空场,刚到石堡的门前,葛金财就带人走出来。葛金财冲关仁赋一拱手,说,关少爷又上茂杨口来了,此来一定又是有事吧。关仁赋跳下马,说,葛爷,我要见柳三爷。葛金财一笑,说,关少爷,如今不比从前了。日本人打来了,听说关家也遭了道儿,茂杨口得防着点儿。因此,柳三爷不想见人。关仁赋说,我找柳三爷有要紧的事儿。葛金财说,什么要紧不要紧,上回你来枪顶着我的脑袋,过后又让四爷骂了我一顿。我不至于这么倒霉吗?关仁赋的脸上忽地涌上热血,说,葛金财,日本人杀了我爹,也未必就放过茂杨口。我来可是要买枪,打日本鬼子的。葛金财说,你打不打日本鬼子与我何干?有能耐你不用枪跟日本人拼一拼去。今儿个只要我在这儿。你要见三爷?别想!说着葛金财一挥手,石堡里伸出一排枪。这时,堡后响起一个脆脆的声音:葛金财,这么说,茂杨口是你的了?关仁赋抬头朝那边一看,只见从堡里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这姑娘穿着一身白绸布镶粉红边的裤褂,胸襟上绣一朵艳红的小花儿。脚上穿一双白缎面儿绣花鞋。容貌艳美,身材窈窕,肤色雪白,白里透红,一双眼睛里透着一种特殊的神情。关仁赋一见,大吃一惊,他差一点喊出一声:小翠!如果他不确认小翠死了。那他就一定会把这个姑娘当成小翠。葛金财立即哑了言,半响,他才说,小姐,这个可是关仁赋。这一叫,关仁赋立刻就知道,这个姑娘一定是柳秉壮的独生女儿柳冬菊。柳冬菊走到葛金财的面前,说,关仁赋又怎么样?关仁赋吃人?葛金财说,他杀过咱们的弟兄豁子。柳冬菊说,我听说过,豁子是没干好事儿让人家杀的,他该死。该死的就不能活着。葛金财说,小姐,日本人占了县城,杀了他爹,他姐,还有他没过门的老婆。他拉杆子,要跟日本人干,可他上茂杨口买枪,日本人知道了怎么办?柳冬菊说,买枪是他的事,卖枪是我爹的事,你凭什么拦着?卖和不卖,见和不见,你都该问爹一声。葛金财张一张嘴,没说出话来。脸突然紫涨着退到了一边。关仁赋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便对柳冬菊佩服。说,久仰柳小姐大名,关仁赋想求见柳三爷。柳冬菊上下打量了一眼关仁赋,她见关仁赋粗眉大眼,黑红脸膛上裹着一股正气,有英雄气概,便问,关少爷买枪?关仁赋说,是。柳冬菊说,买枪打东洋鬼子?关仁赋说,是。柳冬菊笑了,说,你这是不自量吧。中国这么大,日本人都能打进来,你们区区百十个人能打得了鬼子?关仁赋的脸被血撞红,说,打得了打不了也得打!家仇在身不能不报。柳冬菊盯住关仁赋细细看了一下,便说,请吧。说毕转身,带着关仁赋进了茂杨口。
关仁赋见到了柳秉壮,柳秉壮腰系一根皮带,没披褂子,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端着一碗茶,吹上面的沫子。柳冬菊站在他的身边,关仁赋在侧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说,柳三爷,俺今儿个来是有一件要事,买枪。柳秉壮没有抬头。他喝了一口茶,说,报仇?关仁赋说,是,大仇在身不报不是个爷们儿。柳秉壮站起来,在地上踱了两步,说,日本人不是那么好打的,省城一战国军死伤惨重。我的朋友退下来时,到了我这儿,他是一个师长。可以说,过去是身经百战,有相当的战场经验,也有胆量。可他都说日军凶狠厉害不好打,就凭你的一杆人马,能打得了吗?关仁赋说,打得了也得打,打不了也得打!有仇必报,这是咱关东男人的性格!柳秉壮在椅子上坐下。说,好,你既要打,枪我可以卖给你,但是有两条你得应我。关仁说,哪两条?柳秉壮说,第一,你不准对任何人说枪是从我这儿买的,因为你买枪打日本人,我不想得罪日本人,也不能不做生意。关仁赋说,这条我答应。第二条呢?柳秉壮说,枪呢,长枪还有二百条。歪把子六挺,手榴弹四箱,炸药还有个几百斤,足够你用的。这些东西,除了歪把子是从前我倒过来的,枪和手榴弹都是我朋友打省城退下来时放在这儿的。现在看来,不能算我的,我要卖也中,这价钱就得高点儿;而且得一手钱,一手货。关仁赋说,中,三爷开个价吧。柳秉壮沉吟片刻说,这样吧,你驮来的货我也看着了,不够。可不够我也得帮你这个忙。你要愿意,龙岗南边的大片土地都是关家的,你既然拉杆子,要地也没用。你驮来的货放下,再将那地从中间一分,东边的地归我,西边的地归你。关仁赋从椅上腾地站起来,说,柳三爷,你黑我!柳秉壮摆一摆手,笑了,说,关少爷,别这么大的血性。我贩枪,是脑袋别在裤腰上干的。虽说,从前贩枪,我省里有朋友,很容易的事儿。可往后贩枪就不一样了,我省城里的朋友走了,日本人来了。我要是再贩枪,就得打阎王门口过。日本人黑你知道;枪子儿不长眼,你也知道。不错,在省城外面的平岩庄我存着一批货。可这年月,我去取那批货,那就是去玩命。关少爷,你是通情达理的人,你说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再者说,我做的是生意,生意上的价码就是有涨有落,涨的时候就得水涨船高。所以,别说你,就是满洲皇帝也好,日本天皇也好,民国总统也好,不管他谁要买我的枪,也不管他买枪要打谁,我只管卖我的货,收我的钱。愿买愿卖,谁也没逼谁,这叫买卖不成仁义在,谈不上黑不黑。关仁赋咬一咬牙,说,柳三爷,就依你。不过我也有两个条件,关家的地除了关家堡,后屯和关家坟茔地周围百步之内,剩下的你全收着,今儿个的大洋不算,按这个数我给你送个双份来。可枪,我还要二百条。柳秉壮抬头盯住关仁赋看了一眼。这一军真给他将住了。柳秉壮说,再加二百条?关仁赋说,对,二百。三爷是有胆量的人,走了半辈子的江湖,不会被这点事难住吧?柳秉壮觉得脸上发了一点烧。他沉吟片刻,说,好,再加二百就二百。不过枪不能现在取,得等来年三月。关仁赋说,好,一言为定。柳秉壮站起来,说,那就一言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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